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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师兄,如果不是我爹,如果不是我拖累,你与凤凰姑娘定会幸福的。而今我还生下师兄的儿子,定然是我的错!”说道动情处,竟然落下几颗清泪,楚楚可怜的模样着实惹人心痛。 百里庄主轻轻揽着女子,细声安慰,“别这样说,你是我的妻,是忧儿的母亲,永远都是!”说着低下头去逗弄女人怀里熟睡的婴儿,眉目清晰,小脸胖嘟嘟的泛着红,熟睡中还呢喃着不解的话语,百里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这是他与师妹的孩子,若是换了她,孩子是不是一样可爱,眼睛里掺了些别的东西。 “师兄,你看忧儿这般清秀,将来肯定像极了师兄是风流人物。” “是呀,走吧,宾客都来了,怠慢了可不好。” “是,师兄!” 两个人相拥着走出院子,清风徐来,吹乱了这满园的桃花。那时年少,那时无知,只知道她说爱满谷的桃花,就为她移了来,桃花如痴勾魂摄魄也只是勾了那一人的魂。如今绚烂满园,散了一地红尘,也只落得凄凉。 “百里,恭喜恭喜呀!”进了正厅,一男子虎虎生风,拱手道贺之处都掠起风流,脸上一道长疤深深印进去,看上去有些凶恶。 “吴大哥,你来了这位是?”刀疤男身边依偎着盘头束发的女子,眉间英气展露,却不时露出女儿心态,刀疤男挠头笑笑,露出些不好意思色味道,“你们嫂子,正元镖局的大小姐。” “真看不出来,嫂子竟然把这个蛮横收服了。” “师妹,不得无礼。吴大哥快坐吧,嫂子坐!”百里容张罗着刀疤男坐下,转身就去招呼另一人了,师妹寸步不离跟在身后,将吴胡的一声叹息听进去,徒增了春愁。 说着吴胡也是个人物,当初赤手空拳出来打江山,跟着百里容一起搅乱过江湖,出生入死一条命两个人用。自从百里容成亲接替庄主一位之后,就少了来往,去了正元镖局做了镖师。倒也不是感情凉薄,只是上了年纪也就不好意思黏在一起了,更何况百里容还娶了妻。说多了都是泪啊! “表弟,恭喜恭喜啊,这下慕颜有个伴了!”百里秀指指已经踉跄走路的小姑娘,梳着两个小辫子,刘海遮了半个头。 “是呀,慕颜都会走路了,真快啊!”百里容俯下身去逗逗小姑娘,小孩人生躲到娘亲后面,嘟着嘴就想哭,百里容这才收了手。 “表弟要是喜欢女娃,等弟妹身体好了再生一个。” 百里容悻悻一笑,直了身子,“表嫂说笑了,有忧儿一个就已经是身心俱疲,要是再来个小魔女我和师妹怎么吃得消。” “是呀,师兄说的是!”怀里百里无忧起了脾气,哼哼唧唧的闹腾,“师兄,估计忧儿是饿了,我把他抱进去吧!” “恩,去吧!”百里容淡然点头,引着表哥百里秀往上宾的位置上坐,“表哥你先坐,我去招呼下。” “去吧!”百里秀摆摆手,倒了杯清酒,举杯而尽,“你这且有美酒,还用你招呼做什么,而且,那里做的不是吴兄弟嘛,你就莫要管我了。” 百里容抬手一句怠慢,退出去。 “这表弟怎么还是这样,对什么事都是冷淡淡的,让外人看了去还以为冷落了弟妹呢!”怀里百里慕颜挣扎着往桌上爬,百里秀拿了一瓣橘子放进她手里,嘴里啧啧逗着小孩,“别人家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把慕颜看好就行了,来年也给我添一个儿子。” “你又说,是嫌弃我生了女儿,那你找别人生吧,我不生了。”把百里慕颜往百里秀的怀里一推,拉着脸不说话了,百里慕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哇的一声哭出来。 “乖,乖囡儿,不哭。你说这干什么,让别人听了笑话,我以后不提了还不行。”百里秀服了软,好声好气的说了好话才让他娘子接过孩子,放在怀里慢慢摇,几句话就哄乖了。 “你看,连慕颜都知道,我怎么可能在再娶一房。”这里悄悄话正进行着,门口迎宾一声唱喝:“凤凰谷,来贺!”至此一言,满堂落得清静,连师妹也抱着睡醒吃饱的百里无忧走出来。 “你来了! 第2章 满月酒 百里容有些局促站在厅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两只眼睛生生把眼前的人儿印进去。 却说那,凤凰,明眸黛眉,说不上的出众,只是眼下一滴泪痣平添了些哀怨。一身火红纱衣缎带束腰,腰上挂着两只镂空铃铛粉色流苏坠,一步一句梵音,阿弥陀佛我佛如来,净身,净心,净情。百里容却是把眼神放在凤凰的头发上,后发披肩,探子来报她已成亲,为何不束发。 “我听说你生儿子了,我来看看。”凤凰招手让后面的小厮把贺礼放下来,脸色却是极为平静,常言有道,女人的心最是无情,她觉得这一点最是荒谬,无情的何止是女人。 “凤姐姐,你来了。师兄,还不招呼姐姐进来。”师妹走出来,惊醒对往事留有怀念的百里容,此时他已是别人的夫。 “进来坐!” “不了!”凤凰不留情面,直直走到师妹的面前,也是没有一个好脸色,百里无忧那里知道这个人是谁,听着清脆的铃铛就挣着往她身上去,吓得师妹抱紧了孩子,“忧儿乖!别闹!” 凤凰虽是带了几分喜悦在心上,当然不能表现出来,将一块玉放在百里无忧的身上,似乎是握了一路,冷淡告别,“我走了!”至此再没有任何留恋。 “凤凰!” “还有事吗?” “我送你!” “不必了。”凤凰身形停顿,用眼角看着百里容,欲言又止还有小师妹紧张的表情,不由得无奈挑起嘴角笑了,“保重!”从此江湖再见,各自珍重。所有的不舍最后终将无言,翩然离去的背影便是今生最后的痴念,只怕这似火的妖娆烧了凡心,容不下许多情。 “我听说,这女人的孩子名唤作,凤容。随了娘亲的姓,只怕这名。” “胡说些什么。” “师兄?”师妹看得出他的表情,只怕是已经将这些听进心里,却还是担心,万一他追出去,怎么办,“进去吧!”百里容神情恍然,点点头,随着众人走进去。 许不知是不是今日春寒再遇,屯着怨气,天阴阴没个好时光,此刻更是如牛毛般顺风来了,百里容再一次看看空无一人的大门,只有泠泠细雨。怎的想起那一句,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津津细雨中。眼前浮现,凤凰雨中的身影,身形萧索,只怕更多的是寒心。 “今日我百里容有幸得一子,上天眷顾,这第一杯当然是要敬给苍天,苍天有眼。干!” “干!” “这第二杯便是敬给我的师妹,没有她我怎么会有这般安定的生活,也不会有忧儿。师妹我敬你!” “师兄!” “第三杯,敬我的好兄弟,好朋友,谢谢你们帮助我多年,以后忧儿也受你们照顾了!” “百里怎么说话呢,你的儿子也是我们的儿子,何必说着些见外的话!” “是呀,是呀,百里庄主!”众人应和,一杯清酒饮尽,冷了肚皮,“大家入席,尝尝庄里的菜。”一番称赞,一番热闹,百里容肚里翻江倒海,寻了理由逃出来。百里无忧被奶娘抱着在后庭吃奶,小小的人儿,奋力嘬着奶头,百里容突然发笑,恨不相逢未嫁时。 “老爷!” “把忧儿给我吧!” “是!”奶娘整了衣服把小少爷递给百里容,瞧着他的脸色有异也不敢多说什么,福了福身退下去了。 被夺了吃食的百里无忧当然不安生,在怀里翻腾,哇哇的乱叫,百里容心中不忍,晃动着身子,嘴里哼唱着歌谣。良久,百里无忧睡去,躺在百里容的怀里咂着小嘴,百里容心里不由得一软,撇下了其它的念头,坐下来。紧紧小褥子,低声诉说着,告诫着:“我的儿子,你看桃花开得多漂亮,桃花虽美,却惹不得桃花。一生多劫最躲不过的最是情劫,不要像你爹,不敢爱,不敢恨,什么都留不住,辜负了两个人。你莫要学我知道吗,忧儿?” 小家伙好似明白了,嘟囔了一句呓语,又沉沉睡去。百里容嗤笑一声,小小的孩童怎么会听得懂,无非是自己的怨念。 一袭春风,吹落了剩下的桃花,凌乱破败的枝头,融化的胭脂色,像是一坛浓郁的女儿红醉了心智,百里容将这味道吸进身体里,本来是一样的植物一样的味道为何今日最为苦涩,涩出了泪。 第3章 我家有儿 约么到主人公两岁的时候,正元镖局的大当家就正式退位,让给正元的好贤婿吴胡,人称上一句,吴大当家。还有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个刀疤男的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骨骼奇异,说是练武奇才,可是让老当家心疼的很。怎么也不肯掌舵,非要享受天伦之乐,抱着外孙当金疙瘩,连吴胡这个老爹都不让碰。 可惜这小子满月酒抓阄怎么也不肯往兵器上选,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没有一个能入他的法眼。也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把做饭的大勺放在那,让他拾了起来,倒是让老当家一顿好气,就算再不济选个笔墨纸砚也好过这大勺啊! 老当家越想越气,非要找出来是哪个不长眼的把这东西放在这,这时候百里无忧就被偷偷的抱出去了,没错这个不长眼的就是他。 “爹爹,为什么公公生气了?” 面对童颜稚语的儿子百里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细声警告,“忧儿,下次不许这样了,这样会让公公们不开心的。知道了吗?” “恩,忧儿知道了!”可是百里无忧还是很纳闷,明明勺子上面粘的黏糊糊的东西甜甜的很香,很好吃,为什么不能给弟弟吃,真是奇怪。 大厅里还熙熙攘攘的闹个不停,这满月酒的另一大好玩之处在于,取名。这老当家虽然资历老,江湖上也有个好声望,偏偏是个没文化的主。可这外孙怎么也得由长辈来取字纳福,这可愁坏了老人家。 老当家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外孙怎么也想不起个好名字,“干脆叫吴忧算了!” “爹,百里家的小子也叫无忧,咱们总不能和人家重了去!”臭小子他娘略带薄怒,这个爹翻脸翻得太快了,怀里臭小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使劲嘬着手指头,“不然叫吴邪算了,天真无邪!” 不知道谁应了一句,“大嫂,过分了!”众人点头,这名字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 这时候百里容带着他们家小捣蛋进来了,手里捏着一大枝荷花,粉粉白白的讨人喜欢,茎上的刺都处理干净了,小手肉嘟嘟的煞是可爱。 “花,花!”百里无忧举着手里的花往那小子身上凑,嘴里念叨着,可真是对这个小子好的很。 “吴霖!就叫吴霖,好了,好了,我累了,你们吃好。”老帮主逃也是的跑出去,让他女儿好生气愤,不过这名字算是好了,虽然不知道怎么想的,刚刚可是怕极了他张口而出,吴花,咦,挺娘的。 “花,花!”百里无忧继续晃动着手里的荷花,逗着玩,吴胡一把抢过来,看到上面写着一个霖字,顿时激动了,跑过去抱抱他的好兄弟,幸好!幸好! 出发来这里的前几天,无忧他娘生了病,长途跋涉总归是不好的,百里容又不想错过好兄弟的喜事,就带了百里无忧独自来了。 两岁的年纪,正是学功夫的好时候,平日里百里容对他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现在两岁半都没有学个分毫。吴胡打着要从娃娃抓起的念头,一定要让无忧天天扎马打桩,害的臭小子苦不堪言。咧着嘴挂着泪去找百里容,谁知道他老爹竟然说了一句:“你吴叔叔是为了你好!”眼睁睁的又看着吴胡把他拎走,总有一天是要学功夫的,不然偌大的百里庄让谁接手,只不过百里容下不了狠心,总算知道当年为何送他出去。 过了小半个月有余,吴胡接了个大镖,不得已要出去,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好他们家霖儿,百里无忧正好庆幸,可以好好玩一场,哪知道老家伙跳出来。 “无忧小子,过来扎马步。我家小孙子还小,就拿你练手!” 百里容听了就只是笑,还拱手谢谢他老人家费心了,这分明就是虐待儿童。百里无忧哭了闹了也不管用,最后咬着牙练下去了。 话说这小霖儿长得真是慢,几个月下来也没有什么变化,当然这只是百里无忧的看法,这小子在襁褓里嘤嘤的嘬着奶。头,让百里无忧有些生气,时不时拿点东西在他脸前晃悠,惹得吴霖又哭又闹。 “无忧,再闹就带你回家了!” “那可不行,这小子我要练出来,百里你可不能让我这个老头子生气啊!”老当家倚老卖老看上了百里家的小子,怎么也不肯让他走,可是出来几个月,百里家的生意放任着只有生病的师妹一人在家,总归是不放心的。看着老头的兴趣,百里总不好打扰到他老人家的兴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爹,弟妹肯定担心无忧了,你就不要闹了,等霖儿大了让你教武功好不好?” “算了,算了,你们都欺负我这个老头子,回去吧!无忧小子,以后常来找你弟弟玩!”话说着往无忧头上狠狠拍了一脑瓜,有些争气的样子。 “知道了,公公!”然后逃窜似的跑到百里容的身边,只要不让这个老头教他练功怎么都好,“爹爹,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那老当家,今日我们去买些特产回去,明日出发,今天就打扰了。” “也就你酸溜溜的,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咱们两家可没这么客气,就是这无忧小子有点舍不得。” “爹,别说了!” 老当家住了嘴,自从这外孙抓了勺子,他就没个好脸色,说什么骨骼惊奇,再惊奇以后要是个厨子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都说这隔辈亲,到了这里还真不怎么好使,除非吴霖以后真的是个武学奇才。 百里容眼看着情形不对,一手抱起百里无忧,“那小辈先去了!老当家!” “去吧,去吧!” “公公再见!”百里无忧挥着小手告别,这样子说不出的童真。 老当家闷不做声,接过吴霖在怀里逗趣,头也不抬,显然是有些生气了。这样有些不好,吴大嫂叹口气,大步跨出去,“我送你们!” “多谢嫂子!” 百里两父子走出正元镖局,门内老当家略带不争气的语气,告诫他的小外孙,“你要是有那小子一半的聪明就好了,别像你爹是个莽夫!”吴霖呢喃几句,合上眼睡着了。 第4章 我家有儿 幸好吴霖生在夏季没怎么受苦,若是生在冬天,必定要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上棉被,不过看老当家的心思也说不定,百里无忧想幸好他没有外公,不然天天对着这样的老家伙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这临安城本就是帝王之都,正元镖局地处繁华之地,四通八达,这周围更是商铺遍地。百里容说,这里达官显贵太多容易惹上是非,天子脚下芝麻大小的官都是惹不起的,所谓官官相护,有口也难辨。最重要的,江湖中人就属于江湖,江湖与官场永远都不要有关联。所以,百里家的生意从来都不涉足官场,这临安城也更是敬而远之。 “忧儿,想买什么?”百里容牵着百里无忧,身后跟着几个贴身的下人,穿梭在有些拥挤的街道。京都里鱼龙混杂,混了些波斯的商人,亮晶晶的红宝石蓝宝石,奇怪的器皿奇怪的服饰,还有他们贩卖的女人,深邃的眼窝异样色彩的眼睛,正是奇特才算珍贵。 百里无忧没有回复,手指头上捏着一小块未被雕琢的玉石,“爹爹,你看和我的那块好像啊!” “小公子好眼力,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沁血古玉,买回去绝对不吃亏。你看这成色,这可是没有被雕琢过得,小公子真是好眼力。”店家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穿着洗了很多次已经泛白的藏青色棉布面料的长褂,布满皱纹的脸上透着精光,“怎么样,老爷就给小公子买了吧!” 百里容不接他的茬,眼睛扫过血色斑驳的青玉,圆润,色泽清莹看上去倒像是块难得一见的绝世古玉,只是这玉体里太过通透,像是掺了几分假。半阖着眼帘,扣扣百里无忧的小脑袋,“走吧!” 那小子不知道他老爹犯了什么病总知道,这脸色可不是反抗的时候,面无表情且眼睛无神,百里无忧就知道,放弃吧!晃着小脑袋,奶声奶气喊了声:“爹爹,我们走吧,无忧想吃糖!” “恩!”冰块脸爹爹终于放下玉石,略有出神牵着百里无忧远离这个小摊。百里容的手有些凉,握着百里无忧的手有些用力,小子皱了皱眉眉头看看他爹,忍下来了。 所以说,大人的事小孩少掺和正是这样说的,小孩的生杀大权都握在这些个上了年纪的人手里,一个不小心,吃糖的机会就没有了。这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从小就炼成的,不管怎么说,百里无忧知道这时候少说话为妙。尽管能够察觉出些许异常,大人的世界总不是小孩子能懂得。 “快来看喽,波斯美女,碧眼玉扣水蛇腰!来看喽!” “新到肉货!”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西域奇人刀枪不入,不好看不要钱,看官停下来看看。” “爹,我要看!”百里无忧拉动着百里容的衣角,眼巴巴的盯着他爹,好赖百里容最是宠他,捏捏无忧的小手,“走!” 怎奈围观人众多,无忧只能从缝隙里才能看得到,“爹爹背!” “上来!”百里容宠溺一笑,一把将百里无忧抱在怀里,顺势拉上肩,“忧儿乖,就看一会。” “是,爹爹!”百里无忧揪揪百里容的头发,鬓角落下的碎发扯了下头皮,疼的百里容眉角抽动了一下,佯装生气警告这个小家伙,“忧儿,小心爹爹发火奥!” “呵呵!爹爹最好了。爹爹下次娘也能和我们一起出来玩嘛?” “好,爹爹答应你!” 百里无忧这个小混蛋咯咯笑个不停,往他老爹的脑袋上小鸡啄米蹭了一下,晃着小腿,看着场中走出来上身未穿衣服的大汉,手臂粗壮比他爹爹的大腿都粗,不应该有两个腿那么粗。百里无忧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小胳膊,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成这样。 “忧儿,等回去了爹爹教你练功可好?” “爹爹?”小无忧生气再一次揪了他老爹的头发,踢打着小腿,“忧儿再也不喜欢爹爹了,哼!” “好了好了,爹爹不逼你,别闹了。” “臭爹爹,坏爹爹,等回去无忧一定告诉娘,让娘打爹爹!” 百里容只笑不语,满目慈爱,对于这个儿子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本来脾气就好,对着无忧更是有不尽的疼爱。 “各位看官,往这看,这可是真的长枪!”被老板大喝一声,百里容晃晃脑袋收了思想,“忧儿,开始了!” “是,爹爹。” 第5章 新年礼 一晃眼从正元镖局回来不出两月就是除夕,后院的桃花秃了枝头压了雪,沉甸甸的想把枝子压弯了不可。内室燃了几盆炭火,暖烘烘熏着人,连着屋子周围都热乎乎的,百里无忧穿了件小袄手里捏着几颗琉璃珠子玩的不亦乐乎。 “小少爷长得越来越水灵了,长大了肯定和庄主一样风流倜傥,迷倒外面的小姑娘!”边上一位身着鹅黄长裙的侍女咯咯笑着打趣说道。 “那当然了,少爷和夫人都是出众的人,小少爷自是更出众。”边说着把跑到脚下的琉璃珠子放到百里无忧的身边,有些臃肿的老人是百里容的乳娘,自从老庄主和夫人过世之后百里容拿她当亲娘一样养着,可这老仆人自己知道身份却又不好推辞,家里的大大小小都帮着打理的条理清楚,只是这口是改不过来了。 “娘,给!” “忧儿乖!自己玩!”小师妹忙的腾不出手,眼皮抬了一下,转而继续忙着手里的刺绣。百里无忧吃了瘪,悻悻收了手,眼睛里挂着星星的水滴没有落下来,看她没有继续理他干脆把眼泪一抹,换了地方继续玩。 要说这小师妹这么忙完全是拜吴霖的忙,眼看过冬,吴胡的娘子又是个舞刀弄枪的主,加上病了没有去满月酒心里过意不去,学了些个针线活想送过去。小蝙蝠,如意图,什么吉利绣什么,只是可惜了一双纤纤玉手,红红的满是小针眼。本来想着来年开春的时候送去也不晚,只是前几日,吴胡传了信从百里庄路过买了些年货,给百里容一些,这下忙坏了小师妹。 百里容说,没有必要,毕竟是兄弟没有关系的。小师妹拒绝了,即是自己人更不能敷衍对待。 这番话让百里容有些动容,许是对凤凰存着不舍怎么都不肯接受师妹,就算她是无忧的娘,也还是客气对待存着距离,可这毕竟是自己的妻。如果是凤凰会不会做到这般,时不时的百里容就会对比,可是他爱凤凰自然不会让她受这份苦,也不忍心,如此看来对于师妹他果然是苛刻,亏待了。 尤记着那个早晨,百里容说:“今天外面冷,你多睡一会吧。还有,那刺绣没关系的,你的手要紧!” 师妹闷声“嗯!”,听着百里容走出去合上门,竟然小声嘤嘤的哭了,偌大的房间显得有些清冷。 吴胡发来消息三天后的下午到了,小师妹的刺绣赶得差不多了,赶紧收了尾,反正小孩的衣服小,总归算是够吴霖过冬了。 “小无忧,你个小混蛋!”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吴家的男人都喜欢逗无忧,那吴胡顶着脸上的刀疤,身上的棉衣粘着泥,看见无忧一家站在门口竟然迎着无忧就去了。粗硬的胡茬咯的生疼,他到不介意一直抱着无忧来回转圈圈,往空中抛出去,然后接住,好赖无忧喜欢这个游戏才没有闹腾着下来。 百里容摇摇头吩咐管家把货物卸下来,把马匹牵去马厩,招呼镖局的人住下,这个吴霖完全就是个甩手掌柜抱着无忧直接进门去了。 “百里庄主,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刘叔说笑了,我与他怎么也是过命的交情,倒是您一路上辛苦了要照顾这个人!” 刘叔一笑两片胡子翘起来,“辛苦说不上,当家也不容易,毕竟还年轻!” “是!刘叔请吧!各位请!” “谢过庄主了!” 百里容看他抱拳谢过,抿嘴一笑,一同进入后厅。 这趟镖正赶在年尾,货主收了镖多给了些个银子,吴胡就忍不住多买了些东西。单是给百里无忧的东西就放满了半间屋,多半是小孩子的玩意,有些无忧已经有了,一排泥人,一盒精致打造的小兵器,光是盒子上的雕花做工就知道价值不菲。关键是,吴胡这个没有脑子的家伙买了些不相干的东西,什么小人画,百里容随便一翻就发现不适合了,估计这人买书的时候就看了前两页,中间的图画完全就是活春宫,一下臊红了脸,默默收进衣袖里。趁着吴胡不在的时候把所有东西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才松了口气,不仅为吴霖感到担忧,这个老爹。 “师兄,吃饭了。” “知道了!”百里容走出来,打量着师妹手上的护手,毛茸茸的,月光下泛着银光,伸手摸上去软软的,很暖和。 “师兄怎么了?”师妹不知道他为什么露出无奈的表情,“是不是吴大哥的东西有问题?要不我还给他!” “不用,走吧!”收了手,往饭厅走。他的内心可没看上去平静,话说一入冬的时候百里庄下面的店里就开始贩卖貂裘,尤其这银狐更是罕见,虽说着护手用料小制作简单价格也相对便宜,利润还是很高,毕竟整张银狐一般的富人也难以买得起,所以百里容投入护手和护肩,市场上基本都是百里家的东西。所以说,这个吴胡也不问清楚买了自家的东西,还是用高价,唔,这个笨蛋! “师兄,其实这个护手是店里的吧?”师妹试探性的问,没料到百里容忍不住笑出来,眼角眯出一条细纹,“看出来了?” “恩,一看见就知道了,当着吴大哥的面没敢说!” “哈哈,算了,多收的钱就当他儿子的压岁钱,还回去吧!” “好!” 百里容抿着嘴小声笑了两下,结束了这个对话,身后的师妹眼睛里闪烁着亮光,终于被她等到了吗,师兄的心,他已经很久没有与她这般轻松的欢笑了。手指滑过柔软的狐毛,不只是暖,连着心里都融化了,他的师兄回来了。 寒冬的夜,月色皎洁泛着白,投射在院子里的桃花树上,显得枝干凄凉。 凤凰,师兄最终还是我的,小师妹心里暗念了一句。 第6章 新年礼 借着新年的气氛镖局的整队人马在百里庄喝的人仰马翻,不过百里容是有分寸的,喝成这样第二天上路肯定困难,让人备好了醒酒汤预备着。要说喝的没分寸的当然还是新任当家,吴胡,现在早已是倒在桌子上胡言乱语。 “师妹吩咐下去,让他们喝下醒酒汤之后回房睡觉!”然后和刘叔一起将吴胡架起来,搀扶着,小师妹本欲上前搀扶被他挡下了,“这里有我,忧儿困了,你抱他去睡觉吧!” “好!”小师妹接过乳娘怀里的小无忧,手臂不小心颠了一下,索性这孩子睡得熟,往师妹身上靠靠继续睡,“师兄,早些休息!” 百里容点头,看似稳重的翘起嘴角,“恩!放心!”伸手紧紧放在肩上的手臂,吴胡的头顺势倒在他身上,这样丝毫没有形象的样子被他娘子看到定要火冒三丈,小师妹其实还是有些羡慕吴胡和他的娘子。低头看看怀里的孩子,这是她心甘情愿的,自然是不后悔,转身,回房。 睡到半夜,一声惊呼,锣鼓之声响彻整个山庄。无忧被惊醒,呜呜哭起来。 “外面发生了何事?”百里容惊坐起来,小师妹也跟着醒过来,紧张捉住身旁的手,声音打颤,“师兄?” “庄主,好像是有个野孩子不小心闯进庄里来了!”门外徐管家执着灯,细声回应,“人已经捉住了,庄主是想今天审问还是先压在柴房?” 屋内百里容披上一件厚厚的大氅,踩着鞋子,帮小师妹盖好被子,“你就不要去了,外面冷,等我回来。” 小师妹莞尔一笑,将身子往里面缩缩,“知道了师兄!” 百里容顺着管家的指引到院子里去,地上落了一层薄雪,地上瘫坐一团的邋遢不堪的少年,瑟瑟发抖。 “给他一条毯子和热水!”百里容终还是做了父亲的人,身为人父看不得这些个苦难,“你是何人家的孩子?”这百里庄并不是在山中隐居,落在并不繁华的镇子里,但是绝对不会有这种落魄之人。 可能是知道瞒不住,他没有接过管家给他的热水毯子,跪在百里容面前,狠狠磕了几个头,如同蚊蝇之声回答:“谢过庄主救命之恩,等天亮了我就离开!”语毕,狠下心往地上撞出几个巨响,三个之后抬起头,就算是头顶上皎洁发白的月光也掩盖不住的光辉,从眼睛里透出来。 “哈哈,好个眼神坚定的小鬼,”说着走过去一把拉起他,手指顶端滑过脉搏钳着腕骨,嘴角闪过耐人寻味的笑容,“给他准备一间房和换洗的衣服,今天不早了,你就好生睡下吧。” “谢庄主!”这孩子又是跪下去,一阵磕头,这次百里容没有扶,使了一个眼色,管家立马吩咐人去准备了。 回了房,小师妹半坐着身上披着衣服,头发糟糟的搭在肩上,“师兄,怎样?” “不过是不小心跑进来的孩子,没有事的!睡下吧!”百里容吹灭了床边的烛台,钻进暖烘烘的被窝,难怪吴胡这次喝的大醉,这分明就是给他带了麻烦回来。 后夜天气剧变,雪下得很沉。常年学武的好听觉让百里容没有睡好,约莫到了卯时,屋外叮当作响,却始终没有人来报,也罢。 等外面安静下来,百里容方才坐起来,穿上衣服走出去。迎面而来的寒气不禁让他皱了眉头,还是走到前厅去。 “他走了?” “庄主,吴当家一早就走了,这大雪纷纷的,路上只怕不好走啊!” “老徐,那小鬼还在?” “恩,说也奇怪,到现在还没起呢!” “有意思!”百里容看着门外杂乱的车轮痕迹,有种被算计的感觉,“走,去看看!” 很奇怪,当他们走进去的时候,那小鬼分明坐在椅子上,一身深青色棉衣工工整整干干净净,抬头看看他,一言不发。这小鬼的心思有些深,一双眼睛看不出吃惊慌乱,百里容当知不能把他看做小孩,可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他。 “庄主,吴当家的房间里有一张字条。”徐管家将纸条递过,收拾房间的侍女在桌子上看到这张字条,虽然不知道内容为何,把它交给庄主是错不了的。 百里容接过纸条,上面的字迹却是干净,依他对吴胡的了解,这货绝对写不出这样干净的字条,定是刘叔一起参与。只看上面写着:百里吾弟,这孩子身世苦楚,我实在不忍心只好将他当做新年礼送与你,恭贺新春! “这个浑人!”百里容将纸一掌拍到桌子上,笑语盈盈看着那小鬼,就算那小鬼隐藏再深在他审视之下还是变了脸色,嘴唇抿紧。 “庄主有些话我只能对你说!” 百里容半低下头,冷冷询问:“奥?有价值吗?” “是!” 其他人有眼色的退出去合上了门,那小鬼站起来,慢慢褪下衣服,看到他的身体让百里容脸色难看起来,冷声冲着外面发令:“黑影,别让任何人靠近!”果然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寂静下来。 第7章 梧桐 百里庄新年过后收了一个徒弟,名唤,梧桐。 不错就是那个小鬼,自从那天谈话之后,百里容就决定了,小师妹不知道他怎么这般草率,难道是因为吴胡。就算如此,可是他的名字为什么是梧桐,可知,凤栖梧桐!还是说到现在,他的师兄终是放不下凤凰。 说着梧桐不过是六岁的年纪,总言谈举止怎么都看不出小,而且他总是寡言少语,不苟言笑,但是对待百里倒是恭敬。 不过百里无忧想不了这么多,现在有个人陪他一起玩,他们之间相差着三岁,不过不打紧,百里容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陪着无忧,他的儿子。 “师傅,我何时才能学武功!” “先去扎马步!” “师傅,这已经是第三个月了!” 百里容丝毫没有听进去,手里握着账本,吩咐着身边几位身着华丽的大叔,把他留在后面,再没有一句话。 “梧桐,陪我玩!”无忧跑过来揪着他的衣角,小手晃动着,得来的是梧桐一脸乌黑,冰冷看着无忧,索性无忧看惯了他的脸色,“我是少爷,你要听我的!走,我要去花园看花。” 梧桐被他牵着一大一小往花园走,对于这个小少爷,梧桐基本没有办法,三岁了的无忧长得白净,清秀,虽然不是肉嘟嘟的可爱也还是像极了地摊上卖的娃娃。根据他和百里容的约定,他要履行的就是守护这个小孩,永远不能违背他的命令,以后这个孩子就是他的主。如同隐藏在黑暗里的影,如影随形。 “是,少爷!” 三月里褪了冬衣,却还是受不住春寒,桃花开得病怏怏的,清冽之气幽幽散散,没了往日之色。 “梧桐梧桐,我的玉牌掉了。” “是,少爷!” 花园里冒出来些新芽,毛茸茸在地上铺了一层,无忧把玉牌放在怀里,不知何时掉了。小块头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可是怎么都找不到。 “是不是这块?”梧桐从金丝藤的枯枝里捻起一条玉牌,红绳缠着金丝,在联接处环着一颗如意珠,打着如意结,玉牌上是一只麒麟,吉祥云围绕。玉身里晕出暗红色介质,如同棉絮般的细小触角,梧桐看不出究竟只是知道这块玉定是价值不菲。 “怎么,你喜欢?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吧,反正我娘不喜欢这块石头!”无忧嘟着嘴看看这块玉,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爹都会给他戴上,娘看见了总会摘下来,并且警告他下次不要戴了。 梧桐捏着玉牌脸色变了样,俯下身细声问道:“这个是不是一个姓凤的给你的?” “似乎是,娘总是说凤凰,我还当是鸟呢!反正我是不喜欢,你要是喜欢你就拿走吧!” “这既然是别人给你的,你就留着吧。”梧桐撑开红绳套进无忧的脖子,指尖抚摸过玉石然后将它放进无忧的怀里,“这个以后不要随便拿出来,要是有人看上了一定会偷去的。” “他们要是想要我就给他们,为什么会偷呢?”小无忧歪着脑袋,晃动着两只小手隔着衣服摸摸玉牌,怎么都想不通不过是一块玉佩怎么就会被别人偷了去。 梧桐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挺直了身子,“你还太小,总之听我的话就对了。” “那梧桐,别人要是来抢,你会替我保护它吗?” “不会,”梧桐立刻就回绝了,眼看无忧的脸色暗了,“不过我会保护少爷,誓死保护!” 百里无忧还不怎么懂得誓死保护的意思,总之能感觉到梧桐的坚决,伸出手拍拍他的侧臂,“真是我的好兄弟!”然后两手一背,踢着小脚走回去,其实无忧也不知道怎么这样,但是看爹爹都是这样的。梧桐看着搞笑,小小的孩子竟然还会模仿大人的交际,笑笑之后跟上去了。 “桃花开了,不看么?” “呀,我忘了,走,去摘桃花!奶奶要做荷包,我可以让她给你秀一个好看的荷包。” “荷包?” “对呀,香香的,你看!”无忧抽出腰里暗蓝色的荷包,荷包并不大,下面挂着红色流苏,面上绣着小巧的粉色红色花瓣,荷口用暗黄的细线绣着福字,边缘缜密卷边。 梧桐接过来,手上分量并不重,淡淡的味道飘进鼻腔,桃花的味道并没有这般强烈,不由得问:“这是什么味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奶奶总是会在冬天的时候摘梅花,做成粘粘的像油一样的东西然后泡进水里,所有的东西都香香的,应该是梅花的味道。你不喜欢吗?” 一个小小的护卫有什么喜欢不喜欢,梧桐蹲下去把荷包挂回无忧的腰上,“我只是一个护卫,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这话在一个六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显然有些老成,这样大的年纪怎么都是在外面捏泥巴的年纪,无忧可能是有些心疼吧,握着他的手,“你不是护卫,你是我的师兄,是我的兄长。你知道吴叔叔吗,就像我爹和吴叔叔一样,我们是好朋友。”也许还嫌不煽情,无忧跑进他的怀里,小心拍拍他的后背。 “谢谢!”这是梧桐说的一句感谢,没有任何的等级,没有任何的压力,仅仅是朋友,兄弟。 第8章 梧桐 家里的几株桃花倒了,从树干上的地方被砍断了,斧子砍得很彻底,砍了一半剩下一半一推就倒了。 桃花倒得时候无忧就在假山后面,眼睁睁看着桃树一棵棵倒下去,桃花落了满地,飘进湖里,晃晃悠悠跑远了。那些棵桃树哀嚎,求饶,恐惧的声音传进耳朵里。百里无忧吓坏了,连哭都哭不出来,眼看着他娘发了疯似得拿着砍刀砍到了所有的桃树。两只眼睛恨不得将这些桃树碎尸万段,就算将整个花园覆灭都在所不惜,无忧被吓坏了,躲在梧桐的怀里瑟瑟发抖。 “别怕,别怕!我会保护你!”梧桐抱着无忧,紧紧把头按进自己怀里,尖叫的声音还是传来,梧桐抱起无忧,跑出去,远离这里。 一个月前,百里容收到消息,下面的商铺出了问题急急忙忙出了家门,小师妹担心百里容太操劳,将大事小事交给管家,带着几个人去追百里。无忧没了爹娘疼天天缠着梧桐,可惜梧桐练功的时候对他冷淡淡的,果然保护什么的都是说着玩的。早知道爹爹的那本武功心法就不能给他,都怪那天做了噩梦,让梧桐陪他一起睡,才会让梧桐看到枕头下面的内功心法。 “梧桐陪我一起玩吧!”百里无忧拉着他的胳膊生拉硬拖怎么都拗不过,整天看着梧桐打坐,扎马步,打桩,好无聊! “梧桐,我是少爷,你要听我的话,不然等爹回来我就告诉他,哼!”无忧最后耍赖抱着他的大腿,呜呜哭起来,“梧桐是坏蛋!” “别哭了,别哭了。好了好了,我陪你玩。”迫于无奈,梧桐收了手牵着无忧在花园里散步,百里容有令百里无忧不能出庄门这才打消了无忧想要去找吴霖的念头。 无忧爬到枝头上,一朵一朵把刚开的花苞都揪下来,梧桐像个小跟班在下面拿着一个竹藤托盘高高举起来,接着无忧丢下来的花苞。梧桐心里暗暗不爽,这个小主子怎么就这般磨人干脆把他关进房里算了,脑子里想着,就真的看着无忧下来了。 “梧桐你在想什么?” “属下没想什么!” “不可能,我虽然年纪小可是眼睛却很厉害,你做什么打算呢?” 梧桐知道这个小家伙不好糊弄,明明才三岁,怎么生的古灵精怪一点都不可爱,“属下准备把少爷绑走!” “好呀,梧桐抱我下去!”无忧张开手臂直直扑下来,害的梧桐不得不接住他,嘴里发狠数落着这个小孩,“你就不怕摔倒地上吗,我的少爷?” 无忧使劲往他怀里钻,身上跟粘了胶一样,赖在梧桐的身上,“爹爹都给我说了,他说你会用生命护我周全,就像爹爹的影子,可是我不想你成为我的影子,不想你为我受伤。我说过你是我的兄长,我的哥哥,弟弟应该相信哥哥的,对不对,梧桐?” “是,梧桐一定会保护好无忧的!”梧桐用力抱起无忧,一大一小,站在桃花树下,相视而笑。都说这桃花为缘,情定三生,只是不知道这缘分下的果是甜是酸。 “滚,都给我滚开!” “夫人!夫人!” “滚!滚!” 梧桐听到些声音,就知道有事情要发生,耐下心对怀里的无忧说:“别说话!”无忧瞪着两只大眼睛点点头,只觉得脑袋一晃,就已经躲在花园的假山后面。无忧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夸赞,“梧桐你的功夫真棒,和爹爹一样厉害!” “嘘!” 眼界里就看到小师妹挥着柴刀恶狠狠的劈向正在盛开的桃树,一刀没有断,蹦的一下被弹开了,就像砍在骨头上,无忧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娘亲这幅模样,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别怕,有我在!”梧桐紧紧抱着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桃树尽数砍倒,周围的仆人也不敢上前阻拦,“别怕,我们走!”梧桐横抱着无忧从假山后面跑出去,跑出花园,怀里无忧被吓坏了呜呜的止不住的哭,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胡话,“我娘是不是疯了,梧桐,我怕,我娘怎么了?” “不怕,你看错了,夫人和老爷出去了,你看错了!” “不可能,梧桐你骗我!” “无忧,你就信我好吗?以后梧桐一定不会骗你,就当做我说的是真的,乖!”梧桐轻轻往无忧的额头上做下一个印记,无忧在怀里顿时红了脸,忘了哭,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梧桐,“你在欺负我吗?” “不是,这是安慰!”梧桐收了所有的表情用一种很正经的语气告诉无忧,他仅仅是安慰而已。 不过无忧才不吃这一套,挥着拳头往他身上一砸,“你用这种下流手段安慰人吗,真不像是六岁能干出来的!” “这话也不像三岁能说出来的!”梧桐两手一摊,无忧重重的掉在地上,狠狠的甩了,“哎呦!”梧桐甩甩手,丝毫没有了敬重之心,也忘了对百里容的承诺,“少爷你就自己起来吧,还有,刚刚砍树的就是夫人!”然后舍下无忧大步流星的走了,剩下无忧张大嘴巴不相信的躺在地上,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娘亲的嘶吼,天上风吹过,那些绯色消失了,这梧桐是要造反了嘛? 第9章 定亲 百里庄翻天了,花园里的桃树一棵不剩全部毁在小师妹的手里,干枯凌乱的花枝最后被下人拖到伙房,用瘦巴巴的树枝只做了两天的饭,就变成灰突突的灰烬了。无忧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吃下去了,用桃树做的饭。梧桐在一旁嘲笑说他是朝三暮四,喜新厌旧毫无怜悯之心,无忧也不反驳,更是提不起兴趣来反驳,他现在只想让自己健康不让娘亲操心。 自从那天,小师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就连无忧哭着求她,也不过换来她冷声让无忧回去的话语。这样的状况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百里容回来了,黑着一张脸,抬脚踢开了房门,进去之后完全不管小师妹的哭闹挣扎,点了她的穴道,直接抱到浴房。 “给夫人备好衣物,饭菜。”百里容的声音很冷,从来没有过的冰冷,无忧不曾见过的表情,怯生生喊了一声:“爹?” 听到声音百里容才安静下来,平心静气吩咐无忧,“忧儿乖,等爹爹忙完了陪你玩!梧桐,看着少爷!” “是,庄主!” “爹?” “少爷!”梧桐拉住无忧,看着这个小孩子不知所措,小小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哭不出,说不出,听着父母亲的吩咐,小心翼翼的不敢碰到任何人的痛脚。 “梧桐,陪我回去吧!”无忧挣脱了他的手,整齐梳理过后的发髻透着成熟,梧桐心里刺刺的,就好像很多年前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怎么呼喊都挽回不来。小小的年纪,明明没有任何依靠还要挺直腰板告诉任何人,即使天地覆灭,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辱。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吧,他的哥哥才会不顾一切的逃出家门,走的那天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留恋都没有留下。 梧桐越发觉得心痛,追上前,一把抱起无忧,两个人都没有事说话,静静的往后院走。 夜里清凉,月色皎洁铺了一地,今夜无风怎的有些吓人。睡前丫头跑过来说了,百里容和小师妹已经睡下,梧桐才安心躺在床上,头发尽数散开,眼睛滴溜溜闭上又睁开,怎么都不安心。 “梧桐?”无忧听得房间里没有声音心里一紧,忙喊梧桐,可是没有人应声,更加让他慌乱,不由得突然坐起来,惶恐大喊:“梧桐?” 从床头的阴暗处站起一黑色身影,不紧不慢走到无忧的身边,“我在!” “陪我睡!” “是!” 梧桐褪了靴子,褪去外衣,躺在床的外沿,一个不小心就能滚下去。无忧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身上有味道不成,怎么梧桐跑的远远地不肯亲近他。 “梧桐,睡在我身边!”无忧不满扯扯他,怎奈梧桐根本就装作听不到,闭着眼睛假寐,死活不听他的话。百里无忧有些生气,既然口口声声的说听得话护他什么的,怎么这时候就不听了,不管,无忧挪着热腾腾的身子往梧桐身上靠。 “干嘛?”梧桐冷声训斥这个馒头一样热度还要死活靠过来的小东西,谁知道训完了,他还不肯躲开,使劲抱着他的手臂,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不说话。梧桐听着声音感觉无忧睡熟了,手臂动了一下,算了,便宜他了。 无忧的睡相很不老实,抱着梧桐胳膊翻来覆去,时不时冒出一两句梦话,呢喃,甚至还听到了梧桐的字眼。不知道进入了什么梦境,呼唤梧桐的语气很娇气,似乎是在乞求他的语调,温香软玉的神情让梧桐有些难受,只能偏着头看着室内铺撒的月光,微风入室卷起薄纱,撩拨人的夜景让梧桐更睡不下。 清月无白染娇色,扶风入室吻红尘。素指白肉浸丹蔻,雾纱轻裹两樱桃。 “无忧,我护你!” 一声低语落进黑夜里,如梦如幻消失不见了,梦里无忧落梧桐,涅槃重生凤凰飞。 早上侍女阿杏进来的时候愣了好一会,不仅是看到少爷床上养了一个男人,再者,这个男人顶着两只黑眼睛,哀怨看着她。那眼神,犹如秋水望穿,阿杏一时不知道怎么进退,将铜盆里的清水放下。床上纱帐落下,隐约看到无忧少爷竟然骑在梧桐的身上,两人的姿势太喷血了。 “你把他拎起来!”梧桐黑了脸,冷着声音命令外面看呆了的阿杏,有什么好看的,要不是他身子麻了怎么可能天亮了还不能脱身。阿杏恍然大惊,“是!” 阿杏碰了一下,无忧就醒了,睁开眼睛摸索着身下的人,嘴巴的位置湿湿的,流了口水出来。换了一个地方,软软的,接着睡。 梧桐一脸黑气,憋到内伤,身上小人动了动又闭上眼睛,想起昨晚自己许下的誓言,又觉得难为情,“醒了就起来!” “没醒!” 这话一出,梧桐用力翻身把他掉在床的内侧,“哎呦!”无忧哀怨一声,埋怨旁边的臭小子,“疼死了!” “活该!” “梧桐!”埋怨的功夫,梧桐早已抱着衣服走到门口,冷气在周身围绕,人畜不进,阿杏砰的一下倒在地上,梧桐瞧了一眼,大步迈出门去了。 “梧桐你个混账小子,睡了我就不管了?喂,我要告诉我娘!”无忧打着赤脚,一步一步跑进小师妹的房间。小师妹已经起身,正在梳妆,脸色苍白无需再涂粉,点了些胭脂在手上往脸上涂匀了,看着有些吓人。头发如瀑垂下,黝黑发亮,桃木梳换成了牛角梳,乳白色流淌在黑丝里,一下两下。无忧停在原处不再上前,这个娘有些奇怪,不知道该不该亲近。 “忧儿,来了!来,过来,让娘抱抱!”无忧看他娘张开怀抱,只得走过去,小师妹的手请轻拍着他的后背,“我的儿,这几天是娘不好,从今往后娘在也不会丢下你,再也不会让你害怕。就算这个世界所有人都背叛我,为娘也会为你留下来。”无忧听不怎么懂,却也大体知道她的意思是什么,想起这几日的萎靡,无忧着实为他的娘心疼,奶里奶气喊了一声:“娘!” 小师妹将头发全数梳起来,用银簪固定,松松垮垮落在耳边,碎发散在脖子上丝毫没有往日的精致,“好忧儿,和娘一起去吃饭!”他娘如同魔怔一般,牵着他的手,走出房门,走进大厅。 “娘,爹呢?” 小师妹只是一直走,也没有放慢脚步,丝毫不理会无忧如同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无忧只好沉默不语跟随着她的脚步走到厅里。路过花园,已经没了桃树的痕迹,原来的地方种上了琼花,似乎那里本来就是琼花一样。 “忧儿,你觉得慕颜怎样?” 无忧不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仔细想想对这位堂姐的印象,有些蛮横,但是两只大眼睛还是挺可爱的,从出生到现在也就见过几次面再深一点也就没了印象。好奇怪,娘怎么会问这种问题?无忧拉拉他娘的手,可惜没有得到回应,嘴张开了又合上,话到嘴边咽下去,什么都不敢问了。 这几天庄里总是笼罩着这样阴郁的气氛,小师妹少言寡语,时常抱着无忧在凉亭里发愣,有时还会拿出很久以前的物件傻笑。无忧就更加害怕,这种怕是在心底升上来的寒意,身上随身带的玉牌也早就丢给梧桐,只是,百里爹爹何时回来,早点结束这一切比较好。 “娘,你为什么生爹爹的气?” “忧儿,娘不生任何人的气,只是怪自己罢了。爱错了人,做错了事,可是生为女儿身有什么可选择的,不过是自作自受而已。”小师妹抚了抚无忧的额头,满目的慈爱之情,似乎这便是她这一生最大的痴恋,“忧儿,自从我爹去世,这世上,你是我最亲近之人了,日后无论发生何事娘都不会舍下你,什么事都会为你挡着,就算这个世上没有人在乎我们娘俩的死活,娘也会护你,我们是这世上相依相存的亲人。就算有一天娘不在了,也不会让你吃苦受累。这些话你可要万万记得,知道吗?” 无忧点点头,只看见他娘的笑容无比绚烂,如同最初记忆中的美好,心里也生了委屈,一声“娘”喊出来,眼泪就收不住哭出来,这些天的难过都发出来了。 “忧儿,别哭!娘一直都在呢!”小师妹也再也忍不住,抱着无忧痛哭起来,多年的付出,得到的早已不是当初,茫茫世界得一人心难,得有情人难,每个人都不过是渺小的寻求温暖的动物罢了。 无忧婆娑着眼睛,看到模糊的身影,树丛之后隐藏的身影,一身灰白的旧衣服,动也不动站了很久,一直未曾离去。无忧扁扁嘴,怎么就没有发现,不注意就忽视掉的人,守护的人都在,一直都在。 第10章 定亲 “忧儿,你看看谁来了!” 无忧还在睡梦中,小小的锦簇绣花缎被让他蹬到一角上,一只腿蜷着,白裘衣皱起来露出黑黑的肚脐,这等没品睡相,听到声响,翻个身子继续睡觉。 “无忧,你个懒虫!” 听得这声感叹,无忧就觉得床上跳上来一个人,还特别讨厌的伸出手挠他的痒痒,“嘿嘿嘿嘿,住手,好痒啊!哈哈,住手!” “叫你睡懒觉,让你睡,看我的独门秘籍,还不举手投降!痒痒吧,呵呵呵!” 无忧实在是受不住,伸手推搡,退到床边上,这下真的毫无睡意了。 “你醒了吧!” 眼前这个有些蛮横的小姑娘,扎着一个高高的尾辫,头发缠着彩色的丝线,缀着亮晶晶的银链子,粉色内裙外面套着深红色小褙子,银丝绣边,腰上挂着一柄银色小弯刀,刀身上镶嵌着一颗深红色宝石,脚上踩着一双红色靴子,鞋头挂着两颗铃铛,铛铛的响着。除去这些外在,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虽说不上是出彩之姿,脸上两只眼睛大大的黑黝黝的,忽闪忽闪的倒是很动人。 此刻,无忧看着她,她也不回避,跳到地上两只手插在腰上,笑嘻嘻挑衅无忧。 好一个霸道蛮横的女孩,无忧想起前几日娘亲问起的那句话,慕颜这样的无忧可真是不喜欢。 “忧儿,愣着干吗,还不快起床,让你姐姐笑话。来,慕颜,跟婶婶出去,我们不看这个臭小子穿衣服。婶婶准备了好多漂亮的衣服给你,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好,婶婶!”慕颜走之前看着无忧,然后做了一个鬼脸,笑嘻嘻的跑出去了。无忧可是苦着脸,从小对她的印象就很少,更何况他才三岁,也就见过她一两次,哪一次不是让她糊弄着吃了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年幼无知果然是这样受罪,无忧想起来就后怕,听奶娘讲,无忧一岁的时候,慕颜就两岁半了小孩子鬼主意多,带着刚会跑的无忧跑出去了。也不知道怎么躲过了来来去去的这些人,反正,所有人找不到这个小少爷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玩的不亦乐乎。后来发现的时候,无忧已经没了人样,泥巴和着屎坨坨,粘了一身,还用手指头往嘴里送,嘬的开心。一旁,慕颜还很贴心的用泥巴做成小豆豆,嘴里念叨着:“这是甜甜的豆豆,吃了就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小小的无忧怎么知道什么叫长生不老,让她忽悠着还不知道吃了多少泥巴。就知道,用手指抠出来吐出来好多泥水,估计在肚子里都消化一半了。 这事之后虽然记不怎么真切,这种事被说得多了,无忧就恐惧了,听到百里慕颜的名字就发怵。 “梧桐,梧桐?”喊了几声,只有阿杏颠颠跑来,无忧有些生气,悻悻自己穿上衣服。 “我娘呢?” “夫人和表小姐在夫人房间呢!” “哦!我知道了,梧桐呢?” 阿杏生出手捂着嘴笑,头发上的步摇也跟着颤,无忧吓了一跳,怎么问句话还笑起来了,有些狐疑的问她:“你笑什么?” “奴婢是在笑梧桐麻烦大了,表小姐现在追着他闹,夫人也留着他不让走,奴婢过来的时候,看着梧桐脸色都黑了。哈哈!少爷,你跑什么!” 跑什么,梧桐要是被那个魔女缠上了那还了得,无忧想到这里不禁咬咬牙,握紧了拳头,那百里慕颜比她大一岁多,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她!不管了,这个小妖精。 到了娘亲的居室,门前两棵杜鹃原本是放在走廊外面的,估计是天热了搬到走廊上来了。估计受不了夏热叶子有些耷拉,耸着脑袋,连花苞也开的无精打采。红泥烧制的陶盆雕着子孙满堂图,盆脚边上落了几片花瓣,估计是让百里慕颜摘下来的。 无忧扶着门框,杵在门中间不进去,打眼看进去百里慕颜正缠着梧桐有说有笑,他娘亲就在边上乐得清净,捏着一块绿豆糕吃的正自在。梧桐看到他来了,抬起头看看他,也不说话,站在那,任凭百里慕颜扯着他的衣角玩的痛快。 不知怎的心里有些难受,就像心爱的玩具被人霸占了,无忧脾气一冲,大声吼道:“梧桐,过来!” “是!”梧桐低头应了一声,甩开慕颜,大步流星走到无忧身边,有那么一刻,无忧以为晃了眼看到梧桐勾起的嘴角,云淡风轻却又带着些欣慰。 慕颜腾地一下站起来,瞪着两只眼睛看着无忧,质问:“你干嘛?” 也许是上了脾气,无忧把脑袋一歪,“没干什么,就是不爱给你玩,梧桐我们走!” “不许动!”百里慕颜也是上了脾气,伸着手挡着无忧,“本小姐喜欢的东西没有人可以抢,就算是不喜欢的也不让别人要,所以,百里无忧这个人你真的要和我抢吗?”这小妮子骄傲的抬起头,以身高优势俯视着无忧,怎么都不好对付的模样。无忧努努嘴,抓住了梧桐的衣角,死不说话。 小师妹看这情景,灿灿一笑,赶忙牵了慕颜的手好生哄哄,耐着性子摇着她的手臂,“好了别闹了,婶婶这里有冰镇的西瓜和果汁,我们去吃好不好?” 可惜这百里慕颜到底也是个有脾气的主怎么都糊弄不了,瞪着两只眼睛恨不得把无忧吃了,对峙许久她突然笑了,笑着跑到小师妹身边,“婶婶,慕颜想喝冰镇的西瓜汁了,能带慕颜去吗?” “好,婶婶带你去!”小师妹牵着她的手,走过无忧身边的时候,伸出手往他的闹到上狠狠一敲,“忧儿,你们可是要定亲的,怎么这样胡闹!梧桐,好好看着少爷,别让他跑到慕颜跟前省的闹心!” 梧桐一直低着头,此刻也只是闷声嗯一声,眼前那双扎眼的靴子不曾移动,只听得慕颜又留下一句:“好一个衷心的奴才!” 小师妹脸色诧异,怎么也想不出小小的孩子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无忧像是吃了只苍蝇般恶心,不知道他的脑袋里想了什么,抬手往慕颜脸上就是一巴掌,啪,很响。小师妹愣了,慕颜眼眶里含着泪,发不出声音。 无忧手还在哆嗦,晃过神迈着小腿大步跑出去,一边跑还不忘招呼着梧桐,“梧桐,快跑!” 可惜慕颜眼眶里的水还是没有落下来,只是失神看着远去的百里无忧,身后跟着梧桐,一前一后,衣衫翩然晃动,脸上热辣辣还泛着痛,忽的心里有些难过。百里慕颜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有一个弟弟,所有人都希望是弟弟,以探亲的名义将她送来百里山庄,不过是为了他的诞生而已。 第11章 夫妻 秋末将冬的时候,百里容回来了,脸色惨白毫无血色,青衣小夹袄裹得严严实实。 提前得了消息,无忧和娘亲候在厅里,百里容进门时小师妹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脸色平静,笑容端庄却显得有距离,迎上去,“师兄回来了,怎么会受了风寒?” “不碍事,让你担心了!”百里容握握她的手,被小师妹巧妙的抽出来了,百里容自知愧对于她,只能受了她的气,转头看着无忧,“忧儿,听说你把慕颜打了?” 无忧暗念不好,退着脚步就想跑,这小心思被百里容看在眼里,宠溺着一把抱起来,“无忧胡闹,你怎么不看着他!”梧桐闷声不说话,跪下去,百里容直直走进厅里,梧桐得不到命令一直跪在院子里。 “爹,全是无忧的错,梧桐没错,不要让他跪着了!爹爹!”好言好语说不下,无忧开始在百里容身上胡闹,三岁大的年纪有些发沉,百里容无奈将无忧放下,只得让梧桐起来,“没有下次!” “是,师傅!”梧桐得了命令站起来,站在最远处,落在人后面,不加注意就忽视掉。无忧回头看着他,手还被百里容牵着,一步一步扯远了距离。 “二叔!”一声娇柔,粉嫩靓丽之色就落进百里容的怀里,娇娇滴滴的撒娇,“二叔,慕颜都想死你了!” “颜儿,无忧可是欺负你了?” “没有,颜儿是姐姐怎么可能让他这个毛头小子欺负呢!”这话说的有些稚气,惹得周围人笑了,百里容宠溺揉搡着她的头发,“连这话都会说了,看来真的不是小孩子了。算算时日,慕颜可是有五岁了?” “恩!过了生辰是五岁了,幸好二叔还记得慕颜已经五岁了,不然我可就要生气了。是不是婶婶?”百里慕颜眼睛弯弯笑着,将问题丢给小师妹,看起来怎么都是很正常的寒暄和和适宜的撒娇,百里容权当是小孩的的玩闹,就把这事翻篇了。 “是是,你们都相亲相爱,好了走吧,跟婶婶去吃饭!”小师妹牵了她的手,看一眼愣在后面自己的儿子,“无忧去洗手!”百里无忧总算欢呼雀跃的迎着拉着梧桐先一步跑开了,小师妹无奈摇摇头,走了几步,百里容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受了风寒的脸色就跟清晨的白霜一样毫无血色,就算这个男人无情小师妹依然不能说服自己狠下心,于是冷声呵斥道:“天这样冷,老爷又受了风寒还不去烧些热水,准备姜汤,屋里多添一只炭炉,愣在这里做什么!” “是!”下人们才恍然明白,赶紧应声,四处逃窜着忙活。 小师妹没有回头,嘴巴绷得紧紧地,只是用眼角看着百里容,两个人都沉默着,谁都不说话。小师妹似乎忍受够了,秉着一口气,大步走进去,院子里百里容咳了两声,将嘴里那腥臭的液体逼回肚子里。 冬季的夜总是漫长漫长而又寒冷,虽然白天也很冷,至少百里无忧还能在亭子里玩,花园里他是怎么也不会去的。这种好日子不太多,大部分时间都让百里容捉了去,在书房里写字看书,甚至有时还会让他在大冷天扎马步。百里慕颜有时候还会来搀和一脚,站着说话不腰疼,手里捧着一碟蜜饯果子,笑嘻嘻的看着百里无忧抓耳挠腮,时不时蹦出一两句让人生气的话! 最近都不怎么见梧桐的踪影,就算溜出去堵在他的房门口,不一会就能让百里容揪着耳朵回书房。书房里好多书百里无忧早已经倒背如流,只是玩心大的很,就是不肯正正经经的坐下来。 那天吃过早饭,百里无忧搜寻不到梧桐的身影只好跟着百里容进书房,说也奇怪,百里慕颜竟然没有跑来捣乱。百里容一手托着袖口,拾笔写下一字,義。落笔之时百里容存了力气用了大笔,方砚存水研磨开来,墨汁攀附上根根狼毫在宣纸上散开了。百里容的字体偏瘦娟秀,看起来总是软软弱弱,正如一身长衫青丝束发矗立在江湖的身影,似乎是任人宰割的角色,偌大的百里庄在他手里能够存活必然是有手段的。 这些事情百里无忧自然是想不到,三岁的孩童能够看清局势下的本质固然是恐怖,索性站在一旁,呆呆看着纸上繁杂的汉字。 百里容收了笔,眉宇间怎么也看不出究竟,百里无忧眨眨眼,捏住百里容的衣角,怯生生的问道:“爹爹?” “忧儿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嘛?”百里容一手抱起百里无忧放在怀里,声音确实比往常更加宠溺,“这个字有太多含义,最重要的是义气。江湖上的事说不清,就算爹爹现在给你说,你也听不懂,你只要记住人在江湖无论多么身不由己也要义字当头。做生意,要有信义,对朋友要有情有义,明白吗?” “梧桐么?” “呵呵,不是啊,忧儿。就像你吴叔叔和爹爹一样,就算不是亲兄弟这种兄弟情义倒是比亲的深厚,梧桐只是守护你的暗仆,是主仆的关系,是不一样的!”百里容架着百里无忧的双臂放在腿上,坐在书桌后的方椅上,额前散落下几缕长发,加上风寒未愈总有些沧桑的味道。 无忧点点头然后又迅速摇摇头,“爹爹,梧桐就是我的义气兄弟,任何人也不能代替!” “好,好!过了年,等入春的时候吴霖也两岁了,我们去找他玩好不好?” “恩,好!那爹爹能让梧桐陪我玩吗,不要让他练功了!”无忧眨巴着眼睛,心里暗暗祈祷爹爹一定要答应,他已经好几天没能和梧桐好好地玩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让百里慕颜缠住了?反正无忧忘不了那天的场景,百里慕颜这个堂姐太恐怖了,万一梧桐被她抢走了带坏了,那可怎么办。 不知道百里容是不是读懂了这小家伙的心思,直直是摇着头笑了,想来他还是个小孩子,只得慢慢解释给他听,“忧儿,爹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万一我不在了总得有人保护你,再者说,你长大了娶了妻还要嚷着和梧桐玩啊!” “我不管,我不管!”百里无忧眼看他爹爹怎么都不肯松口,索性在百里容身上晃来晃去使劲摇着头,突然停下来看着他老爹,“我不娶妻,就要梧桐!”百里容深吸一口气,挑着眉毛,不知道该怎么说明白,一张嘴却突然咳嗽起来,一声两声,好像要把内脏要咳出来的感觉。百里无忧吓到了,伸出小手拍打着他的后背,小心翼翼的问:“爹,你没事吧!” “咳!没,没事!咳咳!没事,一会就好了!咳咳!”百里容的脸色更加惨白,可以说是一种死灰,很吓人的颜色,百里容咳得厉害只能把无忧放下去,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捂着嘴,好让声音小一些。 “忧儿,你先出去!” “爹?” “你先出去吧!咳!听话!”百里容吃力压抑着从身体里涌上来的不适,不能够让无忧察觉到异样,现在还不能够,“出去,忧儿!” 百里无忧知道不能让他爹爹担忧,只能用力咬着嘴唇,什么也不说,埋着头跑出去。跑出门没几步就撞上了人,“忧儿,怎么了?” “娘!”忍着这一会,无忧看见他娘就憋不住了,哇的一下哭出来了,吓得小师妹慌了手脚,赶紧俯下身来,“怎么了?” “呜呜,娘,爹爹他一直在咳嗽,脸好白,我害怕!”无忧贴进他娘的怀里,放肆的哭起来。小师妹微微感到有些不好似乎有什么事发生了,原本的那些冷漠全然不见了踪影,轻声安慰着哭泣的无忧,“忧儿乖,没事的,娘现在去看看,你呢就好好去吃饭好不好?” 净白的脸上挂着泪珠,因为天太冷,眼睛里的水都冒着白气,脸上也皱皱的,小师妹扑哧一笑,“你看,你都变成花猫了。徐管家,带少爷去洗一下!” “是,夫人!” 百里无忧止了哭泣,被徐管家牵着,眼睛依依不舍放不下屋里的爹爹,每次出门都会给他带小玩意,还会和他一起玩,有时会有些严厉但是大多是都是顺从无忧的意见随便让他闹,可是,无忧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爹爹这样难受的神情,就算他还小,感觉总是不会错的,心里好难过! 小师妹送走无忧,也是飞奔进去,孩子的娘做久了竟然全然忘记自己也是武学出身,本来就没几步的距离竟然好长。是,她难过师兄心里有别人,也发疯一样砍掉所有的桃树,就算是这样,依然卑微的乞求让她的师兄安好,能在她的身边呆的久一些。因为她知道,三生石畔,奈何桥前,等他的,是她,他等的,是她。就这一世,就够了,只要这一世的夫妻,她就已经无所求。 书房的门栏很矮,小师妹大步跨过去,如同很多年前一样,跑到百里容的面前,不顾仪态没有任何的拘束,傻傻的笑着,轻声呼唤一声:“师兄!” 时过境迁,小师妹已不是那年莽撞的小女孩,此时已跑到百里容的面前,有些慌乱的倒一杯温水,温柔拍打着他的后背,“喝点水!” 百里容接过杯盏,咳嗽声已经变小,因为用力的咳嗽脸上红红的,嘴却是惨白,额头上一层虚汗,默默喝下这杯水,再也没有话语。 第12章 夫妻 越是进入年底,百里容的风寒更加严重,从哪日起,就甚少出门。百里无忧很担心,总是走到门口就被他娘揪出来,丢到书房里让他好好的读书。次数久了,无忧不由得心里打颤。 这一次,小师妹吩咐了下人牢牢看着无忧,不要让他乱跑扰乱百里容的清净。百里无忧立在门口,眼睛里泛着光,用力咬着下唇,竟然泛起了紫。小师妹没走几步,无忧大声质问她,“你为什么不让我见爹?” 小师妹只是短暂停顿,又继续往前走,丝毫不理会百里无忧的无理取闹,“娘,爹是不是出事了?”百里无忧才哆哆嗦嗦说出这一句,小师妹停了脚步,转身一巴掌打在无忧的脸上,“胡说什么,没几天就是过年了,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无忧被打懵了,左边脸热辣辣的疼,晃过神,更加大声的哭了。 “娘!”无忧毕竟才三岁,从来没有被这样打过,现在早就忘了别的念头只剩下哭。一旁的下人们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垂着头。 小师妹也是慌乱了,跪下来抱着无忧,“乖忧儿,娘不是有意打你的,不哭了。乖!你爹生了病要静养,最近娘太乱了才会出手打你,乖忧儿,不要怪娘,好不好?你也是大孩子了,要听话,不能耍小孩子脾气知道吗!” 百里无忧小声抽泣,哭湿了小师妹胸前的衣服,湿乎乎的,“娘,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听话不让娘和爹分心,爹一定会好起来的,忧儿这就去读书!”小个头挣脱出来,脸上挂着泪痕已经皱皱的,脸上的红印浅了许多,两只眼睛似乎更加坚定,转过身子跑进书房,没有回头看他娘。合上书房的木门,从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书,甚至没有看清书名是什么,一字一句读不进脑里,“吧嗒吧嗒!”纸上湿了一块,无忧用手指擦去,纸上的字晕开了,黑乎乎的染了一大块。 “爹爹看见肯定会生气的!”无忧忍着泪抽出旁边的宣纸沾走多余的墨,擦着擦着又忍不住哭起来,“百里无忧,你不能哭,爹爹只是生病了,他会好的,不能哭,不能哭,你不是小孩子了!呜呜,爹!”无论怎么忍耐告诉自己,无忧还是哭倒在桌子上,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还是吹寒了他的心,为什么非要在这个季节,明明他还是个小孩子,明明他的爹爹那么好,那么好! 晚些时候,百里无忧顶着两颗红肿的眼睛,洗了脚,缩进被子里,如果按照夏季的算法,百里容还和他在凉亭里嬉笑玩耍,可是现在他却躺在床上,忍受着疾病。 “少爷,你真的不吃点东西了?”阿杏指指桌子上还在冒着热气的饭菜,他最爱的糖醋鱼,小排骨,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百里无忧看了一眼,完全没有食欲,摆摆头,倒在床上! “少爷?” “你出去吧,我会让他吃饭的!” “表小姐!” “我说你出去吧,我会让他吃饭的,出去!” 无忧听到是百里慕颜的声音,调转身子,面向床里面,大气不喘。想是百里慕颜已经猜透了他的心思,坐在桌子边上,既不说话也不走过来。等了很久,无忧听着没了声音,呼了一口气,调正了身子,却听到窃笑。 “哈哈,百里无忧你害怕我!让我猜对了!”百里慕颜很是得意的嘲笑,在无忧看来那是很无聊的,干脆不应声,闭着眼睛继续装睡! “干吗不说话!”百里慕颜站起来,一步一步走近,脚上的铃铛,响的很大声,更让无忧害怕,像是催命符一样。 “吵死了,走开,我不想看见你!”无忧腾地坐起来,冲着她大吼,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如此发狂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狰狞,连百里慕颜也被吓到了,大他一岁的堂姐愣在原地不再上前。无忧看着她,似乎没有那般可怕,渐渐收了脸上的愤怒,百里慕颜一只手叉着腰,“你个小鬼头,连我都敢吓,诺,给你的,你要是饿了就吃这个吧!”手一扬丢上来用纸包着的一小团,落在无忧的手边,无忧看看纸包再看看她,眼眶里竟然又湿润了。 “爱哭鬼,我可受不了。”百里慕颜撇撇嘴,两只手都叉着腰,“我走了!”晃动着脚上的铃声,走出门去,木门再一次合上了。 无忧暖心的笑了,拿起纸包,放在嘴边,醇厚的味道幽幽的散发出来,是牛肉干!其实他的堂姐没有那么吓人,无忧得了这个决定,手里捏着牛肉干重新缩进被窝里。 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小师妹来得时候他已经没了意识,不知道他娘自说自话了多久,无忧才皱了眉头,听进去些字眼。 小师妹是含着泪哽咽着说出来的,话语总是断断续续,甚至还停顿了一会,无忧却没有坐起来,仔细听着,“忧儿,娘亲不想骗你,娘的确很恨你爹,大部分更是恨自己,如果当初没有嫁给他就不会让三个人都变得痛苦。我甚至想着慢慢让他习惯我的存在,我想我错了,他心里只有凤凰,无论我多想用你占据他的心。忧儿,娘虽然后悔,但对于你,娘从不后悔,就算是再一次选择也会生下你,就算没有师兄!”小师妹擦拭掉脸上流淌下来的泪水,那天月光很暗,屋里的灯已经冷了,无忧使劲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忧儿,爹会好的,娘会好好照顾他,原谅娘这几天没有照顾你的心情,一切都会好的。”小师妹仔细为百里无忧掖好被角,无奈的叹息两下,轻着步子走出去了。 无忧听着声音,门合上了,就把头埋进被子里,弱小的身躯埋进棉被里不停地抽动,哭声再也收不住,冷清的夜里,再也没有人能够抚慰他的心。 哭累了,百里无忧就将头伸出来透气,两只眼睛都放空了,什么都想不进去。 冬季的夜总是这般沉寂,静的连心底的秘密都能听到,床后窸窸窣窣的小声音像是老鼠从床下跑过去了。 “别走,陪我。”这句话似乎是对着空气说的,语音刚落,冰冷的身体透着寒冷的气息,躺在无忧的身边,如同木偶一般听从他的指示,不越雷池一步。 “靠近一些,把衣服脱掉,到被子里面来。”身边的人再次站起来,脱掉外衣和靴子,掀起一只被角,小心翼翼的凑进去。“抱紧我,梧桐。”无忧看着上面不分明的床帘,一点亮光和阴影都看不出来,身边的人并没有行动,“梧桐,抱紧我,听到了吗?” 梧桐转动脑袋,隔着黑暗看着无忧,“我身上太冷了,你会受不了的!”顺着话语喷出的气息都是冰冷的,落到无忧的脸上,皮肤都紧了。 “你真的越来越不听我这个少爷的话了,梧桐!”百里无忧身上仅穿着两件加厚的上下裘衣,加上屋里燃着炭火,梧桐身上带着的寒气总会有些不适,但是,他现在太需要一个怀抱了。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无忧挪动着身子,贴近那块寒冰,双手环抱着绕过梧桐还有些弱小的身板,梧桐身上很冷,就像窗外的大雪一样,梧桐被抱紧,稍微有些挣扎。 “别动!”百里无忧往他怀里使劲钻了钻,梧桐不再抵抗,心里莫名的舒心,那个胸膛,那个人,如同为他而生的一般,那般切合。 “无忧?”梧桐轻声询问怀里已经安静了的百里无忧,呼吸声轻缓,看似已经睡着了,梧桐慢慢掰开身上环绕的手臂。窗外还没有一丝亮光,梧桐起身,为他盖好被子,衣服就散落在地上,上面沾满了泥巴,师傅说,要想强大,这些事必须要经历的。梧桐想变得强大,除了和百里容的约定,还有想保护他的少爷。 “无忧等我!”话音还在消散中,屋内就已经只剩下一人的呼吸,轻缓,安稳,好像听到了他的承诺变得安心。 第13章 情断 眼看过了新年,吴胡很勤快的跑了好几趟,本来过年的东西就不缺,还拉了一堆东西,药材一箱一箱往屋子里准备。看到这种情景,百里容竟然也笑的出来,裹着厚厚的大氅,里面穿着加狐皮的袄子,孱弱的要小师妹扶着才能站起来,这样还不忘打趣吴胡:“你这情景是不想让我好起来了!天底下怎么有你这般狠心的大哥,竟然盼着我一病不起呢!” “少说废话,一个小小的风寒就病成这样,我这个当大哥的都觉得丢脸,你呀真是。”吴胡本就词穷这些说下去就不知道下句说什么了,“好了天冷,你就不要在外面站着了,我抱你进去。” “吴大哥,你别!”百里容推辞不下,话还没说完,吴胡一个横抱将他抱进怀里,百里容激动不下,咳个不停。 吴胡这时候更加烦心,绷着脸,秉着眉,低声在他耳边念叨,“咳,咳死算了,你说,你怎么就让人暗算了,想你也是闯过江湖的人,就算不是老姜也能呛人一嘴,你这面软的性格不改迟早死在外面!你身边不是有黑影嘛,这个臭小子怎么办事的!狗犊子!” “吴大哥,你别骂了,这事怪我,只不过,这次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要是熬不过去,无忧就拜托你了!” 听这话,吴胡停下来,看着前面,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吓人,“无忧是你的儿子,我不管,你自己管吧!我这个当大哥的任务就是不让你死,就是对无忧最好的照顾!病了几个月,连个下毒的人都找不到,看来你真是老了,也罢,大哥帮你找出来,将他碎尸万段!”隐约中,吴胡加大了手劲,箍的百里容身上疼,“嘶,疼!” “哎呀,忘了忘了!”吴胡才收了多年来的杀气,使劲把百里容往怀里抱抱,走了一段路,“你是不是知道下毒的人了,刚才我是气急了头,怎么忘了,你的脑袋是出了名的好,告诉我吧,大哥帮你报仇!” 怀里的人挣扎两下,从吴胡的怀里下来,身形晃晃只能扶着长廊里的柱子,吴胡伸手架住他的手臂,百里容浅然一笑挣脱了,“大哥,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自有分寸,从我们认识以来,你帮的太多了,这次就交给我吧!” 这话说的淡然好像真的跟吴胡没什么关系,吴胡最烦的就是他这幅摸样,明明弱得很还要死撑,生气的转身离开,没走出几步,突然停下来,“你大哥我虽然没你聪明,可是我确实最理解你的人,不告诉我的人不就那一个,还装什么,今天我就取了她的人头!” “大哥!”百里容慌忙伸手阻拦,没了支撑重重的摔到地上,嘴角溢出一丝血红,吴胡回头看看他,只能生气的跺脚,“好了好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我不管了,哼,反正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他们全家都杀了,听到了?” “是,大哥!”百里容看着吴胡踩着步子远去,张嘴又吐出一滩,溅到这片纯白上,有些醒目罢了! “师兄,快起来!”小师妹小步跑过来,头上还蒙着一层细汗,显然掺起百里容有些吃力,“吴大哥怎么这样,就把你扔在这里,大雪天的,这个人,真是!” “好了,别说他了,忧儿呢,没有闹着来见我?” 小师妹欣慰一笑,眼角生出些小细纹,两片朱唇没有上色,冻得有些白,“忧儿懂事了,不吵着来见你,在书房看书呢!” “那就好!”百里容靠在小师妹的身上,一步分两步走,短短的走廊竟也走了好一会,小师妹看着脚下,四只脚相互有规律的走着,不知道怎么就说出了心里话,“师兄,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在了,我可怎么办,不要想着无忧的缘故,仅仅是作为你的妻!” 百里容听这话,停下脚步,用手指勾勒着她的脸庞,眉目之间的女儿心态就算是做了母亲还是没有减去,扯开嘴一下吐出些白气,然后紧紧握着她的手,“夫妻誓言,永不忘却!” 小师妹痴痴一笑,搀扶着他的胳膊,犹如情窦初开的少女,“师兄,我想开了,我什么也不求了,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好了,不需要唯一,不要了!”百里容看到她的眼角滑下一颗泪,越过脸颊落在他的肩上,看不出踪迹了。 百里容的心似乎被握住了,不轻不重,窝心的很,却怎么也挣脱不出来,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怎么才能形容的出来,不是凤凰离开时撕心裂肺的痛,这种温柔的绣花针看似毫无杀伤力,一丝一毫扎进肉里方才明白,这种痛,远不如撕心裂肺的痛快。现在百里容不知道说什么,对于陪伴他十年之久的枕边人,他温柔,忍让,尊敬,只因为她是师妹,他的妻。无论是师傅还是父母的嘱咐,他都会这般对她,但从来没想过会爱上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今天。 “师妹!”百里容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她,张开嘴又是这一句,说不上生分说不上亲近。 小师妹含泪笑了,心里五味杂陈混在一起,低低头没有说话,双手更用力的搀扶着百里容。嫁给他虽是父母之命,心里却还是存着爱慕之心,从他入他爹的门下成为师兄的那一刻,小师妹听到心里落下一滴水珠,干干脆脆在身体里回荡,从那刻起,小师妹就知道自己的心不会再平静了。那一天百里容走出师门,她就随着他一起走了,她应该要明白的,百里容对她不可能有男女之情,可是怎么办,情这个字是说不清的,也控制不住的。 如果不是百里父母亲双双去世,百里容不可能守了约定,更不可能有无忧,然而时至今日,想这些不过是徒增伤感。 “爹,娘!”百里无忧听说吴胡叔叔走了,就猜到他爹爹一定在外面,身上穿着件小夹袄使足了力气往百里容身边跑,“爹!” 百里容抬抬手,招呼无忧,身旁小师妹低头擦去眼角的泪痕,抬起头顶着红眼眶,温柔笑着,柔软的如同一潭湖水,看着无忧穿的凉薄,不仅担忧起来,“忧儿,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也不怕着凉!”下意识松开百里容的手臂,伸手往百里无忧的身上摸去。 百里容身形一晃,单手支在长廊支柱上,清清淡淡笑着,“忧儿,不要让你娘担心,去穿外衣!” “阿杏怎么回事,也不知道给你穿好衣服,天寒地冻的,万一冻坏了怎么办。来 ,娘给你暖暖。”小师妹低下身,衣裙拖到地上,浸了雪水还浑然不绝,两只手摸遍了全身,“奶娘怎么也不注意,走,我们去穿衣服。” 小师妹推搡着,百里无忧眼睛还落在孱弱的百里容身上,小脸冻得通红,像个年画娃娃,突然咧嘴一笑,“没事的娘,我自己去穿,嘻嘻。”百里无忧乐呵呵又跑走了,一面跑着一面回头看,鼻涕流到嘴边一使劲吸上去,无忧一定想不到自己的幼稚样有多好笑,百里容看着自己的儿子,终是忍不住笑了,胸口闷闷不通,只好止了笑容,强憋着咳嗽。 “师妹,后面的衣服湿了,回去换了吧,免得着凉。”百里容硬撑着走过去,拎起浸湿了的后裙摆,本就不鲜明的紫色衣衫,浸了水,颜色更加黑暗。彩色绣线绣了些花鸟的图案,娟秀的杜鹃花,金丝吐线,绣的十分仔细,百里容从没有注意过小师妹喜欢的是杜鹃。那样娇柔的花,颜色看上去艳丽夺目,却是十分脆弱,冷热都受不得,门前长廊里摆满成盆的杜鹃,叶子和花径都修剪的干干净净,百里容还以为是哪个仔细的花奴,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眼前这个佯装坚强的女子。 十几年了,百里容没有娶到凤凰,竟然默默地把气记挂在师妹的头上,这份情绪连自己都骗过了,只怕,这份情师妹比他看得清。花园里的那片桃花砍掉了也好,至少补偿对师妹的愧疚,也许是百里自己的愧疚。 “师兄?”小师妹早已站起身,搀扶着百里容的胳膊,眉眼里还藏着温暖之意,百里容细声询问,“怎么了?” 小师妹红了脸,还和小时候一样,内敛的很,正是因为她这性子百里才会忽略她太久了,“师妹,我想把后院的桃树移出去,你觉得怎么样?” “为什么?”小师妹惊呼出来,两只眼睛瞪得很大,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百里容的神色坚定,看起来是想了很久才决定的,小师妹反而笑了,笑的很幸福像春初的一缕阳光,那样舒服,“师兄,桃花开得漂亮,就留下吧!花园的那片桃花被我砍掉了,后院的那一株就留下吧,等明年开春,桃花开了,我们一家三口在桃花树下赏花该是有多美!” 百里带着几分宠溺的味道看着小师妹,或许他也想不到自己的眼睛里包含了什么情绪,只是觉得这个幻想很美好,不禁点头应和,“好呀,等花开了我们一家三口吃点心喝茶赏花,什么江湖事都不搀和了。” “好!”小师妹将头依偎在百里的肩上,两个人搀扶着走在狭长的长廊上,一步一步走的很踏实。所有的恩怨就这样化解开了,或许这就是因为情的缘故。或许吧,百里翘起了嘴角,一如那一日碰到凤凰谷里最刁蛮聪慧的女子,火红耀眼的红色纱衣飘渺如仙浴火而生的凤凰之女,终于在胸口化开,永不凋谢永不碰触。 第14章 情断 后院仅剩的那株桃花终于还是留下了,小师妹想通了所有的事,不知道为何有些事情总是要纠缠之后才会释然。 今天春节过得冷清,百里容病情不下整日病恹恹的不喜吵闹,小师妹自然冷冷清清的办了,去年放起来的红灯笼,新写的对联,炮竹也就在大年初一燃了一早,就没再听个响。往日无忧最是喜欢玩闹,拿着烟火鞭炮总能缠着百里玩上好一会,现在也只是在睡房里小小的胡闹一下。 冬天的夜总是暗得很早,很安静,无忧从书房出来的时候,长廊里点起一盏盏红灯,如同往年一样。并不耀眼的红色,却是很显眼,灯笼里蜡烛摇摇晃晃连着红光也在地上晃动。新雪也被染上了颜色,涂了胭脂,连他们都知道现在应该是喜庆的日子。 无忧蹲下去用手去抓被红光照耀的雪,冰凉的触感渗进手指里,冻得麻木,然后从掌心里融化了,什么颜色也不剩。 长廊深处飘荡而来一串铃铛的声音,在夜里尤其刺耳,百里无忧站起来,许是过了年的缘故,总觉的长了个子,头发也是长了不少,下面的碎发藏进脖子里,有些痒。 “无忧?” 慕颜小跑着过来,头上生出一层细汗,单手撑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喝着白气断断续续的说不出完整的话,“二叔,二叔,他,他。” 那还等她说完,百里无忧已经一溜烟跑出去。 慕颜愣在原地,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跑出去的她的堂弟,喃喃自语,“二叔要送我回家!” 爹爹,爹爹,百里无忧脑海将没有说完的话组合成一段噩耗,不要,千万不要。 “少爷!” “少爷,路滑!”徐管家紧忙将手里的一方托盘交给后面的下人,“把这个放回厨房去,少爷,你慢点跑。”徐管家便跟上去了,这个少爷怎么发了疯似的跑,夜深雪重生怕这个小祖宗摔出什么毛病。 百里无忧腾腾腾跑到门前,什么也不顾,莽莽撞撞直接推门进去。 门闷声撞到后面,来回晃动几下,停下来。无忧站在门前大声喊着:“爹?” 百里容身上披着大氅,里面又穿着厚厚的棉服,看上去有些臃肿,桌子上的点心已经清理掉,放着一叠信纸,一封写给百里秀的信,信封上墨迹未干,不小心沾了一个小小的墨点。 百里容对愣在门口的无忧招招手,语气说是温柔不如说是无力,“忧儿过来!”随即拿起桌上的信,递给管家,“明天挑几个人把新年的贺礼一并送过去,等天暖了,再去庆老二的百日!” “是,庄主!” 无忧等管家关了门,才慢悠悠走到百里容的身边,哭丧着一张脸往怀里钻。 逗得百里容轻声发笑,宠溺的擦去无忧额头上的汉迹,细声询问:“怎么了?” 怀里这个小混蛋不说话,钻进他的怀里,像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百里容只得从了无忧,拉拉外衣将他裹紧,免得受了风寒。 “爹爹,是不是大伯有了小孩就不疼爱堂姐了?” 百里容咯咯作笑,“怎么会呢,为人父母怎么会亲疏有别,都是自己儿女。慕颜不会少了疼爱,小鬼头担心什么!” “那爹爹还会生个弟弟给无忧吗?” “恩,不然就给你生个小弟弟,然后无忧就跟着大伯走吧,这样也能和慕颜作伴,怎么样?” “爹爹是坏蛋!”无忧挥动着小拳头捶打在他爹爹的腿上,粉拳头打在身上倒也不痛,百里容不阻止让他发泄般的撒娇。 “怎么忧儿不舍得慕言走是不是?”小师妹怀抱着一只汤婆子走进来,听到无忧的话忍不住打趣,“那不如把无忧和慕言一同送去算了,你觉得呢师兄?” 百里容晓得她的意思,略微沉思便点点头,“我觉得甚好,刚刚无忧还说想要个弟弟,不如就让他跟着一块去吧!”接着低下头看看已经掉进坑里的他的儿子,显然愣住了,小嘴一撇,全然忘记了跑过来的意图。 “哼,爹和娘都是大坏蛋!”百里无忧白长了一岁,连玩笑也看不出来,把嘴一撅,看看笑盈盈的他爹还有看热闹的他娘,瞬间心寒了,总不能真的把他送给他大伯,单是百里慕言也够折磨这个小混蛋的,“我才不去呢!” 说完又抬腿就跑,将门开了一条缝,半个身子都出去了,还不忘回过头来扮个鬼脸。引得百里容一阵好笑,“无忧越来越没正行了,过两天就请个师傅好好学功夫了,百里庄的家业以后还是要交给他的,单是有梧桐在身边保护他也不放心,总是要学些功夫才行。” 小师妹也合上门坐下来,将汤婆子放在桌上,收拾掉笔墨,“恩,师兄说了算。”伸手摸摸百里容身边的汤婆子,将两个换过来,“今天胡大哥又派人送药来了,来人说他有事不能来,把药放下就走了。刚过年能有什么事,不过是不想见你吧,就算你们都不说我也知道,这毒是凤凰下的,既然你不在意我也不会再追问了,只盼你能够好起来,别让我和无忧担心。” 小师妹对上百里的眼睛,两人都默不作声,仿佛真的有了默契。百里伸手握住小师妹,轻轻拉近怀里,缓缓吐露出自己的心声:“放心吧!” 放心吧,这句话的分量不轻,足以把小师妹的心压得稳稳的。 今日的月亮不分明,不知道是谁抓了一把白糖洒在黑漆漆的水里,冰冷的水晕开的很慢,黏糊糊朦胧胧。 无忧坐在自己房前的一块石头上,阿杏给他垫了块棉毯子,硬塞给他一个汤婆子,估计知道怎么都劝不动无忧进房去吧! 百里容才不舍得把他给大伯,无忧早就知道,只是回来的路上看到慕颜正和她们家来的嬷嬷说话,唯唯诺诺的不像她,那个嚣张跋扈的堂姐去哪了?早就听阿杏说过,百里秀想要个儿子,那慕颜岂不是没人疼了。这样一想,他这个堂姐还是很可怜的。无忧叹一口气,接着看天上的月亮,月色更加黯淡。 身后黑影闪过,不快,还能让无忧察觉到。那人躲在暗处的房角边上,也不动,愣愣看着无忧。无忧装傻,同样不说话,继续看着天,非要看看这个呆着什么时候开口。 总之这两个笨蛋都在假装,百里无忧鼻子一酸,“阿嚏!”震天响!后面的人还是不说话,无忧有些急了,酸溜溜的讥讽他,“你是耗子吗,偷偷摸摸的。” “你知道我来了!”他的声音里竟然带着点欣喜的味道,从黑暗处走出来,“还当无忧没有看到呢!” 无忧转过头,撇撇嘴,“还当你是练成绝世武功了呢,小伎俩罢了,我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让你保护我呀!” 梧桐停在他面前,眉宇之间更多的是硬朗,这些时日不见,竟然变得这么厉害。 无忧觉得心酸,便不再向他打趣,“算了,你好好跟着他学功夫吧!” 梧桐最见不得他这个模样,好像全世界都把他抛弃了,把手指放在嘴上呵呵两下,狠狠地往无忧脑袋上一敲,无忧吃痛,大叫:“你干嘛?” “留个记号,免得以后找不到你!” “痛死了,我也要给你留一个!”无忧张牙舞爪的挥着手往梧桐的头上招呼,挥动几下怎么都打不到,竟然生了气,“梧桐,不许动!”说着用最大的力气打过去,“啪!”结结实实打了一巴掌,梧桐没有躲开。 “你怎么不躲呢?” 梧桐不说话,看着无忧微微笑着,如同此时天上化不开的月色,甜腻腻的,百里无忧被他盯得发毛,轻轻一跃跳到地上,“我要去睡觉了。” 走到门前,梧桐依然站立着一动不动,那架势就跟一辈子都会站在他身边似得,无忧开了门,抬高声音,带着些命令的口吻对他说:“进吗?” “好!” 梧桐随他进去,门吱嘎,关了,嘴角的笑意留在深夜里,化不开,留下了。 第15章 桃夭 慕颜走的时候无忧还在睡,外面叮叮当当一通乱响,只能怪昨天睡得太晚,今天的动静怎么都吵不醒。两条锦花攒被糅杂在一起,被角脱落在地上,一地狼藉的模样就知道两个人晚上就有多激烈,定然是经过殊死搏斗才能出现这种效果。 慕颜走后的半个时辰,狗窝里动了一下,冒出一只的脑袋,嘴里哼哼唧唧不知道说的什么胡话,日上三竿的时间,百里无忧还有脸睡,梧桐早就起的大早去练功了。这个时候早就被黑影整的半死,又添新伤了,既然许了誓言定然不会辜负。 无忧揉着惺忪的眼皮,猛然看见地面上跑进来的亮光,才想起来一件事,“阿杏,慕颜走了吗?”点了一夜的炭火嗓子里干得很,说出来的话都欠缺水分干巴巴的,开口又说了一句,“给我倒杯水!” “来了少爷!”阿杏很干脆的答应着,接着推门就进来了,不知道在外面忙什么冻得手通红,“慕颜小姐已经走了,估计舍不得咱们少爷呢,在门口站了好久听说您还睡着,就没有进来。” “奥!”无忧不知道怎么描述复杂的心情,不仅仅是因为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心里空落落的,纠缠的厉害。接下阿杏递来的茶杯,温暖之流从咽喉蔓延而下,停在腹中。无忧突然想起来些什么,对着阿杏吩咐道:“帮我去拿些早饭。” “我的好少爷,晚些时候就要吃午饭了,现在吃早饭还能吃得下中午的那顿!”阿杏忍不住打趣,还是从衣柜里取出今天的衣服,顺手将散在地上的裘衣裤收拾起来,“去厅里还是拿到房间?” “厅里!” “得嘞,阿杏这就去吩咐,洗脸水等下送来。”阿杏莞尔一笑,收拾着脏衣服出去了。 索性吃了饭跑到书房去看书,脑子里也进不去多少墨水,听着外面吵吵闹闹更是静不下心,把书往桌上一放,小碎步跑出书房。 估计夜里又下了一场雪,薄薄的,好在仆人们打扫的干净,除了冷就没什么值得闹心的了。来来回回手里抱着小炭盆的仆人,停下来喊了一声:“少爷!”等无忧点点头,接着匆匆往前走。 发生了什么了,看样子不像是坏事,行色匆匆的样子又很着急,无忧小跑着跟过去,总算是跟上步子,一路跑到后院。 小炭盆堆积拥簇摆放在桃花树周围,暖烘烘的热碳不仅炙烤着树干,连着周围的泥土也跟着褪去水分,发着反季节的温暖。 小师妹就站在不近不远的位置,将暖炉摆放得当。 “娘,你在做什么?” 小师妹听到声音才放下手里的小火炉,转过身来看着无忧,脸色添了些许沧桑,“过来忧儿”,手臂张开着将百里无忧揽进怀里,“过两天我们一家就能一边看桃花一边喝茶聊天了,你觉得怎么样,忧儿?” “爹爹一起嘛?” “当然了!有爹有娘,还有无忧,这才是一家人呀!小笨蛋!”小师妹揉揉无忧的小脑袋,嘴角上扬出一个甜蜜的弧度,可能是周围的炭炉热哄哄的小师妹的脸颊上飘着两团红晕,无忧觉得这天的娘亲是最美丽的,比红透河岸的云霞还要让他惊叹。 “看看我家的两个小孩在做什么?” “爹?”无忧听到声音转过身,百里容就站在身后,笑容浅浅的样子,无忧雀跃着跑过去,声音明亮干脆,“爹!” 仗着这几日身体好多了,百里容顺势将无忧抱起来,将鼻息凑在小混蛋的身上,皱着眉头,“咦,这是我们家的无忧嘛,问着臭臭的,这是哪家的小妖怪冒充我家的小少爷呢?看招!”百里容的招式就是挠痒痒,这个老家伙最知道无忧哪里痒,就在跨上两个手指的地方,轻轻一按,无忧就软塌塌的直不起身子。 “啊!爹,别挠了,我不是小妖怪,我是无忧!哈哈,爹!娘?”眼看百里容不放手,无忧只得向娘亲求救,结果小师妹掩面嗤笑怎么都不肯帮忙! 小师妹定定情绪,早已吩咐仆人们下去做事,两只手将无忧架下来,半嗔怒的责怪百里:“自己余毒未解,刚有了起色还要胡闹。刚才是谁打趣我们说我们娘俩小孩子家家,这不自己也是这样,你当无忧是随谁呢?” 无忧红着小脸喘着大气歪在小师妹的怀里,此番是没有力气来谴责他亲爹了,只等着看他怎么反驳。 百里容不紧不慢,揉揉方才活动过度的手指,低眉颔首好一个温柔,突然脸色骤变,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小师妹只得松了无忧忙上前搀扶百里容,急切之情不言于表。 “师兄,你怎么样?师兄你别吓我,师兄?” 百里容嘴角藏起笑容,拉着小师妹的手臂,一边呻吟着一边听着小师妹殷切的关心,眼神瞥过无忧,大言不惭的倚老卖老,“果然还是最疼我,怎么样小无忧还想看你爹爹的笑话吗?”逐渐恢复元气的百里此刻变得嬉皮笑脸的,无忧都觉得他活泼的不像以前的爹爹,难为他大病初愈,无忧看他这个表现,脑袋嗡嗡的完全不知该怎么对付这个老家伙。 小师妹抬手往他身上招呼一掌,带着两朵云霞,责怪他:“师兄怎么能这样呢!我都吓死了,以后不能开这种玩笑。” “我错了!以后不会了。”百里眼窝里的温柔,春水浮动,包围着小师妹,许是周围炭炉实在是太多,无忧觉得不自在,也不管他亲爹的玩笑,摆摆手,“哼,才不和大人一般见识。”两只手往后一背,有样学样挺着小肚子走出后院。 身后两道嗤笑,用桃花汁子调过,染红两人的脸。 第16章 桃夭 果不其然,后院的那株桃花终于顶着寒风结出花苞,星星点点的零星,总是能带来些生机的味道。 “照这样看,明天就能坐在下面赏花喝酒,今天就把东西备下,好不好师兄?” 百里立在长廊之下,挥手招来徐管家,温声对小师妹说:“这些事情就由师妹做主吧!年前有些账目没有算清,今日我要同他们处理一下,不能和你一起整理,你不会怪我吧?” 小师妹替他紧紧衣领,眼窝里躲闪不开的幸福洋溢出来,都映进百里的眼里,“师兄都交给我吧,你的事要紧!” “好!”百里握着小师妹的手,稍稍用力示意让她放心,“人到了吗?” 徐管家轻轻俯身声音无比响亮,“是,庄下的掌柜们已经来了,在书房等庄主呢,账房先生已经去了!您请!”百里容伸手落在徐管家的胳膊上,由他搀扶着,一步一步,雪水浸透的黄泥地里,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那么明显,真实!小师妹看着他远去,不经意的看着那株桃花,意味深长的笑了。 一大早还在练字的百里无忧被剥夺了书房,到处寻不到梧桐的踪迹,突然有些想念慕颜堂姐,就算拌拌嘴也比这样蹲在地上玩泥巴强! “忧儿,干什么脏兮兮的在这里蹲着!” 百里无忧闷不做声,继续挥动着手里的小木棍,画着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图案。头上一只大手摩擦着头发,无忧歪了脑袋,使着小性子。 “那爹爹走了!” “哼!”无忧生气的鼓着腮帮子,将木棍丢在地上,哼哧哼哧的喘粗气,“再也不喜欢爹爹了!” 百里容忍不住笑了两声,“忧儿,你想不想学武功?” “不想,反正有梧桐保护我!”这句话说得干脆,无忧才不会自找苦处,用力搓搓手上的脏泥,站起来看着百里容丝毫不明白这件事搁置了许久怎么今天突然又提出来。 “庄主!”徐管家小声提醒百里,其他人已经在等了,就因为是庄主才不能让他们久等,毕竟人心隔肚皮,稍有不适就会人心善变。 百里容点点头,转而对无忧说:“忧儿好好想一想,等爹爹回来告诉我好不好?” “不管,我不想学!”这混蛋大叫着往远处跑,假装听不到百里容的问题,跑过院门,特地停下来看看他百里老爹有没有走远。等真的看到,百里容纤瘦的背影渐行渐远,无忧心里有些失落。他爹爹一定很伤心,可是无忧害怕自己学了武功,梧桐就有理由离开他了,这样想是不是错了?午饭时间百里留他们在庄里吃饭,无忧被他叫去打招呼,各种叔叔伯伯叫了一圈,里面有一个人长得并不特别但是笑容奇怪,每次露出两颗金牙冲他笑的时候,无忧的汗毛都会竖起来,后背湿湿的,百里让他喊:“金叔!” 好吧,无忧还是乖乖的行礼喊一声:“金叔!” 本来只是礼法,他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弓背弯腰笑嘻嘻的拱拱手,“少主说笑了,我怎么能受您的大礼,这个?” “金掌柜,你不用太紧张,无忧还小,行礼是应该的!” 大金牙笑嘻嘻坐下来,无忧硬找借口跑出去,那两颗金牙给他吓坏了,一定要告诉梧桐,这些人真是奇怪。可是找遍了整个百里庄都没有看到他的踪影,难不成真的让黑影绑架跑了,不能呀,昨天晚上睡意朦胧的时候还感觉到他来过房间。 尽管动作轻缓,梧桐身上幽暗冰冷的气息还是被无忧捕捉到,因为熟悉,丝毫的痕迹都会牵动着神经,无忧喜欢这样的感觉,喜欢梧桐牵挂他,喜欢梧桐只牵挂他。 “梧桐你在哪?少爷我在找你呢!你个小混蛋,本少爷还得牵挂着你,真烦人!”无忧随口喊几声,不确信这个小混蛋能够听到,想着明天赏花他若不出现就更加烦躁,“烦死了!梧桐你真是个磨人的混蛋!” “难道少爷骂人只会这两句?” 梧桐? 无忧嘴角抿着笑,这个小混蛋,总算出现了,收敛笑容,挺挺纤细的后背,“怎么,你这是嘲笑本少爷?” 小大人的模样让梧桐忍俊不禁,拱手行大礼,谦卑的回答:“梧桐不敢!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梧桐身份低微,不敢说什么,梧桐现在退下,不让少爷你生气。”话说到这,梧桐收手挺背抬脚要走,眉宇里尽是自信,信定了无忧会挽留。 这不,无忧眼见梧桐要走,已经是慌了神,两只手拉住他的手腕,屁股往下一蹲大有一副破罐破摔的架势,满是幽怨的说:“不许走!” 梧桐心里笑开了花,表面上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眉头一皱很是苦恼,“怎么办,我还要练功了,手上挂着的是个什么鬼,怎么不许我走呢?除非你是百里庄最大的赖皮鬼,不然我梧桐还没怕过谁呢!” 赖皮鬼,无忧撇着嘴,梧桐果然是个混蛋,他才是赖皮鬼呢,对,他才是,索性嘟着嘴不说话。 梧桐知道怎么才能制服这个赖皮,狠心将手一甩,眉眼转动,昂着头冷冰冰的样子太邪恶了,眼角扫到无忧可怜巴巴的样子竟然还能狠下心说:“时间不早了,要去练功了!” “啊,梧桐你个混蛋。”无忧两眼冒着亮光,幽怨的想把梧桐捏在手里狠狠地打一顿,揉搓成个球,放在脚下,然后用力踢出去。 想着想着就笑出声来,被梧桐看透他的心思,突然一把拉起来,用力太猛扑到梧桐的怀里。 无忧不知怎么,脸就红了,大叫着:“梧桐你这个赖皮要做什么?”双手来回挥动挣扎始终逃脱不了梧桐的手臂,奇怪不就是练了两天功夫怎么变得蛮横了,果然是个赖皮鬼! “别乱动了,再动我就用杀手锏了!”梧桐如是这般的威胁,可惜没有生效,无忧只是顶着更加红透的双颊,活脱脱像个女孩子。突然灵光一闪,将手整个拍到梧桐的脸上,手指上还沾有未干的泥巴,不知道还沾了什么其他的东西,黑乎乎的都黏在梧桐的脸上。 “哈哈,哈哈,梧桐太丑了!”无忧笑到没形,都忘了梧桐还环着他。 此刻梧桐脸色愈加黑暗,就像盛夏将至的暴雨,总会聚集着黑暗之气,青墨之色慢慢汇聚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等到将整片天空都占领,接下来就是铺天盖地的发泄,强烈而且粗暴。 “我的少爷,已经晚了!”怀里无忧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嘴巴里白气呼呼往外冒,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梧桐两只手指按在他的腰上,无忧闷声摊在梧桐身上。 “梧桐,你混蛋!你耍阴,快放我下来。你个小混蛋,我要告诉我爹!梧桐,你听到没有。” 梧桐那还听得进这些写责备,也懒得反驳,直接将人扛在肩上,往后院的卧房走。记得那时,土匪掠了姑娘也是这样抗上山去,做压寨夫人,锣鼓喧天好一个热闹。没有锣鼓,也不错,明天的家宴就当是回门了,某人私想着。 “那你明天有没有空,爹娘说要一家人赏花喝酒,你来吗?” “当然,少爷!” 无忧抿着嘴笑了,丝毫忘了还被梧桐暗算扛在肩上,只是想着,一家人的定义,就是爹娘和梧桐,就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幸福了。奥,还有,爹爹问他的那个问题,到底要不要学功夫呢?本来是不打算的,但是照这样发展,以后很可能被梧桐吃的死死的,很难翻身,恩,应该好好想一想。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还想来一次?” “滚!” 啊!梧桐你个混蛋! 第17章 不离 “少爷,你别闹了,快把剪刀还给阿杏吧?” 灯色昏黄,无忧和梧桐闹得正欢,阿杏已然急出一头冷汗,好该不该拿着剪刀比划什么,万一戳到身上,怎么也是个伤,真是个祖宗! “好了,少爷,把剪刀放下,不然阿杏就告诉夫人去了!” 听着阿杏威胁,无忧停下来,看看剪刀上两团红绳缠绕着握柄,已经磨损,变得光滑服帖,似乎是善心大发,将手中之物往前一送:“给!” 阿杏舒了一口气,伸手去拿,这个小魔头竟然又把手收回去,笑嘻嘻的往梧桐身后躲:“你来拿呀!” “少爷,别闹了!”梧桐也看不下去,出声制止,只能怪无忧这个混蛋正在兴致,听不得他们的劝告,将两只手往后一背,示意梧桐,“来抢!” 索性就从了他这一回,梧桐是这样想,无奈陪他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无忧倒退着往后退,一只手更加用力握着剪刀,眼神略带挑衅,“哼,看你怎么抢!” “小心!” 梧桐脸色大变,整个人都扑过来,无忧应声倒地,身下是梧桐的手臂,无忧一时缓不过神,懵懵看着旁边的脸。焦灼,担心混了一脸,“噗!”无忧最见不得他大惊小怪的样子,咯咯笑起来。梧桐却是冷了脸,瞳孔都收紧了,蒙了一层霜,看的无忧打了一个寒颤,有些不知所措的继续躺在他的胳膊上。 暗黑色从地上铺着的花鸟地毯上晕开,开始并不分明,竟然越来越大。“呀,血,少爷,你是不是伤到了?”阿杏惊叫着,将无忧拉起来,仔细检查身上有没有伤到。 “梧桐!”无忧才恍然反应过来,身上并没有痛感,那受伤的是梧桐。 无忧只是看到他的手上插着那把剪刀,尖锐锋利的将整个手掌都刺穿了,血咕噜咕噜的冒出来,连伤口都看不分明了。无忧躺下去的地方,已经湿了一片,红红火火的吓人。阿杏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抱起梧桐,大声呼喊着:“快来人呀!快来人呀!”冲出门去。 门大敞着,风灌进来,吹着帘子,吹着桌上的烛台,火苗摇摇晃晃将无忧的影子来回摇晃。无忧杵在原地,盯着地上一滩开始冷却的血渍,浓烈的腥味顺着风飘满整个房间,从房子,窗子的缝隙里挣扎出去,慢慢淡下去。 梧桐曾说保护他,为什么保护的这般彻底,让无忧内疚,害怕。害怕梧桐会因为保护他,付出一切,甚至性命,胸口揪在一起,忧心的疼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无忧始终停留在这种疼痛里,一动不动。 然后,阿杏回来了,换了衣衫,带了几个人,将地面上的毯子撤出去,抹布沾了水将地上的血迹擦拭的干干净净,什么都看不出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少爷,没事了,放心吧,梧桐的手已经上了药,没事了!”阿杏将无忧揽进怀里,两只手冰冷抚摸着脑袋,“过一两个月就好了,没事的!” 听到这句,无忧的泉眼彻底放开了,倒在阿杏怀里呜呜大哭,哽咽着:“梧桐不会死了对不对,对不对?” “没事了少爷,没事了!梧桐不会死的,放心好了!明天他肯定能活蹦乱跳的和少爷赏花,好不好?” “不行,我要去找他!”无忧定了决心,今天晚上一定要看到他真的安然无恙才能安心。 “少爷,你慢点!” 一定要看到他安然无恙,打着这样的念头,无忧狂奔着。 月色黯淡,甚至看不清地上残留的冬迹,残枝树桠从微光里显得尤为恐怖,无忧奋力跑着心里却很在意,今夜让他不安。穿过门洞,挂在上面的两盏灯笼已经熄灭了,一动不动挂在架在上。 无忧只是埋怨灯熄了,不过也想不得其它,穿过门洞第二扇门就是梧桐的睡房。和其它人睡在一处院子,院子里有一棵很老的月桂树,秋分左右,桂树结满黄色的花苞,香气弥漫扑鼻,仿若少女沉睡一个周期后伸着懒腰晃动腰肢,在世间留恋。桂花盛开的季节,无忧就坐在桂花树下等梧桐,金黄的花瓣顺着还不寒冷的风飘散下来,发丝也跟着顽皮,追随逝去的颜色。 梧桐曾问无忧,为何喜欢桂花! 无忧嬉皮笑脸的对他说,不然过了春就种几颗梧桐树好了,百里庄的大道上种满梧桐树,等开花的时候一定好看极了。一串串,紫色的精灵连绵包围着百里庄,一定比桂花好看。眼睛里闪烁着亮光,充满期许的看着梧桐。 然后梧桐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低下头,两只手环抱着放在胸前,不知何时头上落上几朵桂花,无忧盯着他头上的黄花,用力嗅着空气里的味道,轻轻淡淡的再次回答梧桐上一个问题:“因为桂花在你的院子,我才喜欢的!” 都说桂花酒是醉人的,连着桂花也有酒酿的香气,无忧说了胡话,惊得梧桐红了脸,从额头到下巴红成一片,倒是比过年的红灯笼还要红上几分。 “少爷果然是个混蛋!” 啊?没等无忧问他为何要骂他的时候,梧桐已经一把抱住他,满身的桂花香气,醉了无忧,醉了梧桐。 “少爷,谢谢你!” 梧桐在无忧的耳边轻喝出这句,无忧乐呵呵笑了,抱住梧桐,用力往他身上挤挤。 秋风盘旋落下,卷起更多的金黄,连着两个人的衣袍飞舞,竟不知道那浓香醉人,迷了心智,不知道天宫之上的砍树人是不是只因这香气醉倒了终生,不死不休。 “你站在那做什么,受伤的是我,又不是树!” 梧桐立在门口,烛光从他身后透出来,无忧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身形,表情都藏在黑暗里,左手上缠着白布,手心的位置晕出黑斑,还在出血呢!无忧更没了谈下去的勇气,战战兢兢捏着下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梧桐一步一步走下来,渐渐逼近无忧,犹如一座大山压迫着,快让无忧窒息了。明知道他肯定冷嘲热讽的嘲笑他,脚却不想动。 “少爷是来赏花的?” 梧桐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过,语气平平,没有怒气,一字一句都比这个寒冬还要寒冷,尖锐的刺进心里,贪婪吸取着热气,不留情面。这次梧桐真的生气了,手伤了就不能练武了,他真的生气了。 “我走了!”无忧低着头转身,控制着情绪不让梧桐发现,左脚右脚,麻木,僵硬。梧桐没有挽留,什么也不说,任由无忧往外走,每一步都更加沉重,更沉重的是胸口,往日的每一天都重复这一句话,梧桐不在乎了! 不知道回忆积压了几个时日,明明桂花树还会再开的,明明说好明天一家人赏花的,都是骗人的。 无忧抽动着后背,脸上早已泛滥不堪,鼻涕一把放肆越过楚河汉界往下巴去了,大声咆哮把委屈全部吼出来:“梧桐你就是个白眼狼,我再也不听你的话了,你是天底下最坏的人!哇!什么一家人,你根本就不在乎,呜呜!” “喂,明明受伤的是我好不好,少爷,你怎么哭成这样!”梧桐仅仅是生气无忧不顾危险罢了,本想借着次机会好好地教训一下,谁曾想什么也没做呢,就哭成这副模样,只好放下计划,细声安慰,“好了,梧桐错了,下次不敢了,少爷最厉害,梧桐是白眼狼,行不行?” 尽管无忧眼泪鼻涕已经混在脸上也分不出是什么,梧桐用衣袖仔细擦着,结果无忧越哭越厉害,梧桐慌了手脚,竟然头脑一热问他:“你是不是把鼻涕吃进去了?” 无忧很认真的的咂咂嘴,咸的,竟然真的是咸的,哇的一声,哭的更凶了,梧桐除了叹气,也没了别的办法,这个少爷太不省心了!看着他委屈的模样,嘴角也跟着舒展开来,惩罚这种词语不适合无忧,反倒是对梧桐的惩戒,真是的! “找到你了!”桂树下,站着一人,带着大大的斗篷,黑色的面纱将大半的脸都盖住了,两只眼睛聚敛着光芒,刺出来,似笑非笑的语气像是寻找猎物终于结束的口吻。 第18章 不离 他的背后便是地狱,翻涌着奔腾着的无数冤魂,用力嘶吼挣扎也无法挣脱深不见底的黑洞,他正是无忧从来就很畏惧的地狱之主。 “百里庄从来没有不请自来的朋友,只有臭水沟的老鼠才会偷偷溜进别人的家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不知道你们是那一种?” “师父!”梧桐警惕站起身,有些惊慌的看着他,黑影,百里容的暗卫。 何时,那人的身后就又站了四个人,黑面纱裹面只露出细长冷酷的眼眸,如同看到死物一般,不过是具即将死去的尸体罢了。 梧桐似乎察觉到无忧透出来的恐惧感,默默握住他的手,用眼神告诉他,没事的! 无忧那里见过这种人,就算梧桐的安慰也根本起不到作用,之前百里容生个病就能把他吓个半死,如今看黑影的架势,怎么可能就安心。 领头人玩弄着手中一枚步摇,“哼哼,随便你怎么说,今天你百里庄的人头我要了!百里庄主,你身上的毒解了?” “哼,本庄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也休想取任何人的性命!护送少爷回房!”百里容一柄长剑伴在身旁,身上穿的依然是今日未换下的素青衣,前些日子拖沓的病症让背影显得有些单薄,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冽之气与之极其不符。 “是!”黑影心里微微一动,他的主子未曾变过,一只手抱起无忧,施展脚上之力往远处逃去。 “爹?”无忧小声呼喊,百里容没有回头,也容不得他回头,手里长剑扬起角度盯着眼前的人,不容他伤害家人分毫。 黑影抱着无忧,梧桐跟在身后,几道身影落在周围,黑影只得停下来,冰冷凝视着他们,“看来是出了大价钱,竟然派了十几个高手出来。” “呵呵,咱们百里庄还怕这些,一起干掉就好了!”徐管家依然语气轻缓,眉须搭在眼皮上,眼睛里看不出分明,“这些人还怕他们不成!” 无忧感觉黑影并没有松口气,手臂依然夹紧了,半空中传来一声问候:“多年不见,功夫却不见涨,莫不是这里只养废人!哼!”此人口气嚣张,字里行间竟像是熟人一般,黑影已是脸色大变,尽管夜色不分明,无忧看的黑影脸色煞白,眼神里满是憎恨,通天的杀意瞬间就放出来。 “管家,带少爷走!” “这?” 徐管家不知他为何突然大变,就算是熟人相遇又怎会如此,黑影没有一丝犹豫,将无忧推到徐管家的身上,眼神犀利让徐管家也跟着害怕起来,“护好少爷!” “我知道了!少爷跟紧我,我们走!” 百里无忧的手被他紧紧攥着,手心里细微的汗气有些发滑,心里微微的发颤,脑袋里竟然一片空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任由徐管家牵引着,脚下紧忙着跑起来。 刀剑之声四起,整个百里庄都陷进这种恐怖厮杀中,徐管家不知道从何处寻来一柄长枪,枪头枪柄衔接处凸出来一圈银样环形,到与寻常长枪不同。 “少爷,跟紧我,莫要慌张,百里庄上下都会无事的!”徐管家手中长枪悲鸣一声,似乎应了他的话,以死护主。 无忧听不进,混着脑袋跟着走,眼睛扫过梧桐,也是一脸茫然不知该作何表情。他定然是害怕极了,同无忧一样害怕极了。 “想不到百里庄竟然也是徒有虚名,连庄主也是个无能之辈!哼哼,你们就莫要逃了,总归今日要索了你们的性命!何必要再挣扎,浪费在下的时间。”此人正是先前见到的男子,原先面纱的下端是垂在胸上的,此刻被削去了,下巴若隐若现,一张一合竟也说出如此不堪入耳的蠢话。 手里依然把玩着那支步摇,站在不远处,细长的眼睛快眯成一条细线,倒像是午后慵懒的猫儿,下面这些人都是不想再碰的小玩意,看着碍眼,罢了。 百里容衣袂翩然,紧跟上来,手持长剑立在那人面前,将无忧挡的严严实实,“你这话说的太早了,区区一个奴才还想打百里庄的主意,告诉你们家主子,这次之事我百里容定会记住,如果你就此罢手也免得我们两败俱伤,鱼死网破!” “没想到百里庄主的命还真大,刚才在下还以为你死了好一阵开心,不过,无妨,在下就麻烦些速战速决,定要按时去陪我家主人才好!”声音娇作绵长,眼含秋水脉脉之情刹变,杀意四起,做了攻击的动作冲过来,“今日之命,百里庄所有首级!” “痴心妄想!” 百里容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夜里看不仔细,腰上一处大洞正呼呼的往外冒血,青衫染尽血颜色,只化作拂晓云霞。 “爹?”无忧小声嘟念着,他知道此刻百里容是不会回答了,痴痴看着,生怕看不到了。周围骚动着往这边靠过来,徐管家只得抱起他,往百里庄外跑。 “我要去找娘,带我去好不好?”无忧此刻也不再挣扎,语气里也听不出激动,估计说的什么连自己也不知道了。 徐管家只管着抱着他往外跑,脚下狼藉一片,平日里忍让宠溺他的小厮,会偷偷给他藏零嘴的阿杏,缝香包的奶奶,似乎都像这脚下的花盆,倒了,碎了。混着血水发着腥臭,从无忧眼中往后抽走,夜色不明,远处点着的灯笼只发着微弱的红光,原本喜庆的颜色竟是这般碍眼,那猩红之色好似毒蛇吐着芯子追赶着无忧,势必要爬满他的身子,缠着脖子,将毒牙刺进纤细薄弱的脖颈才肯罢休。 “少爷,你莫怕,老爷夫人定会没事的,你就跟着我先出去再说吧!梧桐,你跟紧了,别丢了!” “嗯!” 若不是他低沉的回应,无忧竟然忘了梧桐的存在,都怪眼眶里不该有的水珠太多,连梧桐的身影也模糊了。 低下头看他,却是黑乎乎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手上那抹白纱随着身子来回晃动,那伤口还是今天新添的。 “你别怕!”梧桐似乎能感觉到无忧一般,体会他的恐惧与无助,读懂他的心思,可是梧桐什么都做不了,唯有同他不离不弃,同生共死。 百里庄外面不远处有一片树林,虽说小路纵横交错,却也是临近官道,官道设有驿站,量他们也不会大胆行事,徐管家得了主意,抱着无忧往那里跑。不知是否年老力弛还是过惯了安定的日子,手上那柄长枪很是累人,额头后背早就大汗淋漓,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两只脚不合时宜的发软。 “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跑!” 徐管家铁了心,老爷说过保护少爷,今日定不能让少爷离开他分毫,索性不搭理无忧,拼了命的往前跑。 树林子里断断是没有豺狼虎豹,却也是安静的吓人,树冠遮天,连梧桐手上的白纱也看不清了,只听得徐管家大声喘着粗气,还有脚下踩着干草的声响,脆脆的,每一声都落在脑海里。 “坏了!” 徐管家突然惊呼一声,停了脚步,将无忧放下来挡在身后,手中的长枪对着外面发着瘆人的悲鸣。 无忧什么也看不到,身上汗毛都竖立起来,冒着冷汗,“别怕!”梧桐握过他的手,将他的手都包起来,手心里全是冷汗。无忧感受着他的镇定,看到从眼睛里透出来的坚定,好像没有什么能够动摇他的心智,心里才稍稍松了些。 黑夜里谁都没有打招呼,兵器也是见不得光的,徐管家小声说着:“梧桐带着少爷往前跑!” 似乎是得了命令一般,无忧发了疯的往前跑,连爹爹和娘亲也放在脑后,身后已经陷入打斗,刀锋碰撞,刺耳之声传出去好远好远。 第19章 恩人 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只知道往前跑,就好像往前跑就真的有生路一般。 最终无忧和梧桐还是被包围了,无忧看清了这些人,无不穿着黑衣,面带黑纱,露出无情的眼睛,嗜血的手掌。 其中一人走出来,走进无忧,手中握着一柄长匕首,寒铁幽幽发着光,上面还带着干掉的血迹,他已是将手扬起来。 梧桐知道已经反抗不了,但只求能为无忧挡了这一刀,也不忘那日誓言,誓死保护。 “额!” 那人闷叫一声,连连退回,仔细打量着周围,“来者何人?” 无忧从梧桐的怀里挣脱出来,心里还激动着,冲着漆黑的夜,大声呼唤:“爹,是你吗,爹爹?” “爹爹?我可当不起,不过,冲你这句爹爹,我倒是可以救你一命!” “杀!”暗杀之人下了口令,还没等使出招式皆是倒在地上,再也没起来。 “不过是些小喽啰!还想杀我的好儿子!嗯,果然是浪费时间!”自称爹爹的老不休,从树上落下来,只看到脸上一块白色面纱,不伦不类的。 无忧听得出他落地的功夫,定然能够救他的亲爹爹和娘亲,哐当跪在地上,眼泪已经止不住了:“我求求你救救我爹我娘,他们还在庄里被坏人欺负呢,你功夫那么高,一定能救他的,我求求你了!”额头磕在地上,地面冰冷生硬,咚咚的响,疼也要忍着! “求你救救我师父师娘吧!”梧桐也跪下来,陪着无忧,一面求情一面用力磕下去。 那人听着不说话,突然,左右手架着无忧梧桐飞奔起来,再也没了嬉笑的语气:“你们不要再说话了,有十几个人过来了,不想在这丧命就不要说话!” 无忧心里已经有了低,他再笨,也想到了这个结局,可是他必须活着,必须活着,牙齿咬住嘴唇,血腥味溢满嘴巴也不放松,一定要活着,不能哭出声。 树林远比想象的要大,无忧的痛也是没有尽头的,余生都会在没有爹娘的黑暗里,怨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他们。 “你怎么耽搁这般久,这两个孩子是?” “别问了,快走!” 不知道是不是惊吓过度的缘故,无忧没能撑住,在那人的怀里昏死过去,耳边还响着爹爹的问题,“忧儿想不想学武功?” 桃花开了,桃红醉人,娘亲脸上也印上花色的胭脂,笑意浓浓的招呼无忧,“忧儿,过来娘亲这里?” 他的爹爹早已经病愈,身着青色衫子,拿着酒盏,坐在桃花树下,那般溺爱看着无忧,等着无忧过去好抚摸他的圆头。 “爹,娘?” “无忧,无忧,你醒醒,无忧,你醒醒!” 是谁在摇晃他,他还没有跑进爹爹的怀抱,还没等他亲亲他的娘亲,什么也没做,为什么要叫醒他! 无忧睁开眼睛,眼前是光明,是他最不想接受的,这个世界才是他的噩梦,没有爹娘,无忧还活着做什么? “无忧,你醒了,我去告诉先生!” 梧桐欢喜着看着他睁开眼睛,尽管眼睛里没有希望,只有灰暗,依然庆幸无忧能够醒了,睁开眼睛,留下来。 “爹娘死了对吗?” 梧桐停在门前,手落在竹门上,“我去叫他们,你等着我回来!” 他逃窜而去,无忧心里刺痛了,果然已经不在人世了,“爹,娘!”,泪水充满眼眶,哭的厉害,身体抽动着又昏过去了。 昏昏沉沉醒了又睡去,再醒时已不知是何时辰,眼前灰暗,微弱烛光并不能照亮整间屋子。 “你醒了?” 无忧惊了,原来屋里还有别人,用手撑起来,却发现根本没有力气,身上每一处的神经都开始堕落,顺着无忧的思想沉沦。 再挣扎,依旧不能坐起来。 “你睡了太久,连身体都僵硬了,来,我扶你起来!”这人声音极其温柔,靠近时,无忧便嗅到一股清香,说不出味道,清冽不似凡物。 他的手臂很是纤细,手臂揽着无忧的后背,只觉得一丝凉意从手上传来,不由得缩了一下。 “之前落下的毛病,估计是心寒久了连身上也跟着变冷了,呵呵,这米汤可是那浑人煮的,还热着,你先喝点。” 无忧被他扶着坐起来,才看清他的面孔,脸色泛白像是那种病怏怏的颜色,眉眼细长,也是很浅,两片薄唇就算闭合了嘴角也是微微上扬,弱不禁风的样子和百里容有几分相似。不由得酸了眼眶,别开头,盯着米汤,张开嘴,一口一口喝下去。 “总要吃点东西,不然像我一样病怏怏的。” 他自顾说笑,无忧听着笑不出来,吞咽着索然无味的米汤,汤水直接就流进身体,尽管肚子在排斥,无忧只能逼自己咽下去。 “无忧!你醒了?”竹门吱吱嘎嘎的大声响着,梧桐来不及关,跑到床边,满脸欢颜的模样更是让无忧刺痛,“师先生,让我来喂吧!” “无妨,热水可是准备好了?” “恩,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去吗,先生?” 师先生将陶碗递给梧桐,温声问无忧:“现在可是有力气去洗一洗?” “嗯!”无忧掀开身上的薄被,被师先生搀扶着,鞋子歪在地上,梧桐就蹲下来仔细将鞋给他穿上,穿好了,站在无忧身边,挽着他的手臂。 “师先生,我扶着少爷去吧,晚上风大,商先生会担心的。” “好!” 无忧半个身子倚靠在梧桐身上,出了门,风不管不顾都往他身上招呼,冷飕飕窜进身体里,身上裹着的布料不起作用似得任由冷风侵略。 “少爷?”梧桐试探着呼喊,那般小心翼翼生怕把无忧碰碎的谨慎,可是刺进心里的是他这句少爷,连称呼也不敢放肆了。 说的浴房不过是一间小一些的房子,都是用竹子搭建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一只大木桶放在一侧腾腾冒着热气,两件暗色衣袍搭在架子上,再也不能再简单了。梧桐搀着他,有些无奈笑笑,“这里是两位先生暂时的容身之所,东西没有那么精致,你就先凑合一下吧!我帮你脱衣服!” 无忧如同行尸走肉,任他将衣服一件一件褪去,抱进水里,用麻布将身上都沾湿,热水包围着他的身体,依旧暖不了他的心。 “这水里放了些药粉,你睡了两天,商先生说这药粉能活血,你觉得有不舒服吗?” 两天?已经两天了! “两天找不到我,那爹娘肯定着急了,我们快回去吧!”无忧站起来,两只眼睛闪烁着亮光如星星一样看着梧桐,那样期待着梧桐说一句,好! 为什么,梧桐想不到更难过的词来描绘现在的心情,挥起手臂打在无忧的脸上,将他拍进水里。 巨大的水花跳出木桶,溅在梧桐的身上,无忧挣扎着从水里坐起来,狼狈擦去脸上的水黏在上面的头发,不可思议看着梧桐。 “百里无忧你够了!师傅师娘已经死了,你承认吧,别再忍着了,我知道你难受,可是我也很难过你知道不知道。看着你的样子,我只能怪自己不能保护你,能做的只能陪着你逃跑,这两天你昏睡,我多怕你也睡过去。无忧你就当可怜我,别留我一人!”梧桐从没有如此渴望能留在一人身边,就算真的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梧桐?”无忧小声念叨他的名字,一面站起来,缓缓走到梧桐的身边,就像往常很多时候一样抱着他,终于哭出来,“爹娘!”撕心裂肺。在此夜里只剩下他的哭声,祭奠他的爹娘,他的孩童时光。 第20章 恩人 眼睛红肿着,嗓子再也嚎不出,哭累了,倒在梧桐身上,水凉了,这天寒的季节最容易生病,梧桐只好给他擦干,棉布吸尽发丝上的冷水,摩擦揉搓,发丝不干最易着凉。 擦了后背和前胸,梧桐将一件裘衣披在他的身上,肚子饿了两天瘪瘪的,梧桐看上去心疼,一路向下,忽的变得有些异样,只能慌忙擦拭将衣服给他穿上。 “衣服不合适就先穿着吧,免得着凉,把这个穿上!”梧桐撑开一件靛蓝色棉衣,左边袖口上绣着歪歪扭扭的图案,好似是某个人的名字,看不仔细,不知道绣的是个什么字。 “穿鞋子?” 无忧摇摇头,两只手挂上他的脖子,声音沙哑用力撕扯着喉咙,气息喷在梧桐的脸上:“我累了!” “好,那我抱你回去!”梧桐低下头看他,无忧只是点点头,依靠着梧桐的胸口,感受身上散出的热度,听着强劲有力的心跳,沉沉睡去。 就算睡着,也不安稳,总是被梦魇困扰,那片桃花那些人将他困在梦里怎么也不让他逃脱,温柔,情感,不舍,让他陷进去。厮杀,恐惧,悔恨,折磨着无忧,拧紧着眉头不得安宁! “无忧,无忧!” 听到梧桐呼唤他的名字,才从噩梦里惊醒,原来泪角早已湿润。 睁开眼,梧桐就在身边,黑暗里依稀可辨的面孔,心里就不再害怕,“梧桐!”无忧将头倚靠在他的胸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心,平静! “好了,不怕,梧桐一直在你身边!会守护你!”如同之前一样的誓言,从来没有变更过,“睡吧,睡吧!”梧桐温柔揽过无忧的肩头,轻轻拍打着,直到听到无忧安心睡去的鼾声才停止。 一夜再无惊恐,清晨醒来,身边之人不在,床边放置几件新衣,想来是那两位先生的,那梧桐去了哪里? 未着衣有些清冷,无忧匆匆穿上衣服,衣服里夹着一只香囊掉出来,流苏沾了些土,无忧弯下腰去捡,手还没碰到,就停下来。思索良久才将它捡起来,贴身放进衣服里,自从玉牌掉了之后,这就是唯一一件能够提醒无忧的东西了。 推开门,周围尽是翠竹,入春颜色还不鲜亮,大片大片的竹林将这里湮灭,与世隔绝。 “醒了,过来吃饭吧!”师先生微微笑着,和煦,温暖。 “无忧,过来吃饭!” 梧桐跟在师先生后面,手里捧着一摞碗碟,脸上难得露出灿烂的笑容,无忧看的心里难免也跟着暖起来。 简陋竹屋,根本没有修葺过得痕迹,有些拥挤的小屋还能塞下四个人,一张桌子,四张板凳,或许只要有个容身之所就够了。绚烂的桃花终究看不到了,不如就藏在心里,若有来日,定当把那些人的血染红桃树,那颜色一定更好看。 走进门,无忧终于看清救他的恩人,此时正坐在凳子上埋怨师先生煮的粥。星目剑眉,头发尽数挽起来,正气无处遮挡。黑色缎料子的衣服,手腕处用双层布料收紧,腰带和袖口的花纹绣的及其精致,身上掩盖不住的将士气息,好生奇怪。 他看到无忧走进来,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地痞流氓的语气,打趣道:“怎么睡了几天把刚认的爹爹都忘了?” 无忧愣了,这货就算救了他,也不能就这样开他的玩笑,他爹娘刚惨死,尸骨未寒,他竟然还能这般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开玩笑,也是,毕竟不是他的亲人,可作为人的基本善良都消失掉了!无忧心里烦透了他,烦透了! “阿商?”师先生一记冷刀抛过去,他才收起嬉皮笑脸的玩笑,从凳子上站起来,信步走到无忧的面前蹲下来,将一只手搭在无忧肩上,“你就当我是说胡话吧,我虽然有爹,却和没有一样。我知道你放不下发生的事情,可是你还小,不要被这些事情压榨,况且我与乐允都没有子嗣,你可愿意做我们的儿子?” 做他们的儿子? 无忧听了半天才听出来这人的意思是做他们的儿子!心里被轰炸的忘了之前的怨恨,愣在那里,大气不喘,这!!! “阿商!”师先生冷声喊着他的名字,眼生也跟着凌厉,好似和商先生互换了身体,那孱弱的身体只是遮掩。 被训斥的商先生收了手,站起来,好似无辜的样子,“乐允,我,我错了!” 这,无忧的脑袋上恨不得被五雷来回轰炸,这两个人的性格和外貌真是天壤之别,看来,还是师先生当家做主呢! 百里家的孩子不全是肚里无物的脓包,无忧也知道要想报仇必须找能够依靠的人,但但只有他和梧桐是不可能成事的,所以,无忧决定了,当他们的儿子。 无忧坚定地跪下去,狠狠磕了一个头,冲着师先生说:“先生,我忘不掉我们百里家遭遇的事情,也忘不掉我的爹娘,无忧感谢两位先生能够救了我们,如果这能够代表无忧的感谢,无忧愿意!” “是,我们少爷从来都是知道感恩的,还希望两位先生能够帮帮我们,梧桐也谢谢两位先生!”梧桐跪在无忧身旁,学着他的样子,磕头,致谢! 这样的郑重让两位先生有些受不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倒是师先生先笑起来,“都是阿商的错,害的两个孩子都认生了,既然是自家人了,那就磕三个头当做今日你们认亲的认亲礼,可好?” “是!”两人相视,默契低下头连磕三个头,今日的事就算成了! “哼!这小子就是心眼多,放着这个爹爹不要,非去你那,算了,我以后只要梧桐一个就行了,那个姓百里的小子,哼!”商先生开始使性子,活脱脱一个老顽童,谁惹了他不高兴就开始撂挑子,眉毛挑到天上去了。 总有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冤家,师先生由着他胡闹,挥挥手让无忧和梧桐两人起来,“饭都要凉了,快吃饭吧!” “乐允?” 师先生不搭理他,将盛满粥的陶碗递到他面前,自顾坐下来,“粥可要凉了!” 有了台阶,商先生知道该下来了,大口喝着,“谁说的要对我好一些,话是变多了,也没见怎么实践在我身上!” “好!那我今晚同无忧睡!” “乐允?” “不!” 是的,早饭时光就在两个人的拌嘴中度过了,无忧埋头吃了不少冷汗,明明是主角的说。 第21章 路途 磕头三个定因缘,这事就定了,可是事事本就这般简单,简单到百里家一夜之间被覆灭,从此百里无忧再也没有爹娘。剩下的是满腔仇恨,以及将用一生守护的兄弟,给他再次重生的两位爹爹,是的,恩同再造! 梧桐说,无忧很久没有笑过了! 事情不过才过去十天有余,无忧认为他没有要死要活的哭闹已经是大的底线。或许梧桐也忘了,无忧是怎么昏死了两天的,其实人总是不满足的。 今日吃晌午饭的时候,大爹爹做了决定,明日要出发,去一处他们本来要打算去的地方,然后问无忧和梧桐是不是愿意跟着。 无忧当然是愿意的,除了他们,别无选择。 忘了,大爹爹是商先生,无忧喊师先生爹爹,这人怎么都不能接受,非要压师先生一头不可,天哪,他总是要压过师先生。 躺在床上,无忧盯着上方的屋顶,其实熄了蜡烛上面看不分明,可是无忧还是使劲看着。梧桐躺在他的身边,似乎能看到他的眼神,就同他一起盯着上面什么也不知道的看着。 突然,无忧抓住梧桐的手,枕上人不言语,炙热的体温相互流动传染,何时,连头也转过来面对着梧桐,深夜里,鼻息浓重全部喷到梧桐的耳廓上,痒痒热热,磨人的很。 “你不准备睡了?” 梧桐转过头面对着无忧,两张脸相互喷发着鼻息,无忧突然慌了,脸上热的发烫,只好将身子动动,不对着他。 闷了很久,身上却越来越热,像是中毒了一般,躁动不安。 梧桐在他头顶噗嗤笑着,谁知道,这下心里更慌了,好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是正好被发现了,只好硬着头皮反驳,“笑什么笑,不睡觉了!” 那人才停止了了笑声,将无忧的头揽在怀里,根本不体谅怀里的人已经熟透了。 “从我下定决心保护你开始,就不知道你应该是我的少爷还是我的主子,或许听你的是兄弟,可是,无论哪一种身份,都有可以替代的人,是嘛?无忧,我害怕你的身边万一有了别人,我该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 真是的,年纪轻轻考虑这种问题,无忧的脑容量当然想不多,只知道这个人真是多想了。 自然地抱住他的腰,找个更舒服的位置将头埋进去,“我真的应该谢谢胡伯伯,如果不是他,就没有你。也不知道你会不会碰到另外一个百里无忧,在他身边为他许诺,问他这个问题。”无忧停下来,心里有些难过,想一想又接着说:“可是,现在你在我身边,我在你身边,我们有的是彼此,无可替代。” 那就好,那就好。 梧桐心底接受了这个答案,当然就放心的多,面对怀里抱着的小人,内心深藏的秘密不知道能够隐藏到几时。像他的年纪,只能同无忧一样任人宰割,他也只能等,等到那一天,保护他的无忧,找回他的哥哥,只要有这两个人在,剩下的怎么样都可以,也无所谓。 应该是好好想过了,梧桐才缓缓开口,“其实我同你一样也没了双亲,忧儿。”这一声亲昵问候又落进梦里了,无忧这个小混蛋总是在他吐露心声的时候睡去,该拿他怎么办才好,似乎重要的事都是这样被掩盖了。 “睡吧,忧儿!” 一夜无梦,梧桐的怀里最能安眠,无忧有些痴迷他的怀抱,只要是梧桐,不仅仅是怀抱吧! 早饭之时,大爹爹嘱咐了些寻常的东西,本来就没什么可以嘱托的,不就是不要乱跑之类的话。 两匹壮马,两只包袱,四人行。 无忧也想过,就这样跟着他们走出这里会不会被那些人找到,大爹爹像是有什么瞒着他们,故作轻松的讽刺着说:“你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早就没人注意了。 更何况,有你爹爹我在,怕什么!你爹爹我可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绝世高手,就算是他们来,我肯定……” 这人语气总是这么狂妄,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劲,估计只有师先生才能治他,索性无忧闭了耳朵不听了。 “爹爹,我要和你乘一匹马!”无忧无奈耷拉着脑袋,走到师先生身边,师先生笑语盈盈,一如往昔宠溺的神情,“阿商,够了,该上路了!” “唉,有了新欢忘了旧爱,这还是个小鬼头呢!” “想什么呢!” 大爹爹冷哼一声,一跃上马,向梧桐伸出手,“来,梧桐,跟大爹爹一起!”这个人说幼稚还真幼稚,大爹爹说的及其用力,无忧一下就忍不住,抿嘴笑出来。这个活宝,和师先生真是相配,不,以后不能再讲师先生,要时刻记得他是爹爹,这样才能重生。 “想什么呢?” “没有,爹爹,我们也上马吧!” “好!”师先生莞尔一笑,自然的摸摸无忧的脑袋,好像真的是宠爱了很久的儿子,自然做着这些亲昵的的动作,无忧不禁有些恍惚了。 世间万千,人物各自不同,说不同,人们更愿意相信,某一处停留着对心的慰藉。师先生一定就是爹爹给他留下的温暖,连着娘亲的分量,一起宠爱着,长大。 “抱紧了!” “恩!” 无忧从后面抱紧他的新爹爹,春风温润的笑容,身上残存的孱弱味道,和梦里一样。 嘴上不由得恋恋念着:“爹!” 师先生扯着缰绳,听到无忧的轻唤,停下动作,“怎么了?” “爹!” “嗯?” “爹!” “忧儿?” “爹!” 师先生笑了,半回着身子看看身后的小鬼头,无忧不用抬头也知道他的表情,他的笑,只是用力抱紧了他的腰。 大爹爹商先生听着一问一答,心里早就飞醋横生,撇着嘴,吩咐坐在他身后的梧桐,“哼哼,梧桐,叫声爹爹来听!” 这,还真是小孩子的脾气,梧桐才不是幼稚的人,由着商先生自己玩。 “喂,梧桐,你这个臭小子!”商先生急得跳脚,幸好实在马上才没真的跳起来。 “阿商,我们爷俩先走了!”两腿夹着马肚,轻喝一声,马匹上路。 “气死人了,梧桐呀梧桐,你就不能喊我一句爹爹吗?” “爹爹!”这句爹爹叫的很干脆,梧桐也不想继续闹下去,无忧已经走远了,要跟上去才行。 商先生真的要从马上跳下去了,“现在有用吗,他们又听不到!就不能配合一下,你可是我的儿子,你知不知道?那个臭小子无忧,找时间一定要好好修理他,敢抢我的人!” “再不走,连人影都没了!” 啊!商先生有些抓狂,估计现在有些后悔让梧桐当他的儿子,可是不能退货呦。谁让他老是欺负无忧,梧桐不过是小小的出口气,哼,幼稚老男人。 第22章 路途 走了些时日,无忧才知道自己多想了,不知道两个爹爹是往哪里走的,路途皆是荒芜一片,春去不见夏,空等赏荷花。 “爹,你们是要去做什么,还有为什么能救我们?” “我们呀,本来是要回乐允的家乡,碰巧要转个弯取个东西,才会救了你们!结果东西还没有拿到手,还得要跑一趟呢!”大爹爹商先生一副头疼的模样,不知道什么样重要的东西才会让他这般头疼。 师先生好像知道什么似得,紧紧缰绳,“阿商,其实不用的,这次可能命中注定与它无缘了,今世有你就够了!” 今世有你就够了!!! 无忧听得有些奇怪,之前看他们举止亲昵还只当兄弟情深,就跟爹和吴叔叔一样,不过这些时日看两位爹爹的表现,不似普通的兄弟。 那一日路程有些遥远,还没等找到投宿的地方天色已经变深了,处于安全考虑大爹爹找了一处废弃的小屋,生起火,将干粮放到火架上烤着。两人开始说些很久以前的事情,生活的琐碎,相遇相知相别。 说的浓时,大爹爹就把爹爹揽进怀里,轻声诉说:“以前让你受苦了,以后不会了!” “我知道!” 看他们两人你侬我侬,无忧嘴里的干粮噎住了,吐也不是咽下也不是,梧桐在他耳边低语:“我们去睡吧!” “恩恩!”放下手里还没吃的另一半干粮,撒腿就跑了。 这座废屋有前后两个屋子,不知道荒废了多久,无忧躺在干草上总是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来回游荡,窗户上挂着破烂不堪的纱布,不时飘起来,还真是有些吓人。 “怎么了?” 梧桐也躺下来看着无忧的神情有些奇怪,肯定要关心一下,难为他受这样的苦。 无忧往他身上蹭一蹭,“也没有就是觉得两个爹爹的感情真好,不知道他们在一起多少年才会这样!” “好呀,我们也可以的!” “真的?” “当然,梧桐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当然会永远守护着我的无忧!” 小混蛋像是找到了一个永久的依靠,只顾着开心竟让没有听出隐藏的意思,也是,无忧本来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鬼头。 索性这个时候的夜里没有那么冷了,不然夜深露重的某些人要生病了。 从灭门事件之后,百里无忧夜里睡得就不怎么安稳了,今夜里,无忧觉得有些异样,梧桐在他身边躁动不安,身上的温度也比往常要高出许多。那只手放在无忧的小肚子上,紧紧贴着衣服,不时动一下手指。 黑夜里小心压制的喘息,低声的呢喃,无忧一下就清醒了,“商,商,轻点!” “嘘,他们会听到的!” 简短的互动之后,无忧听到的还是低沉的呻吟,一下就清醒了,这是什么鬼? 转动了一下身子,想要听得清楚一些,一只手将他按住,用极小的声音说:“别动,睡觉!”小腹上的手压在耳朵上,阻挡那些细微的声音,让他入眠。 估计要很久百里无忧这个笨蛋才会知道,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吧! 第二日清晨,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一场春雨一场寒,出了春,雨水还是这般凄冷,这是有些想不通了。山坡上还有几棵晚出的桃花,现在也落败了,无忧记得,第一株桃花开得日子便是他的生辰,不等开花,便成了孤家寡人再没了生辰的念头,索性就这样度过去了。 遭过屠杀的百里庄是不是被人遗弃了,是不是有别的人住进去了,百里家的记忆一定会被涂改的面目前非。 等到盛夏荷花开,吴霖那个小子的生辰,百里打算带着他去玩些时日的。也不知道百里慕颜多了一个弟弟还是妹妹,她爹爹是不是一如既往的疼惜她。 “想什么呢?” “如果这是我做的一场梦该多好,午夜梦回,我总是想起来爹娘的面容,总想着睡醒了,我们还去看花饮酒,好不自在!”无忧将手伸出去,冰冷的雨水顺着屋檐打在手心上,滴,滴,手心里的温度慢慢褪去可也比不上心寒。 梧桐将他的手拉进来,悉心将水珠摸去,用下裙擦干净,讽刺道:“无忧什么时候说话文绉绉的了,吓得我都以为昨夜的妖精把你换走了,不知道现在的是不是我们家的少爷!” 听梧桐说这油嘴滑舌的话也觉得甚是奇怪,不由得将手抽回来,“切!娘亲以前总是让我多读些诗文,现在想想好像也没记住。还有呀,梧桐,你才是被妖精换了,什么时候说话怪腔怪调的!” “我本就不喜多说,可是总也忍不住和你开玩笑。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 “嘻嘻!梧桐也是笨蛋!”无忧扮着鬼脸吐着舌头,布鲁布鲁,口水都吐出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梧桐猛地捏住他的舌头,温暖柔软的肉舌头抽不进去,呜呜啦啦的不知道说的什么,梧桐看他的表情,不由得笑起来,“还要来吗?” “嗯哼,噗惹,噗会惹,桑手!” 听他泛着哭腔,梧桐就收了手,无忧往地上大口大口的吐口水,起身刚想要骂他,就看着那人挥舞着两只手指头,一副期待的样子。把话憋进肚子里,才不会上当呢! 他的手,无忧竟然忘了。 一把抓过来,放在眼前,手心里结了痂脱落了,长着一块白色的新肉,凸起的疤拉有些难看。 梧桐把手抽回去,安慰无忧的失落,“已经好了!” 臭小子扑进他的怀里,两只手抓着他的衣衫,信誓旦旦的说:“梧桐以后我再也不会胡闹了,再也不让你受伤了!” “好了,好了,梧桐知道了!”梧桐亲昵摆弄着无忧脑袋后面的头发,头发愈发的长了,人也要长大了,不知道该往何处发展呢! “你们做什么呢?嘿嘿,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两个小子在做什么呢?” 吓得无忧赶快从梧桐的身上离开,骚红了脸,低着头,看着脚上的靴子。 怪声怪调的那人不是可恶的大爹爹是谁,大早上找不到他们两个还以为是跑了呢,手里拎着一只兔子,身上还沾着血迹,滴答滴答混着雨水渗进水里。 手里打着伞,衣服一半却都湿透了,还笑呵呵的嘲笑无忧和梧桐他们两个。 “那也比您晚上唱歌好,咿咿呀呀,吵得睡不着!” 此刻爹爹师先生走进来,手里捧着大叶子包着一堆野果,正巧听到梧桐这句话,脸色骤变,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阴郁起来,一言不发的走到里面去。 “乐允?”大爹爹苦笑着喊师先生,师先生怨恨看了一眼,蹲下去开始生火,就再也不搭理他。 无忧才想起来原来昨夜梧桐不让他听歌,可是也不是歌谣呀,奇怪,忍不住开口问,脸色又红又黑恶狠狠瞪着他们两个的大爹爹:“昨天晚上两个爹爹唱的是什么歌,为什么我没有听过?” “啪!”一根柴火断了。 “笨蛋!”梧桐捂住这个口不择言的小混蛋,这句话估计都要给师先生留下阴影了,“我们先去玩一会!”连拉带拽将无忧带离暴风地带,商先生估计要爆发了,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问题留在心里如果没有解答就只会变成一个包袱,越来越重,百里无忧这个小混蛋可不想背负这个包袱,一整天都想找机会问这三个人。可是,大爹爹一脸戒备,手里的树枝恨不得打到梧桐脸上的气氛是怎么回事,还有爹爹师先生,躲得他们远远地,也不让商先生碰这种微妙是怎么回事,明明昨天晚上还在唱歌呢。 无忧把视线转移到梧桐身上,软磨硬泡,这人就是死守着嘴巴,眼睛看着无忧的时候开始有些不一样了,不仅仅是以前的守护和誓言,是一种好奇怪的眼神,好像在商先生脸上出现过,奇怪,太奇怪了。 “等雨停了就上路吧,我去里面休息一下!” “乐允!” “闭嘴!” 大爹爹一脸幽怨,可恶的小混蛋,这下该怎么办,不禁握紧了手里的树枝,高手的手里任何东西都可以成为杀人的利器。只不过,梧桐早就拉着无忧遛了。 第23章 居所 有些没有答案的事情,随着时间最后都会有个结果,夏秋都已过去,眼看要入冬,两位爹爹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路途遥遥无期,耍横斗嘴慢慢也变得无趣了,天黑前寻了荒野客栈落了脚,长久赶路,无忧和梧桐都疲倦不堪,早早吃了些东西就睡下了。夜里风急簌簌也惊扰不了两个睡神,夜色不分明,将身影掩盖了。 二日清晨,睡梦中,袅袅之音无形减去疲累,身形皆放松下来,许久不能好好休息的身体得到了满足,睡梦里,琴声牵引着到了一方净土。琴声停了,梦便醒了。 “梧桐,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好似潺潺流水在山涧流淌,上面飘着竹叶,我就躺在水里,好舒服,好舒服!”百里无忧一早醒来,半露着胸膛就兴冲冲给梧桐说这事,好像这梦只有他一个人做了,梧桐系上衣服,将一旁无忧的衣服丢到床上,瞥一眼瘦弱白净的胸口,臭着脸将被子拉上去,“起床!” 随即,走出去,将门合死,无忧傻了,这个梧桐敢和他发脾气了,而且无忧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发脾气呀! 随便用水抹了几下脸,冷飕飕的,打个寒颤,无忧走下楼,两位爹爹都已端坐在客栈的厅里,身边放着长长的盒子,用布袋装着,无忧好奇,连招呼也顾不上,来来回回看个究竟。 “坐下吃饭,没大没小的,没看到你两个爹爹在这坐着,还不问安!” “阿商!” 大爹爹就知道找事,无忧才懒得管他,知道他师爹爹向着他,大爹爹就不能欺负他。无忧闪动着大眼睛,一眨一眨,揽着师爹爹的胳膊,撒娇说道:“爹爹,这里面是什么呀?” 师爹爹将手中的陶碗放下,仔细擦去嘴边的饭渍,不紧不慢,温柔的水从眼窝里荡漾出来,有意无意的看看大爹爹,“是琴!” “那我能看看嘛,我还没见过琴呢!”百里容不会弹琴,无忧从来没有见过,琴是什么模样。 “不行!好不容易修好了,怎么能随便拿出来看呢!”大爹爹勃然大怒,那可是他昨天晚上特意拿回来的,怎么随便打开呢。仅仅为为了一架琴,有什么好生气的,无忧想不通,更可况,师爹爹还没有说什么,他竟然先跳脚了。 “阿商,没关系的,只是看看而已!”师爹爹已然将手指缠绕上琴袋的绳坠,不用力解开扣子,“无忧想不想学琴呢,爹爹教你!” 无忧想不想学武功呢,等下告诉爹好吗? “爹爹我不想看了,我们快些吃饭吧!”无忧扭过头,猛扒脸前的一碗稀饭,不敢抬头看师爹爹的眼神,他一定很疑惑,要看的是他,不看的也是他。师爹爹并没有说话,手指挽一个漂亮的花,将袋子封好,继续吃饭。 “碗里都是米汤了,扒拉什么,把这个吃了!”大爹爹将一笼包子放到无忧面前,委屈说道:“说不让你看你就生气了,你真小气!” “阿商!”师爹爹制止大爹爹再说下去,心中已经猜到些许以前的事情,只让他好好的吃饭就够了。 今晨的早饭吃的压抑,四个人都没有说话,无忧后来后悔了想找些话题缓和一下,思来想去,根本没有可以开口的问题,便觉得不好意思了,从桌子底下,踢梧桐。 低着头斜着眼睛,给梧桐使眼色,索性梧桐是个聪明的家伙,“那个,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到?” “今天就能到了!” “真的?”无忧忍不住惊呼起来,米汤撒了一半,让大爹爹皱着眉看个好半天! “恩,等下去集市上买些用的东西,好些年没有回来了,估计那里什么都不能用了!”一声叹息过去许多年,也不知道,那所房子是不是破败了,乡音未改华发生些,要找的人没有找到,也不知道他们回去了没有。 “这些年,把你束缚在身边,吃苦受累,也没有找到你的亲人,是我不好。等把这两个小鬼头教好了,我陪你,天南地北的好好找找。”大爹爹自知愧疚,握住师爹爹的手,这就是承诺,“吃好了,我们就赶路吧,赶在天黑之前回去!” “好!”师爹爹,低眉笑了,弯弯的眼睛,将天上的弯月收进眼睛里,无忧奇怪两位爹爹的眼神怎么会浓情蜜意,那种眼神只在娘亲的眼睛里出现过,它的出现更多的和悲伤掺杂,娘亲总是这样从后面望着爹爹的背影,嘴里笑着,眼神里尽是悲伤。明明,两个爹爹,是男子呀,别怪无忧单纯,他还只是个孩子呀,什么都不懂。 可是呢,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最好调教了。 集市没有无忧想的热闹,两位爹爹牵着马,无忧和梧桐骑在马上,古琴背在师爹爹的背上,两人说说笑笑俨然一副新婚夫妇的模样。师爹爹的话是柔软的绢纱包围着大爹爹已经放入刀鞘的匕首,时不时还会严词威胁,大爹爹总会举手投降连连告饶。 “想什么呢?” “没有!”无忧矢口否认,流连过街边的没事,之后,突然问梧桐:“我们以后会和两位爹爹一样吗?” 梧桐惶恐的看着无忧,看清他脸上的真挚,才发现自己想的东西很多,便将复杂藏起来,一本正经的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当然愿意了梧桐!”无忧对于他的回答很开心,似乎自己已经得到了生死的伙伴,小孩家家的想的简单,只要有个一起的伙伴就够了,但梧桐可不是这么想的。 “讲什么呢,看这两个小鬼头笑的!”大爹爹被他们的笑声打断了思绪,想不通两个小鬼有什么好说的。 无忧笑呵呵的冲着大爹爹一股脑的全说了:“梧桐答应我,以后我们会和两个爹爹一样!” 看笑话的表情僵硬在脸上,大爹爹不知道怎么往下接,小小年纪就开始定性了,是不是他们的错。在师爹爹骂他之前,乖乖地转移视线,去买米粮。大爹爹想错了,师爹爹没有说话,皱着眉,连头也没抬,心里认定了,就是那晚的事才教坏了他们,心里好内疚。 买完米粮皂粉,调味用的香料,大爹爹在衣料店留了几锭银子,将四个人的尺寸记录下来,预备做几件新衣,连带着冬天的棉衣也跟着一起做了!店家好不容易遇上出手阔绰的主子,将好料子全放上来,不管是不是去年沉下的料子,大爹爹可不是笨蛋,现在他脱离的家族,花销都要省着用,几番商讨之下大爹爹就搞定了。 掂量着身下的银子,前所未有的困扰难到了这个大男人,叹息自己的往后的日子:“以后我就是管家公了!你们以后可要听话,不然,哼哼!” “知道了,大爹爹!”梧桐和师爹爹不说话,无忧觉得如果让他没面子一定会让他生气的,一定会让他饿肚子,大冷天的没衣服穿!大爹爹对他的回答很满意,捏着无忧的小脸蛋,从未有过的高兴,“真是我的好儿子!” “客官有福气,正当旺年就有两个好儿子,您与夫人真是恩爱啊!”店家在账簿上记录下来,也忍不住称赞起来,想来,夫人定是个美人。 “那是当然!乐允,我们走吧!”大爹爹收好钱袋,握着师爹爹的手,从店家惊讶的眼神里走出去,说的话卡在嘴里,真是林子大了什么怪事都有。断袖之风不是没听过,今天算是见到真人了,店家合上了下巴,啧啧,以后还要靠他们挣钱呢! 马上驮着用品,四个人都下马走路,山林层叠,林鸟暮归,无忧看什么都觉得有趣,孩童的心思取代了仇恨,一会捉蚂蚱,一会叼着草和梧桐嬉闹。 “那就是我们的家!”师爹爹手指的方向,树林里若隐若现的房子,周围还有一两家小户,燃着白色的炊烟。无忧想着,终于到了,肚子咕咕咕咕的不停,四个人都笑了。 “好了小无忧,等我们过去就能吃饭了!”没有比师爹爹更开心的人了,他长大的地方就在眼前,从此,青山绿水,与相爱之人,承欢膝下。 “是,爹爹!” 第24章 居所 师爹爹的大房子藏在山窝里,山底有一条小溪,从山顶留下来。远处看的猎户,走进了才发现,远得很,半隐蔽的日子开始了! 红漆多年曝晒,大半都脱落了露出陈旧的老木,杂草在这个时节生的很旺盛,不知名的小花粉的紫的一片连着一片。 马儿驮着东西,甩甩尾巴驱散蚊蝇,低着头吃的正欢!两位爹爹嘱咐两个小孩在这里看着马,然后跑到猎户那去了! 无忧好奇看着这个破旧的地方,小孩的世界莫名其妙的对这些感到兴趣,蹲下去采朵花,傻呵呵冲梧桐笑,“你看,漂亮吗?” “恩,漂亮!”什么时候梧桐都不加思考的赞同无忧说的一切,原本梧桐就唯他是从,从无忧说的那句话之后,心里就乐开了花,无忧说什么都是正确的! “无忧,梧桐!过来!”大爹爹站在下面招手,无忧丢下小花,屁颠屁颠的跑下去,把梧桐都给忘了! “梧桐,愣在那干什么呢!不想吃饭了!”无忧的脾气真奇怪,心情好了,小孩脾性,说话软软的,有时候跟换个人一样,脾气爆的很,随随便便就炸毛了! 梧桐觉得,什么性格都可以,从百里庄主收留他的那一天,他也知道自己和这个傲娇的小少爷捆在一起了! “来了,少爷!” 梧桐很久没有喊他少爷了,有时会喊他无忧,四处无人时会喊他忧儿,冲动够了自己也忘了,无忧还是他的少爷,他纯情的小少爷! 两家猎户聚在一间屋里,小小的屋子,拥挤的很。无忧站在门口,竟然有些认生,等着师爹爹招手才走过去! “这是先生的儿子?”一旁的猎户,夸张放肆的胡须,让无忧害怕,往师爹爹身后躲躲。 “是,他有些认生,马大哥不要见怪!”师爹爹有些歉意的这样说,摸摸无忧的脑袋,招呼着梧桐过来,“这两位是马伯伯,是两兄弟!” “马伯伯好!”“马伯伯好!” 无忧和梧桐排排站,乖乖的问好,两位马伯伯一人大笑,一人严肃,性格一点也不相似! “来来吃饭吧!”两位大娘端着饭菜从外屋走进来,猎户家里最不缺的就是肉,而现在,他们一家四口馋肉馋得很,尤其两个小孩。 大娘后面屁颠屁颠跟着一个小姑娘,旧红色的衣服,腰带上别着一个弹弓,捧着碗筷大胆的打量着无忧和梧桐! “这是我家的小孩,大哥家的小子到年龄了,送去私塾了!小珠儿,这位是师叔叔,这位是商叔叔,这两个是你的小哥哥!”笑嘻嘻的马伯伯很疼爱他的小珠儿,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小珠儿乖巧的喊着:“叔叔好!哥哥好!” 无忧的心思在桌子上那盘肉上,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五脏庙早就咕咕叫了,走了大半年跟着两个爹爹根本就没有吃过好饭!那肉真是诱人呀! “臭小子,没礼貌!”大爹爹使劲往他脑袋上一敲,其实也不疼,大爹爹还是宠爱他的。 两位马伯伯招呼着,“吃饭吧,两位小公子一定饿了,坐下吃吧,坐坐!” “谢过马大哥了!” “先生,不用客气,这些年受你们的照顾了!”取一陶瓷碗,斟满酒,“我们兄弟俩敬两位一杯!” 大爹爹也端起一碗,客气的让酒,“乐允,身体不好,他的那杯由我代劳吧!”大爹爹一饮而尽,十分爽快! “爽快!”板着脸的马伯伯终于说了一句话,接着又斟满一碗,豪气的喝下去! 无聊,无忧心里嘟噜,才不会关心这种事,碗里的肉真好吃,两位大娘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吃的满嘴流油,太满足了!抬头加肉的时候,看到那个叫小珠儿的小姑娘,眼神里鄙夷的眼神,无忧才没心情管她! 梧桐看在眼里,勤奋的将盆里的肉夹到无忧的碗里,嚣张看看那个小珠儿,哼,敢瞪他们家的少爷,吃,把他们家的肉都吃光! 吃过饭,男人们都去上面修葺房屋,女人们将碗筷收了,洗碗刷锅! 无忧吃了肚圆,躺在一边,揉着肚子,笑呵呵看着远处的山色。远山上,一半叶子发红一半叶子发绿,一条明显的分界线,似乎开启了新的世界,无忧看的入迷。梧桐端着一碗清水站在他身边,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梧桐也看着远处的山,等着无忧要那碗水! 小珠儿手里捏着弹弓,站在后面,迟迟不肯上前,平日里她跟大伯和爹爹上山打猎,今天,却不敢向前走一步,和他们一起玩耍! “梧桐,我想去找爹爹!”无忧一个鲤鱼挺站起来,舍下梧桐跑出去,“梧桐跟上!” “来了!”无忧一声招呼,梧桐将碗放到桌子上,看到缩在角落的小珠儿,片刻停留,跟上前去! 无忧吃的饱,太重了,跑的不快,梧桐跟着黑影学了几个月的功夫,很快就追上了,刻意保留距离跟在无忧身后。听他呵斥呵斥的喘息声,便出声劝他:“累了就,走上去,别跑了!” “不行,我要仔细看看以后的家是什么样的!有没有桃花!” 没有桃花的地方,就不是家,那株桃花就是百里家的化身,是百里爹爹在看着他长大!有桃花的地方才是家! 跑到上面,无忧腿都残了,晃晃悠悠打颤,梧桐过去搀他,无忧摆手,让他扑了空。梧桐心里落了一个窟窿,他的少爷怎么了,为什么躲开了他的手! 他心里的无忧少爷才没有想这些,无忧只是想赶紧过去而已! 跑进屋里,全然一副别样的景象,桌椅摆放整齐,也并没有落多少灰尘,无忧觉得奇怪,循着声音,穿过一间一间的屋子,走到后面的院子! 后院和前院一样荒芜,野草丛生,根本没有爹爹们的踪影! 后院有一方池子,引山泉水灌进来,另凿一个出水口,池子里的水都是流动的!被水磨圆的石头,垒砌在水池周围,水草长在池边,长着长长的白羽。池子后面养着一片竹林,无忧看不到桃树,觉得池子很有意思,就站在池子边上,看池子边上的石头。 “忧儿,别靠太近,竹林后面是悬崖!” 听到师爹爹的嘱咐,无忧回过头,难怪听声音走到这里,师爹爹正站在房顶上,挨个检查瓦顶! “知道了,爹爹!”无忧这样应答,眼睛忍不住往竹林后面看,悬崖,难怪会种上一片竹林,没有竹林,根本就不敢往前走! “爹爹,为什么,屋子里都是干净的!” 师爹爹停下来,青发白衣,衣袂飘飘仙气十足,“这些年当然是,你两位伯伯帮忙照顾的,所以,忧儿要很尊敬两位伯伯,要常常帮他们的忙知道吗?” “知道!”无忧乖巧的回答,用力点点头! 不知道笑脸的马伯伯从哪里蹦出来,客气的推辞道:“要不是当年先生的师傅买下这几座山,我们也不能在这里打猎,我们是受了先生的恩惠才是!” “马大哥客气了!” 屋顶上,客气的礼让上句对下句,无忧没有心思听,正好看到站在屋檐下的梧桐,径直走过去,抱怨着,“梧桐,这里没有桃树!你能帮我种吗?” “是,少爷!”梧桐板着脸,拱拱手,他真是礼数都学会了,无忧生气! “你干嘛,突然这样,你是瞧上那个小珠儿了是吧,哼,我爹说了,你是我百里家的人,我不让你去,你就不能去!听到没有!”无忧大声呵斥梧桐,小小年纪就学会抛弃他了,谁知道,梧桐听他说这话,竟然笑了,这下,无忧更生气了,“你笑什么,不许笑!” “是!”梧桐背着手,诚诚恳恳尊无忧少爷的命令! 无忧看他态度还算诚恳,也就不和他生气了,走到最初的房间,找一块破布,丢给梧桐,指着桌桌椅椅,“把他们擦干净!” “是!”答应了,他就勤快的拿着破布开始擦桌子。 无忧觉得太奇怪了,刚刚还犯病对他恭恭敬敬的,被他骂过之后就什么话都听了,莫非,这个梧桐是受虐狂,一定要别人打骂才会乖巧!奇怪,好奇怪!抬头,梧桐就冲他笑,笑的无忧身上起了一层疙瘩,百里庄的梧桐去哪了? 这种情况真的很吓人,无忧从后面抱着梧桐,“梧桐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怎么性格变得好奇怪!” “少爷希望我是什么性格?” “当然是以前的样子!”无忧不假思索的说出来,其实,连他也说不出梧桐以前是什么样子。 梧桐知道,暗暗一笑,“好了,梧桐知道了!” 单纯的小少爷什么也不知道,傻呵呵笑的开心,打量着房顶,房梁上坐着一个人,傻愣着看着他们两个,眼睛都看呆了。 “大爹爹,你干什么呢?吓我一跳!” “哈哈,你说大爹爹干什么呢,当然是检查房梁啊!”大爹爹轻轻一跃,从房梁上跳下来,挑着眉看看两个臭小子,“戏不错,小灰狼吃大白兔!”撂下一句话,大爹爹奇怪的眨眨眼,走进去了。 “咦,梧桐,大爹爹说的什么意思!” “没什么!” “你脸怎么红了?”无忧眉毛打的是死结,梧桐也不给他解开,干嘛呀,最近他们说话无忧都听不懂了! 第25章 龙阳之法 四个男人的手脚很快,两个人的屋子很快就收拾好了,两间屋子中间隔着大厅,算不上大厅,中间摆着方桌,就不大了! 无忧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那间屋子一张大床,一张桌子,桌子上还摆着几个破旧的老古董,“梧桐,我们要睡一张床?” 梧桐铺陈猎户家拿来的被褥,多铺了一层褥子,将棉床单整好,听他的意思有些不愿意呢,“少爷不愿意?” “不是!”无忧了无兴趣,用指腹擦去瓶瓶罐罐上的灰尘,细声问:“梧桐,出事那天的衣服,你还留着吗?” “恩,留着,在包袱里,你要吗?”梧桐停下整理,从后面看着,矮小的无忧,经历这些事,小小的年纪被逼着成熟,不免心痛!可是无忧却没了下文,屋子里静的好像没有人一般。 “那,梧桐,陪我把衣服埋了吧!不知道有没有人把爹娘埋起来,我什么也做不了,就想,如果把衣服埋起来可不可以当做爹娘就在身边!”无忧怯生生的诉说,手指头也停下来不去扣上面的尘土。 “好,明天天亮了,我陪你上山,选个好位置!” “谢谢你,梧桐!”无忧扑倒梧桐的怀里,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只有这样才能获得安全感。梧桐摸摸他逐渐长长的头发,“我们去睡吧!” “嗯!”得了允许,梧桐把他抱上床,让无忧坐在床边,梧桐蹲下去,将靴子和袜子脱下来,窄小的脚板和圆圆小小的脚趾上,磨出了一层黄色的茧子,心里觉得疼,他的少爷是尊贵的人,怎么能受这样的苦,用手指去碰触一块一块的茧子,无忧往后缩,梧桐才晃过神。 “我自己脱衣服!”无忧翻个身从床上站起来,将外衣褪去,两三层的外衣,脱起来麻烦,穿起来更麻烦,以前都是有阿杏帮他穿衣,无忧现在不能去想以前,因为害怕,如果他能什么都靠自己了,百里爹爹也会开心的! 梧桐看着他,眼睛里的亮光慢慢暗下去,“少爷是嫌弃梧桐,不想让梧桐碰吗?” 无忧一本正经的看着他,手上动作也停下来,听梧桐的话,像是陌生的字眼,神情却比以往更加落寞,好似他已经落在了地狱深渊,没有可以依靠的身份,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生活,“我已经不是少爷了,梧桐!” “百里无忧,永远都是梧桐的少爷,梧桐的主子,就算天地覆灭,梧桐都跟随主子,追随少爷,所以,无忧,别把少爷毁掉!”梧桐双膝跪在地上,头垂的很低,“原本,我也是有家人的,爹娘兄长,我不过是跑出村子偷懒,等我回来整个村子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空城,人都不见了,我连他们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如果没有碰到吴当家,我可能就不会陪伴在少爷身边,少爷你还要梧桐吗?” 梧桐不敢看他,直到要讲的话全部讲完才抬起头,无忧半斜着衫子,小小的年纪能做出的只有惊愕的表情,随后,摊开两只手,命令道:“梧桐,帮我脱衣服吧!” “是,少爷!”梧桐欣喜万分,骨子里的奴役成分活跃的厉害,连他自己也想不到,会黏无忧黏的厉害,心里恐惧被无忧抛弃! “那个时候,你害怕吗?” “怕,也怕自己会死!”梧桐将他的衣服放在旁边的凳子上,掀开被子,无忧走进去,梧桐帮他掖好被角,笑笑,“幸好,我没死!” 幸好,如此,梧桐才遇到了无忧,到不知道该庆幸还是难过。 梧桐褪去衣服,躺在无忧身边,见他已经闭上眼睛,也只好,安静的躺下去,挨着他,平躺着谁都不说一句话!桌上的灯油燃灭了,周围都陷入一片死寂,无忧连翻身都没有,梧桐心底慌得不行! “梧桐,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经历了这些,只是,看着爹爹和娘亲还有百里庄的人在眼前倒下,我害怕,害怕失去!万一我不能为爹娘奶奶以及百里庄上下报仇,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爹爹和娘亲岂不是枉死了!”这样的话一直憋在无忧的心里,在他这个年纪,能讼诗文已经是天大的事,无忧却要手这样的苦难,他觉得天上有个坏蛋,故意给他考验,要考验的人还有梧桐! “别怕,什么都别怕,梧桐会陪着少爷,陪着少爷报仇,陪着少爷担忧,无论少爷要做什么,梧桐都陪着少爷,绝无二言!”黑夜里,梧桐的话置地铿锵,砸在无忧心里,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枕头上,谷米的枕头将泪水都吸进去。梧桐感受到他的一切,主动将他揽在怀里,安慰他:“少爷,别怕,有梧桐在呢!” 就是这个时刻,无忧觉得只有他的怀抱才能让他安心,正是因为如此,无忧才能在这些夜里度过! “梧桐,从此以后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梧桐知道!”梧桐把无忧紧紧揽在怀里,将唇印烙刻在他少爷的额头上,无忧乖乖地接受他的誓言,这种乖巧无疑是对梧桐的认可,于是梧桐便开始不安分的摸着无忧的脸颊,确定了嘴唇的位置,吻过去! 无忧也没有料想到,一只手拍在梧桐的脸上,大喊:“你干什么?” “那个,那个,睡觉吧!”梧桐支支吾吾最后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以此搪塞,好在无忧也没有再问,两个人,平躺着,都不在作声!貌似,无忧因此留下了阴影。 天色蒙蒙亮,无忧和梧桐两个小子抱着包袱,拿着昨天的铁锹往山上去了,白霜早就迁徙到这里落地生根,林子里的红叶慢慢的坠落在地上。梧桐怕他会脚滑,便扶着他,“要去哪里,把它们埋了?” 无忧也不知道,山上雾气大,云雾缭绕的不似人间,“那!”无忧说着就跑过去,那里,是百里庄的方向,这样,对爹爹和娘亲都是一种安慰! 两件外衣,不需要很大的坑,梧桐说:“山里的雨水多,太浅会被冲走!” 无忧默许了,梧桐挥舞着铁锹,将土坑掘的又大又深,就算埋下无忧也绰绰有余,“梧桐,够了吧,太深了!” “好!”听话的停下来,将整个包袱放下去。 “等等!”无忧突然抢过来包袱,放在怀里,使劲嗅着上面的味道,然而上面什么味道也没有了,无忧似乎没有了支撑,把它们埋葬了,就再也没有百里庄的回忆! “少爷,别怕,梧桐还在!”梧桐温声宽解无忧,看到缝隙,就把包袱从他手里拿过来,放在深深地土堆里,终日被潮湿的泥土包围着,十年二十年,它们就会和这里融为一体,梧桐更希望,时间流逝,无忧能够忘记报仇,至少不是为报仇而活! 梧桐将它们掩埋了,堆成一个小小的小丘,将石头压在土堆上,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样子,无忧不懂,看着他做完这些事,只是没有再哭泣,看着梧桐,“梧桐,过来!” 他便听话的过来,蹲在无忧面前,“怎么了?” “谢谢你,梧桐!”无忧有样学样,瞄准了梧桐的嘴巴,对上去,唇与唇短暂的碰触,然后分开,简直比问候还要平常! 梧桐收到了惊吓,他的少爷是开窍了,用这种速度,很快就是他的人了。他就抱着这样的心思,分开之后,又一次亲上去,“啪!”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施害者百里无忧不敢相信,受害者梧桐更不能接受,大眼瞪小眼,“我们回去吧,两位爹爹该着急了!” “是,少爷!” 下山的时候,太阳早就升得老高,大爹爹去山下猎户哪里寻些肉,师爹爹则气定神闲的坐在门外的石桌上擦拭琴弦。 “回来了,喊阿商吃饭!”琥珀色油膏里有一股桂花的味道,白色棉布不放过任何死角,见两个小鬼没有任何动作,便停下来,“怎么了,不开心?” “没有,爹爹!无忧只是有些想家了!” 师爹爹放下手里的东西,招手,“过来无忧!” 无忧乖乖走过去,师爹爹的手还沾着桂花的香气,仔细整理他的衣服和头发,“忧儿,师爹爹不会让你忘记你的爹爹,你年纪还小,慢慢就会淡忘,过自己的生活。以后就把师爹爹当做依靠,不要再难过了,好吗?” 无忧听着不言语,伸手指巴拉巴拉琴弦,琴声低沉,无忧同样地狠的喃语,“知道了!” “梧桐,去叫阿商上来。无忧帮师爹爹把琴抱回去好吗?” “恩!知道了!少爷,梧桐一会回来!” 师爹爹听他的话不禁笑了,小小的年纪就知道保护的意义,看来以后的路有梧桐在,他也能少担心了,“忧儿,以后要好好对梧桐呢!以后修理他不要往脸上打了!” 无忧心虚低下头帮师爹爹将古琴装进袋子,羞涩回应:“知道了,爹爹!” “乖忧儿,要是你能忘记仇恨该有多好!报仇师爹爹能理解,若是有一日,必须搭上性命才能完成的报仇,师爹爹希望您你能记得我的话,没有比活着的人更值得去奋不顾身的了!也许你现在还不理解,就算从来不提起报仇,师爹爹也希望你能够牢牢记得!知道吗,忧儿?” 百里无忧抱着琴,迈着小小的步子,似懂非懂的听进去,如同那一日百里爹爹对他说,義是怎样的含义,他都不懂,只是觉得,天底下没有比爹娘更关心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开始正常更了…多多支持。 第26章 龙阳之法 跟着大爹爹回来的还有那个行为举止都很嚣张的小珠儿,活脱脱就是撒野版的百里慕颜,尤其手里总是捏着的弹弓,和男孩子有什么分别! “叔叔早!”这小妮子蹦蹦跳跳直接越过无忧,也不认生的爬到椅子上,将手里一个罐子放在桌子上,“爹爹说,叔叔最爱吃这个,娘亲特地做的!” 听这话,师爹爹眼睛里大方亮光,伸手要开盖子,门口一声大喊,“乐允,别!” 无忧也奇怪,大爹爹怎么会这样激动,又不是洪水猛兽,师爹爹才不管他,就将盖子打开了! “啊!这是什么?”无忧捂着鼻子从那里跳开,臭烘烘的味道挥之不去,吓得他跑到门外,问同样被恶心到的大爹爹,“大爹爹这是什么呀!” “是什么,还不是你那爹爹的怪嗜好,臭烘烘的豆腐都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大爹爹被他的怪癖折磨了许多年,始终都没有把他纠正过来,这次都没有阻止住马二嫂的盛情,“走走,大爹爹带你们去烤肉,这个屋子没法呆了!” “阿商,你真的不吃?”走之前,师爹爹还特地招呼大爹爹,奇怪了,怎么会有人喜欢这些东西! 无忧和梧桐一脸怪异,跟着大爹爹跑到门外去烧刚刚拿上来的野兔。马二哥都好好收拾好了才让他拎上来,剩下几只也用盐腌上,固定在架子上,现在已经挂在房檐下面了! “大爹爹,为什么味道怪怪的,一点也不好吃!” “哎呦,还挑刺,不然你就去找你的爹爹吃豆腐去呀!来梧桐,你大爹爹给你块肥的!”大爹爹撕下一只肥肥的兔腿,过了秋的兔子吃的够肥,不用加油烤,油滋滋的都出来的,可是味道怪怪的。 “我这里有蜂蜜和盐巴,我爹爹烤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小珠儿颠颠跑进来,从腰上拿出一个小方包,里面放着两个小罐子,长长细细的,蜂蜜涂抹在还在烤的半只兔子上,佐料一撒上去,香味马上就出来了。 无忧觉得太神奇了,便大呼:“太神奇了!” “神奇的还多呢,山上的榆树上有马蜂窝,爹爹就从那里取蜂蜜,烤馍的时候放蜂蜜和香料特别好吃!”小珠儿看上去也不讨厌了,无忧听着兴奋,就从架子上撕下一块兔肉,放进嘴里,味道果然鲜美了,甜甜的肉,嫩嫩的,“哇,小珠儿真厉害,太好吃了!” “怎么说呢,比你大爹爹的手艺还好?”这个老家伙竟然不开心了,非要尝尝,放在嘴里,“奇怪,奇怪,我怎么不知道还能这样吃!”一口一口,剩下一般的兔子都吃进他的肚子里,梧桐手里还捏着一根腿,吃惊看着大爹爹的举动! “还说呢,哼!小珠儿,还有没有,我还要吃!” “好哇,跟我回家,我给你烤,肯定还要好吃!”小珠儿还是小孩子的性格,听无忧一说,就屁颠屁颠的等着无忧跟她走!看来要个玩伴也不难,只要烤兔子给他就行了! “好,我跟你回去!”这就把无忧搞定了,使劲点头,小鸡嘬米一样勤快。 “少爷,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呢!”背后幽幽的哀怨的声音,他的少爷真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脾气面对,对他霸道,他就会哭的没边,对他温柔了,就会挨他的耳光,现在人都要跑了! “什么事?”无忧听不懂他没头脑的话,也不记得还有什么事情要做,还有比烤肉更要紧的? 梧桐拉长了脸,不说话,大爹爹嚼着嘴里一块肉,大声称赞:“嗯,果然好吃,果然还是肉好吃!” “小珠儿,那我们走吧!”无忧主动牵着小珠儿的手,从这里走出去,一路小跑去品尝那个让他心动不已的美食! “小小年纪就跟人跑了,看来还是得找个人把他管的老老实实的!唉,就是麻烦呀!”大爹爹最喜欢在阴凉地看戏,放下吃的只剩骨架的兔子,抹抹嘴,“唉,也不知道乐允的味道散了没有!”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回正厅!梧桐留在那,还想不通该怎么把他的少爷套牢! 无忧被小珠儿带走了一天,梧桐索性也不去找他,听着大爹爹的一语双关,简直要气死了! “看来当爹的要好好帮帮我的乖儿子,是吧,梧桐!”大爹爹出于好心的关照,梧桐才没有心情,看来还是要自己想办法才行! 这个时候,最适合把地里还埋着大白菜刨出来炖上大块的猪肉,这几年野猪变少了,马家猎户也很少打猎野猪,这肉还是留着过冬的,分了一些给大爹爹!师爹爹非说要给他们露一手,捏着刀从厨房来回溜达! “梧桐,我回来了!”无忧玩的满身泥巴,身上沾着不知名的毛发,“梧桐,小珠儿给我们炖了肉,你来尝尝!”无忧捧着大碗,脏兮兮的脸上灿烂的笑着,站在梧桐面前,小孩子总是那么好唬弄,现在早就把早上的仇恨忘得光光的! “你不吃?我特地拿给你的!” “吃!”梧桐心里乐开了花,伸手去接,被大爹爹抢先一步接过来,“哎呀,晚上不用吃乐允的饭了,嗯,闻着就香!梧桐不吃是吧,那大爹爹吃了啊!” “大爹爹,那是给梧桐的!”无忧不满大爹爹抢走它,这明明是梧桐的! “嗯,好吃!”两根油乎乎的手指头直接就捏起一块肉,咂咂嘴,果然美味,“无忧,你想不想学武功?” “想!”无忧想都没想,这让璩商有些意外! 大爹爹低着眼帘,看看碗里还剩下的几块骨头,赞许的笑了,“好,大爹爹教你,有仇不报非君子!我们无忧怎么能畏缩呢!” “您这想法,师先生知道吗?”这两个人的想法还真是不相同,让师爹爹知道了还不打他! 大爹爹冷笑一声,把碗放在桌上,蔑视盯着梧桐,“难道你不想学,那以后,梧桐可就跟不上无忧的脚步了!” “我也要学!”梧桐笃定的说道,如果不能帮到无忧,他还有什么作用,他的余生都是和无忧少爷绑在一起的! “忧儿回来了,快来尝尝我的手艺,加了豆腐,你尝尝香不香!”师爹爹明媚的笑容挂在脸上,屋里的人听到豆腐的时候就四散了,“人呢?” 好在无忧吃了饱饱的,梧桐就惨了,趁师爹爹不注意把肉从清水里涮干净了才敢吃,臭烘烘的味道挥之不去。无忧离他远远地,捏着鼻子不让他靠近!这时候,大爹爹进来了,手里握着一本薄薄的册子,嘴角含笑的走进来。 “无忧,梧桐,我的两个好儿子,今天你大爹爹教你们一个武功,绝对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大爹爹扒拉着手里的书册,“龙阳之法,这可是费尽前人的心血写成的,一朝练成就是天下无敌!” “真的吗,大爹爹?”无忧和梧桐瞪着两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什么功夫能够天下无敌,无忧太想知道了! 大爹爹奸笑着,把书打开,“不要后悔呀!” 武功秘籍上面画着两个男人,面向前方站着,只有一块布料搭在身上,上面写着一些无忧还不认识的字。第二张,两个人的衣服已经脱下来了,面对面站着,无忧觉得奇怪,梧桐早已是红透了脸! 屋外一声琴鸣,将大爹爹震倒在地,武功秘籍也掉在地上,只有封面上,龙阳之法的名字斗大! “阿商,回来!” 大爹爹听话的,赶紧捡起来武功秘籍,溜溜的从屋里跑出去,乐允幸好放他一马,晚上有的受了,这本龙阳之法,看来短时间内用不上了! “梧桐,为什么师爹爹不想让大爹爹教给我,师爹爹就那么不想让我复仇吗?” “可能师先生只是想把最好的功夫教给少爷而已!”梧桐安慰无忧,他还不知道那是什么秘籍,“少爷想学那本秘籍?” “想!但为什么要两个男人一起练呢?”无忧也觉得奇怪,什么功夫要这样才能练,一定是很厉害的功夫! 梧桐还挺感谢这个自大的大爹爹,看来还是帮得上忙的,就试探的问无忧,“那少爷想和梧桐练这个功夫么?” “嗯!”无忧不假思索的应答,似乎也没有另一个人和他练这个功夫,无忧没选择!梧桐可就认定了无忧少爷被他吃定了,若是有一日,从大爹爹那里拿出来,无忧少爷不就是他的掌中之物,还怕被小珠儿抢走了! 龙阳之法可是个好东西! 第27章 学武 果然大爹爹被师爹爹修理的很惨,第二天都没有起床,不晓得师爹爹是用了什么法子才管用的,无忧倒是很好奇! “爹爹,无忧想学功夫,你不能把你的功夫教给无忧?” 师爹爹很是犹豫,一根一根的琴弦变换的挑弄,就可以出现美妙的琴曲,这个功夫,无忧是学不来的。 “忧儿,想不想听听爹爹的故事?”第一根琴弦响起,大爹爹就自顾的开始叙述,“爹爹的爹爹是个剑术很厉害的剑客,爹爹也不知道自己的娘亲是谁,连爹爹都不是爹爹的亲生爹爹!爹爹的爹爹,名字唤作凌玄。师傅唤作,师宣。爹爹的名字是师傅取的,爹爹和师傅从来不吵架,爹爹有喜欢的人,是江湖上很有名的门派的继承人,自从他死之后,爹爹就整日闷闷不乐。这些都是师傅给我说的,我的琴也是师傅教的!师傅说,琴音最能潜入人心!” 师爹爹温馨的笑容让他想起与家人的往事,手里的音调逐渐轻缓,“十岁的时候,爹爹从家里离开,师傅碍于我还没有长大,只好等五年之后才出去找我爹!可是后来,几年没有过去,他们都没有回来,只好出去找他们,却不曾想碰上阿商这个泼皮,就再也没有找到他们二人!”琴声停了,师爹爹心里说不出的浓愁都在曲子里了,“这曲名为《落叶》写自离秋,是师傅的祖上写的,最应景!” “爹爹!”无忧走过去,抱住师爹爹的腰,想要将关怀传递给他! 师爹爹摸摸他的头,欣慰的笑容没有离别之苦,“乖忧儿,爹爹没事。既然你们想学武功,那两位爹爹就把所学的功夫教给你们,只是,这以琴伤人需要天资,忧儿和梧桐是学不成了。好在,爹爹的爹爹有武功秘籍还留在这里,他的功夫在江湖上也是屈指可数!” “是,龙阳之法?” “这个,爹爹会教你最好的!龙阳之事,还是让别人来教!”师爹爹不禁怨恨大爹爹阿商,这个家伙搞什么,把无忧都唬弄成什么样子了! 师爹爹带领着无忧和梧桐两个人去他们的屋子,大爹爹没在房间。这里的摆设也极其简单,一方桌案,古琴公正摆放在桌案上,青纱盖在琴身上,把灰尘都阻挡了!小香炉还没有点燃过的痕迹,高高的格子架摆放着一些过去的花瓶,几本陈旧的书籍,看来师爹爹的爹爹不是个爱书的人。师爹爹从角落里打开一个盒子,灰尘积了一层又一层,师爹爹皱皱眉头,拿抹布弹去灰尘,“看来这些年,是没有人回来过了!” 几个蓝册子用油纸包着,很干净,“我爹的功夫很厉害,比他功夫还厉害的是师傅说的人物,楼嗣。这本《流云十二式》的剑谱是他给我爹的,自从他和我爹的事情被门派知道之后就被逐出师门,从此了无音讯。师傅将这本秘籍仔细收着,连同琴谱一起收在里面。从今日起,爹爹就教给你们剑法,另外一段乐曲,希望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是,爹爹!”无忧才不懂得他说话有什么区别,只是晓得,他师爹爹终于同意教他们武功了,只要有了武功,他就能为爹爹报仇了! “乐允,你真的决定了!”大爹爹立在门外,一本正经的神情,有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商量过许久的问题,再困难都要做出决定,少年的心思总会围绕在这方面,直到多久之后,他才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阿商,你的剑术比我好,他们的师傅要你来当了!” “知道!我们的儿子不能让别人受欺负!”阿商走进来,微笑着安慰乐允,一手一个儿子,拍拍他们的脑袋,“以后,要勤奋练功了!” “是,大爹爹!” “是!” 无忧的脑海里还不知道什么是练功,只是知道,练功意味着就能为爹爹报仇,无论他的代价有多痛苦!可是梧桐是知道的,他为此付出过巨大的代价,但是这一次,梧桐愿意为了少爷再一次走上这条路!连同他的师父,黑影的嘱咐,保护少主。 “好,既然你们决定了,明天开始,我们就开始,你们不要受不住就行!”大爹爹嘴角还是笑着,笑的很奸诈还别有深意,无忧被他笑的冷飕飕的,往师爹爹身边靠。 “忧儿,这是你决定的,不能怕!”师爹爹这样告诉无忧,既然做了决定,就要做下去,不能怕! 《流云十二式》的剑法和名字一样,流云两字,剑法在于行云流水,练此剑法者要有轻盈的身躯,手腕要能承受住更重的力量,才能在握剑的时候舞出流云的剑式! 大爹爹采取的手段就是一大早就把两个鬼头捉起来,手上,脚上绑上石块,棉布包裹着石块,绑上手脚,无忧只觉得连动弹都动不得!梧桐之前跟着黑影训练过一段时日,这些过程,他也训练过!他只是有些心疼他的少爷,不让他学武,他肯定不会答应,这种苦,他怎么能忍受呢! “小珠儿不是说这山上有蜂蜜嘛,今天你们两个就去山上,取蜂蜜!一人一个罐子,取满为止!”大爹爹将两个罐子递到他们手上,罐子不大,也没有什么分量,无忧不晓得这个人打得什么算盘,看他的意思,也不准备跟上去,看来大爹爹说要教他们武功是说着玩的! “去吧,跑着去!只要你记得是自己决定学武的,要是偷懒什么的,大爹爹就不管了!”大爹爹一声令下,无忧和梧桐两个臭小子就迈着小步子往上面跑了!梧桐的底子比无忧好,无忧太弱了,跑不了几步就气喘吁吁的不肯再跑。 “少爷,你忘了百里庄是怎么被屠了,难道现在要放弃吗?”梧桐用最刺心的话刺激无忧,无忧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心里就会涌起一股恨意和冲动,这股冲动能让他坚持,这种坚持只会持续很短的时间! “梧桐就一会,让我休息一会!”无忧惨兮兮的恳求,身上的汗渍已经浸湿了衣服,石头绑着手脚,都要垂到地上了,不堪一击的模样,让梧桐心里难过! 树梢上,轻蔑的语气再次响起,不是大爹爹是谁,“我就知道无忧撑不住,看来学武是闹着玩的!” “没到最后,你怎么知道呢!”话音从另棵树上传来,声音飘摇,和清晨一样干净,不带一点世俗的味道! “爹爹,大爹爹!” 还以为这两个人不会跟上来,看来,还不知道猫在树杈上多久了!梧桐比无忧发现的早,也就是之前无忧抱怨的时候,两个人才轻功上来,他察觉到了,这种敏感的感觉是黑影教给梧桐的! “无忧,大爹爹帮你一把!”大爹爹自信能把他调教成一个好的剑客,瞄准了树枝上的蜂窝,一颗石子就能将它打散,“乐允,我出手了!” 师爹爹默许了,可无忧还不知道他要帮的忙是什么,只见他,伸手一挥,头顶上的蜂窝就散了,然后听到大爹爹惊讶的口吻说道:“哎呀打错了,不是蜜蜂,是马蜂!我们走了!” “大爹爹你个坏蛋!啊!马蜂,啊!”无忧大叫着,躲避马蜂,梧桐牵着他的手,从树林里躲藏。梧桐知道泥巴可以躲避马蜂的追击,这次他选择忘记,跑,是大爹爹的要求,也是无忧最重要的一步,马蜂的痛,他们都要忍受! “梧桐我害怕!” 无忧跑不动,被马蜂围着,梧桐怀抱着他,把马蜂都挡在外面,安慰他,“少爷,别怕,梧桐在!” 马蜂的刺又长又尖,都能透过衣服扎进肉里,毒液从皮肤灌进身体里,一个一个小点点立刻就肿起来。梧桐挥手驱散这些小东西,怎么都不能将它们打散,他们会找到缝隙然后使劲的扎进身体里! “真是个笨蛋!”大爹爹料想到了梧桐会护着无忧,这种随时能把命搭上的保护,太笨了,白粉撒下去,马蜂全都退去,地上还留着马蜂的蜂尸,“回去!” “是,大爹爹!少爷,少爷?”梧桐肿着手臂,发现无忧早就晕在他的怀里! “没用的小鬼!”大爹爹从树上落下来,摇摇头,抱起无忧,看着梧桐问道:“你能自己回去吗?” 梧桐坚定的眼神,没有任何动摇,“梧桐可以!”梧桐的脸肿的和猪头一样,衣服下面早就不堪入目,大爹爹心里不忍,只好一手抱着一个,“小鬼头就是麻烦!” 两个小鬼呼呼跑上来,凭大爹爹的功夫,施展轻功,脚踩红叶,衣裙不沾露水,轻盈掠过天际。 “乐允,药配好了吗?” “恩!今天是不是太狠了,看看他们身上的包!”师爹爹心疼不已,现在只要用小镊子将蜂刺一根一根拔出来,用草药汁擦在红包上!不消几日就能消了,但这种方法不能长久,“从明日起,我抱琴同你一起,用琴音控制蜂群应该不会伤害到他们!” “这两个臭小子,养儿子就是麻烦!”大爹爹给他们上药,梧桐身上的伤最严重,都是护着无忧的缘故,他最心疼梧桐,小小的年纪就知道保护无忧。无忧年少失去两亲固然可怜,梧桐的衷心让他窝心,就是不知道,无忧能否体会梧桐的衷心,好好地学武,不枉费这一世!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朋友生日,没有更新,今天来了 第28章 学武 师爹爹言出必行,早起抱着古琴将蜂群引着往无忧和梧桐身上跑,跑完了就让他们在院子里扎马步。大爹爹手里拿着粗藤条,他们稍有松懈,手里的藤条就落下来,一点都不带心软的,打的疼死了! “师叔叔,为什么两位哥哥身上绑着石头,商叔叔还要打他们?”小珠儿拿了些菜籽上来,等冬雪下完了,不入春就种下,来年就有新的菜吃了! 师爹爹仔细查看马二嫂留的菜籽,看来是吧最好的都送过来了,就逗她,“小珠儿,你的两个哥哥是在学武呢,你要不要一起呢?” “小珠儿不喜欢学武,小珠儿喜欢打猎!”小珠儿跑去无忧和梧桐面前,扮鬼脸让他们笑,笑一声,大爹爹的藤鞭就打一下,教训道:“不许笑,不能松懈练功,听到没有!” 小珠儿咯咯笑着看着他们受罚,心里欢乐的不得了,托着腮帮子和大爹爹商量打哪里的部位最疼! “小珠儿很适合当师傅呢!”师爹爹将菜籽收起来,透过厨房的窗子听到这些话,也觉得好笑,小孩子的脑袋里不知道想的是什么,彼此捉弄,也过得快活! “我可不会当师傅,我以后要当个猎户,和我爹一样!” “小珠儿还是要嫁人的,嫁人也要留在山上,不怕你的相公和你吵架?”师爹爹逗她来了兴趣,都忘了小珠儿还是个小姑娘,这种话题也问得出来! 小珠儿可没想到那个方面,大咧咧的回答:“我才不嫁人,我要留在山上,等堂哥回来,一起在山上玩,才不嫁人呢!” “小珠儿的愿望真好,不知道小珠儿的堂哥什么时候回来?” 小珠儿挠挠头,也不知道她的堂哥什么时候回来,大伯说他以后要寒窗苦读是要做官的人,小珠儿也不知道堂哥什么时候能够回来。眼神落寞,噘噘嘴,“堂哥一定会回来的,要是他不回来,我就在这里等他!” “现在的小孩还真是执着!”师爹爹晓得世事无常,小珠儿的堂哥会不会回来找他,是不是当官都不好说,“小珠儿,不然从这两个哥哥里找一个怎么样?” “哼!师叔叔是坏人!”小珠儿也不是笨蛋,知道师爹爹是在开玩笑,看着两个练功不成样子的两个哥哥,“才不要呢,臭烘烘的,小珠儿才不要!” “喂,你太欺负人了,你还说过教我打猎呢!”无忧听她语气,就不开心了,什么吗,臭烘烘的,“别再喊我哥哥了!” “谁稀罕喊你哥哥,哼!只有堂哥是小珠儿的哥哥,你才不是!看你的腿都打哆嗦了,连梧桐哥哥都比你厉害!” “谁说的!”无忧要反驳,大爹爹的藤条就落在他身上,“哎呀!” 无忧被大爹爹严厉警告,“忧儿,不许说话了!练功的时候不能分心!”手里藤条还特意挥舞两下,这种恐吓,还真是好师傅呢! “一群坏人,不理你们了!”小珠儿说不过他们,拿起腰上别着的弹弓,“奥忘了,我爹说,过两天就要下山去过冬啦,问你们要不要一起下山!” “不了!等下,师叔叔会给你爹爹说的!回家过年,见到小珠儿的堂哥要记得给他说,你的想法记得给他说,知道吗?” 小珠儿挺挺后背,一副多管闲事的神情,嘴硬心软口是心非的小珠儿!颠颠走出去,顺着路跑出院子,她还没玩够呢! 大爹爹思索片刻转过身对师爹爹说:“乐允,明日我去一趟集市,把我们订的棉衣取回来!顺便买些东西给马家二哥,算是谢谢他们对我们的照顾,怎样?” “好,你想的周到!记得买些跌打酒,这两个小鬼要受苦头了!”师爹爹知道他们以后受的伤会越来越多,他的练武之路比他们都轻松,好在那些练武的日子他都度过了,不用继续了,辛苦这两个小鬼头! “大爹爹,我的腿好痛,胳膊也疼,我能不能休息一下!”无忧两条腿都晃得厉害,梧桐倒是好,一头热汗,还能咬牙挺着,无忧真的撑不住了,脑袋都昏昏沉沉和灌了铅块一样,沉死了! “忧儿,你这么支撑不过,还怎么学武!” “梧桐在!”梧桐脸色发白,看到无忧的脸色,弱不禁风身板如纸的模样,就想替他扛下来,什么功夫都可以为他练! 大爹爹听他的话,手里的藤条特别想敲到他脑袋上,有他宠着无忧,无忧还怎么练功!“在你个头,练你的功夫!无忧,休息。梧桐,继续!” 又过了一个时辰,梧桐才坐下!手脚走起来都很吃力,无忧心疼!站在后面给他按摩,肩胛到臂弯,无忧的手指轻轻地按压着! “少爷,没事的,你不用按了,坐下休息吧!” “不要管我!”无忧小脾气发作,梧桐竟然还不领情,他是少爷的,梧桐应该要听他的!这个家伙总是护着他,万一他练不成武功,不能为百里一门报仇怎么办? 梧桐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心里下了决定,猛地站起身,走出去,“我去找大爹爹!” 看梧桐消失在门框的身影,心里乱糟糟的和麻线一样怎么也理不清,他要报仇,可是坚持不住受苦,练不成功夫他还怎么报仇!长叹一声,躺在床上,继续休息!如果从此长眠不醒,这样的念头再一次闪过! 梧桐跑去大爹爹的房间门外,还未敲门,听到里面两位爹爹正在交谈! “梧桐是个练武的好材料,日后定能有所大成!可是无忧,要是对他太手软,日后在江湖上肯定受人欺负!你不要心软,现在心软,日后他就受人欺负!知道吗,乐允?” 师爹爹小声为自己辩解,“我知道!自己的儿子,不忍心而已!无忧和梧桐,我宁可他们平淡了此一生!” “自从我们决定救他们,就知道他们肯定会报仇。这是他们的选择,我们尽力就好,免得日后,我们都后悔!”大爹爹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是混蛋,经历过沙场点兵的人,怎么可能是混迹江湖的老油子,“梧桐,你找大爹爹有事吗?” 梧桐的踪迹被他感觉到了,也没想推门进去,就在门外,神情坚定的告诉大爹爹:“我知道自己身上的力量,我可以学更多的东西,希望大爹爹能教给梧桐!” 门内低声嗤笑,好似听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然后大爹爹这样告诉他:“好!当爹爹的肯定将所有的绝学都交给你,你真的能忍受住所有的训练?” “是!” “回去好好休息!就算想学功夫,你还小,用力太强小心长不大,不能好好保护你的无忧少爷!”大爹爹寻他开心,梧桐也甚是无语,怎的,这个大爹爹同他讲话总是不把他当做小孩来看待,明明和无忧相差无几! “阿商,别闹!梧桐还小呢!”师爹爹谴责大爹爹,总是口无遮拦的说这些话,之前一些他也听到过,简直就要把他们两个引上断袖之路! “你们慢慢吵!”听他们吵架就是另类秀恩爱,梧桐没心情听他们吵架,还有大爹爹冷嘲热讽,他保护无忧有什么可笑的! 无忧一定是累了,身上的衣服没有脱就睡了,梧桐走进来为他脱下鞋袜,将棉被给他盖好,坐在床边,看他手上磨出的薄薄的茧子,更加难过!梧桐的命和他不同,他的命生来就是为了杀戮而来,换成别人,他更愿为了无忧少爷献出生命! 说来实在可笑,他们一家都是为了杀戮而培养,他们这一血脉,从来没有受过人情冷暖,若不是他哥哥趁月色逃走,梧桐追上去,梧桐可能也逃不过那一劫!尸身都不晓得在什么地方,他的爹娘,他都没有什么印象了。除了练功,就是冷酷的杀人理念,人,不过是工具,能喘息的工具,别人是工具,梧桐是工具,这具能喘息的工具要保护无忧,只有在无忧身边才觉得不是冷冰冰的兵器,是他口中的兄弟,依靠! “少爷,无忧,忧儿!”哪个称呼更适合梧桐喊,梧桐将每一个称号都喊出来,尽管无忧听不到,他一遍一遍的重复,“少爷!无忧!忧儿!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也更了 第29章 冬雪 山脚下一片菊花田,山泉灌溉,红黄白开的各花各姿,有一株墨菊,颜色青白里透着墨色,云雾里,还真是想绝世独立的仙子。这几日,师爹爹寝食难安就是担心这株墨菊能不能熬过冬季,他是忘了,菊花早就在他之前就开过许多的冬季! 半夜里无忧冻醒了,睡意惺忪问梧桐:“好冷,你冷不冷?” “恩,下雪了!没事,靠我近点,就不冷了!”无忧使劲的往他身体里钻,梧桐身上的确是比他要暖,和小暖炉一样,这下师爹爹该担心菊花会不会被冬雪摧残了! 门幽幽的打开,潜入一人,黑夜里看不分明,将一条棉被盖最上面,悄悄的,盖好,悄悄的出去!无忧记得很清楚,不过睡醒了,记忆就变得模糊了,看到那条被子还头疼的想是谁盖上去的!小夹袄,厚长衫,里三层外三层穿上了才知道穿的夸张的很,就将小夹袄脱下来。 “梧桐,昨天晚上你有人来了吧?”无忧的脑袋反应的超慢,衣服都穿好了,才看到床上多了一床被子! “是吧!我也忘了!”梧桐将无忧的腰带系好,摸到无忧的腰腹,不由得心烦,练功太苦,无忧怎么受得了,“少爷,其实梧桐也能照顾你的!” “我知道!有些事只有我来做,才会安心!梧桐,就这件事,你不要管我了!” “好!”梧桐没有生气,他的少爷怎么样他都不会生气,他怕的是无忧不要他。 梧桐给无忧穿好鞋袜,就将余温未散的被子合上,晚上睡起来应该不会太凉,灌上个汤婆子,这个冬天不用生炉子就能过去!门“嘎吱”一声,开了,外面还飘着雪,冷风直接就灌进来,生生把梧桐逼出来一个寒颤!回头看过去,无忧已经敞着门跑到雪地上去了,傻呵呵的踩雪! “忧儿,起来了!” “爹爹!”无忧脆生生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远处山峰上白茫茫的盖着貂裘,连半分绿色都看不出来! 师爹爹身着银色厚衫,外面裹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冰雪似得人儿怎么都包在黑布里,想起大爹爹最爱黑色,便问师爹爹:“大爹爹那,怎么没叫我们起来练功,是不是偷懒还没起呢?” “你马家叔叔下山过冬,不曾想昨夜下雪,你大爹爹去帮忙了,估计天黑之前回不来了!今天就便宜你了,不用练功。快过来暖暖手!”师爹爹的眼睛总是很细,什么都能看得到,无忧红通通的手指头,和红萝卜一样了,于是颠颠跑过去,冰凉的手塞到师爹爹的手上!指尖上暖流散开了,才隐隐觉得活过来了! 此时梧桐走过来,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头发全都扎起来,虚发乱糟糟的从耳朵边上散着,耳朵已经红的和缝上去的石头一样! 无忧想着,师爹爹也会给他暖手,就将手拿出来,可是师爹爹却说:“小珠儿家留了些柴火,梧桐,你去拿一些,至少要把马厩空的一半放满!” “大爹爹?”无忧听不懂他什么意思,还下着雪呢,怎么能去搬柴,上山下山,梧桐穿的单薄,肯定会生病的!梧桐一定要对大爹爹抗争,今天不能练功! “是!”他答应了,淡淡的看无忧一眼,似乎不在意无忧眼里的惊讶,抬腿就跑出去!积雪的院子,一深一浅的两串脚印,新雪瞬间就覆盖上了。无忧也不知道哪里想不通,突然跑出去,跟着脚印,大喊:“梧桐,等等我!” 远处小人影听到声音站住,梧桐的小短腿跑的还很快,无忧连滚带跑终于追上他,脸上泥巴花花的,梧桐好气又好笑,“下雪了还跟过来!” “你管我,我是少爷,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是,梧桐知道!”梧桐依着他的脾气,帮他把泥巴擦干净,放慢脚步,一起冒着雪往山下走! 想来小珠儿他们已经走远了,连半分身影也看不见,窸窣的雪花将菊花田也掩藏了,人迹罕见的山谷,无忧和梧桐就如同菊花一样,从江湖里隐身。 无忧的手牵着梧桐的手,想起小珠儿的野蛮,心头一酸,“梧桐,我想慕颜堂姐了!她走的时候,我没有去送她,我怕我会哭。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是不是有个小弟弟惹她生气,拿她被欺负怎么办!要是百里叔叔不爱她,她会不会哭?小珠儿太像她了,脾气怪怪的也挺好玩的,可她再好玩也不是堂姐!爹爹也不是我的爹爹,梧桐,我眼睛里热热的,可是我不想哭!” “梧桐还在,梧桐还是梧桐,无忧还是无忧。”梧桐扫落无忧头上的雪,用衣袖挡着飞雪,“如果以后,少爷嫌弃梧桐了,就找个好人家的姑娘,隐居山林,打猎种菜,以后还会有小孩在你跟前玩闹,好吗?” 打猎种菜,隐居山林,梧桐的话让他愈发的不懂,不是不懂,只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无忧心烦的很。一股劲的走,不说话,听着脚丫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响声!无忧不说话,梧桐只当他是默许了,心里不免失落,这些天的暗示,都作废了! “唉!” 听到梧桐的叹息,无忧一下就火大了,一脚丫踢上去,大声咧咧的训斥梧桐:“唉什么唉,我还没说话呢,你叹什么气!我还没报仇呢,你就想着把我丢给别的女人了,滚!混蛋梧桐,臭梧桐,你去找个好人家的姑娘啊!粑粑蛋!” “粑粑蛋?”梧桐被他一句逗笑,肯定是小珠儿交给他的,好好地少爷非学骂人!两根手指对准无忧的腰部,用力戳下去,“啊!”无忧娇喘一声,身子开始发软,愤恨盯着梧桐,“喂,你敢以下犯上,我是少爷!” “知道了少爷,梧桐这就给少爷找山头上的女大王,让她好好照顾少爷。梧桐太无能,只能把少爷交给别人了!”话说着,梧桐将无忧抱起来,两只手将他箍在胸前,故意吓唬他,“别动了,再动真把你送走了!” 无忧才不信他的威胁,但还是乖乖的闭上嘴,“梧桐,我真的要成亲吗?” “当然,难道少爷不想吗?” “不想!” 梧桐心里闪过一丝惊喜,冬雪打在身上也竟然不冷了,“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不想,梧桐你会丢下我去找别人吗?” “不会!梧桐永远不会丢下少爷!” “对呀,我也不会!除了梧桐之外的人,我都不想要!别再说把我给别人了,听到没有!”无忧晃动着两条腿,两根手指用力捏梧桐腰上的肉,紧紧地,忍不住再捏一次! 梧桐由着他胡闹,那张逗趣的小脸实在太搞笑,梧桐忍不住贴过去,趁他不注意亲上去,果不其然,脸上重重的挨一巴掌! “少爷,你是不是成习惯了!”梧桐着实没有想到无忧还有这种习惯,简直不能忍受,咬牙切齿想着下一步该怎么把他这个习惯改过来!无忧呵呵笑起来,在梧桐的怀里打颤,于是梧桐就停下来,黑着脸,“从我身上下来,自己走!” 这样的冰雪天,无忧才不会傻到自己下去走路把梧桐抱得紧紧地,恨不得就从他身上长出来,“我是少爷,你得听我的!” “无赖!”梧桐便笑话他,可无忧就算听了也没有松开的意愿。 雪下得小了些,山上到山下的路走的很慢,梧桐头上出了一层细汗,手臂比平时练功还要累,还舍不得放下无忧。好在无忧舍不得让他的双手废掉,从他身上跳下来,牵着他的手,“梧桐,牵着我,不能让我走丢了,我是少爷!” “是,少爷!” 两串脚印,覆满白雪的山路上只有两串脚印,无忧和梧桐,他们的路也要自己走,这条路如同没有尽头一般。这算不算是隐居山林,梧桐笑起来,“以后少爷和梧桐一起生活怎么样,像大爹爹和师爹爹一样?” “好呀!”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不是兄弟,不是主仆,不是普通朋友的关系,无忧少爷你能懂梧桐的心吗?无忧当然没有回答,小小的身躯,停下来,松开他的手,站在梧桐的面前,踮起脚亲他一下。梧桐就吃这一套,心智成熟的他竟然脸红了,拉着无忧继续往前走,心虚还警告他:“以后不能这样对别人听到了吗,要是有人这样对你,你就打他,知道吧!” “知道了!”无忧有点不耐烦的应答,撇着嘴不想和他聊天,手还紧紧握着梧桐,半分不松。无忧不知道什么是断袖,什么是龙阳,他愿意和梧桐在一起,和两个爹爹一样,在一起,闯荡江湖,没有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也来了,好像没人支持,唉,心塞呀! 第30章 冬雪 雪停了,天色也暗了,马厩房里的柴没有添满,两个小鬼累的惨兮兮的趴在桌子上,等师爹爹做好饭!小炭盆点的旺旺的,无忧闲来无事就找木棍串着肉放在火上烤,盐巴孜然,落在火里都有幽幽的香味! “两个小鬼真会玩,你大爹爹不在就开始吃好的了!”门外风尘仆仆的归人,手里一个包袱包的严严实实,抬手放在桌子上,“乐允,我回来了!” “听到了!饭已经好了,等下就能吃了,马上!”师爹爹心疼大爹爹,特意煲汤,不是这样,无忧两个就不会在火盆上烤肉吃了! 大爹爹挤挤眼,示意无忧把手上的木头棍子收起来,一边打开包袱一边唠叨无忧:“今天又没练功了吧,懒鬼!算了,今天下雪,大爹爹特意买了肉回来吃,别烤那些肉了!” “买了什么?”师爹爹那抹布拖着陶罐,热汤还咕嘟咕嘟翻滚着,白气发了疯的冒出来!无忧眼巴巴盯着大爹爹手里的包袱,师爹爹笑话他,天天吃肉也不见烦,捏捏他的小脸,脸上肉肉也没见长,“好了无忧,别看了,口水都流出来了,去拿碗筷!” “奥!”无忧刺溜刺溜将口水咽下去,拖沓着两条腿去厨房,好在厨房的油灯还没灭,颠颠拿了四副碗筷,回头撞见梧桐,结结实实撞到他的下巴上,“哎呀,你怎么不说话!疼死了!” “是梧桐的错,让梧桐看看你的头有没有破个洞!”梧桐说笑,还真的扒着无忧的头发看,梧桐真是烦人,无忧立刻离开他,“别闹,我还要去吃肉呢!”两手捧着碗,直接越过梧桐,奔到大厅去! “大爹爹,大爹爹,好了没?”无忧的眼睛直直看着肉,三张油纸包着牛肉,烤鸡和点心,牛肉的香气太吸引人了,其他的都被无忧忽略了,口水继续泛滥,恨不得将所有的肉都塞进嘴里。 “馋鬼!”师爹爹瞋笑道,用筷子夹起一块牛肉,放到无忧张开的小嘴里,“原来无忧的嘴可以张这么大!” “呜呜!”无忧嘴里呜咽呜咽的咀嚼声,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小脸都变形了,师爹爹太爱他了,要是无忧有小尾巴肯定摇的很厉害,“爹爹,爹爹,无忧太爱你了!” “就只有爹爹,没有大爹爹的份!臭小鬼,大爹爹以后不给你买肉吃了!” “大爹爹一把年纪了就别闹了!” 听无忧说这话,大爹爹直接跳脚了,将牛肉往旁边一拦,得意洋洋的看无忧怎么求他。无忧两条眉毛往下一落,噘着嘴不说话,就是不肯说话! “臭小子!”大爹爹骂一句,接着将牛肉摆到无忧面前,“乐允,我后悔了,以后再也不能随便养孩子了!” “后悔也来不及了!” “乐允!” 没有人和无忧抢牛肉吃,两个爹爹宠他,梧桐更宠他,一碗白饭,就着烤鸡上面的椒盐,一斤牛肉吃下去大半。这样吃下去,万一成了胖子,还怎么练轻功! 梧桐脑子里想的多,无忧就想把牛肉吃进肚子里,可是无忧不喜欢吃上面的牛筋,手指捏着半块牛肉,硬硬的牛筋占了大半,怎么办? 他还没想清楚吃掉还是放下,梧桐将脑袋伸过来,把牛筋叼到嘴里,柔软的舌头滑过无忧的手指头,舌头的温度比手指要热,把无忧的脸都骚红了!手指头沾着唾液,拉丝挂着,也不晓得无忧的脑袋哪门子不对,稀里糊涂的把手指塞到嘴里舔舔,呜呜呀呀埋怨梧桐道:“你抢我牛肉!” 身边人乐呵呵笑,一碗白饭吃的比大摆宴还香,估计他这辈子没吃过好饭,半块牛筋就把他满足了! “梧桐,梧桐比我有前途!”大爹爹着实吓到了,果然他已经老了,小辈的人都是这样做的,赶紧夹一块牛肉放进师爹爹的碗里。 “是比你有前途!”师爹爹嫌弃念叨大爹爹,梧桐这个小孩都比他有眼力,早干嘛去了! “乐允,你这样说我就不开心了,你这是在嫌弃我,你不能这样!” “哼!”师爹爹冷笑,大爹爹还真是幼稚,嫌弃他,“是呀,云姬不嫌弃,不然阿商去找她好了!” “又提云姬,那只是权宜之计,是为了让那个人放你出来的权宜之计,你怎么老是提!再提,我就离家出走了!”关于云姬,这是大爹爹的心头痛,怎么也不能消除! “爹爹,云姬是谁?” 大爹爹大声吼他,“无忧!吃肉也堵不上你的嘴!”这小子还嫌不够乱,嘴里还有肉呢,吃着也不念他的好! “吼无忧干嘛,他是我的儿子!无忧,爹爹给你讲,你大爹爹以前有个差点过门的娘子,云姬可是妙人,舍了她,阿商你后悔么?”话头丢给大爹爹,这种讨打的话怎么回答都是错,怨恨盯着无忧不管用,干脆和梧桐一样,闷头吃白饭。 “乐允,我可真生气了,不要再提了!” “好,不提了!”师爹爹放他一马,嘴上便宜占了,心里也不计较,人就在他身边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大爹爹阴暗的口吻提醒无忧,“无忧,明天练功,大爹爹教你练剑!大爹爹一定好好地教你,知道吗?” 无忧满嘴的牛肉卡在喉咙里,心里一颗大石头砸的生疼,比掉下深渊还要恐怖,这下大爹爹肯定吃定无忧了。 牛肉吃了大半,白饭一点都没动,无忧已经觉得胃里坠坠的,躺在椅子上等梧桐洗碗筷回来!肚子圆滚滚,趴下都能撑住了,说不定还能转呢!外面雪继续未完的恋情,山林之中,雪的声音总是很明显,落在雪上的厚积,落在树叶上的打击,落在山泉里叮咚叮咚顺水而下,无忧在这里安逸久了,有时候会忘掉百里庄的日子。或许从开始的时候,无忧就是两位爹爹的儿子,会很开心的!再次选择,无忧还是愿意在百里爹爹的身边,和他逛庙会,读书写字,赏桃花。 无忧想起以前的日子,好似时光已经过去很久了,时间卷轴描绘无忧所有的亲情,有人将它卷起来,置放在角落被尘土覆盖,之后打开另一卷,让他自己去写! 无忧闭着眼假寐,脑袋里不自觉的蹦出以前的画面,太安逸就会让他忘记百里庄的屠杀,他的百里爹爹和娘亲,管家,奶娘,阿杏,这些人在无忧儿童时的记忆里,慢慢长大,无忧能将他们记多久,那可是他的生身父母! 无忧突然被抱到半空中,睁开眼就看到梧桐,“恩,吓我一跳!”他笑而不语,两只手臂今天抱无忧抱得够久,他的身形,重量,梧桐都了熟于心,走几步就逗笑无忧,“少爷,你今天吃的太多了,以后少吃点,不然梧桐以后都抱不动少爷了!” “我是少爷,我愿意!”少爷脾气玩够了,闭上眼睛继续睡觉,贴着梧桐的胸膛,睡得安稳! “梧桐,我想我爹了!以前下雪的时候,爹爹就陪我在后院玩,他的剑法很厉害,一定比大爹爹剑法厉害,他能把冰块雕出桃花,每朵都晶莹剔透,和琉璃一样漂亮!娘亲总是在长廊里喊我和爹爹,不要再玩了,太冷容易着凉!梧桐,我快把他们忘了,我都想不起爹娘的样子,只能记住一些事,我怕以后,会忘掉!梧桐,我该怎么办?”无忧埋头在梧桐的怀里,小声的抽泣,眼泪挂在脸上,凉飕飕的,爹爹和娘亲的记忆也跟着冷了。 “梧桐替少爷记着,什么都有梧桐帮少爷做,无论什么,梧桐都能帮少爷办!” “我知道!”不需要梧桐做什么证明,无忧知道,梧桐什么都愿意为他做,不需要他说什么,梧桐都能为他料到,帮他做好! 屋里没有点炭炉,也没有阿杏给他准备汤婆子,床上冷飕飕的,无忧自觉的往梧桐身上靠,他身上暖暖的和炭炉一样,还不烫人,无忧就抱着他,抱着唯一和过去相连的人,才有了几分踏实的感觉! “忧儿,知道義的含义吗?是毫无血缘的人,彼此照顾,彼此坦诚,可以互相交出生命,就像爹爹和你吴叔叔一样!”无忧和梧桐也是可以交出性命的关系,这就是義的真谛对吗,百里爹爹? 百里爹爹的话在无忧的梦中繁复的念叨,百里爹爹的臂弯将无忧揽在怀里,手把手交给他,義是怎样写的,点横撇捺,无忧还太年幼,写不出这样复杂的字。 “少爷,起来练功了!”梧桐将他从梦中牵回来,眉眼里灿烂的笑容比冬季雪地里的阳光还要闪烁,“看!” 他的手里捧着一块冰凌,一朵小小的菊花苞冻在冰里,几片伸展出来的花瓣,花的年纪冻在冰里,不会再往前走了。无忧愣愣的,猛地抱上梧桐,闭着眼睛哇哇的大哭,“梧桐你是个坏人,是个大坏人!” “好了,少爷,别哭了!” 梧桐拍打着他的后背,学着阿杏的动作,有节奏的,轻轻地,缓缓地。 早些时候,梧桐在清晨到来之前跑下山去,冬雪早就停了,山路积雪很厚,很难行走,即使刀山火海,梧桐也愿意为他做!他对无忧的情愫,也是待放的花苞,梧桐等很久发芽,只等着无忧的灌溉,然后开花!冬雪之后就是立春,花就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凌晨更,也是醉了。爱你们,好梦。 第31章 印记 大爹爹是个小心眼,芝麻大的事情就能记一辈子,早知道无忧就不招惹他了。全是云姬的错,不,都是爹爹的错,还不对,都是大爹爹的错,对,要不是他和云姬的那些事,爹爹就不会耿耿于怀,无忧就不会好奇,对,都是他的错。这下好了,这个小心眼要找无忧的麻烦了! “看清楚,大爹爹只舞一次,学不会就自己悟,听到没有,梧桐!”大爹爹斜着眼睛看无忧,小人得志,还问什么梧桐呀,明明就是说给无忧听的!随手丢两柄重剑在两个小鬼的脚下,冷笑说道:“大爹爹的剑太重了,你们要是拿不起,大爹爹就不教了,我才不教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小鬼!” “奥!”无忧不和他一般见识,他是个小孩,无忧是大孩。俯身拿剑,放在手里才知道大爹爹说的什么意思,青铜色的剑柄剑身,饕餮纹烙印在剑柄上,青色的铜锈添满纹路的缝隙,剑身呈现暗青色,很生。剑锋已经不再锋利,钝钝的,用手指头去摸,也不觉得有什么伤人的本事!看来也不是很厉害,无忧摇摇头,失望极了! 这模样让大爹爹很生气,什么意思,生气的念叨他:“臭小子,你可别小看了这两柄剑!这可是先秦的古董,你这表情什么意思,以为我给你随便找的破烂啊,是吧!你不用摆手,你就是这个意思,还敢骗我,拿来,拿来,你个不识货的小混蛋!”小气鬼大爹爹抢过那柄重剑,叉着腰警告无忧,“往后退,免得你大爹爹的剑气伤了你们!哼!” 师爹爹就在一旁,擦拭古琴,笑语盈盈的看着老顽童大爹爹,还嘲笑无忧呢,自己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大爹爹的剑法比师爹爹厉害,他的师傅也是隐居山野的高人,剑法不似江湖门派的正气,招式剑走偏锋出人意料,才能给敌人致命一击。招式刚柔相济、吞吐自如,飘洒轻快,矫健优美,剑似飞凤,由此可知其妙。 大爹爹剑起,琴声起,挽花剑气激起花浪,雪地里风起云涌刹那间风雪再起!撩,拢,回劈,衣衫随身飞舞,矫若游龙。琴声悠扬瞬而激亢,山谷之中,低沉的琴声还能回荡在谷中,离鸿之势咄咄逼人。弹琴舞剑,无忧几乎要沉浸在两位爹爹的甜蜜里! 被无忧说是小心眼的大爹爹,洗刷在他心目中的所有印象,能够让师爹爹心动的人,一定是人中龙凤,大爹爹的剑法太厉害,太犀利,就算如此,他在无忧心中还是厉害的小心眼! 无忧收住惊讶,抬头看梧桐,他的眼窝里全是仰慕之情,无忧心里酸酸的,他怎么能用这样热烈的眼神看大爹爹。 “梧桐,你眼睛都掉了!”无忧不满的说他,噘着嘴,好像打他! 梧桐激动极了,也没有感觉到无忧的醋,心里话全说出来了,“少爷,梧桐以后会和他一样厉害,保护少爷!” 混蛋梧桐,这下无忧后悔死了,幸好他没有听到其它意思,心中默默的窃喜,“知道了!”无忧的心也是一朵花苞,慢慢的开放了,自然的看着窗外的台子上,冰冻的菊花奕奕生光,阳光的温暖没能将它融化,无忧好似下了决定,和梧桐,闯荡江湖,只有两个人! “回魂了!”大爹爹生气将剑插在无忧的脚下,多一分就落在无忧的脚指头上,“看大爹爹练剑还能出神,你是不是觉得大爹爹的剑法不好,不想看呀!” “大爹爹小心眼!” “乐允,你说他气不气人,我不教了,不教了!”大爹爹生气,又不能拿无忧怎么样,只好回头请师爹爹帮忙,师爹爹才不会管他,揉揉手指,眯眯眼睛,头都不抬懒得理这个小心眼阿商! 师爹爹不管他,大爹爹的怒气一下就泄了,冲无忧和梧桐大吼,“拔剑捡起来,练剑!认真,看着,不能跑神!” 两个小鬼乖乖地把剑拿起来,听他的指挥,挥剑。 这剑沉死了,压得无忧手腕疼,几个招式下来手腕都累惨了!转身剑锋贴身挥走,回剑,进一步踮脚,点剑,挽花,难死了!剑太重,总是在挽花的时候脱落,大爹爹可就开心了,毫不掩饰的嘲笑无忧,“啧啧啧,唉,笨呀!真是笨!还是我儿子梧桐厉害!” “大爹爹,你再说我生气了,爹爹,你看他!”无忧生气,拎着剑,跺着脚向师爹爹求救,“爹爹!” 师爹爹不用说任何话,手指头重新放到琴弦上,还未落下,大爹爹已经告饶,“好了,你别对我用琴,我错了!我就奇怪了,乐允你怎么老是向着这个臭小子,我是多余的!我不管了,这个小子我不管了!” “阿商,不要小孩子脾气,你知道我最疼爱谁!”师爹爹拨弄琴弦,弹奏出轻缓的琴曲,看着大爹爹脸上变换的神情,嘴角的笑意越发的变深了! “哼!”大爹爹气哄哄的脾气忍下来,这个人也是个坏蛋,总是拿那首曲子收买他,无忧这个小混蛋,都是混蛋,对着无忧冷哼,“继续练!” 求爹爹们教功夫的是无忧,大爹爹的小心眼无忧不在乎,等他学好功夫,一定要好好修理这个老顽固! 撤步,转身,刺!这几个招式,无忧总是不能流利的练出来!每次转身,手里的剑都会脱手,砸在地上,积雪都被砸起来,把下面的泥巴都带出来了! “少爷,慢慢来!”梧桐看不下去,停下来帮无忧纠正,握着无忧的手腕,身子贴着身子,“撤步,转身!”小声指导无忧的动作,要是大爹爹有梧桐细心就好了,无忧肯定学的很好! “无忧笨蛋!”大爹爹就是容不得无忧好过,连梧桐教他也要鄙视无忧,他太坏了,太坏了,无忧很生气,练到一半,就松了手!剑锋挂住梧桐的衣服,直接将他的外衣从头划到脚,连里面的衣服都破了! “梧桐,没事吧!”大爹爹慌张奔过来,检查梧桐的伤势,心急情切必然会有恶语,“无忧你怎么不看着点,梧桐差点就死在你手上了,不是说剑很锋利吗?” “我!”无忧已经说不出任何话,这种情景,和之前一样,因为他的不小心,因为他的胡闹,梧桐就会受伤,上次才只是伤了手,这次差点要了他的命!无忧最害怕的依然是受伤,那可是梧桐,不能让他受伤! 大爹爹不说话,无忧心里更是担忧,探头过去,方才看清,梧桐划破的衣服下,他依靠的身躯没有任何的毁坏,黑色的纹路盘踞在他的锁骨!无忧好奇,想看的更仔细,大爹爹将他拦开,身上冷冽之气散发出来,命令梧桐,“跟我进来!” 梧桐低着头,将衣服紧紧捏在手中,把纹身盖起来,就一直低着头,没有看无忧的眼睛,跟着大爹爹走进去。 他的身上有什么,为什么大爹爹突然就变脸了,冷飕飕的和冰块没分别!无忧从来都没有注意过,梧桐身上有这样的纹路,想想看,无忧不知道梧桐很多事,什么事情都是梧桐给他说的,爹娘,消失的村子,除了这些,无忧就只知道,梧桐要保护他这个少爷,可是无忧知道这个就已经足够了对吗? “爹爹,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无忧没有做错,是你大爹爹做错了,乖,不哭!不哭了!”师爹爹将无忧揽在怀里,阿商确实有些失常,委屈了无忧,“不哭了!” 他的怀抱太像百里爹爹,无忧在他的怀里可以尽情的放肆发泄,不关大爹爹的错,无忧就是想起伤了梧桐手的那晚,就是那一晚,无忧失去了所有的人! “忧儿,你见过梧桐身上的烙印吗?”师爹爹擦去无忧脸上的眼泪,等他缓过气,才问,那个图案看上去很眼熟,想来无忧肯定见过! “没有,无忧从来都没有见过!爹爹,那个图案有什么特别吗,是不是和他的爹娘有关?”无忧反问道。 “梧桐和你说过他的爹娘?” “恩,梧桐说,他的爹娘和村子里的人全都不见了,他逃出去玩了才逃过一劫,他也没有爹娘!爹爹,梧桐是不是怎么了?”无忧将知道的一切都说给师爹爹,一定是有什么才会让大爹爹如此心急! “爹爹知道了,忧儿别心急,梧桐没事,以后爹爹会告诉你的,好吗?” 无忧看着关紧的门窗,缝隙里看不出任何东西,不知道大爹爹和梧桐在说什么,他愿意相信师爹爹,“好!” 大爹爹和梧桐进去很久都没有走出来,无忧从师爹爹身上下来,走进雪地里,重拾那柄剑,重复重复,将每一个招式都练熟。只要把所有的招式都记住,以后无忧绝对不会再伤害梧桐,也不会让大爹爹小瞧。不用梧桐保护,无忧也能自己照顾自己! 师爹爹就是心疼的看着这个儿子,梧桐承受的痛苦不比无忧少,两个孩子的命运为何都这般坎坷!师爹爹忍不住叹息,也止不住的心疼,连他自己也是这样,阿商呢,不也是这样过来的,才遇上了他!相似的人都聚到了一起,割舍不掉的缘分,多久之前就种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深夜 第32章 印记 晚饭时间都过了,连师爹爹也走进那谜一样的屋子,古琴放在厅里,没有用松香擦拭过得琴弦,琴身的桐木都是冷冰冰的,无忧吃不下桌子上师爹爹准备的晚饭,站在古琴的前面,试探着拨弄,琴弦细细长长,蚕丝加工之后附着在梧桐木上,一点都不突兀!琴音低沉,无忧弹不出师爹爹的感觉,想不出有怎么样的能力能将琴曲弹奏出来! 师爹爹说,琴音最能蛊惑人心,总是找时间让无忧学习乐谱指法,无忧不知道天底下还有能蛊惑人心的曲子,可能他太小,什么都还不知道!可是梧桐也是小小的年纪,心思比无忧的还要重!无忧有些不了解他了,日夜与他同床共枕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少爷!”梧桐立在门外,没有走进来,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喊着少爷,无忧也看不清他什么表情,微弱的火光连他的轮廓都看不清,“少爷!”梧桐低声试探喊着无忧。 “我们回去睡吧!”无忧走过去,淡淡的神情也还是掩藏不住难过,无忧不想对梧桐发脾气,只是牵了他的手,领着他,往睡房里走! “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无忧这样安静让他觉得不安,任何问题,任何责骂梧桐都可以接受,不要这样安静! “你想让我问什么?”无忧开口问他,语气里有几分讥讽的意味,说不生气怎么可能,从划破他衣服的那一刻无忧就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脑袋里早就开战打得不可开交。此刻,梧桐想让他问,无忧问了,他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回房的路太短,没有听到梧桐的回答,就已走进门,无忧松开他的手,站在床前,等他点了油灯。 灯油便宜,点着了总是有股怪怪的味道,灯芯噼噼啪啪的打灯花。门窗糊了两层厚纸,浆糊总是黏不牢靠,冬夜里,风嗖嗖的想要闯进来,灯盏的灯芯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棉被上的云锦被照得闪亮亮的,好死不死绣的鸳鸯图案。无忧不再看被面,抬头直直看着像个木头一样杵在桌旁的梧桐,两手一摊,反问梧桐:“不帮我脱衣服?” “是!”梧桐得到这样的命令几个快步走到无忧面前,那抹笑容已经浮上脸颊,“少爷,梧桐不是有意要隐瞒你,只是不希望因为梧桐的事让你烦心!” 无忧的衣服脱起来不麻烦,外衣挂在一旁的凳子上,无忧没有像往常一样猛地跳上床。脸色也更加平静,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来,这样只会让梧桐心里毛毛的,眉头紧锁,低声问:“少爷,你以后都不理我了吗?” 避过这个问题,无忧抬手落在他的腰带上,没有任何的起伏,似乎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今天我帮你脱衣服吧!” “少爷!”梧桐吃惊的喊出声,按住他的手,他想的是无忧的打骂都可以,而不是反常的这般,那比任何惩罚还要严厉! “梧桐,我说过我们是兄弟的,以后不要喊我少爷了,喊我无忧吧!你有你的秘密,我有我的,我不会强迫你照顾我,我也不会追问你的事情,我们是兄弟,生死之交!”无忧解下他的腰带,没几个的扣子,磨损的厉害,梧桐突然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 “怎么了?”无忧不解的问他,想挣脱他的手掌,“梧桐不喜欢我伺候你吗?” 梧桐惊恐的眼神已经再也不能遮掩,他的少爷怎么能说这些话,唯有将他抱在怀里,哀声求饶,“少爷,你别这样!梧桐错了,梧桐什么都能够告诉少爷,唯有这件事,求少爷让梧桐留在心里。无忧,我求你!” “你的事情我不想知道,我困了!”无忧推开他,才发现梧桐比他想的要结实,力气也比他大,挣脱不开他,无忧心里气急了,趴在他的肩头,狠狠地用力的咬下去,梧桐闷声忍着。梧桐早就知道,无忧是对他的惩罚,是他的克星,永远都不会让他好过! 无忧松了口,心里的气消了大半,泪珠子打完转,气哄哄的冲梧桐大吼,“好,以后不要瞒着我任何事!从此,我也不是少爷了,我们是朋友,奴才才不需要对主子隐瞒任何事,但是朋友可以,明白我的意思吗?” “梧桐明白!”梧桐虽是这样答应了无忧的要求,更大的罪恶感将他带入深渊,他的少爷什么都不知道,梧桐将他视为主子,是补偿,他愿意为奴为仆照顾无忧一生,朋友,这个词,对梧桐算是将他推入了悬崖! “去睡吧,不然就着凉了可不好!”梧桐松开他,无忧听话的走上去,钻进被窝里,冰冷的被窝少了梧桐果然不行!梧桐要去熄了灯盏,无忧将他拉住,小声问他:“你身上的纹身,我能看看嘛?” “大爹爹已经帮我去除了,什么图案都没了!” “这样啊!”无忧失望的闭上眼,闭上眼,梧桐就看不到任何的眼神,只要睡着就好,明天,事情就会被丢在今天,他和梧桐都有机会选择忘记! 身旁一侧,梧桐轻手轻脚躺下,和无忧隔着距离。他身上的躁动已经影响到无忧,再也不能入眠!梧桐在被下握着着他,无忧没有闪躲,迎合着,握着。有了无忧的赞同,梧桐瞧着深夜里的黑暗,认真地劲能把黑夜里看出一朵妖冶的花,一朵桃花,一朵月桂,一朵梧桐,香气已经从年后的每一月与无忧的日子里飘过来! “少爷,你睡着了吗?”梧桐对着黑夜问无忧,回答的,是寂静,梧桐知道他没有睡着,可能对少爷的称呼不满意,他才重新开口,“无忧,梧桐可能对你有不一样的感觉!” 梧桐确信无忧是能听到他的话,他只是不想回应而已,肩膀上还隐隐痛着,梧桐在夜里吐露过多少次对无忧的动心,无忧是不是真的察觉不出! “你能听得到吗,无忧?”梧桐哀求着,将头转过去看着黑夜里看不清的无忧,那双眼睛总能透出来一点星光! “听到了!”无忧喃喃的回答,轻轻地翻身,将手从梧桐的手里抽开,然后放在梧桐的胸口上,稚嫩的口吻估计连自己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是什么,但我愿意和你一起,爹爹常说,行走江湖要重感情重义气,我不知道感情和义气是什么,但我知道,没有梧桐的江湖不算江湖,也从来没有想过梧桐会离开!” “少爷!” “不是少爷!”无忧不让他喊他少爷,“是无忧,我说过你不再是我的仆人,百里爹爹已经不在了,你对他许的诺可以丢掉了!”这话里多少有些生气的气话,无忧说不在意,怎么可能呢,话语里都是吃味! “梧桐生下来就是为奴为仆的命,无论有没有承诺,梧桐只知道你是少爷,生死不变!”梧桐怕无忧舍下他,天地之大怎么找到另一个无忧,“不让梧桐认少爷的唯一办法就是梧桐死!” “别说了!”无忧慌忙捂住他的嘴,生死在无忧的面前总是很恐怖,梧桐知道吓坏了他,心里已经开始慌乱,他不该以死相逼! “梧桐知错,以后梧桐绝对不会再提!” 无忧继续翻了个身,背对着梧桐,语气也不再拐弯抹角,“我困了,不要再说话了!” “是!” 整间房除了呼呼冒进来的冷风声,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强声,无忧的呼吸还很轻,梧桐知道他还没睡着,他的呼声总是到半夜里就会变重,有时候还会打呼,梧桐就听着呵呵笑话他,这个时候,梧桐只能遗憾的受着漫漫长夜! 如果让无忧知道那个步摇男是为了找梧桐才将百里庄全部灭掉了,无忧会亲手杀掉他为父报仇吧!梧桐愿意为他为奴为仆献上自己的余生,只要能够能待在他身边,就算最后谎言被揭穿,付出任何的代价也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要出去考察一个月,最近都好忙,可能一个月都不晓得能不能更。神烦。 第33章 六年 心结,无忧的心里结下一个大大的疙瘩,可能很久都不能打开!梧桐还是一如既往的守候在无忧身边,无忧并没有有意的提起,就当做心结放在心里不再提起!晨起练功,夜间读书,上山下山,劈柴担水,两个人的差距慢慢明显起来,大爹爹会将梧桐留下给他特殊的训练,大爹爹说:“梧桐体质特殊,功夫能够更上一层!” 正是这个原因,师爹爹将无忧留在房内,教他练习指法,师爹爹的绝技乃是用琴伤人,上乘者可透过琴弦以内力伤人,师家传承绝学是以琴音蛊惑人心,只不过无忧在琴音方面并没天赋,师爹爹将乐曲中的一段交给他,希望在无忧危难关头能帮到他! 曲名为《濮水》,乃是师家先祖与濮水之地偶然听到此曲,本是为了喜好乐曲而记录下来,此曲乃是商纣之时的“靡靡之音”,虽被禁止弹奏,此曲还是一代一代传下来。正如名称一样,靡靡,能够勾起心中的欲望,控制其思想,才会令师家遭受灭顶之灾,至今难以找到正宗一派,师乐允只能算是师宣的弟子,并非师家一族!师家的乐曲不能再师乐允手上断送,徒弟之说也只能靠缘分,无忧很难能连成以琴惑心的绝技,弹琴抒情的本事师爹爹还是能交给他,把他当儿子来养,不是徒弟,不是复仇的孩子! “忧儿,爹爹不想教给你杀人的方法,作为我的儿子,诗书琴技不求你精通,但绝对不是只能提刀杀人的莽夫,明白吗?”师爹爹正经的告诫无忧,无忧都记在心里,神情严肃的点头,“无忧知道!” “爹爹们不能陪你们很久了,六年之后,爹爹要去找你的外公,十年了,两人生死不明,爹爹还是放心不下,等你们学成之后,就要自己去面对你们的江湖,知道吗?” “知道!”无忧都明白,可是,一想到师爹爹和大爹爹要离开,害怕和不舍都涌上心头,一下扎进师爹爹的怀里,“爹爹,非要离开吗?” 师爹爹叹息着,安慰他的无忧,“傻忧儿,爹爹也会想爹爹的呀!” “我知道,忧儿只是有些不舍得!师爹爹,不要松开我,让我多抱你一会!”无忧在师爹爹身上撒娇,眼泪已经不会轻易的掉下来,师爹爹身上清素的味道,松香粘在身上,淡淡的,无忧想把它粘在身上,这样就算分开了也不会失去他们的味道! “爹爹知道两位公公的下落吗?”无忧同样担心的问道。 “不知道!我曾去过楼嗣的门派,东苍派不知为何已经没落了,门派斗争必不可少,楼嗣已死,想必我爹和师傅也去过,两人行踪不定,我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找他们!”师爹爹失落的回答,满腔愁绪不知道怎么才能去除,十年了,马家二哥都没有说他们回来过,天下之大,他们能去哪里呢! “爹爹你们去吧,我们会好好学武照顾好自己的!”那副决绝的神情,好像今天他们就要走了,引得师爹爹发笑,忍不住嘲笑无忧,“爹爹们又不是今天就走了,人小鬼大,放心好了,等你们长大些爹爹们再离开!” 无忧总算松了一口气,幸好离别不是今天,六年,无忧也不再是小孩了,分别和死亡总是来得很快,挡也挡不住! 寒冬过去之后,山里的春天过来的还是很慢,春寒褪去的一天,大爹爹兴致勃勃的抱着无忧激动地冲他说:“无忧你个小鬼,猜猜大爹爹发现了什么,快去牵马,今天大爹爹教你们骑马!” 无忧还没缓过神,就看着师爹爹被大爹爹横抱着冲出去,梧桐也将两匹马从马厩里牵出来,直直看着无忧,让他出来! 也不知道大爹爹是怎么想的,两位爹爹一匹马挤在上面,梧桐和无忧根本就不会骑马,还非要将两个小鬼置放在另一匹马上。好在马儿温顺,只要牵着缰绳,他就乖乖的往前走!可惜了无忧坐在梧桐的后面,因为害怕紧紧抓着梧桐的衣服,路上什么风景都没有注意,使劲闭着眼睛,颤抖着声音求梧桐慢一点,“慢一点,我害怕!” 梧桐才不会放过这一次的机会,大爹爹早就察觉到他们两人的隔阂,才会特意将他们两人放在一起,可梧桐感激的看过去的时候,师爹爹坐在大爹爹的怀里,耳语嘶磨,梧桐恍然大悟,才不是呢,大爹爹分明是为了和师爹爹多亲近罢了! “少爷,现在是平地,你别怕,睁开眼睛看看!”梧桐小声的安慰无忧,下了山,平路上已经不再危险,山野里,春天早就突袭了这里!嫩绿色的小芽芽守候了一个冬季,就算雪迹还没褪去,春意也掩盖不住了! 无忧慢慢睁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景色,一片盎然春光行到瓶颈处突然豁然开朗,“哇!”无忧终是忍不住惊叹道,“看,那是一片桃花林!” “对呀,无忧不是想看桃花吗,梧桐都记得呢,大爹爹也是为了这一天带你出来!”梧桐知道无忧高兴,就跟着多少了,都忘记两个人的心结积了多久! “梧桐太好了!”无忧被好心情包围着,早就把烦恼抛得一干二净,竟也没有注意到,梧桐激动时喊他无忧,因为两个小鬼都太开心了。 桃花开得早,整片绯色同山谷是两个世界,春风浮动,桃林如同纱幔一般,裙角飘摇,无需脂粉添加,若有若无的芳香比处子还要醉人!师爹爹倚靠在大爹爹的怀里,眉眼都被桃花醉了,弯弯的眼睛笑着,天地之间再也没有如此之幸,执君之手,共赴良辰美景,更何况还有两个小鬼头呢! 马停在桃林外,绑在一旁的树干上,无忧只等马停下来就跳下去,迈着大步恨不得将学的一身本事都用在这上面,奔过去。 张着大嘴,大声的呼喊桃林里的神仙,“啊!好漂亮啊!哇!梧桐,快过来,快过来!”激动半天才注意在后面慢腾腾的梧桐,晃动着小手,招呼他让他过来,梧桐心里乐开了花,手上不等绑好缰绳,师爹爹拿过去,嘱咐道:“去吧,小心点!” 梧桐点点头,飞奔着向他的少爷奔过去,等了这些个日头,无忧终于原谅他了!舒展着眉心,心头荡漾着无忧的笑容,“少爷!” “你太慢了,快,我要去那边!”无忧急吼吼的埋怨他,太慢,等梧桐赶过来,跺着脚,又穿梭着往远处跑! “等等我!”梧桐就迟疑了一步,跟上去,就看不到无忧的身影了,心里暗骂不好,准备回去找人,一转身,眼角就瞥见树上猴缩着的无忧,心里松了一口气,便假装看不见,继续大喊,“少爷,你在哪,少爷?” “看招!”无忧一声令下,从树上跳下来,将梧桐砸到在地,一脸得逞的模样,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开始计算怎么收拾梧桐,两只手直接攻向梧桐的痒痒肉。 “哈哈,梧桐看你怎么办,哈哈,哈哈!” 梧桐蜷缩着拉开他的手,无忧怎么可能放过他,间缝隙就伸过去,功夫不比梧桐差。梧桐笑的肚子疼,额头上也冒了些汗,娇喘着像无忧求饶:“别挠了,痒死了,少爷,别闹了!哈哈,别,哈哈,挠了!” “哈哈!”无忧笑的开心,正在兴头上才不会轻易放过他,手上继续忙着,不放过。梧桐知道他的弱点,这一次不想用,就被他这样骑在身下折磨,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了,别闹了,无忧!” 无忧,这两个字应该存在某种奇怪的法术,梧桐说完这个名字,脸色一变,把头撇开紧闭着嘴闷不作声,无忧停了手,嬉闹的笑脸僵在脸颊上,嘴巴还没合拢!来到这个山谷之前,梧桐总是称呼他无忧,在百里庄的日子,梧桐也会和朋友一样,和他斗嘴,称他无忧。就是这样,来到这里,梧桐突然就不一样了,喊他少爷,对他唯唯诺诺百般照顾,今日是失言还是吐露真情,无忧还小哪想的这些。 “少爷?”梧桐试探着喊无忧,失措的神情被无忧看的清清楚楚,无论什么原因,无忧不想要一个仆人,要的是梧桐,真性情的梧桐! 无忧能想到的恩赐是自然而然的,俯下身,小鸡嘬米似得碰一下梧桐,还一本正经的告诫他:“这算是你喊我名字的奖励,我说过,我不需要仆人,我要的是朋友,梧桐!” 梧桐微微一笑,回应道:“梧桐知道!” “那就好,好了,我们回去吧!”无忧乖乖地从梧桐身上站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梧桐眼睛最深处吃人的欲望,只等他背过身去,梧桐快速的戳上无忧的弱点,“哎呀,梧桐,你暗算我!”无忧气的要打他,可是浑身已经没有了力气,只能干着急。可是梧桐那个奸诈的小人,咧出一张笑脸,安慰无忧,“少爷,这算是梧桐给你要的赔偿,不能抵抗。” 无忧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唔!”被梧桐吻着,手脚都不能反抗,他的打人习惯这下也解决了!可这梧桐是个小人,亲人都不会老老实实的,那个舌头来回跑,无忧也不知怎的就脸红了,整张脸都烫的吓人,身上发软推不开梧桐,被他好好地要去了赔偿! “少爷,梧桐知道以后怎么做了!”临了梧桐吃够了无忧的口水,贱兮兮的在无忧耳边说了这样一句话,无忧心底发怵,梧桐知道什么了,做什么?惊恐的眼神被梧桐瞧去,嗤嗤的笑话。该死的生死赔偿,梧桐只求在无忧知道真相之前做自己好好地保护他,不受伤害,不再是距离。 “梧桐,你什么意思,你还是没有喊我名字!” “奥,是嘛?少爷,我们回去吧,两位爹爹该着急了!”梧桐说这,将身上还软塌塌的无忧抗在肩上,无忧呜哇乱叫,“梧桐,你放我下来,你这是怎么了,哎呀,你个小混蛋,你不是说为了我为奴为仆的吗,你个骗子,梧桐!” “少爷,再闹我就继续了!”梧桐伸出两根手指,放在他的腰间,无忧立刻闭了嘴,委屈的眼泪都要飘出来了,梧桐则是相反的笑了。 多美的桃花林,喝酒赏花听曲多惬意,两个臭小鬼,太煞风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梧桐黑了,以后会逐渐出现,将无忧养成受的教程啊!因为考察的事情最近老是不能跟上更,不好意思啦。好看就收藏吧,记得评论啊! 第34章 六年 师爹爹说的六年期限,无忧瞒着没有给梧桐讲,离别的事情在无忧的心里总是无比的沉重。千万斤的石头块子都一股脑砸下来让他有些昏了头,生身父母都已经不在了,这两位爹爹的离开又怎么能是无忧能控制的,哭着喊着抱着师爹爹的腿不让他离开,在外流浪的也是他的亲人,无忧就只好将不舍提前咽在肚子里,掺和着食物一同困难的消化了。 屋子里大瓷瓶里插着几枝桃枝子,没几片叶子,桃花现在也蔫蔫的,未开的花苞依然没有盛开,现在更是耷拉着没有一丝生气了。梧桐偷着换了几茬桃花枝子,时节信走,山下的桃花林长的枝繁叶茂再也没有半点花开。梧桐犹豫着迟疑着还是将桃枝子取出来,仔细将案桌上散落下来的花瓣收拾干净,收着呼吸,瞧这屋子一点变动也没有,还和半年前一样。如果人和这些死物一样就好了,什么痕迹都能人为地去除,人可就难多了,梧桐横了心,无忧知道真相之前都瞒着他,万一有一线生机无忧愿意为了梧桐舍弃他的罪孽,梧桐只能这样期待奢求。 白天练功,晚上读书写字,好赖都是酸溜溜的老子说,总是这个时候,百里容的面容就会跑进无忧的脑子里,有时候严厉的教导无忧,诗句背不过就不能吃饭,每次都让无忧苦苦哀求才肯放他一马,天底下再也没有百里容了。 快入夏的时候马家二兄弟回来了,过完年,小珠儿胖了一圈,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带着毛绒绒的红色圆球球,绷着脸跑上山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圆鼓鼓的包袱,看见无忧和梧桐挥着重剑练剑法,气呼呼的把包袱丢在地上大喊:“看什么看,没见过,是谁说下山找我玩来的,你倒是下山呀!”听小珠儿发完脾气,无忧才恍然想起来,那天兴起对她说过年的时候要去她家,结果在这山谷之内什么日子都忘了,师爹爹也就多做了两个菜,和大爹爹喝的酩酊大醉,无忧和梧桐早就睡了。 这才想起向她赔罪,赶紧拿起包袱,软着语气连连求饶“小珠儿,我不是故意的,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是过年了,你就别生气了!” “我是好糊弄的嘛,几句好话就让我饶了你,我还特意给你留了好吃的,现在都坏了,哼!”小珠儿并不是真的要无忧怎样才肯罢休,说好了的,她还给堂哥说好了的要把新朋友介绍给他看,小珠儿生气在堂哥面前没了面子,有气没出撒。 “我真的错了,梧桐可以作证,我们练功都累死了,在山谷里年都没过,怎么可能还出去找你呢!等我们练好功夫一定去找你,别说下山了,轻功一下就去了,是吧,梧桐?”无忧一个人说没有可信的,就把梧桐拉上给他做见证。 梧桐笑嘻嘻的回答:“是,当然了!” “哼!反正他说什么你都说好,我谁都不信。反正我爹爹已经给师傅说好了要收我为徒呢,师兄在上受小珠儿一拜!”小珠儿完全不顾无忧落到地上的下巴,拱手向无忧和梧桐深深的一拜,正正经经的模样和真的似的。 无忧当她说笑,可是仔细看小珠儿的神情也不要玩闹的样子,也就收了脸上的嬉笑,瞪大了眼睛,惊讶的回问:“不是吧?” “你说呢,现在两位师傅在我家呢!”小珠儿仰着头,神气看着无忧,“还不信?” 不信,无忧心里的声音越来越弱,脸上惊吓还没过去,呆呆站在原地,吩咐身后的梧桐道:“你打我一下看看是不是我在做梦?” 梧桐才舍不得打他,一副笨蛋的神情从背后看着他,不知心里怎么想的竟然和小珠儿串通了,担忧的语气说:“看样子是真的了,小珠儿以后就是我们的小师妹了,小师妹好!”无忧听到心里什么东西碎了,小珠儿当他的小师妹没什么不好,无忧也不晓得为什么就心里怪怪的! “小珠儿,你爹爹在找你呢,还不快回去,和哥哥们说了吗?”师爹爹从山下上来,就看到三个人奇怪的站着,心里发疑这几个小鬼怎么了。 “知道了,那我走了,别忘了去找我玩!”小珠儿眨眨眼扮个鬼脸冲无忧笑笑,“笨死了,小珠儿才没有这样的师兄呢,哼,我走了!” 无忧恍然大悟,撅着嘴生气,“喂,你怎么骗人呀,我都相信了,你个骗子!” “就许你骗人,我就不行,噜噜噜噜!”小珠儿嘟噜噜发着怪音,脸上笑容越发的得意,无忧还是有些气不过,谁让他失言在先,没办法,没办法。 “我走了!”小珠儿最终笑着摆摆手,无忧也就大方的说道:“走吧,等我练完功就去找你玩!” “得了吧,我才不信了。反正你要是再说话不算,我就直接跑上来试试我新做的弹弓准不准,知道吧?”小珠儿眯着眼睛沉着嗓音吓唬无忧,真有几分母老虎的滋味。 “我知道了知道了,我肯定不敢!”无忧让她放心,师爹爹在一旁看热闹嗤嗤的笑话,无忧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别着头,低声问:“爹爹你笑什么呀?” 眼看小珠儿走出去了,师爹爹放心大胆的高声问:“忧儿,你可是想娶小珠儿当娘子,要是这样,爹爹们可以给你定下亲,也不怕珠儿的堂哥给你抢了!” “师爹爹,您说什么呢?”无忧的脑子因为太震惊还没做出反应,梧桐就阴沉着脸,冰冷的口吻那还当师爹爹是爹爹,“我们少爷还小呢,订不订亲等他大了以后再说!” 师爹爹恍然大悟,温柔的说道:“我怎么就忘了,忧儿的事都是你做主的,既然如此爹爹就不管了。不过,今天天气好,两个时辰以后再休息吧!”师爹爹笑眯眯的如是说道,踩着步子走回屋里。 “我宁愿娶小珠儿了!”无忧哭丧着脸,手里的剑握在手里来回打晃,“梧桐,你说我娶了小珠儿是不是就能不练功了?” “少爷想娶?”梧桐一招一式都未曾松懈,剑尖划到地上勾出一条深深的沟壑,然后别有深意的笑着说道:“无忧要是想娶的话,不用问梧桐也行!” 手一挥,地上就又多了一条沟壑,无忧吓得都不敢回话了,大爹爹说他体质特殊,也没见他多学了些时日怎么恐怖了这些!梧桐收起眼睛里的得意,继续逼问无忧:“少爷,你真的要娶她?” “不娶,不娶了。我就是说说而已,梧桐,你别生气!”无忧好没底气的同他求饶,自桃花林之后,梧桐嘴上喊他少爷却比他还像个少爷,时不时就对他用强,谁让无忧有个致命的弱点,或许无忧该找找梧桐的,“梧桐,你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别人不能碰的,就是那种只能自己碰别人一碰就会致命的那种,有没有?” 无忧心存侥幸无论他说什么都可以,梧桐到是想了很久,皱着眉毛,一副困难的表情,把无忧的胃口掉的足足的,最后正正经经的对无忧讲,“少爷是我的弱点,别人碰都不能碰!” 咦,这和无忧想的不一样。这个肯定不是梧桐,绝对不是,拿剑锋抵上他的脖子逼问道:“你把梧桐偷到哪去了,快还回来!” “少爷别闹,想出气就出气,不用找借口!”梧桐坦然的看着脖子上的那柄剑,“举累了就歇一会,今天多练两个时辰呢!” “梧桐,你不是说对我为奴为仆么,我怎么都管不了你了!”无忧丧着脸,全然没有了神气,不甘心的问他,“我生气了!” “是梧桐的错,梧桐错了,求少爷饶恕梧桐把剑收起来,好不好!可以了?”梧桐放软了语气,面露温和的同无忧求饶。 无忧眼睛闪烁着光芒,总算是笑了,“好吧!今天放你一马,下次我肯定会收拾你的,知道吗?”面对无忧如此狠心的威胁,梧桐当然是俯首答应,脸上恭恭敬敬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想的呢。 “唉,两个臭小子,你大爹爹不在就学会偷懒了,我给你们的剑是让你们自相残杀还是用来劈柴的,今天再加两个时辰,练不完不许吃饭!”大爹爹火冒三丈,恨不得把两个不争气的臭小子痛打一顿。 “不是吧,大爹爹,又加两个时辰!”无忧大叫着,心里更是难过,两个爹爹是不是商量好了,于是大着胆子问:“你是不是和爹爹商量好了,四个时辰,练到天黑了,午饭都没法吃!” 大爹爹这个坏蛋才不管他嘞,双手盘在胸前,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无忧,用玩笑的口吻说道:“好呀,那就连晚饭也别吃了!” “大爹爹!”无忧凄惨的呼喊他,就差趴在地上打滚了,一点用处也没有。 “乖了少爷,好好练功,才能为庄主报仇!”才能亲手将梧桐杀死,也不枉梧桐保护他,爱他! 晌午时,两个爹爹打定主意真的让两个小鬼饿着肚子练功。山里的日头不是热轰轰的,就是有些刺眼,新长出来的叶子都绿油油的闪着光,和翠生生的翡翠一个模样。远处山上成片开着的花色,独独俏丽,想来过几日就是吴霖的诞辰,他该有四岁了,不知道他有没有被爷爷逼着练功,该不会是做了厨子了。 无忧惶惶神,收了心思练功。 师爹爹说,《流云十二式》的心法和招式全部记熟要两年,练到上乘需要十年,若是顶级那就要看悟性和机缘了。前面十一式每一式都是逐级困难,最后一式连楼嗣都没有练成。因为最后一式只写了两个字,流云!说不定是写武功秘籍的人,将挚爱写在上面,好好地写就算了,非要写在秘籍上,卖关子讨伐! “六年之后,我们走了,他们能好好地练功,好好地生活吗?”师爹爹一脸愁容,春愁未散,语气里尽是担心! “百炼成金,放心好了,路还是要自己走的!”大爹爹将他揽在怀中,满腔安慰也舍不去担忧,怎么会放心呢! 日头下,两个小鬼大汗淋漓的挥舞着重剑,从来没有想过以后的自己会有多强,尽管大爹爹总是笑他们软塌塌的。 作者有话要说: 在火车上还能码字,证明我有多爱你们。收藏收藏呀。 第35章 白驹过隙 夏季正当时,树林里的蝉相互争斗着往死了叫,白天黑夜永远也不停歇。这个时候,不管是哪方的蛇虫鼠蚁都瞧准了机会好好欺负无忧一番。 晚上突然狂风大作,开着透气的窗子被吹得砰砰的作响,无忧睡在兴头上,难免要埋怨梧桐不去关窗,抬脚提过去,结果踢空了。忽然就清醒了,瞪着还没随着意识苏醒的眼睛,满世界的找梧桐,门窗都开的大全,雨水有狂风的支持竟然都肆无忌惮跑到地上来了,屋里积着水和屋外没有分别,床上的纱幔张开血盆大口咬在无忧的身上! “梧桐,梧桐!”无忧用尽力气呼唤梧桐的名字,声音急促而颤抖!黑夜里的恶魔就是这样认准了无忧是个胆小鬼,在这样风雨飘摇的夜里给他好看! “忧儿,忧儿别怕,爹爹在呢!”窗口飘过一道影子,从窗前的案上跳下来,紧紧抱着无忧,细声安慰他,“别怕,爹爹在!” “爹爹!”无忧知道他是师爹爹,只有师爹爹和爹爹才有的温柔口吻,温柔的怀抱。 师爹爹觉得奇怪,床上怎么一个人,心想坏了,“梧桐呢?” “我不知道!”无忧慌乱的回应,哭腔更加明显,“梧桐呢!” “我去山上找找!”窗外大爹爹的声音还没飘尽,直直在屋子里回荡,身影已经消失在黑夜里,唯有担心和长夜被大雨蹂躏。 桌上的油灯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和鬼影一样恐怖,无忧心里的恐惧比外面的世界有过之无不及,山谷周围悬崖峭壁从师爹爹的怀里坐起来,紧张的神色更严重了,央求师爹爹道:“爹爹,我们也去找他吧,我害怕,万一梧桐摔了怎么办,我们去找找他!好不好?” “那无忧在屋里等着不要出去,爹爹帮忙去找,你乖乖的听话!”师爹爹压抑着焦急,放轻了口吻安慰无忧,抽身出去,消失在无边的黑夜里。 凄冷的风是不肯放过无忧的,它们只会从他的心里乱窜,让他的担忧越来越重。无忧此刻更加坚信,没有人能比梧桐还要重要了,连他自己也是,只因梧桐就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连无忧也没有想到,梧桐已经占据他内心最重的位置。 无忧匆忙穿上衣衫,上衣的衣扣系的歪歪扭扭,袜子一个高一个矮,铜镜里无忧看上去很滑稽。昏黄的影子倒映在地上,已经看不分明了。鞋底已经泡在水里,湿的透透,冰凉的水灌满脚底,很冷,很烦,若是梧桐在,无忧就可以冲他发脾气,小性子,他少爷的特权只在梧桐的身上。 无忧似乎忘了师爹爹的嘱咐,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仅希望能看到梧桐的身影。能让他倚靠的身躯,还未脱去稚气的脸庞,梧桐梧桐!他的心里再也放不下任何东西,泥水也不是无忧的障碍,泡软的泥巴把鞋底吸得紧紧的。大雨快要将他冲走,就算小心翼翼的走,无忧还是一个不小心摔进泥里,泥巴苦苦涩涩的涌进嘴里,无忧还是哭了,“梧桐你个粑粑蛋,别让我捉到你,混蛋,打死你,混蛋梧桐!” “少爷是饿了吗?”暴雨里略有心疼的调侃之音,一字一句都在切割无忧的心。心里欣喜气愤参半,口是心非的站起来,大声呵斥梧桐:“好笑吗,山上的猛兽还饿了呢,两个你都不够他吃的,你还有心情担心我饿不饿!” 大爹爹没有带伞,黑乎乎的不晓得怎么找到了梧桐,两个人淋得透透的,身上的泥巴比无忧还要过分,这样怎么让无忧不担忧。 “淋着雨还发脾气,再这样下去就只能发病了,快进去!”大爹爹皱着眉头,两手冰冷,语气也不怎么好了,见无忧全身泥泞,狼狈的着实心疼,腾出一只手,拎着他快步走进屋! 师爹爹紧跟着他们就回来了,父子四人湿漉漉的不成样子,他是受不住寒气的,此刻面色比两个小鬼头还要惨白,大爹爹嘱咐他让他去换衣服,可师爹爹的脾气也是拧的很,竟然要起灶为两个小鬼煮姜汤!硬生生被大爹爹扛回去,无忧和梧桐乖乖的将湿衣服换下,裹着棉被,躺在床上慢慢的将身体暖过来! “阿嚏!”梧桐开始不停的打喷嚏,身上就算换了干净的衣服,也挡不住风寒了。 无忧努努嘴,半合着眼帘,憋了一肚子埋怨的话都没有说出来,最后怯怯的问他:“你去干什么了,外面的雨这么大,你出去做什么!” 梧桐默不作声,哼哼鼻涕,小心观察无忧的脸色,脸色可怜,“我能不说吗?” “不说就算了,反正你以后记得就行,你已经瞒了我两件事了!我不会逼你非要说出来,可是梧桐,你一定不能离开我!”无忧放缓语气,甚至有些放低的口吻,眼睛盯着鼻尖,楚楚可怜的紧。这副模样吃定了梧桐,信誓旦旦的许诺:“少爷放心吧,梧桐一定不会离开你!” 其实无忧挺好糊弄的,只要说些软话给他他就乖乖的,也不会考究这话是不是真的!当然梧桐肯定是不会骗他,除了那件事,他不会欺骗无忧任何事! 大爹爹将冬日里剩的黑炭掺和着半干不湿的柴火,煮了一大锅姜糖水,红的发黑的糖水还有辛辣的姜味,不知道有什么神奇的作用,只是在它们流淌过喉咙的时候,寒气被瞬间冲散,强势占据身体!两个人掖好被角,接上没有睡完的觉,继续发梦! 后半夜,再也听不到任何的雨声,屋檐上残存的雨迹滴答滴答,滑落击打着石头,有节奏的敲击和前夜的暴风雨完全不同,无忧想总算是安静了!朦朦胧胧做了一个摸不透的梦,总还是没有睡的结实! 身边梧桐开始发梦,嘴里呢喃着睡熟的胡话,将发烫的身体往无忧身上蹭,滚烫的身体好不容易寻到让他舒服的温度。两只手将无忧紧紧箍在身上,恨不得将他揉进身体里好让身上好受些!微凉的肌肤微凉的人身上一抖,然后贴合在梧桐身上,没有衣物的障碍,梧桐只觉得一股清酒流淌过身前,从脖颈到小腹都被一双浸过冰水的手温柔的抚摸着!“嗯!”嘴里舒服的应答! 滚烫的呼吸喝哧喝哧的喷在无忧的脖颈上,无忧至少是心里有些抵触的,这样的姿势多少有些心里羞涩,只要梧桐能够舒服些,无忧就可以忍受! “梧桐,你有没有好受些,要不要我侧侧身?”无忧蚊声的询问,身后的人还是静静的抱着他,鼻息急促,没有任何言语,“梧桐,你睡着了吗?”小心翼翼的用手肘戳戳梧桐,没有任何的反应,无忧咬咬嘴唇,一颗颗滚烫的热泪,挣脱眼眶,掉进无声的夜里,躯体也被枕头囚禁。 到了清晨,梧桐身上没有任何好转,无忧不是万能的解药,梧桐的身上如同烧着一个热炉,烧了一晚上,将梧桐都煮透了,一层一层的汗都蒸出来,把无忧的衣服都沾湿了! “梧桐,梧桐?”无忧轻声呼喊,从他身上挣扎下来,梧桐你不满他的降温冰块离去,皱着眉头含糊不清的乞求,“别走!” “你等着,我去找大爹爹,你等我回来!”无忧慌张跑出去,只听的梧桐还在后面胡言乱语不让他离开! 大爹爹只是听他的话就晓得梧桐是昨夜淋雨发病了,不打紧,吩咐无忧去生火,自己下去马家找药去了。两剂草药,一副师爹爹的! 无忧可不敢问师爹爹有没有抱着大爹爹睡,听话的把干的柴火放进开始着起来的火苗,潮湿的味道被火赶出来,发着怪怪的味道,好似什么东西腐烂了一般! “你来煎药,我去淘点米,煮些米汤给他们喝!小心别让火灭了,药沸了就喊我,别碰盖子,烫手,听到了?”大爹爹仔细将煎药的砂锅放在小炉上,合合盖子,脸色及其平静,和今天的清晨一般,宁静的如同没有经历过暴风雨的袭击!估计是看透了无忧的担心,大爹爹只得叹口气,安慰他:“就是受凉,吃了药就好了,无忧不会要哭鼻子吧?” “怎么会!”无忧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反驳大爹爹的话,仰着头大声反驳,然后低下头,慢慢地呼扇手里的蒲扇,沉默不语! “忧儿自然比大爹爹想的坚强,也比我想的聪明,知道遇事要冷静,才不枉我和乐允教导你。不过,你和梧桐是不是在山上埋了什么?”大爹爹随口一问,他也是想不通梧桐为何会深夜冒着雨上山。无忧没回答他,他也就不再追问,加紧脚步走去淘米! 手里的蒲扇忽闪忽闪,慢下来,无忧手里捏着小棍子捅捅小火炉,往里面塞了几块碳,呆呆坐着,把大爹爹说的话故意放轻,他就是不想接受,梧桐隐瞒的事实就是为了他。这会让他难过,凭什么一个人可以如此为他,仅仅是身份悬殊,一开始又是谁定了要梧桐这样全部的付出!他的百里爹爹,是这样的吧,无忧知道自己是想把一切都推到百里容身上,就不用相信梧桐会为了他这样去做。 药炉滋滋溢出来,被发烫的陶炉瞬间吸收了,冒了个热气只留下黑褐色难看的印子。无忧心急之下,伸手拿盖子,灼热感把手上烫个泡,拼命拿在嘴下呼呼吹气! “梧桐,谁说你是笨蛋,你就是一个蠢蛋,太蠢了!”无忧呼呼吹气,心里又急又气,乱糟糟的恨不得把身体都拆开了重新组起来。继续摇晃着手中的蒲扇,嘴里还不忘把梧桐骂上几遍!想到他还躺在床上,就赶紧住了嘴,使劲咬着下唇,血色溢出来,不说话,这回没有哭。 “忧儿,长大了!”大爹爹从无忧的身后,以师爹爹的口吻感叹,这次大爹爹难得没有挤兑他,这样的话无忧还不懂,无忧还不知道长大了的意思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三三终于从藏区回来了,3700的海拔快要死在那了。看来要好好锻炼身体了,>__< 第36章 白驹过隙 “少爷,你睡吧,梧桐已经好多了!晚上蚊子多,小心叮你一身包!”梧桐平躺着,抿着笑,眼睛里总算有了精神,闪闪看着无忧。 “恩!”无忧低低头,转身将床边的水盆端出去,一泼凉水倒在门口,瞬间就不见了!踮着脚将盆子放好,才敢用眼角看看梧桐,刚好看到梧桐笑着看他,慌乱的眨眨眼,埋怨的质问梧桐:“不睡觉,看我做什么?” “当然是看少爷可爱!”梧桐还有力气找无忧的乐子,无忧才不吃他这一套,麻利将衣服脱了,跳上床,钻进薄被里。 “看来梧桐以后不能再生病了,就病了一天,少爷又会煎药又能自己穿衣服,要是再生病,少爷就能把梧桐舍了!”梧桐歪着头喷撒重重的嗓音,这话一说,无忧特别想往他身上踢一脚,这个不争气的梧桐,免不得将他气一气,“好!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少爷!”梧桐竟然出奇的委屈,拉拉无忧的贴身衣服,小声的讨好他,“梧桐错了,以后梧桐可不敢随便生病了!”生病的梧桐嬉皮笑脸的,好不正经。 不管梧桐是个什么正经不正经的人,无忧打定了心以后绝对不会对他有任何的怀疑,能在雨夜担心衣冠冢的人,只有梧桐了。无忧钻进梧桐的怀里,他身上热乎乎的还没有完全褪去,身上还有白天的药味,完全都从渗进身体里了,喃喃道:“梧桐,下次别生病了,我会担心!” 梧桐心里咯噔一下,收起嬉笑的表情,抱着无忧安慰道:“梧桐知道!” 没有人会一直记着仇恨,尤其是这个年纪,无忧珍惜的人只有眼前这个总是想着他一切的梧桐,谁在乎那些磕磕绊绊,心疼才是所有! 大爹爹和无忧两个人勤勤奋奋的照顾,终于打败两个人的病症,趁着夏天还没过去,大爹爹竟然带着无忧往后院修葺池塘,美名其曰是要泡澡! “大爹爹,池子下面不是悬崖嘛,我可不敢去!”无忧摇摇头拒绝,手上功夫一点也没停下来!梧桐当然是和师爹爹坐在阴凉地里休息了,还真是哪凉快哪呆着。 “无忧,大爹爹最喜欢你了,快快,和大爹爹一起玩水呀!没有在露天洗澡的男人怎么是男人呢,快走吧!”大爹爹这个人才不会在乎无忧怎么想的,以他的力量优势,直接就和拎小鸡一样揪着就走了。无忧耷拉着脸,不晓得大爹爹还问个什么劲,反正都会被他拎走!倒是那两个闲人,一句话也不说,乐呵呵看着无忧被大爹爹逮到后院。无忧心里还是很后悔的,早知道就不对梧桐那么好,现在一点用也没有! 眼看无忧一脸无趣,大爹爹竟然想出了这种话,“洗冷水会让你抗寒,大爹爹是疼你!”疼他,呃,好吧,无忧硬着头皮承认了! 要不是竹林自后面有悬崖,无忧早就想在这里玩了。自古都是居高者身临崖境,这可好,无忧和梧桐是以这种环境培养出来的,说不准无忧以后还能成为高官呢! “磨磨蹭蹭的,是不是男子汉,看你爹我是怎么做的!”大声斥责无忧之后,大爹爹褪下上衣,挽起裤腿,结实紧致的肌肉勾勒出一条条勾人的线条,褐色的皮肤总是很诱人,阳光下泛着隐隐的光泽,水滴溅在身上,顺着线条流淌下来,身上已经变浅的伤疤,为他的威武增添许多。大爹爹慵懒收聚的眼神盯着无忧,邪邪一笑,“是不是你爹我太好看了,都看傻眼了?” “切!”无忧翻翻白眼,不肯承认的撇开头! “你可别不承认,你爹我,戎马半生驰骋沙场,身上这些疙瘩可不是容易练出来的!想不想要?”师爹爹挺着胸膛,挥着手臂,胳膊上的肉都挤出来了,一块一块的和小山丘一样,这个不正经的师爹爹冲无忧眨眨眼,“小无忧,是不是迷上你爹爹了,你看都流口水了!” “少臭美,小心我告诉爹爹让他收拾你!”无忧才不吃他这一套,用脚巴拉池子边上的杂草,刚刚脑袋里竟然还想到了梧桐的脸,哼,两个人都不是好东西! “你个臭小子,你大爹爹这样的美男子在你面前,你还能移开视线,想当年,我可是……” “是什么,阿商!” 大爹爹干干笑着,看着师爹爹,“咯咯,乐允你出来了!” 师爹爹可没有拂他面子的意思,淡薄的神色满满的都是宠爱,“那当然了,阿商可是个美人呢,不然我怎么瞧上的!” “乐允,你可很久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了!”大爹爹略带娘气的冲师爹爹撒娇,惊得无忧一个哆嗦,“小无忧,你什么意思,你大爹爹我可是个男子汉,你抖什么抖!” “爹爹,你还是好好收拾一下他这个老男人吧!” “臭小子,你什么意思!”大爹爹怒吼无忧,干脆跳脚算了,将无忧捉过来狠狠地教育一番,“乐允,他嘲笑我!” “就让他笑吧,我不笑你就是了!”师爹爹瞧着无忧跑出去的身影,浅浅笑着,慢慢走到大爹爹的身边,帮他理理耳边的碎发,分明的下颚轮廓,越来越让师爹爹痴迷,“你看,头发都湿了!” “那你帮我擦干!”大爹爹微微颔首将头递到师爹爹面前,在他身上蹭蹭,嗅着师爹爹身上的味道,在他微微泛白的嘴上舔上去! “别闹!” 师爹爹防备的推开他,他的身体向来不是大爹爹的对手,尤其他还生着病,大爹爹光着的上身对师爹爹还是有致命伤,“放心吧,他们不在!” “唔,商!”师爹爹手抵在大爹爹的胸膛上,手指划拉着他的敏感,低声喘息! “两个爹爹还真是精力旺盛!”无忧想起一个招式有些想不通,就倒回来,就看到这个场面,可能是因为和梧桐亲的久了,竟然见怪不怪了。 “恩,是有些,前几日唱歌的声音都变大了,一点都不顾忌!”梧桐停在无忧身后,无奈叹息。他可是将无忧刚刚的眼神看的清楚,就算很嫌弃大爹爹,无忧骨子里还是对他崇拜的,无论从性情还是功夫,无忧一边嫌弃一边崇敬! “十年以后,我也会和大爹爹那个笨蛋一样,一块一块!”眼看无忧哈喇子就要留下来,而池子边上的两个人马上要进入不能观看的地步,“走吧少爷,我们要去练功了!” “大爹爹的舌头也太不安分了,都伸进爹爹的嘴里了,难道不会咬着舌头吗?咬舌头,好疼的!” “少爷你想多了!” 这两个爹爹如此下去都不会顾及无忧了,梧桐倒是不介意无忧慢慢接受,这样会不会太自私了!管他呢,反正这个小少爷就是梧桐的归宿,百里庄上下的性命是他害的,梧桐这辈子就和他的少爷绑在一起了! “梧桐我们会是很厉害的人嘛,和我爹一样厉害,不,要比爹爹厉害,不然怎么把那个阴阳人杀了,为爹娘报仇!还有奶娘和阿杏,还有管家徐叔叔,全庄的每一个人,我都要为他们报仇!”无忧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个步摇男的骨头咬在嘴里狠狠地嚼碎,不属于他的凶狠眼神。 梧桐不知道怎么像他坦白,试探着将问题抛给无忧,“少爷,你会亲手把他杀了吗?” “当然!我会将手里的剑亲手刺进他的身体,承受最大的痛!”手里的剑铮铮发鸣,它也在承认无忧的话,“梧桐,你不想?” “想,梧桐会一直陪着你,什么都陪着你!” 无忧很开心的笑了,晃晃手里的重剑,扫去所有的阴霾。六年,在两个爹爹走之前,无忧要成为武林高手,有朝一日,无忧大仇得报,就能和梧桐一起浪迹天涯,追寻两个爹爹的脚步! 少年不知愁滋味,谁说少年不知愁滋味,无忧眼中总也抹不去的愁楚,梧桐能掩饰多久才死在他的剑下,多久?他的剑锋刺下他的心的时候,会不会迟疑。 “梧桐你想什么呢,还不赶紧练功!将来怎么报仇!” “是,少爷!”梧桐什么时候都会答应无忧的一切,就算那是他性命的终结,梧桐也义无反顾的跟上去! 时间有多快,只要看看山头上的树叶就知道了,一层叠着一层,把百里容的衣冠冢埋得严严实实,最后都找不到位置。不是少年不知很,只是时光荏苒比夜长! 风寒好了,梧桐练功勤奋劲比无忧还要大,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无忧的琴技愈加成熟,诗词更是信手拈来,毛笔字总算写的不是歪歪扭扭。无忧来了兴致还写了一幅词,送给小珠儿,好在小珠儿识字不多,不晓得上面的内容,要她知道上面的诗句是写给青楼女子的,肯定会被马家两位伯伯打!不仅如此,无忧还念叨着大爹爹教给他的诗文,调戏梧桐,“胭脂颈玉软香温,轻拈翠靥花生晕,斜插犀梳月破云,误落风尘。”风尘,无忧可不知道,不过,颈玉香温的画面还是很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算是他们儿时的终结了,下一段,开始肉肉,年纪太小不适合运动,吼吼吼吼 第37章 死生不负 生死相随 读多了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无忧文绉绉的膈应梧桐,非要逮着他让他听无忧念诗,吓得梧桐撒开腿就跑,轻功就是这样练成了,小珠儿根本就追不上他们!第二年桃花开得季节,无忧写了两张的祭文,在百里容的衣冠冢烧掉了,“爹,忧儿已经学会写祭文了,你和娘亲放心,忧儿会慢慢长大的!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无忧的生辰就是如此度过,只要看到灼灼其华的桃色,生辰就可以糊弄过去。两个爹爹不会大张旗鼓的在百里庄死祭的时候为无忧庆贺生辰,一碗清水面还是会在第一枝桃花攀上枝头的时候端上桌子,长命百岁的兆头,都是最好的寄托! “别以为你们学会了功夫就能欺负我,也不想想我小珠儿是做什么的,我可是猎户的女儿!”这句话说在无忧欺负了小珠儿还跑上了树,站在树枝头,得意的嘲笑小珠儿。这几年,无忧个头窜了不少,比小珠儿高出半个头,借着身高优势无忧可是长了胆敢拿着小刀把小珠儿的头发剪了! “哼!”小珠儿冷哼,嘲笑他想的太简单,从身后抽出从小玩到大的弹弓,“百里无忧,看你怎么躲!” “哎呀,哎呀!”无忧没曾想,连弹弓的杀伤力都躲闪不了,身上重重挨了两个石头,杀猪似得求饶,“小珠儿我以后再也不割你的头发了!” 两颗石头打出去之后,小珠儿才骄傲的仰着脸停下来,得意洋洋,“哼,只要你不嫌我的石头疼,你可以继续动我的头发!奥,对了,我最近跟爹爹学了射箭,你想试试吗?” 眼看小珠儿的嘴巴要咧到后脑勺上去了,无忧也玩够了,从树上刺溜刺溜滑下来,和小珠儿嘻嘻哈哈的回家! “你的梧桐呢?” 无忧赌气的回答,“要你管!”小珠儿的脾气大,和百里慕颜一样臭脾气,她手中的弹弓已经拉好了距离,对准了无忧,冷笑着,酝酿着,坏笑慢慢浮上脸颊! “百里无忧看招!” “小珠儿你个狠毒的女人,啊,别玩了,啊,蛇蝎心肠,啊!”整个山谷都回荡着无忧鬼哭狼嚎掺杂着小珠儿得意的大笑,惊走了一群山鸟,“梧桐救我!” 这个狠毒的小珠儿一点女人样都没有,只有秋末到春末才看不到她,也就不用被她用弹弓追着打!无忧冲梧桐发脾气,找对付小珠儿的对策,梧桐就会这样安慰他:“那少爷就欺负我好了!”于是,无忧就会随心所欲的欺负他,洗澡搓背,臭袜子,臭鞋,反正梧桐总是宠着他! 某天小少爷无忧乖乖穿衣服,猛然发现一个残酷的事实,“梧桐,我的衣服小了!”衣服穿到身上,都能露出袜子,胳膊抬起来都快能看到下裤的裆了,焦灼的烦恼完,看看梧桐,也是露着袜子的滑稽样! “噗!梧桐你太好笑了,哈哈!太滑稽了!” “真的很滑稽吗?”梧桐收敛起眼神里的腹黑,慢慢靠近无忧,可这个纯情的小少爷笑的直不起腰,根本没发现这头大灰狼的心思,两根手指认准的位置,用力一戳,“哎呦,梧桐你使诈!”梧桐才不管他,就一把将他抗在肩上,淡定的出去练功! “梧桐,你以后再偷袭我,我就生气了,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少爷,你要听话!哎呀,你还来!” 眼看无忧哭腔上来了,梧桐才收手,扛着他柔声安慰:“梧桐知道,下次不敢偷袭少爷了!”如此没有诚意的道歉,足以看得出梧桐已经开始对他这个少爷变心了,竟然学会了敷衍了事! 无忧努努嘴,把梧桐在心里骂了千万遍,哼,等他缓过来,一定把梧桐打到地上无任何反抗的地步! 十二式的剑法记住大半,剑法虽做不到行云流水般的流畅,要是到外面还是能唬人的!来了兴致,无忧还能和梧桐对打,渐渐地比小珠儿还要厉害,至少不会被小珠儿追着打! 没过几日,大爹爹和师爹爹就失踪了,整整两天,谁知道他们两个人牵着马到那里浪了,反正六年时间不到,无忧也不担心他们会走到!更惨的是,两个小混蛋只能去小珠儿家蹭饭!这种厚着脸皮的事情,无忧放心大胆的做了! “百里无忧我家的饭好吃吗?” “恩,好吃,还是娘娘的手艺好,连米饭都是一颗一颗的晶莹剔透!还有,还有砂锅煮肉,味道都渗进肉里了,配饭吃最好吃了!”无忧晃着脑袋,回味晌午吃过的砂锅肉,唇齿之间弥留的香气,软软的肥肉和瘦肉刚刚好,越想越饿,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哎呀,你这个恶心的家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小珠儿皱着眉耸着鼻子嫌弃的将无忧往边上推推,恨不得将他推到天边去,转头看到梧桐笑嘻嘻的眼睛,忍不住嘟着嘴说道:“不晓得梧桐怎么忍受你的,每天把你当宝贝,我实在看不出你身上有什么可宝贝的!” “哈哈,你当然不知道了,梧桐可是我的人,哼!”无忧挑着眉得意洋洋的看着小珠儿,心里别说多开心了,仅仅比吃到砂锅肉的开心稍稍少一点!当然这种心理梧桐是不知道,听到无忧这么说还好得意呢,比砂锅肉稍稍低一点,看来梧桐有机会出动他的手指头了! 小珠儿歪着脑袋,挥舞着手里的小木棍,笑容一点点沉下去,背着无忧说道:“大伯说以后不打猎了,要回去做生意,我爹说,他也想我去上学堂!” “那你不住在这了?”无忧突然恋恋不舍起来,这个疯丫头竟然要离开了,“那你也不能打猎了!” “恩!但是没关系,这样我就能天天和堂哥在一起玩了,正好不用看到你这个小混蛋!” “你才是混蛋,哼,那你就早点走吧,我还不想看到你了呢!”小珠儿这个时候还能嫌弃无忧,也是嘴硬的厉害,无忧也就跟着气哄哄的反击,最后鼓着腮帮子不说话! 梧桐大人模样的叹息着摇摇头,嘴硬的人内心往往更经受不住打击,也给他提了个醒,他是再也不能伤害无忧了! “那,小珠儿,今天我们一起去打猎吧,你不要想多了,我就是想吃肉了!”无忧腆着脸,就是不肯承认他舍不得小珠儿。小珠儿大咧咧笑,再次拿出她随身携带的弹弓,“好呀,看看我们谁厉害!” 两个孩子相视一笑,争先抢后跑上山,就把梧桐留在家里! 山上湿气很重,过了晌午,就变得热腾腾的,比烤火要湿润些!晨曦时分的白霜早就化了,干枯的黄叶,褐迹斑斑,还有股腐烂的味道!这个时候猎物都跑出来在立冬前吃个大饱,马家两位伯伯也是趁着这个季节把养的最肥的野猪野兔都打回家,赶上皮毛好的狐狸,今年就能多赚些银两! 小珠儿和伯伯爹爹在一起久了,打猎的本事学到不少,两个小孩猫在干草堆里,小声给无忧讲打猎的细节:“所有的打猎都要耐心的等,有时候我爹会搭一个陷阱,让它们逃跑的时候掉进去,这样就怎么也逃不掉了!还有奥,我们打野猪的时候,它中一箭根本不会死掉,但你要不停的射箭。野猪很暴躁,在树林里来回跑,身上中得箭就会一点一点扎进身体里,到时候只要循着血迹去找它就行了!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恩,懂,也听不懂!”无忧才听不懂这种血腥的狩猎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将箭射向奔跑的野猪,万一它逃走了,不就什么都找不到了! 小珠儿看他困惑,抬手就给他脑袋上一记巴掌,“你和野猪一样笨,身上受了伤就乱跑,跑的越用力伤就越重!反正我要走了,小孩子也不知道大道理,我就把打猎的故事告诉你,你以后为亲爹爹报仇的时候,别忘了我说的话!” “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忘得!”无忧虽然脑袋里一头雾水,还是很坚定的点头答应了,但一点也不妨碍他继续嘴硬,“你和老婆婆一样啰嗦,还是赶紧回去找你的堂哥玩吧!” “好心没好报!”小珠儿气哄哄抱怨,直接站起来,扑扑身上的土,“不玩了,我要回家了。今天晚上别去我家吃饭了,不给你饭吃!” 无忧一下就慌了,屁颠屁颠跟上去,哼哼唧唧的冲她说好话,“小珠儿最好看了,是天下最好看的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不能形容你的好看,行了吧!” “哼!” “小珠儿!” 无忧为了吃口饭,把最近念得诗文都用上了,什么颍川花,墨点柳眉桃花腮的酸文都用上了。也不管小珠儿听不听得懂,总之都是夸人的词句,无忧情急之下什么都掏出来了! “什么鬼,听都听不懂!”小珠儿红红的脸颊染上天边的云霞,两只忽闪忽闪的眼睛一只是太阳一只是月亮,将世间最美的风景都收在眼底,眼洼里转啊转的是高山流水,她是无忧见过的最美的人! 无忧这次没有顶嘴,颠颠跟在她身边,心中五谷杂陈怎么都理不清,不晓得人世间怎么会有离别这种词。就像他永远不知道人为什么会死,他的百里爹爹和娘亲为什么会永远的离开他的身边,那种幸福还停留在昨天,很近,很近,但是永远都捉不住,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一步一步走下山,无忧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她,只好默默的走! “小珠儿,你可要好好读书,等我学会了功夫,我和梧桐会下山找你的!” 听到无忧的话,小珠儿停住脚步,回过头看着无忧,笑容像夏花一样绚烂,将整个夏天的美都挂在脸上,干净清脆的嗓音回应无忧,“好,我等你们!” 小珠儿的笑容让无忧想到了百里慕颜的脸,可能是上天在弥补无忧,好让他身边存在一点过去的痕迹!那日,百里慕颜走的时候,一定无比期望无忧能够从床上跳起来,走出那张陈旧的木门,不必挽留,也是留不住的,只要陪着她,走到百里庄的门口!让她心里好受些! 无忧读的书多了,才发现,他觉得愧疚的人里还有他的堂姐,小珠儿就是让无忧赎罪的! “你还能追上我吗?”无忧想着想着就忍不住要哭了,脚上突然加快了速度,大吼着挑衅小珠儿,“快点,你个笨蛋!” “你才是笨蛋!” 两人继续杠上了,可能这是唯一不用哭着告别的方式了,无忧真的被大爹爹说对了,他可能真的长大了! 第38章 死生不负 生死相随 “无忧梧桐,你爹爹们回来了!”大清早的,只有树林子里的鸟醒了,人还在梦里。被大爹爹这一声嗓门,无忧惊得一身冷汗,不等坐起来,大爹爹这个混蛋一手拎着小混蛋,哈哈大笑,“哼,我就知道你们今天偷懒了,是不是想我打你们屁股呀!” “大爹爹,你们回来了,我爹呢?”无忧揉揉眼睛,自然在他手中舒展着筋骨,打个舒展,越过大爹爹往他身后看,雀跃着,“爹爹!” “白眼狼!”大爹爹怒吼一声,将他丢在床上,“乐允,我现在后悔了,后悔养这个小白眼狼。” “后悔什么,乖儿子,来爹爹这里,爹爹给你买了好吃的”,师爹爹一扫风尘仆仆,晃晃手中仔细包裹好的零嘴,“快过来!” 无忧露出两排大牙,笑嘻嘻的打着赤脚踩在地上,颠颠跑过去,“爹爹买的什么?” “白眼狼!”大爹爹恶狠狠的语气数落无忧,撇撇嘴,冲梧桐发火道:“臭小子,你还拿着他的衣服做什么,啧啧,日子没法过了,大的小的都是白眼狼。” “好了阿商,马还没拴好,去拴马,添些草料。好了,去吧!”师爹爹总是最先哄大爹爹的人,无忧才没这个闲情逸致,好吃的足够把他心思都抢走了! 甜甜的糖汁包裹着红果,酸酸甜甜的,正红碧玺的剔透,放在嘴里咯吱咯吱,恩,太好吃了。无忧闭着眼睛回味,糖皮嚼碎了把他的心都甜化了,身后梧桐幽怨的眼神毫不在意。 “少爷,糖吃多了会牙疼,别吃了。过来穿上衣服。” “不!”无忧头都没抬,哼哼唧唧的反抗,脸上黏黏糊糊沾着糖水,脚上凉凉的也不去管。吃的正开心,可恶的梧桐,一把抢过去,“少爷,去穿衣服!” “梧桐,我是少爷。”无忧的动作还没反应过来,两只手还保持着动作,脸上挂着震惊,“我是少爷!” 一旁宠溺无忧的人,也就是溺爱无边的师爹爹,轻声咳着,柔声叹息,“梧桐太狠心了,就是零嘴,比阿商还狠心。” “爹爹,是您太溺爱了。”梧桐突然崛起,冲着师爹爹说这样的话,这句话不仅惹恼了自尊心超强的师爹爹,还惹怒了护犊子的大爹爹,只听窗外幽怨的低吼:“我就说了两个都是白眼狼,走,乐允,我们不在这待了!” “唉,阿商等等我。”师爹爹无奈摇头叹息,果然是儿大不由爹,两个跨步走出门去,衣角都跟着犯踌躇。 房檐下长长回荡两个爹爹的叹息,估计这几年的关心都顺着水流走了,无忧总算感觉到了,心里一沉,埋怨梧桐道:“你把两个爹爹惹恼了!” “是嘛,过来穿衣服鞋子,不然我也恼了!”梧桐掂掂手中剩下的零嘴,威胁着笑,“少爷,穿衣服!” “恩,好!”无忧看到零嘴眼睛放光,乖乖答应,打着赤脚走到床边,无辜的表情告诉梧桐,“我穿衣服了,你要把冰糖山楂留着。” “梧桐知道,少爷慢慢穿,扣子系反了。” “那你帮我穿?”无忧鬼笑着,两手一摊,就等梧桐过来为他穿衣。可结果,梧桐就低低眼帘,慢慢走出去,“少爷,梧桐去帮你把零嘴放好,衣服自己穿,鞋子自己穿。”手指头巴拉着一颗一颗裹着糖汁的山楂,嘴上勾起莫名的笑容,要是里面放点东西,他这个少爷也会乐呵呵吃下去,真头疼。 “都是混蛋。”无忧嘟囔嘟囔,念叨完了还是要自己穿衣服,两层里衣,左右两边系扣,一件外衫,开档下裤,衣服太麻烦了,还是零嘴最简单,只要好吃就够了。 两个爹爹回来了,无忧这个小混蛋就不用跑到小珠儿这个野蛮女哪里吃饭了,想想竟然有些遗憾,二娘娘的饭真的很好吃,甜甜的肉把无忧的馋虫都勾引出来了。想到小珠儿要走,心里舍不得的都不知道是人还是吃的了。 吃了些早饭,无忧继续每一天的日常,一柄重剑耍的龙飞凤舞,飞扬跋扈,连梧桐都忍不了离他远远地,生怕剑锋再次划到身上,万一再出现不知道的印记,无忧还不吃了他。 自从小珠儿说了要去上学堂,无忧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她上来拜别。心中的不舍都爬到了脸上,脸上印刻着心神不宁,估计望穿秋水也就是这种程度了。 梧桐实在看不下无忧犹豫的模样,一面是心疼,一面是担心,心疼无忧重情,担心无忧太重情,同百里容一样重情。 “少爷,梧桐陪你下山,送送她好吗?” 这个人只是犹豫,也不知道犹豫什么,又不是生死离别,分别太难了而已。 无忧突然坚定了眼神,如正阳般灿烂一笑,将青铜剑插在地上,跑出去,“我自己去!” 下山的路总是比上山的时候要好走,对面的山头又红了,像吃剩的糖汁山楂,化了,变了色。泛白的天,让枫林抽去最后的血色,使劲盯着飞去的鸟群,盼望着来年回春,好添些颜色。 无忧停在来,没有大喘气,就看到小珠儿坐在门前一块很粗的树桩子上,使劲磨蹭着两只脚,鞋底子都起毛了也不管。无忧扁扁嘴,冲她大喊:“喂,野蛮女,你怎么还不走,我都看烦你了。” 小珠儿从木桩上跳下来,喜悦的神色爬上脸颊,嘴上还是不饶人的假话:“我也看烦了,我就是不走,你拿我怎么样?” “那你就不走好了,我又没拦你!”无忧翻翻白眼,不在意的回应,手上不知何时捡起来一根干草,来回缠绕在手指头上。 小珠儿羞羞的笑了,还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傲娇人,她也不想走,其实她想留,留下来做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你要保重,我学成之日,一定会去找你的!” “好哇,我等你,看我不把你打趴下。哼!”她两手叉腰,两个鼻孔对着无忧张狂的笑着,野蛮的模样牢牢刻在无忧的心里,心中的难过消散下去,“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没有人觉得时间会停留,也不会奢望时间会为任何人心慈,门前红枫时节流转,绿了红了,无忧心里还惦记着小珠儿的誓言,却真的没有相信,时光竟然真的就走完了! 盛夏里,一连几天都没有下过雨,天色阴暗暗的耷拉着脸,一水的灰白色,半夜里热出一身汗,无忧翻个身把被子踢翻了。梧桐给他盖上,接着就又踢了,繁复几次,无忧急了,用力一脚把梧桐踢下去了。 梧桐黒唬着脸,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再瞧瞧睡熟了的无忧,扑扑土,继续躺下去,挨着床沿,仔细为他盖上被子。踢了,盖上。 也不怪无忧睡觉不老实,只怪,这两个孩子都长大了,身体长大了,一张床,睡出了习惯,环境变了,习惯却不容易改变! 无忧起个大早,摸摸身边,咦,梧桐竟然不在!熟练穿上衣服,两年一换的衣衫又有些短了,胎发早就及腰,无忧还偷偷用剪刀割掉了一半,被梧桐看到了好一顿说。一条深青色发带,随便把头发都扎在脑后,看看铜镜里翩翩的小儿郎,眉眼慢慢都张开了,同百里容的五官渐渐相似,除了病怏怏的性格,想来就是百里容儿时的模样。 院子里,杂草生出些许,师爹爹种的蔷薇开的张扬,一大簇一大簇拥挤着包围着小院子。胭脂色,深深浅浅还真是符合师爹爹的性格,今天是出奇,大爹爹竟然没有将杂草除去,奇怪奇怪,梧桐这个小混蛋竟然没有练功,人去哪了? “梧桐,你在哪呢?”无忧刚问一声,一进厅里就看到梧桐坐在桌旁,黑缎带束发,眉眼更加突出,轮廓更加硬朗,可能跟着大爹爹比较亲近,身上的气息也就相近些。 “怎么了?”无忧走过去,轻轻地问。 “少爷,醒了!”梧桐缓缓抬起头,眼窝敛聚着光芒,手指头捏着一封信,站起身,走到无忧身边,“那两个老顽童留的信。” “信?可是还有半年才到六年,哼,一定是大爹爹把我爹拐走了。”无忧哼哼喷着闷气,一把将信夺过来,快速的撕开信封,不是师爹爹的笔迹是谁的。一笔一划教无忧练字,无忧对师爹爹的笔迹太熟悉,太熟悉了。 “写了什么?” 一页纸,只有八个字:死生不负生死相随。 连落款都没有,无忧还希望两个爹爹能多留下些只言片语,却还是简单的八个字,这几个字,无忧不用太费脑筋,就是字面上的含义,比他背的诗词要简单的多。两个爹爹是死生不负生死相随了,六年不到,两个人就这样走了,还不如小珠儿,还能给无忧一个分别得机会。 无忧没有哭,只是眼眶有些酸,比青梅果子还要酸,一点甜也没有。 “少爷,别哭。”梧桐拍拍无忧的后背,高出一个头的差距让他看不到无忧忍住的泪珠,“两个爹爹走了,梧桐还在呢,死生不负生死相随!” “谁哭了”,无忧梗着脑袋不承认,好好把师爹爹的信放好,他才不哭,他生气来不及呢,不辞而别,“走了,练功!” “是,少爷!”少了两个爹爹的宠爱,梧桐要更关心他的少爷才行。 马棚里空了,柴火倒是满了,柴刀被磨得光亮,无忧去厨房找吃的,在黑陶罐里找到一包银两,还有一张小纸条,嘱咐他们两个要省着花。两个爹爹的屋子,师爹爹珍爱的古琴,自然是抱走了,屋子收拾的整整洁洁,会让无忧产生一种这里从来没有住过人的错觉。油纸裹了两三层的糖块,小点心放在桌子上,不是师爹爹是谁呢? 无忧手里捏着零嘴,忍不住怒骂师爹爹,“师爹爹是最大的混蛋,比大爹爹还要混蛋,就是混蛋!”忍住的泪水,再也挡不住了,抱着一堆零嘴蹲在地上嚎嚎哭,就算已经过去这些年,无忧的心智还是没有成熟。 梧桐停在门外,心疼的之色掩饰不住,但他没有走过去,静静等他发泄完。心急则生乱,耳朵扑捉到枝头颤动的声音,就侧头看过去,枝头颤动的厉害,不像是鸟儿停留过的痕迹,仔细想想,松了口气! 枝头飞走的两只大鸟,不是两个爹爹是谁呢,趁着天色离家,走到半路放心不下又回来看看的人,怎么可能不是他们。 死生不负生死相随,这句嘱托,是赌上性命的,无非是警告梧桐,他的身世,两个爹爹都知道。虽说,大爹爹总是对无忧疾声厉色,恨铁不成钢之下的心思比师爹爹还要疼惜。两个人都怕的是,知道真相的无忧会承受不住,更怕,梧桐最后会抛弃无忧,可是怎么可能,无忧是他的少爷,是他的主人。 可是,少年的心思,谁能真的坚定得住!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三三这里有个微微的小地震,把三三吓到了,昨天没有更,今天更了。好怕好怕的。 第39章 少爷,躺下 两个爹爹的痕迹渐渐都消失了,只有房间一直空着,慢慢落上尘土,那袋银两还是放在陶罐里,没再动过。 马棚里的柴用完了,两个人就拿着柴刀,看谁砍得多。院里师爹爹开垦的小田,每年特地留了种子,不过,肉,无忧只能偶尔吃了。倒不是梧桐猎不到,可某一天,梧桐揽过无忧,摸到他肚子上微微的肉,就下定决心不让他胡吃海塞。无忧为了让口水停止,确实拿着青铜剑就跑上山了,把小珠儿走之前的话来回想了很多遍,眼看着好几只兔子从脸前面跑走了都没敢挥下他的剑。 一年一年又一年,无忧习惯这里的生活了,甚至有时候已经忘了自己是为了报仇。晨起练功,早饭总是随便吃些白米汤,庆幸两个爹爹还能在走之后嘱咐镇上的人,有时也是马二伯伯上来,送些生活所需,无忧都有些沉迷在这样的生活里了。 某一日,无忧将十一式剑法练完,总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一样,十一年都过去了,这些招式早就烂熟于心,也不同于梧桐被大爹爹教授更多。没有师爹爹的督促,无忧根本想不起读那些诗文,没有琴在,无忧更是荒废了练琴,手指头还是僵硬了。 两个爹爹的书架上还是来时的旧书,无忧竟然还找到了大爹爹留下的《龙阳之法》,闲来无事,无忧就坐在两个爹爹的房间慢慢翻这本被大爹爹称赞的武功秘籍。被师爹爹警告之后,无忧再也没有见过这本秘籍。要不是今天无忧走进来,都忘了还有这本秘籍老老实实躺在书架上。 封面上落了些灰尘,脏兮兮的,无忧拿离身边,使劲抖抖,一层一层附着在上面的尘土都掉落下来,无忧只好用手背掸掉上面紧紧吸附住的尘土。拿到眼前,旧旧的尘土味在鼻腔里挥之不去,这个味道让无忧收紧了鼻腔,“天那,大爹爹那个大笨蛋怎么把武功秘籍放在这,全是土。真是混蛋!” 埋怨够了,竟然也没管椅子上干不干净一屁股坐下去,两只脚交叉放在书案上,还真是活脱脱一副少爷模样,嘴里哼哼唧唧唱着琴谱的节奏,一页一页将秘籍翻开。 里面内容可是一点都没变,两个男人,身材均匀的男人,说不定还泛着大爹爹样的皮肤光泽,无忧抿抿嘴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容有着这个年纪独有的好奇。 文字的神奇在于能让人更了解另一件东西,无忧越过揉做一团的两人,一字一句印进脑子里,只觉得脑袋里像是被重物砸中了,嗡嗡作响! 手指的抚摸,身体的触发点,揉捏耳垂都会有的绝妙体验。无忧慢慢读下去,这些话都像是魔咒,攀附上无忧的身体,从脸颊开始,炙热的感觉从脸颊开始遍布全身。无忧晃晃脑袋,又往后看了几眼,交缠在一起的人体,还有欲仙欲死的表情。是谁能够抑制得住能将两人的表情画的栩栩如生,留着缝隙的眼睛将迷恋传达到无忧的身上。看到两人叠叠坐的画面,血冲上天际,手都忍不住哆嗦,将秘籍丢在桌子上。 两只脚从桌案上抽下来的瞬间,只觉得有个地方喷涌而出,被花色渲染的脸颊被慌张取代了,碎碎念叨:“天呀,怪不得爹爹不让练,太诡异了,太诡异了!” 手忙脚乱的像个猴子,把秘籍塞回书架,外衣自然看不出任何东西,湿哒哒的东西吓了无忧一跳。他当然还不知道这是少年的征兆,还天真的认为就是武功秘籍的作用,快速的从两个爹爹的房间跑出去。 打开门和梧桐撞了个满怀,只听梧桐细声问:“怎么啦?” “没什么!”无忧头也不抬,用力推开梧桐,飞奔着跑回房间。 进了房门,严严实实把房门拴上,喘息紧促而炙热,武功秘籍的影响还没有褪去,几十万只小蚂蚁齿咬着无忧的心,让他想扑进水里。身上繁复的衣服都是累赘,常年练功的手腕,稍用力就把衣服全都撕裂了。 窗前一晃而过梧桐的影子,门被他用力踹开,两页门应声落在地上,振起两卷黄土。无忧衣服撕得破破烂烂,以及他少年的特征完全暴露在梧桐的眼中。 无忧嘶吼着,把身子一转,“出去,快出去!”无忧感觉不到梧桐有任何行动,只是觉得梧桐还站在那里,眼睛直勾勾看着他的屁股,白白净净,肉嘟嘟的,和两个大馒头一样软,不由得语气更糟,嘶吼道:“梧桐,我说,你出去!” 下一秒,无忧就被梧桐横抱起来,通红的脸正对上梧桐的眼睛,一本正经的表情让无忧蔫了,蔫里蔫气的说:“我也不知道那个秘籍怎么了,我就看了一小会。” 梧桐忍住狂笑,两只手臂抱着无忧,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少爷已经变沉了,可就是只长身体不长脑子。 “梧桐带少爷去后面水池洗洗,好不好?” “恩!” 后院的水池因为大爹爹半途对师爹爹动情了,半点修葺过的样子也没有,只有挨着山泉的石头,长着一层青苔,白石灰的颜色掺在。杂乱的荒草,去年干枯的荒草贴着地面压得很实,今年新长的草倒是碧油油的快窜上了天。 草不谢荣于春风,木不怨落于秋天。盛夏,这倒是个好时节,山泉水淋在身上都不觉得冷。 无忧本就衣不蔽体,被梧桐一把抓下来,随手丢了。两只脚站在水里,冰凉的水流漫过小腿,汉白玉似的小腿肚像个女子,领口的位置以上就是常年晒出来的黑印子,只不过,无忧碍于没穿衣服竟然有些羞涩。两只手上下捂着,像个鹌鹑,只用余光看着梧桐。 “少爷,要梧桐给你洗?”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无忧撇过头,大声拒绝,然后一屁股坐进水流,坚硬的石头咯的屁股生疼。水流从缝隙里流出来,身上的体温才慢慢的降下去! 梧桐脱去鞋袜,将裤腿挽起来,无忧看他的架势是要进来了,结巴着劝说梧桐:“你,你不用进来,我自己洗就行了!” 他才不会听,直直走进来蹲在无忧的身后,用手撩起一捧凉水洒在无忧的后背上。冰凉的触感让无忧打一个寒颤,两个手掌合在一起,将那个部位完全遮挡了。 “少爷,不用害羞,那不是《龙阳之法》的影响,你只是长大了,少爷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嗯?梧桐,你是什么意思?” “梧桐记得,少爷的生辰是十四岁了,少爷不觉得,这已经不是稚子的年纪。” “呵呵,梧桐还知道稚子,啊,我都忘了。不,之前是读了一些书,可是上面也没写那些白乎乎热乎乎的东西是什么。”无忧抬起手,仔细看看自己的身体,那些湿润早已经顺着水消失无踪。 “少爷果然是太天真。”梧桐伸手摸摸无忧束起来的头发,呵呵的笑他,没有一丝仆人的模样。 无忧被他抚摸着,眼睛里再次平静了,看着远方的天,好一个艳阳天,他竟然想起了很多事,“梧桐,我们什么时候出去为我爹娘报仇?” 回复他的只有泉水从山石上流过的声音,连一丝微风也没有,梧桐的喘息很轻,无忧再次问他:“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梧桐听少爷的!”梧桐说完,继续闷声给无忧清洗后背。无忧大了,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阿嚏!”无忧身上沾的冷水太多,有些受寒,可身后的人依然没有停手,仔细给他擦洗后背,“梧桐,我有点冷了!”他以为,梧桐会把他抱进去,可梧桐只是将他揽进怀里,柔声问他:“还冷吗?” “恩,不,不冷了!”无忧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可能是从小与梧桐睡到大的缘故,对这个动作说不上抵抗,只是,因为无忧不再年少,心里的感情越来越复杂。 也不晓得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一个反扑将梧桐扑到水里,湿湿的身体压在梧桐身上,“我就是试试那个秘籍,没有别的意思。”可分明看到梧桐怪异的笑容,甚至有些期待,无忧一下就火大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衣服都湿了,梧桐带少爷回去,至于那本秘籍,改天我们一起试试!” “不,我是开玩笑的,梧桐,我是开玩笑的。” “梧桐当真的了,少爷!”那个无耻小人梧桐竟然又使出了杀手锏,对准无忧的死穴,按下去,他就软塌塌的躺在梧桐的身上,面露狰狞面含怒气,气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梧桐从身下抱着无忧,轻而易举的将他抱起来,眼睛从头扫到脚,“少爷,真的长大了!” “混蛋!” 无忧咒骂他,可梧桐竟然摆出师爹爹那种宠溺的表情看着他,让无忧再一次脸红了,赶紧闭上眼睛,让心里平静些。就算闭上了眼睛,无忧感觉梧桐的视线,一刻也没有从他身上移去,他猛然想起,那种眼神,就像大爹爹注视着师爹爹一样,那般宠溺炙热。 “少爷,躺好!” 无忧听话的睁开眼睛,周围的陈设和两个爹爹的房间一样,不,这就是他们的房间,“梧桐,你干什么?” “你说呢,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 本喵不好意思旷了两天,实在是最近在赶作业,我是爱你们的。 第40章 少爷,躺下 无忧后悔死了,白学了这些年的武功,竟然连梧桐的偷袭都无法抵抗,现在竟然像条死鱼一般被他盖上一层薄被,瞪着眼睛看梧桐换衣服。 “为什么要在爹爹们的房间,我想回去!” “房门被我踢掉了,夜里蚊虫多,修好之前就睡在这里。” 无忧在脑海里打个旋转,默认了他的做法,山里蚊虫总是很吓人,跟水塘里吸血的水蛭一样,防蚊虫的药粉洒在床边还是挡不住,没了房门,这下惨了。可是一抬头,梧桐已经把衣服都褪下去,丢在地上,光溜溜的后背,还有让人羞涩的屁股。 软玉温香锦,流连戏子腰,梧桐身上有小块小块的肌肉,结实光滑,他的肤色比无忧要重一些,应该说他才是正常的肤色,无忧太白了些。无忧歪着脑袋,顺着脖颈慢慢的一点的一点的看,画面切换到梧桐的前面,调笑着问:“少爷,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无忧把头往被子里缩缩,才能把脸上红似云霞的表情遮住。 “你知道吗,少爷,我已经十六岁了,在普通人家是要娶亲的,可是我说过誓死都在少爷的身边,那我的终身大事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无忧继续把头往下埋,像条虫子蠕动着挪动着,让被子把他淹没。 “哼哼!”梧桐就在他身边嗤嗤发笑,慢慢将被角掀起来,把无忧暴露出来,“少爷,我们练功吧!” “梧桐,你别乱来,我可是少爷,你得听我的!” 梧桐瞧着无忧无辜的小脸,差一点就放弃了,却还是微笑着说:“是嘛,可是梧桐需要少爷才能娶亲!” “我以后给你找个媳妇行了吧,你别上来,喂 ,你干嘛,你敢摸我!”无忧惊慌大吼,可梧桐没有停下来的痕迹,无忧觉的身上恢复了些力气,两根手指探寻梧桐身上的穴道,被梧桐眼疾手快的捉住了,狡黠的对无忧说:“这些年以少爷的睡姿,梧桐也该要些回报了!” 平日里总是让着无忧的他今天反差太大了,无忧就眼睁睁瞪着大眼,羞红着脸嘟囔嘟囔,“少爷,别说话了!” “唔!”无忧的嘴唇被梧桐盖得严严实实,梧桐的舌头不安分舔舐他的嘴唇,撬开无忧的白齿顺着缝跑进去,挑弄着他的舌头。 “梧桐!”无忧嗡声嗡声呼喊他的名字,梧桐没有停息,发烫的两具身体贴合着,梧桐的手顺着无忧的身体探摸着,嘴上松开了,柔声问有些迷离的无忧:“少爷,梧桐继续了!” 无忧被他亲的舒服,梧桐停下来让他有些不耐烦,催促着梧桐:“恩!”应声之后,无忧迎上去,伸出舌头舔他的嘴唇。 唾液的温度比身体的温度还要高,湿湿黏黏的东西都天雷勾地火的能力,梧桐憋了很久的火此刻再也不能压抑,但是他和无忧都是初次,不能莽撞!梧桐只好强忍着,继续将戏做足,梧桐齿咬着无忧的耳垂,轻重缓急,咬的无忧直哼哼。 “梧桐,梧桐我,难受,难受!”无忧心里发痒,不是万千蚂蚁的齿咬,更像是万千人手执羽毛,还是翅膀下最柔软的羽毛,身上每个穴位都在叫嚣着,被驾驭着。 身下憋得厉害,无忧实在等不得梧桐帮他泻火,就自己伸手抚摸,冰凉的手指头一碰到那火热的东西,热乎乎的浊液都喷洒出来了。头晕眩的厉害,手脚也因为太舒服四仰八叉的散在床上,无忧闭着眼睛享受,只听梧桐闷吼一声,那浊液都流到了无忧的身上! 随之,梧桐倒在无忧的身上,细细的喘息,无忧的脸贴着梧桐的脸,就算前些年纪,再亲密,也没有这般脱衣相对。梧桐心跳的厉害,无忧的胸膛觉得他心口的起伏,好似,一个人同时有两个心脏,或者说他们两个人就是一体的。 然后无忧很不应景的说道:“梧桐,我饿了!” “噗,难为少爷了,也该是吃晌午饭的时候了,梧桐这就去做饭。”然后梧桐双手支撑着身子,俯着身子扑捉无忧微妙的神色,无忧初次有这事,哪耐得住梧桐这样看,把头偏了,数落他,“看什么,我饿了。” “知道了,少爷!”梧桐好不情愿,这种吃干抹净的时候他也没有乘胜追击,谁让他也冲着无忧呢。于是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大爹爹留下的衣服,套在身上,开门出去。 门一合,屋里又静下来,暧昧的气息还没有消散,窗外蝉鸣也读懂他的心思,吱吱吱吱笑话他,干脆伸手把被子拉上来,把头埋起来,继续酣睡下去! “小心出疙瘩。”梧桐端着黄铜盆,里面泡着一方巾帕,刚打进来的泉水,凉飕飕的寒气瞬间就被屋里的里暖吸干净了! 无忧身上的小被子一把掀了,始作俑者梧桐,拿出方帕挤干净冷水,将无忧身上的痕迹全都擦去。适才没发现,无忧身上星星点点的红点,都是梧桐齿咬过得痕迹,竟然也跟着不好意思了,“少爷,今天吃肉好不好?” “吃!”无忧两只手将眼睛一蒙,这个家伙还知道要对他好,他好意思问,无忧冷静下来,竟然有些生气了,谁知道这个梧桐还真的敢不听话,直接就霸王硬上弓了,这个混蛋。 等梧桐停了手,两扇门嘎吱合上,无忧松手,脸颊烫的吓人。枕头上的尘土都粘在无忧的头发上了,床上也滚来滚去的擦干净了,无忧一时间想到,两个爹爹在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干同样的事,还有可恶的大爹爹还骗无忧,说《龙阳之法》是绝世神功,没成想竟然是这样用的,果然是混蛋!无忧心里把大爹爹骂了十几遍,哼哼唧唧的讨人厌,难不成还唱歌不成。 想到这,脸上的云霞又添了一道,那是什么时候,还是无忧刚刚家破人亡百里庄全庄死不瞑目,他们停留在荒庙中,梧桐告诉无忧说,两个爹爹在夜半唱歌。那个时候,梧桐就知道两个爹爹的恩爱之事,无忧惊讶替代了羞涩,心里开始后悔,那个立誓保护他奴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准备将无忧按倒在床榻之上了。 “全是混蛋!”狠狠咒骂只有,无忧瞪着眼睛看着上方屋顶,朱红房梁横在房屋中间,房梁上面有一颗粗钉子,已经出来了,正冲着这张穿,猛地看过去,像个眼睛盯着这里,吓得眨眨眼不敢再看了。 “忧儿,想不想学武功呢,爹爹教你好不好?”百里容的面容还没有看清,那句熟悉的话,在无忧的梦中繁复的念叨,“忧儿,忧儿!”无忧突然惊醒了,才发觉睡过去了,心中愁绪再也抑制不住,他爹娘是枉死的,百里无忧不能忘,不能忘记灭庄之仇。 无忧倒是有些明白,师爹爹为何要他留在这处听风观霞的静心之地,在这样一个地方待上十几年,果然如了他的心愿,无忧心中的仇恨被平和消散些去。人命关天,百里庄上下所有的性命,也没能捍动上天。 “少爷,吃饭!” “恩!”炖肉的味道也飘过来了,无忧报仇的决心暂且放下,光身从柜里取出一件青白衣,木柜的味道把大爹爹的痕迹都覆盖住了,两件里衣,一件外衫,整套衣服穿在身上,君子如玉衣如虹,眉目如炬,面如冠玉,经过这床上洗礼男子气息愈发浓重。 “爹,儿子终长成您的模样了!”无忧盯着铜镜中自己的身形,恍惚中,就真的将自己看做百里容,那位手持步摇的男子,定然让他血债血偿! 推门出去,厅里梧桐用砂锅炖了肉,放几片香叶,从树上取得蜂蜜淋上,院子里拔几棵青菜和肉炖在一起,这样做饭最简单了。把肉切好了,淋些油在砂锅里,把肉放进去,慢慢煎出香味,把调好的酱汁倒进去,然后加大料和水,慢慢煮。就是这么简单,难得是将捉到的猎物,开膛破肚,鲜红的血液流一地,无忧看一眼就赶紧移开了,果然报仇还是那般艰难。 “愣着做什么,过来吃饭!”梧桐盛好白饭,亲昵的招呼无忧过去吃饭,无忧点点头,慢慢坐在桌前,也许是察觉到无忧的异样,梧桐关心道:“怎么了?” “没什么!”无忧微微一笑,拾起筷子,夹起一块煮烂的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可梧桐还是站在他身边,“去吃饭吧,梧桐!” 梧桐没有回应,无忧停下手抬头看他,试探问道:“梧桐?” 无忧的嘴角上留出一条油渍,眼看就流下下巴,梧桐低下头,用舌头舔干净,然后盯着无忧的眼睛,认真地说:“少爷,过两天,我们就上路吧!” 无忧吃惊的瞳孔放大,他没有想到梧桐会提出这么早的出去,心中被他的体贴温暖化了,轻轻在梧桐的唇上一啄,“梧桐,谢谢你!” “没想到,我们少爷也知道对梧桐客气了,那梧桐该怎么表达对少爷的感谢,谢谢少爷给梧桐一段姻缘。”梧桐的手抚摸着无忧的耳鬓,亲昵的揽着无忧,梧桐什么都愿意为他做,他的少爷现在是他的一切! 无忧被他抱久了,身上有些热,而且,砂锅肉有些凉了,煮出来的油会结成一层冻油,吃起来就不好吃了。然后把梧桐从身上推开,严肃的对梧桐说:“再不吃饭,饭都凉了!” “呵,梧桐忘了,少爷吃饭!”梧桐自嘲笑笑,松开无忧,然后大跨步坐到一旁,勤奋给无忧夹肉,半个砂锅的肉都要夹在无忧碗里了,无忧气死了,就算他爱吃肉,也不能把米饭都盖住了,气哄哄数落梧桐道:“梧桐,能让我自己夹菜吗,还有,你老老实实吃饭行不行?” “是,梧桐知道了!”这个家伙嘴上这么说,手上一点也没落下,紧跟着夹了几筷子,最后才在无忧的白眼里,停下来安静吃饭。 出去的日子定了,无忧心里竟然开始害怕了,看到厨房没有收拾干净的血渍,恐惧感时不时就跑出来骚扰他,他不坚定的时候,梧桐就出现在他的身边,环过他的脖颈安慰他:“少爷,别犹豫,做了决定就不要犹豫。梧桐会永远陪着少爷,死生不负生死相随!” 整个夏季的蔷薇都开的绚烂,胭脂颜色笑语盈盈,无忧走过蔷薇丛,用青铜剑劈下一大枝子,怀抱着走上山去,他要告诉百里爹爹,要离开了,终于能再见到爹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有更,今天会更两章,第二章稍后会更。 第41章 笑娘 说定日子离去,山谷里注定要寂寞了,说要走,也不是提着包袱就走的。这几日,无忧和梧桐寻了些木头修剪好钉住门窗,摆放在外面的物件也都收进去,上房检查屋瓦,修葺房墙。等收拾完了已经到了夏末,无良驹马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好。 “少爷忘了,我们还有银两!”梧桐瞧他少年混愁的模样,只得提醒他,还有那两个爹爹贴心留下的东西,能让他们两个下山买两匹马,顺便吃些好的! 无忧想起来,哒哒跑出去,他竟然忘了还有钱这回事,找到陶罐子,抱着小布包,满足笑了,“梧桐,你说这些钱是不是能买好多吃的?” “少爷能想些别的东西吗,这些钱也只够买马吃饭的。” “啧,大爹爹真不可靠,就留了一点点,唉!”这个人还不满足,就该让两个爹爹什么都不留,才好让这个小少爷知道世道险恶。 挑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无忧和梧桐就拎着青铜剑上路了。山上墨绿依旧,山风袭来,摇摇晃晃将远处的花香送到鼻前,不知道是哪里盛开的奇艳,正等着无忧去赏看。途径小珠儿的家,草房木柱,没有人气的房屋破败不堪。小珠儿坐在柱子上晃腿的场景还在无忧的脑中,既然说了学成之时要去见她,无忧就趁这次去看看这个蛮横的野蛮女。 “少爷想她了?” “你猜。”无忧的心思被他一下就瞧中了,可这个怎么能被他轻易看去,脚上加紧速度,跑上前去,“追上我再说!” 今日无忧穿了一件师爹爹的青白衫子,玉带束腰,头发又长了,让风卷起几缕发丝,衣袂飘飘,不似凡尘模样。只不过,布料有些久了不免有些陈旧,梧桐知道人间世事莫不都是势利的人,他心疼的少爷这次出去定然会受委屈,梧桐定然是不肯的,拿手掂掂手中的青铜剑,这柄剑似乎比往日要沉,许是心里沉了! 无忧跑了好一段,回头一看,梧桐还慢悠悠的往前走,撇撇嘴一手将青铜剑拄在地上,嘴里叼着青草,慢悠悠等着。 夏末的草叶子汁液也不肥了,放在嘴里涩涩的,甚是奇怪。咂咂嘴,将苦涩都咽进肚子里,过些时日,冷秋就会袭击这里,等秋霜打散最后一片叶子,这里就会陷入死寂,冰天雪地,与世间没有联系了。 “梧桐,你太慢了!”梧桐身影终于出现的时候,无忧自然忍不住讥讽他,要说梧桐,穿了一身暗紫色的衣袍,头发也梳的利落,两条剑眉入目慢慢有些英气,他的眉眼不似而是那般大,细细长长,收缩入炬。身形挺拔英俊,比无忧要高出去一个头,比他这个穿青衫的少爷还像少爷。 “梧桐?”这梧桐不言不语直接越过无忧走过去,脸色都不带变,让无忧生气了,提高了语气喊他,“梧桐,你聋了?” “少爷,天黑之前要到镇子上,你还要站在那吗?”梧桐提声告诫无忧,若他再耽搁下去天黑之前真的不能到镇子上了。谁曾想,无忧还真是赌了气站在原地,真的就不动了,梧桐只好停下来,勾勾嘴角,伸出手,柔声哄他:“少爷,过来!” 无忧冷哼一声,翻弄着白眼,还真是少爷的做派,踩着大步,靠近梧桐,将手放在梧桐的手中,傲娇的命令梧桐:“走吧!” “是少爷!” 梧桐笑了,宠溺的神情看着无忧,两只眼睛像两个漩涡,墨黑色巨大的空洞里面藏了很多秘密,但唯有无忧是他想吸进心里,用心血供养着,保护着。 “少爷,我们看看谁的轻功最好,敢不敢?” “废话,本少爷能输给你!”无忧梗着脖子,得意洋洋的看着梧桐,迎着光芒有些刺眼,不等反应,梧桐已经松开他的手,跑出去!无忧暗骂一声,也跟上去。 两条不和谐的身影穿梭在这副山水画,就像两条鱼,在水里穿梭游荡。惊起一片飞鸟,慌乱飞走连整个林子都变得活跃,吵闹之后变得永无止境的安静沉寂。 说起来,两个小子学了这些年,总算有所成,山上这些路自然不在话下,青山绿水都抛在脑后,从此一去不再回! 晌午一过,山下烘烤的厉害,比山上还要烤究人身。荒草丛丛比山上还厉害,只不过被烈日整日烘烤幽幽发散着一股荒草的味道,这味道和晒了一天的棉被有些像,温暖不可言语。 路边上有处果园,晚熟的油桃一颗颗如明珠大的石榴石,丝毫不掩饰夺人之色,挂在枝头最明显的位置,招呼无忧。无忧瞧他们这个模样,那里还忍住馋虫,撩起青衫,就要跨步上树,被梧桐用胳膊揽住了。无忧丝毫不理解,马上就要气哄哄的数落梧桐了,这个梧桐反而自己跳上去,一手拉着树干,牢牢站在青灰色的枝子上。 树下无忧还欣喜等着梧桐给他摘下来,眼睛里闪烁着精光,可谁知道梧桐直接把摘下来的果子放进嘴里,咬一口,仔细嚼起来。无忧脸色顿时暗下来,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和青蛙样,可树上梧桐将手中油桃一丢,皱着眉头对无忧说:“这果子是酸的,别吃了!” 气话到了嘴边,继续咽下去,无忧知道自己小心眼了,白读了诗书,竟然这般耐不住性子,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撇下梧桐愤愤往前走,“走了!” 梧桐停在树上,抿着薄唇,细细笑过,一跃而下。 初次下山,山路千万支线,蜿蜒千里伸展而去,这一青一紫两个身形纵然背负着各自的心思,也不会抢过江湖的颜色。梧桐纵然是心思成熟,也犹是初次入世,被困在鸟笼的凤凰也不能挣脱,两人就算是心狠手辣也是江湖中最心善之人! “梧桐,我饿了!”眼看日头就要落下,无忧已经把包袱里晒的肉干都吃光了,还找不到落脚的地方,无忧真的要饿着肚皮。两只手揉揉肚子,耷拉着脑袋,磨磨蹭蹭踩着黄土,冲梧桐眨巴眨巴眼睛,重点强调,“我真的饿了!” 梧桐不吃他这一套,分明已经将所有的肉干都吃了,还嚷嚷饿,他的青铜剑还在梧桐手上握着,不知道他是真的饿了还是嘴馋,“乖少爷,前面就有镇子了,乖乖的!” “好吧!”无忧叹息着,巴拉身上穿着的青衫,原本就不是他的衣服,因为太长拖沓在地上,走了一路,后面的衣琏都脏了,线头也开始松开了,难免有些邋遢。到了镇上,无忧要去做一件最好看的青纱衣,他的百里爹爹最喜欢穿那种衣服,腰上悬挂着香囊白玉,翩翩君子温人如玉。 山下田野开阔,稻子长得正兴,沉沉的稻穗透着金黄,连绵田野,稻香引得天上飞鸟在金色的波浪中流连忘返。田埂上开着小巧的黄花,一簇一簇,犹如黄锦落在田埂之上,无忧被这些事物引去心思,也不喊饿了。 “少爷你看!” 梧桐一声,无忧抬起脑袋看过去,林丛之中,那女子绾飞云鬓,两三支翠玉簪,下垂正红碧玺宝石,粉红衫子拖地,怀抱琵琶,青葱指随意拨弄,琵琶曲便幽幽散开。无忧善懂音律,遇到知音就匆匆走上去,那女子察觉到,便抬起头看着无忧,明眸皓齿朱唇丹,微微一笑,好似蔷薇花开。 “小公子,可懂音律?”那女子嗓音温柔,好比涓涓流水,围绕着无忧的身体,无忧没有见过除自己娘亲以外的女人,羞涩点点头,乖乖站在一旁等她弹完。 琵琶声弦弦寄心思,音音连接,犹如白珠落玉盘,诉说情思。无忧听得入迷,只听琵琶声一转,已听心碎的断弦之音,那女子已经收了手法,莞尔一笑,看着无忧。 “姐姐怎么不弹了?”无忧不解,他正听得入迷,正处于春暖花开的梦境,停了琵琶,身边的美景也就不见了! 听他这么说,那女子掩面笑起来,笑声叮咚,柔声回答他:“奴家笑娘,乃是陈家未婚妻子,见小公子是善音律之人,方才弹奏,若是弹完此曲,便要天色暗了,不免被人笑话!两位小公子莫要怪罪了!” “怎么会,夫人不要怪罪我们家少爷才好!”梧桐上前拱手行礼,恭恭敬敬,将无忧护在身后,“不知道夫人家可有吃的,我家少爷饿了一路,有些受不住了!” “呵呵!”笑娘看看无忧继续笑,笑声更开,然后怀抱着琵琶站起来,招呼无忧和梧桐随她走,“奴家的夫君出门在外,不想招那些闲话,要是说睡在门外为奴家守门,倒是能给两位小少年些饭菜作为回报!”语罢,回头瞧笑的看着两个人,无忧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笑娘笑的更浓了,摇摆着身姿,走在两人前面,树林深处,正是她的居所!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晚了很多 第42章 笑娘 绿野山林半掩门面,老木搭建的茅草房,黄竹交错埋在土里,不过是刚过膝,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一抬腿就过去了。围栏周围种些红黄月季,花蕊吞吐层层云瓣,迷人颜色只比笑娘逊色半分。 可无忧左右观看,也没看到除此之外的任何一户人家,再看回笑娘的神色,她已是掩面一笑,将木门推来,示意无忧两人进去,“小楼寒舍,两位不要嫌弃,快进来!” “谢谢!”无忧客客气气的称谢,紧跟着她就进去了,可心中疑虑四起只得转头看看梧桐,可是梧桐坚定的点点头,神色平静,也跟着走进去! 小院之中两三棵青梅,现如今早就不是青梅的季节,枝繁叶茂也没有青果的踪影,树下一方粗竹片制成的方桌,四张竹圆凳,好一个诗情画意。茅庐之外,悬挂着红色缨绳,流苏迎风摆动,屋内,山水墨迹诗书笔砚,虽不是出人之姿,也是文雅之事。无忧心中的忧虑慢慢消去了,腼腆着脸,颠颠跟在笑娘身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天色渐暗,湛蓝天边泛起云霞,红黄散开的石彩,均匀散在远处的山头上,闪烁耀眼的金粉平添许多耀眼。无忧坐在树下,被蚊虫咬了许多红包,心中烦透了,使劲挠挠痒,皱着眉头没好气的询问梧桐:“梧桐,饭做好了没?我饿了!” “小少爷你莫要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让笑娘给你弹一曲如何?”笑娘侧面轻笑,风情万种,眉眼勾人,让无忧低下头,唯唯诺诺的答应,老老实实坐回竹凳上,一点嚣张气焰都没了。 笑娘却没回去抱回她的琵琶,掂一壶清茶,青瓷釉胎,两三支水仙白描,写着,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轻盈步微月。是谁招此断肠魂,种作寒花寄愁绝。茶色清淡,两根茶叶梗顺着茶水倒进杯子里,茶水打着旋,在杯子里转了又转,终定下心来。 “姐姐不是要弹曲,怎么就提了一壶茶?” “呵呵,小少爷是在埋怨笑娘说话不算话?”笑娘放下茶壶,讨笑的逗逗无忧,见无忧不好意思的埋头喝茶,也就不逗这个小少爷,幽幽的开口,“小少爷都是十四五的年纪,怎么家里没有给少爷说一门亲事,笑娘遇到的人都早早的就说了亲事,大的小的,可热闹了。小少爷还不着急,家里也不着急?” 说起家里,百里庄哪里还有逼他成亲的人,唯有梧桐一个,和他做了那种羞羞的事情,还成哪门子亲。 “那姐姐呢,要等你郎君到什么时候,不去找他,就在这里等着,万一他不回来呢?” 无忧这番问题,让笑娘收紧了笑容,手指捏着青色瓷杯,微微叹息,散在黄昏里,“笑娘漂泊一生,终遇得良人,只因陈郎家中不肯答应才在此等候郎君归来,郎君他重情义,定会回来找我。若是不来,也只怪笑娘寄身红尘!” 她的话无忧听不懂,也不懂为什么他的郎君不回来,只能一杯茶接着一杯茶往下喝,“那姐姐知道您的郎君家住何处,若是我们碰到了,还能帮你给他说!” “好哇,笑娘的郎君乃是陈家庄的公子,陈家大公子,若两位小公子碰到了,就麻烦两位公子费心了!笑娘在此谢过!”笑娘起身,颔首微弓竟然冲无忧行礼,头上钗珠,身随作响,楚楚动人无处风情。 “姐姐说的严重了,今天您能收留我和梧桐,作为回报,我们也会帮忙的!”无忧学着百里爹爹和师爹爹的样子,轻轻一笑,饮完手中的茶水,将茶杯放在桌上。无意瞥见,开了窗的厨房,梧桐黑着脸往这边看,眼神对在一起,无忧冲他咧嘴笑,梧桐也无可奈何,“饭做好了,吃饭了!” “好了小公子,赶了一天路,吃了饭,就尽早休息。笑娘就先别过,睡下了!”笑娘起身,将茶壶和茶杯都收起来,“明日上路不必辞行了!” “奥,好,多谢姐姐!”无忧也跟着站起来,从身后跟着她走到门前,心中更多的是欣喜,第一次出门竟然就碰到美貌又善解人意的美女姐姐,心花怒放的送走笑娘,紧接着就跑到厨房,看看梧桐做的是什么吃食! 搭眼瞧,全是青不溜丢的菜叶子,盛在土色的陶碟子里,无忧撇撇嘴也没说埋怨的话,伸手抽出四支筷子,“把饭端出来,吃饭吧,我都饿的不饿了!” “少爷说的不饿,还伸手拿筷子,干脆喝茶喝到天明就行了!”梧桐一手端两个盘子,嘴上也不闲着,非要从无忧这里找回痛快,见无忧都不搭腔,不知道他生气了还是没听见,于是放低语气问他:“少爷,你生梧桐气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梧桐矢口不提,坐下安静吃饭,只觉心中不安,自然眼睛瞥向笑娘还未熄灭的房中,此人不似简单之人,这事不能告诉无忧,他还沉浸在今日的遇恩的欢喜中。 饭菜匆匆几口,无忧真的是有些困了,况且夜里一下就冷了,笑娘屋里蜡烛灭了,黑漆漆的,无忧就从跑进闲置的空屋子,拿鸡毛掸子掸掸土,从木柜上取出一条薄被子,褪了鞋,直接窜上去,没等梧桐回来就入睡了。 山野之中的天色总是来得比较慢,灰青色鱼肚白方浮上天边,无忧睡意正兴,梧桐就将他拎起来,起床气来得厉害,耐不住梧桐非要走的心,半边身子挂在梧桐身上,朦胧睡眼,什么都看不清,脚上跟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 笑娘嘱咐过,清早不必打扰辞行,无忧就更没有注意到任何不妥。眼睛蒙了一层白色纱幔一样,隐约看到梧桐袖子上几条刀锋,于是问他:“你袖子怎么了,破洞了!” “蹭在树枝上不小心破了!” “奥!”无忧有了答案就不追问,他的睡意还没有散去呢,拖沓着脚步,往前走。早上露水重,抱着梧桐这个可以移动的暖炉子,就安心睡下去。 过了大半天,无忧身边嘈杂声更响,不时人们的交谈传进耳里,无忧心烦之下,就越来越睡不着,擦擦嘴角流出来的口水,睁开眼睛看看眼前。 “醒了?” 无忧随口应答:“嗯!” 睁开眼,人来人往,商铺摊贩,红旗招幡写着店家的店名,悬挂于门楣之上,无忧十来年第一次重回镇子,竟然有些乡下小子初进城的模样。两只眼睛比看到笑娘的时候还闪闪发光,犹如浩瀚之星,松了梧桐的胳膊,跑到卖小人泥娃娃的摊子面前,圆溜溜小巧的泥娃娃。以白彩附底,黑彩描以眉目,胭脂色单薄一层脸颊颜色,朱砂点唇,可爱极了。 “少爷喜欢泥娃娃?”梧桐站在无忧身旁,捏起一个描眉施粉的小女娃娃,左右瞧瞧,也提不起任何兴趣。倒是无忧,看什么都新鲜。 “这位公子,喜欢就买一个,三个铜板,一点也不贵,买一个!”摊主头戴黑褐色冠帽,脸色黝黑,鼻下胡须,黑白掺杂搭在嘴上,一股脑想把东西卖给无忧,“公子,你看看,这个都是我家自己做的,看看这个做工。就三文钱,一点也不贵!” 无忧也不是想买这个娃娃,想起小时候百里爹爹带他逛庙会,耍宝打把势,好不热闹。这种小玩意,一百个小娃娃百里容也是愿意为他买,还能骑在他的脖子上看耍把戏。想到这些,无忧心中酸涩,扁着嘴将泥娃娃放下,对梧桐说道:“走吧,我不要了!” “少爷?”梧桐试图叫住他,随后转念一想,知道他是想起亲爹爹了,转头放下手中之物,对老板告辞:“多谢老板,我们不要了!” “少爷是想师傅了?” “嗯!以前最喜欢和爹爹一起出来,无论想要什么我爹都会买给我,就算现在什么都能买,我爹都不在了!”无忧语气低沉,垂头丧气提不起精神,说起来无忧什么都没吃,连饿也不提,就知道无忧心中的往事将他困住了。 “少爷”,梧桐心疼他,将手搭在无忧的肩膀上,微微低下眼帘,甚至说出这样的话,“不如我们到饭馆吃点东西,怎样?” 无忧摇摇头,郁闷握着拳头,扫过长街上打着招牌的店子,“不想吃!” 梧桐再不说话,慢慢跟在无忧身后,四处打量着周围店铺,无忧没有吃饭,等他悲伤过了,定要饿的,更何况,天色渐晚,两人也要有个落脚的地方。 “梧桐,你看!”无忧突然惊呼一声,指着前面的大院子,门口两个大石狮子镇宅,门楣之上悬挂着一方匾额,用明晃晃的金粉题字,陈府。无忧就小跑上前,梧桐伸手去拦,“少爷,别去!”可无忧将笑娘的嘱咐记在心里,这下碰上了,非要为笑娘讨个说法。 朱红大门,两只金圈叩门,无忧上去二话不说使劲叩门,红了脸大声嚷嚷着:“你给我出来,姓陈的你出来!” 大门咯吱一声开了,探出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头,眯缝眼,张口大骂:“敲什么,敲什么,吵吵什么!” 无忧被他吓去一般士气,诺诺回答:“你们家少爷是不是陈家少爷?” “是呀!” 老头老实回答了,无忧就出了脾气,质问老头,“他为什么回了家就不回去迎娶我家姐姐,害她一直在草房苦苦的等,真是不要脸!” “你这臭小子怎么说话呢,我们家老爷是正经人,你这毛头赶紧走,小心老奴找人打发你们走!”骂骂咧咧冲无忧训斥够了,使劲把门关上了。两扇门,一条白缝,老奴还透着缝隙往外看呢,无忧气的要踢门,被梧桐一把拉过来,远离这扇门。 “梧桐,你拉我干什么,我还要帮笑娘姐姐讨个说法,这户人欺人太甚了!”无忧挣扎着从梧桐手里离开,可这梧桐什么都没说,随手拉住一个人,客气问道:“请问,这里可有个陈家庄?” “这里是古元稹,几十年也没听过陈家庄!”小老儿倒是真诚的回答,说完了,遥遥走去。 无忧脑中浑如妮汤,怎么也想不通,喃喃问梧桐:“姐姐会不会记错了,还是那个老头记错了,肯定有个陈家庄!”无忧赌气,一定是有什么记错了,难不成让笑娘继续等下去,要不要回去告诉她? “少爷就不要操心了,少爷惦记的姐姐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我们赶紧找个饭馆吃些东西,买了马匹好上路!” “冷血!”气哄哄数落梧桐,大踏步走出去。 梧桐摇头叹息,他的少爷重情义怎么能干杀人的事,连笑娘这功夫清浅之人都不能认出来,还怎么能复仇,只得叹息之后,跟上去。 第43章 呦,谢谢 天不黑,街上就只剩几个零零星星的小摊贩,房檐上悬挂着大红明灯,无忧站在灯笼之下,想起小时候很多事情,难怪避世隐居的君子都躲在寂静之处,不见红尘事,不思凡尘人。无忧曾说过,等着就在百里庄的门前道上种上两排梧桐树,等到清明之后,梧桐花成串盛开,连绵花海紫霞。 “饭菜都备好了,去楼上吃,还是去前面?” “梧桐,我是不是说过要给你种梧桐树的,在山上住了十几年,我都没有为你种,你不会怪我吧?”无忧回神,背着手愧疚一笑,眼神之中平添沉稳情愫。梧桐心中动容,将无忧拉进怀里,下巴抵在无忧的头上,用手抚摸着他的后背:“少爷,梧桐怎么会怪这些,这生,梧桐最庆幸遇到少爷!” “是呀,我也想,如果没有遇到你,百里庄被屠杀后,我怎么能挺过去,说不定连我这条小命也被黄土掩埋了!”无忧忍不住自嘲,他苟且偷生十余年,现今终于学有所成,终于能为死去的爹娘报仇了。重回市井,无忧原本平静的心再起波澜。 “少爷,别这样说!” “梧桐,这次报仇其实生死不明,你还愿意陪着我报仇吗?” 梧桐眉头更紧了些,将无忧抱得也更紧,打定主意生死相随,语气更郑重回应:“梧桐愿意,什么都愿意!” “咳咳,两位小爷,饭菜都好了,你们看,要不要给爷端上楼?” 突然跑出来说话的小二,吓了无忧一跳,直接从梧桐的怀里跳出来,窘迫看着嬉笑的小二,幸好天色暗才不至于看到无忧红似红绸的脸色,立刻来了脾气,“把菜端上去!”然后快步走上楼,把尴尬的局面丢给梧桐。 当然,梧桐是个厚脸皮撇嘴呵呵笑话无忧,回头对不识趣的小二吩咐道:“带我去拿饭菜,我自己端上去。” “好好,公子随我来。”小二自知打扰了雅兴,憋着笑,引梧桐往前厅走,这世道,还真是无奇不有。 楼上蜡烛点了两三根,屋里亮亮堂堂一览无余,几个仿制花瓶,一副对联,月送花香浮小院,风摇竹影到幽斋。这店家是够胆大夸张,推开窗子,放眼望去万家灯火隐隐约约,不见抬头月,也不见风摇竹影,无忧立在窗前,看楼下人影稀疏心中也被带着平添愁绪! “少爷吃饭吧!” “你怎么端饭这么久?”无忧随口一问,本来要好好埋怨梧桐,谁知道转头看他托盘上放着一双泥娃娃,两个虎头虎脑光头的男娃娃,“你跑去买这个?” 梧桐微微一笑,将饭菜从托盘上取放到桌子上,语气缓慢解释:“因为今晚有求于少爷,当然得给少爷点好处!” 无忧那里知道他打的事什么算盘,自顾取出筷子,对着桌上一盘红肉猛吃,两个娃娃就在旁边也没搭眼看。梧桐悻悻摇头,一同坐下来吃饭。 “梧桐还以为少爷喜欢,倒不如买两颗糖汁山楂,说不定少爷还嫌吃不够!” “你要真买了,我还真吃光了!”无忧知道梧桐有些酸溜溜的,忍不住逗逗他,眼见梧桐脸色发暗,马上就要发火,无忧心里舒服多了,“怎么,你要生气?” “梧桐不敢!” “哈哈!”无忧发现梧桐是个很好玩的人,以前总是依赖梧桐,现在长大了,发现梧桐身上的傲气能与大爹爹相比,可他偏偏给自己束缚在奴仆的身份里,明明气的想把无忧打一顿,还得憋着。无忧小声笑,越笑越好笑,捂着肚子笑倒在地上,卷曲在地上,“梧桐,哈哈!” 这无忧笑的乐呵,梧桐心中是越来越气,看他笑成这个混蛋模样,竟然抿嘴也跟着笑了,放下碗筷,跑到无忧身边,一把抱起来,威胁他说道:“无忧少爷,既然笑的开心连饭也不吃,不如就别吃了!” “你又要干嘛?”无忧想起上次他出现这种表情就是被他拉在床上狠狠欺负了,他又要做什么,梧桐笑而不语,也没有将他点穴,直接将他丢在床上。 “今日我问店家,成亲要做什么,他告诉我说要以红绸盖头,结发配缨才算是成亲,少爷,今日我们就成亲吧!”梧桐从袖中抽出一方红绸,裁剪的方方正正,上面没有任何花纹。 “我们不是已经做了那事,还不算成亲,我都没说要娶个女子,你还整这个干什么?”无忧往身后一退,这个红绸子不是给女人家盖得,他一个男子,怎么能盖上这个绸子,“梧桐,要不你戴吧!” 没想到梧桐爽快答应了,“好!”将盖头盖在头上,眼前绯红一片,“少爷,掀盖头吧!” “我要是不掀,你怎么办?”无忧看他带红绸的样子很搞笑,就故意闹他。 “少爷可以试试!” 头上盖着红绸的梧桐,看不清眉眼,只是觉得好笑,无忧张嘴咯咯笑,两个手指一捏,红绸盖头从梧桐的头上滑下来,估计是纱帐挡了烛光,梧桐的脸庞棱角分明,眼窝里都是黑暗,无忧停了笑声,无比认真地问梧桐:“梧桐你是认真的,你要知道,成亲不是玩笑而已,也不是兄弟关系主仆情谊,你可不要开我玩笑!” 梧桐听无忧这般害怕的问话,心中突然空了一下,自嘲笑了,不知道笑的是谁,“少爷,以为梧桐在开玩笑?” 被他问着了,无忧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说是? 可梧桐从床上下去,径直走到桌前,拿起一把青铜剑,放在脖前割下一绺头发,“若梧桐违背死生不负生死相随的誓言,定如此发,少爷能明白梧桐的心吗?” “你不是说成亲之时要结发,难不成我要剪头发。”无忧估计是被他的举动吓到了,才会服了软,就算此后,无忧也一直怀疑,他与梧桐成亲就是被他威胁加吓唬的。 果真,梧桐见无忧松口,将青铜剑置放在桌子上,脚上生风,翩翩大步走到无忧身边。嘴角终于冒出满意的笑容,从无忧右侧身后留出一股乌丝,将他的头发挽在一起,“少爷,此为结发,你要记得,你这一辈子已经和梧桐结发,千万不要与别人做这种事!” 无忧还真以为要割下头发,结发竟然只要将头发打个结,心里当然就没了疑虑,一口就答应了,“好!”豪气漫天的就答应了,还傻呵呵的冲梧桐笑。 “少爷,今晚,梧桐愿意躺在少爷身下,你要做什么都行。”梧桐竟然又掏出一口白色小盒,上面什么图样都没有绘制,拉着无忧一个转身,将无忧拉在身上。这里无忧还没明白他想的是什么意思呢,梧桐竟然将他逼上绝境了。 “梧…梧桐,这是做什么?” “难不成,少爷第一次要作梧桐的胯下之人?” “我不是已经做过了,而且,我也没学过,先让本少爷学学呗?”无忧咕噜从他身上滚到一旁,微合眼睛,抿抿嘴闭口微笑。 身侧之人翻身跨上来,正坐在无忧的腿上,四目相视,逼得无忧把头偏向一侧,“看什么看?” “夫夫同结连理,永结同心!”梧桐动情念叨,手上慢慢解开无忧身上青衫,青白瓷似得光滑肌肤,幸得从小练功,肌肤紧致,好一副柳风腰骨,“忧儿,从此我们便是夫夫了!” 听他甜言蜜语,无忧笑着责骂他,“没大没小,我是少爷!” 梧桐嗤嗤笑着,一抬手,将蜡烛灭掉,“我的好少爷!” “唔!” 月上柳梢头,帐下玉床摇。香膏飘云麝,瓷瓶套良宵。 虽是有了山谷之中的经验,梧桐停下来,将无忧一个鲤鱼翻身趴在床上,“忧儿!”梧桐轻呼无忧的名字,一个挺身,“呃!”无忧吃痛,没有克制的喊出来。 “忧儿,我慢些,慢慢就不疼了,我轻些!” “嗯!” 朱窗敞开,月光散进来,如同那日月光暧昧,白糖水化开了,浓稠铺开一层,为了帮无忧遮挡羞涩,将月光蒙上。屋内,娇喘连连,呼吸急促,楼下听墙角的小厮掩面轻笑,躲进屋里去了。 春宵苦短,那里还顾得了这些。只使尽浑身解数,方才将这洞房花烛夜,落得圆满。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配角们都要上场了。是来得有点晚了,前面要给两个臭小子点二人世界。 第44章 呦,谢谢 一夜缠绵后,隔着窗户,市集上嘈嘈杂杂的叫卖声,彻底把无忧吵醒了,他竟然忘了,自己不在山野中了,骂骂咧咧吼梧桐,才发现,身边人不见了。 窗户紧紧关着,刚透过一束光,白光洒在木板上余下一半落在床上,就在无忧的腿上。深青色被面上绣着松树,棉面柔软,客栈最常用的就是这种料子,不仅便宜而且摸起来也舒服。 无忧准备起来,用力过猛扯着下身了,“哗擦,梧桐你个不要脸,玩的太猛了,我还怎么下床!天杀的梧桐,看我下次不弄死你!” “好呀,梧桐等着少爷弄死,就怕少爷没有经验,下次求着梧桐教给你!”梧桐托着托盘,一碗清粥,一碟咸菜,一屉包子,昨夜操劳,脸色红润有光泽,再看看无忧,臭小子被他放在身下折腾一晚,脸色说不上好看。 “你别动,我找个小桌子喂你吃!” 无忧心里还来气呢,梧桐忙忙叨叨大献殷情,意气风发的模样怎么看都来气,“梧桐,你觉得你现在做的这些,能让我忘了昨天晚上你都对我做了什么?” 这个人听了心里还挺开心,将小桌子放在床上,“少爷当然不能忘,忘了怎么是成亲!要是少爷能记一辈子,那倒好了!来少爷,吃饭!” “我自己吃,我又不是手废了,我说,梧桐,你下次轻点行不行,我觉得都出血了!” “梧桐确实有些没有把持住,弄疼少爷了,梧桐已经帮少爷清理过了,涂了药,以后,少爷休息够了可以从梧桐身上要回来!” “行,你等我休息好了!看我不上死你!”咬牙切齿喝着粥,估计把煮烂的米当成梧桐给嚼了,两个腮帮子唔呀唔呀。 “少爷说的什么话,好了之后,再和梧桐一较高下吧!”对于无忧说出来这样粗暴的话,梧桐有些意外,就算这样,梧桐愿意留在他身边,难道连他爆粗口就舍了他,梧桐还希望他赶紧好,看看是谁自打嘴巴! 自两个爹爹走了,天天吃梧桐做的饭,今天好不容易吃上一顿清粥,切碎的菜碎加上肉沫,煮了一个时辰的白粥,慢慢变得浓稠,还剩一刻钟的时候加入配料。白粥就不会只有清淡的味道,更何况这小笼包无忧得有五六年没吃过了,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这种吃相被梧桐好一顿笑。 无忧才不会管,堂堂少爷被他做了一晚上,还有脸面嘲笑他吃得多。吃的心里舒畅,无忧方才注意,梧桐身上换了新的衣服,纵然还是一身黑衣,领口袖口暗白线绣着吉祥纹,腰带上装饰两三片玉石,这家伙跟大爹爹真是越来越像了,不过大爹爹那个老混蛋可没梧桐这个小子宠他! “去裁缝店给你买了衣衫,等你休息够了,换上它,我们上路,最快也要等明年才能回庄。” “奥!”无忧放下碗筷,小桌上的东西吃的干干净净,这些年,无忧没有一刻不想回到百里庄,然而现在,大仇未报,无忧走在回去的路上,心中开始胆怯。 此一番休息,上路就是两三天之后了,百里无忧褪下师爹爹的衣服,将梧桐的新衣穿上,不得说,梧桐最了解他的性格。左右系扣交领裘衣,外面罩上一层青色衣衫,腰带颜色要深一些,同样挂着翠色玉石,不同的是,梧桐在他腰上挂上一条白玉佩。 “梧桐,穿成这样?”无忧怎么看都觉得和自己相差甚远,如果百里庄还在,无忧只怕穿的比现在还要奢华,只怕以后也是个浪荡公子。 “少爷自然是人中龙凤,穿什么都好看!”梧桐随便收拾出来一个包袱,贴身衣服,加上盘缠干粮,包袱瘪瘪的,可也总算是有些重量,“走吧少爷!” 无忧拂拂身上衣衫,手拎一柄青铜剑,先他一步走下客栈。客栈石槽那里拴着三匹马,无忧暗想,一定要买马才能上路,“梧桐,我们应该要买马才能上路,不然我们走到后年才能到回家!” “少爷以为梧桐和你一样笨,那两匹就是我们的马。”梧桐得意笑着,伸手一指,无忧就顺着看过去,仔细瞧,其中两匹马色偏棕红,低头老实吃干草。耳朵尖竖立,眼睛大而圆,后背长而平缓,怎么看都不是普通的马匹。这个就要问问,两个老家伙离开之日,梧桐起来收到的第一张纸条,早就让他偷偷收起来了。 无忧解开缰绳踩在镫子上,一跃而起,跨在马背上,马鼻喷喷呼出热气,可能是不习惯生人骑在身上,“嚼嚼!”无忧扯着缰绳,马蹄在原地踏了几下就消停了! “梧桐,我先走一步!”马鞭对着马屁股用力挥下去,直接从客栈后门一骑绝尘而去。梧桐摇摇头,微微一笑如今日之光般甜蜜,跨上马,追上去。 走了一月之余,停停歇歇,倒也相安无事。事情发生的时候,无忧和梧桐刚从客栈休息完,晨起练功之后吃了两碗饭,又喝了几大碗茶水之后才上路。走到午时,周围已经荒无人烟,没有一户人家。 “梧桐你有没有听到打斗声?” “听到了!”梧桐脸色凝重,出来这些日子没有碰到打架抢劫,已经是万幸了,想什么来什么,今天就撞上了!“听声音,应该在百里之外,我们要不要绕过去?” 无忧初出茅庐,一切都还新鲜呢,竟然眼睛放光吵着要过去,“不,我们过去看看!” “少爷?” “驾!”无忧两腿猛夹马肚,把梧桐舍下,嘚嘚跑到前面去,非要看个究竟! 顺着小路转过去,竟然是片开阔的空地,荒草长得也繁盛,根本没有东西遮挡,无忧看的清清楚楚,一伙手持弯钩身穿黑衣蒙面的小卒,正包围着一身穿白衣手拿鹤羽扇的家伙,双方对峙,只听那伙人大声喝一声:“杀!” 两拨人对打起来,黑衣男招招都是冲着要害来的,白衣男子一开始还能应对,以一对多,慢慢开始处于下风,手中只有一把鹤羽扇,根本不能抵挡厮杀!无忧看到当初自己的身影,被黑衣人追赶,屠门,百里庄全部人都丧命了! “少爷,别去!”梧桐读懂无忧的心思知道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然而他也是抵挡不住,无忧已经驾马冲过去! 距离还有几十米,无忧从马上跳起来,轻功踏燕落进围杀的人群里,冲抽不开身的白衣男说:“我来帮你!” “多谢!” “来一个杀一个,拿回去讨赏钱!”那群蒙面人,恶狠狠要取无忧和白衣人的人头,再次列好架势,冲上来!无忧初次遇战,是有些冲动了,手中青铜剑完全不受控制,只能连连挡着他们的杀招! 大爹爹说过,招式都是有迹可循,就算是杀人的招数,也有破绽可循,找到破绽,就能攻其短板,出奇制胜!这话说起来容易,无忧怎么才能找到破绽,生打! “兄弟,看来你是第一次杀人,让我来帮你一把!”不等无忧拒绝,白衣人抽身一掌打在无忧的右手上,青铜剑顺势插进黑衣人的脖子里,发热的血液落到无语的手上,身上。我杀人了,无忧心中反复的回荡。 黑衣人可不管无忧是第一次杀人,扬着手中的弯钩全往无忧身上招呼,“不想死在这,就赶紧杀了他们!” “呀!”无忧大喝一声,将心中愤懑都喊出来,十二式剑法如皎月游龙,招式变换莫测,来不及给他们反应时间,青铜剑虽不锋利,以剑气之形将这些人全部杀死! 尸体就落在无忧脚下,伤口处,往外冒着血,已经和衣服融在一起了。 “想不到兄弟年纪不大竟然有这般绝技,不知师承何处,我怎么没见过这种招式?”白衣人问话才让无忧回神过来,手握青铜剑的手竟然开始发抖,脸色不免苍白了些,“奥,我…我的功夫是我爹教的,他们比较低调!” “原来是这样!”他恍然大悟的模样,摇摇手中的鹤羽扇,寻常纸扇皆是用竹骨做,他的却是以钢刺为骨,以鹤羽串联,白色在下,最外面一层是黑色的,刚好把钢刺遮住。身上衣衫,也是另有玄机,远处看还当是一身白衣,仔细瞧方知,衣衫上皆用白色鹤羽绣上图案,莫不是一个白鹤样子! “少爷,上马,我们该走了!”梧桐铁青个脸骑在马上,另一手,牵着无忧的马,“再不走,天黑之前就找不到地方住了!” “好!”无忧应和,对白衣男说道:“那我们先走了,你要去哪,要不要带你一程?” “好好!出来路上碰到这群人,小爷的马都死在半路上了,我还以为你转身就走了,还想怎么开口呢!”看无忧是个好说话的主,这家伙也不拘谨绷着,竟然嬉皮笑脸的和无忧诉苦,然后又越过无忧,对梧桐说:“这位少侠应该不能答应吧?” “梧桐么,他听我的,我们两个骑一匹,将另一匹给你骑,怎么样?” “不用麻烦,我和你骑也可以!”白衣男灿烂一笑,微微露出白花花的牙齿,像个没脑子的人。 “没关系,少爷和梧桐乘一匹就够了,阁下可以乘另一匹,放心就行了!”梧桐脸色已经如同死灰,原本就深邃的眼眸更是收紧了,吓得白衣男咽了口口水,赶紧称谢,“多谢多谢!”这才是正主! 两匹马三个人,踏上征程,白衣男觉得受了他的好处,自然就亲近些,“小爷我是江湖上第一的美男子,鹤千羽,不知道两位少爷,名讳是什么?” 交谈之下,这个名叫鹤千羽的白衣男,脸皮越来越厚,自大称自己是小爷,无忧心想坏了,救了一个二皮脸,以后有的忙了! “我叫无忧,他叫梧桐!” “哈哈,你叫无忧他应该叫无虑才行,无忧无虑才对,要不你现在改名字吧!”鹤千羽不了解梧桐的心思,贱笑问他,梧桐眯着眼睛,握紧了缰绳,“驾!”将他舍在后面。 “喂,你们等等我呀!”鬼吼一声,惊散林中群鸟,此这一番的交情,竟然影响了三个人的人生路。 第45章 越濯 “无忧,为什么梧桐总是不爱说话,他是从小就这样还是大了才这样的,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也不说话?”鹤千羽摇摇鹤羽扇,满腹疑问盯着梧桐好一阵看,想不通他的脸色臭的要命,连无忧也是这样! 无忧揽着梧桐的腰,头抵在梧桐的后背上,这几日这个自称江湖第一美男子的鹤千羽,叨叨问个不停,无忧小脑袋被他吵得一个头两个大,一开始还能客气应答,现在连话都不想说了,没力气! “鹤千羽,你上辈子是不是个哑巴,所以这辈子就是个话唠?你不累,我听得都累了!” “嗯…”鹤千羽思索一会,皱着眉头也想了很久,竟然恍然大悟说道:“看来是这样!” 上天请打雷劈死那个家伙吧,无忧在心里念叨,救了这个家伙后悔了,早知道就把他舍在原地,使劲挥鞭子骑马把他丢在后面就好了。梧桐没出手阻止他救人,也没阻止鹤千羽一起同行,单是三人同行已经让他和无忧不能行恩爱之事,可这个鹤千羽是个话唠,让他一忍再忍! “鹤千羽,你能不能告诉我,那群人为什么要杀你?” “还不是那些人的头头看上小爷我了,一路围剿,气死小爷我了。”鹤千羽气的使劲摇手中的鹤羽扇,头上束发的鹤翎也跟着摇晃。无忧听他此话,半信半疑,知道他可能不准备说了,干脆把眼一闭,继续躺在梧桐的后背上装睡。 行至宽阔大道,一队身穿同服的人马疾驰而去,过些时候,零零星星的人马也跟上去,马蹄踩踏黄土飞扬,直接逼近无忧嘴里。连连吐吐口水才将嘴里的黄土吐干净,探头看着人马远去的地方,已经看不到任何人影,也只能以马蹄奔腾出的黄土辨别。 “江湖真热闹!” “那是当然,明年开春,有一个鉴宝会,有的门派路途遥远,自然是提前出发免得错过宝贝!” “宝贝,都是有什么宝贝?”无忧听到宝贝两字,立刻来了精神,就差从马上跳起来了,“要都是玉石什么的古董,也没什么意思,他们去干什么!” “哼哼,你不知道了,这个鉴宝会说是鉴宝,实在是抢宝会,明面上价高者得,等鉴宝一过,没得到宝物的人就开始杀人越货。啧啧啧,江湖败类,没一个好人,不过,你们可以去那里开开眼界,顺便偷两把宝剑!”这个小混账已经看不惯两个人的剑很久了,笨重的青铜剑,固然有年头,毕竟不是精铁所制,剑锋愚钝,入不了这个鹤千羽小爷的法眼。 无忧翻翻白眼,继续睡,倒是梧桐来了兴趣,慢慢收拢手里的缰绳,问道:“鉴宝会是什么人所办?” “凤凰谷里的凤容呗,只有他这个变态才会干这种事,那个臭小子,不仅长得一副女人相,心肠也是蛇蝎,心狠手辣,偏偏武功又高,气死小爷了!”鹤千羽心里有气,两脚夹着马肚,身下马吃痛,颠颠往前走,吓得他,赶紧勒住缰绳! 凤凰谷,这个地方,无忧可是不陌生。就算当时年纪小,爹娘争吵之时提到的凤凰,娘亲一直埋怨的凤凰,深夜坐在无忧床边,哭泣着诉说心声中提到的心结,凤容是那人的儿子。凤凰谷一定种满了百里爹爹生前最爱的桃花,明年灿烂之时,花飞蝶舞,落下的花瓣能染红江水,连绵千里,美不胜收。可惜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你们两个怎么都不说话了?” 无忧梧桐都冷了脸,一声不吭,若有所思。鹤千羽想不明白,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摇着鹤羽扇,气定神闲坐在马上,怎么也看不明白两个人打得什么算盘,撇撇嘴,叹息,“两个闷葫芦!” “驾!”梧桐最先受不住,喝一声,将鹤千羽舍在后面,无忧扯扯梧桐的衣衫,小声称赞:“做得好!”梧桐听后,也是微微抿嘴笑了,眼睛里怒火消去了,扬手一马鞭,快马驰骋而去。 天色渐晚,三个人两匹马进城,城门上穿戴战甲手持长枪的士兵一一排列,毕竟是大城,和先前到过的古元镇有天壤之别。城墙灰白,据说,古时修筑城墙要用泥巴和着糯米,等糯米汤融进青砖里,城池就固若金汤。更有甚者,竟然以人血筑城,人的三魂七魄都附着在城墙之上,简直无稽之谈。 三个人都从下马,手持缰绳,从城门进去。大道皆用青砖铺路,商铺青瓦白墙,匾额提字,酒馆客栈,商贩叫卖,无不像极了无忧同百里爹爹来过的皇城。他还记得,爹爹的好友,吴叔叔是个有情有义的莽夫,还有个骨骼惊奇可能当厨子的吴霖,当然不能忘了,还有卖乖的公公。想起来逼无忧练功的样子,无忧就笑了,不知道正元镖局的人还有几人在,百里爹爹死的时候,吴叔叔肯定难过极了。 “这是临安?” “想什么呢,临安离这里远着呢,至少要走一个月,不过到了临安,可就离凤凰谷很近了,你们要去鉴宝会,带我一起呗?”鹤千羽见缝插针,立刻贴脸上来,怂恿无忧去鉴宝会,不过是他想去,要找个伴而已。 “少爷,我们到前面客栈住下,休息两日再启程,怎么样?” “恩,听你的!”无忧跟在梧桐身后,眼角一抹温柔,梧桐扑捉到了,借着衣袖遮挡握住无忧的手,无忧没有挣脱,“我想先绕路去一趟临安城,吴叔叔那里肯定能知道百里庄这些年的状况。” “好,我们去正元镖局!”梧桐侧着头,硬朗之中温柔如水,唯有对着无忧才会这般宠溺,不让他人。 鹤千羽被他们舍在后面,气的直扇扇子,抬头看向茶楼之上,站立两人,一前一后站在护栏之后,前者面带金色半脸面具,后者带一张银色全脸面具。戴金色面具之人,身着暗紫色衣衫,手持一杯茶盏,此刻正看着鹤千羽,凤眼狠毒,逼得鹤千羽不得不转头。 大声呼喊,“无忧,梧桐,等等我!”牵着马,追上去。 赶在那群人后面,客栈几乎人满为患,两匹马挤在马群里,刻意留出来些距离,无忧暗想这两匹马还真有性格,竟然嫌弃起自己的同类来了。客栈厅里,三教九流混在一起,污言秽语丑态百出,实在不像是江湖中人的样子,如此一比,鹤千羽独坐一桌,白衣出尘,倒还真是翩翩美男子。 无忧抿紧嘴越过人群走向鹤千羽,那人两眼亮起来了,好像看见救星似得,“你们非要在下面吃东西,哎呀,污了小爷的眼,我们去楼上吃,走啦走啦!” “去楼上要加钱,我们没钱,要不鹤千羽小爷拿点出来?”梧桐自顾坐下来,取一只黑陶色杯子,用茶水冲过之后重新添满,放在无忧面前,“怎么不说话。” 鹤千羽跑出来除了一把鹤羽扇,哪里带钱出来,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没钱的短板就在梧桐面前,他哪敢有问题,一脸无趣看无忧,见他正发呆望着街上,便顺着看过去。 一队走镖人,正停在对面街上的客栈前,三两马车,十来个好手,趟子手和镖头都下马站在货旁,估计是停下来商量过夜的价钱,黄帆无风耷拉在旗杆上,隐约看出几个字,正元镖局。 无忧正是看到了这四个字才入了迷,只等着看见熟悉的人,说来也可笑,十三年了,就算是吴叔叔站在无忧面前,又怎么可能认得出来,大仇未报,就不要给他们添麻烦了。梧桐在桌下轻轻握下无忧的手,告诉他,安心,无忧点点头,将心思收回来。 “正元镖局,近几年风生水起,赚了不少钱,可惜不好劫镖,高手太多,不过无忧你要是去肯定能抢回来,你的功夫绝对在他们之上!”鹤千羽以为无忧打的是劫镖的注意,那鹤羽扇遮住嘴型,小声贴在无忧耳边怂恿。 “喝你的茶,鹤小爷!”无忧撇撇嘴,又将白眼翻了一翻,重新给他添满茶杯。鹤千羽只得摇摇扇子,长叹短叹的叹息。 无忧乱了心思,静下心来突然闻到一股幽香,如清晨的炊烟,时重时缓,若有若无,味道不浓,像是从娘胎出来就带出来的自然味道。而身后早就噪杂的声音,弱下去,小声咬耳朵。 “不知各位能否让在下同坐?” 第46章 越濯 梧桐和鹤千羽都收紧了心思,一个是戒备,另一个是抵触,唯有无忧什么都不顾,转头看他。 无忧不是没见过美人,两个爹爹都是绝色的男子,亲爹爹百里容也算是翩翩君子,周围之人皆是绝世独立的君子,却不曾像他般,是透着股邪气的美。 淡紫色纱衣,套在白色里衣外,腰间别一块红玉,手中拿一把白纸扇,青丝全部散落在后背上,只有些碎发落在脸颊两旁。脸色暇白,下巴尖细,一口薄唇嘴角微翘,细长的凤眼,凤尾狭长,单是那双眼睛泛紫的颜色就人间罕见,如同紫宝石般波光流转,停在无忧的脸上,客气一笑,眼睛都是弯弯的月亮。 无忧看着他的笑容,只觉得脸上一热,两团火焰烧上心头,手足无措慌了心神,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呦,无忧少爷,脸怎么红了,凭小爷我的美貌都没让你着迷,看见外人就这副样子!”鹤千羽拉长口音嘴上讥讽无忧,实则暗地里抵触这个穿紫衣的男子,怎么看都不是善类。 “闭嘴吧,谁和你是内人。”无忧从桌下给他一脚,重量还不轻,也知道自己反常,看看周围也没有可坐的位置,便对他说道:“没关系,你坐吧!” 他微微颔首,道一声:“多谢!”从鹤千羽身后踱步走到无忧对面,缓缓坐下。 梧桐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脸上平静的很,好似他本身就是一个不喜多事之人,随手拿一只茶杯,斟满,推到他的面前,“请喝茶。” “多谢!”那人伸手护着将茶杯移到身前,并没有喝那杯茶,“多谢各位肯通融,在下越濯,不知各位名讳?” “我叫无忧,他是梧桐,这位是鹤千羽。”三个人唯有无忧看似大气的回答,梧桐真正成了局外人,手中握着茶杯,盯着桌上的纹路,无忧一面回答一面看梧桐的脸色,依然是风雨前的死寂,眼窝里酝酿的全然是暴风雨,无忧也就跟着傻呵呵笑笑,盯着手中的杯子。 “越濯少侠,怎么小爷我没听过你的名号?”鹤千羽看这主仆两人蔫菜,不得不报答无忧的救命之恩,对他发起猛攻。 越濯自嘲般笑了,甚至还带着自信的光辉,声音很轻,“当然不如鹤少侠的名气大,越濯可是很久之前就听过你的名号,曾有过一面之交,可能少侠忘了,在下却记得很清楚!” “哼!”鹤千羽气的哼哼,原本就入秋的日子,他拿着一把鹤羽扇摇来摇去,他也不想想,鹤羽扇这种有特征的武器,怎么会被人忘记。 “客官菜来了,您的素炒鳝丝,玉兔白菜,沙舟踏翠,椒油茭白,桂花糕,菜齐了,您来,各位客官慢用!”店家小二按样把菜摆在桌子上,也不走开,就候在无忧身边,满脸对着笑,笑的眼睛都没了。 只见越濯,从腰间掏出一粒影子,放在桌角上,店家小二更是眉眼都笑了,跑到他身边,收起银子,连连道谢:“谢谢客官赏,各位客官您慢用,有事叫我,慢用慢用!” 无忧尴尬对上越濯的眼睛,相视一笑,拿起筷子,食欲竟然下去大半。说实在的,越濯长得好看,无忧看了难免心猿意马,在他面前出了丑,无忧就更加没了心情。 桌上菜品是鹤千羽点的,厨子炒的用心,菜名也文雅,知道无忧喜欢吃兔肉,还特意点了,茭白莴笋白翠颜色。梧桐才不管这桌面上的人有多尴尬,抬手拿筷子,将桌上的菜一一放进无忧的碗里,无忧小声说:“我自己夹就行!” 梧桐的筷子停在半空,兔肉挣脱两支筷子的束缚,掉落在桌上,无忧谨慎看他的脸色,那是一种灰色,眼睛停在无忧的脸上像寻求什么,最终将掉落的兔肉重新夹起来,放进嘴里,“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咦,你们这是干嘛,苦情还是腻味,来来来,你要是想夹菜,给我夹!”鹤千羽把自己的小碗往前送,送到梧桐面前,“喂,瞧不起小爷我,怎么不给我夹?” “你别闹了,好好吃饭不行,吵死了!”无忧用手把鹤千羽悬在面前的手拨回去,无忧已经觉得自己把梧桐伤了,鹤千羽没眼力界的掺和什么,再看向梧桐,他又恢复了平静,面色如常,吃饭喝水。无忧抬头正对上越濯的眼神,微微一笑,没有再多,只是因为好看,就将无忧看的羞涩了,低着头继续吃饭! 一顿饭下来吃的难以消化,肚子里两三块石头压在肚子里,就要把肚皮撑破了,无忧揉揉肚子,这哪是吃饭,吃气还差不多。 “肚子不舒服?” “有点涨,吃的太急了!”无忧挺挺肚子,衣衫大得很,完全看不出胀起来的肚子,吃撑成这样,无忧也算是第一人。 梧桐起身,告诫他,“别揉了,等我回来!”然后大步流星穿过人群,走到街上,连身影也看不到了。 “无忧少爷,你就别折腾梧桐了,人家对你好着呢,还有,你不能看见长得好看的就挪不动眼睛,天底下好看的人多了,也没见你对着小爷我流口水呀?”鹤千羽捏着筷子梆梆敲碗,端个碗就能去街上讨饭。 “鹤少侠似乎对在下心存芥蒂,不知道在下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少侠?”越濯看着鹤千羽,明媚的笑容能在黑夜里发出光芒,鹤千羽随手将筷子丢在桌上,哼哼生闷气,一言不发。 无忧心里想,这还真是让他闭嘴的好办法,也忘了肚子正胀的厉害,“闭嘴了吧,鹤小爷?” “哼,就知道欺负小爷我!” “呵呵!” 梧桐的手落在无忧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拿着油纸包裹着的东西,“走吧少爷,跟梧桐去房间,拿剑!” “嗯,好!”无忧知道梧桐是给他台阶下了,匆忙拿了他与梧桐的青铜剑,领子还拎在梧桐手里,像是拎小鸡一样的手法,“梧桐,你走慢点,等等我!” “活该被他收拾。”鹤千羽高兴的在身后高呼,气的无忧想转身过去打他个满地找牙,梧桐的手丝毫没有松懈,“少爷?” 有梧桐这一句,无忧就乖乖的跟着他上去,两层的客栈,用石砖砌成,楼梯和门窗毋庸置疑是用原木在木匠那精心打造,一层赭石漆色年头久了,一层盖上一层,漆色更加重了。拐角处,高架子上摆着一盆黄菊,用普通的泥盆子栽培者,菊花正盛,菊瓣卷曲,伸展腰肢。师爹爹不爱菊,但有爱花之心,山谷之下的那片菊花一定开了。 “少爷已经不喜欢和梧桐在同一间屋子里了,还是已经忘了两个爹爹的嘱咐,准备要跟着别人跑了?”梧桐自顾坐到屋里的板凳上,将手中的油纸包放在桌上,“还不过来,不是说肚子胀,买了消食的红果给你。” “梧桐,我就是看看而已,你不是说我们已经结连理了,我怎么会跟人跑。”无忧蹭到桌前,打开梧桐买回来的红果,圆滚滚的果子,都是这几天新下的,“全是山楂,连糖汁都没有。” “梧桐当然要惩罚少爷”,梧桐起身,缓缓解开腰带,外衫敞开来,惊得无忧嘴里塞着山楂,呜呜噎噎问他:“你干什么,你别来了,明天肯定下不了床。” “嘘,少爷,你喊的再大点声,就能被鹤千羽和越濯听到了,被听到了,少爷可怎么跟别人跑!” 无忧学乖了,出手抵抗,打架的架势提上来,反倒让梧桐大声耻笑,脚上前进一步,两人对打起来。屋内桌椅皆有,瓶子物件也不再少数,梧桐不顾这些东西,无忧还要为手中的银两上心,“梧桐,打坏了东西要赔钱的,别闹了。”不出三招,无忧也会输在梧桐的手上,索性放弃对打被梧桐直接拉近怀里。 “大夫说,胀气是吃多了,要多运动。” “梧桐!”无忧大喊一声,把梧桐喊懵了,停下来看着无忧,只听到无忧眼神坚定地对他说:“死生不负,生死相随。” 梧桐嗤笑,停下动作,温柔搂着无忧,将他揉进怀里,“我的小少爷!” 无忧心想梧桐会放他一马,至少能不让他在别人面前出丑,然而,梧桐虽不如鹤千羽和越濯江湖经验丰富,可也知道,不收拾这个少爷,以后肯定就跟人跑了。 “梧桐你个骗子!”无忧骂骂咧咧,也挡不住梧桐对他实施管教,上下都将他封住,由不得他再说半句抱怨。 最终,所有的埋怨脾气,都被一声娇嗔柔化了,老床年久,木板咯吱咯吱,深夜里四处无人,响声更强,只怕旁边的人要一夜无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都来全了 第47章 打劫 不必等日上三竿,梧桐也没让无忧继续睡下去,说起皇城脚下热闹非凡,这也没到临安,无忧就被街上闹哄哄的叫卖声吵醒了。无忧身上劳累,再看身下梧桐正在酣睡,身上无一衣物,锁骨处被无忧泄恨咬了不少青一块紫一块的牙印,然而始终都眉头紧锁,无忧伸手为他舒展开眉头。 “少爷醒了。”梧桐嗓音沙哑,手臂也被他压麻了,“饿了?” “嗯!” “那梧桐去给你拿早饭,牛肉包加笋丝粥好不好?”梧桐顺着无忧的发丝,慢慢梳理,无忧听了也只是低声应着,半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怎么,不想起!” “嗯,没脸下去。”无忧委屈死了,昨夜风流,一定被他们听了去,无忧都准备悄悄走了,可惜有心想走,身子不答应,这时候疼的厉害。 “那梧桐抱少爷下去,总不能偷偷走了连招呼都不打。” “反正说不过你,都不知道我是少爷,还是你是少爷。”无忧两根手指捏捏梧桐身前的红樱桃,软软的,梧桐就极宠溺的由着他,被无忧玩够了,就换另一颗,怎么都不肯从床上下来。 日头过半,房门被敲得震天响,不用问是谁,“喂,你们不准备起了对不对,气死小爷了,你们的床摇了一晚上,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快给小爷我滚起来。” “千羽太急躁了,春宵一过,怎么能催呢!”越濯在门外低声劝阻,这可平复不了鹤千羽的臭脾气,用力踹门,两扇门匡匡的响。 左右是折腾不过鹤千羽这个小祖宗,无忧打发了鹤千羽下楼,匆忙起身,“鹤千羽这个小祖宗真不知道是福是祸,烦死了!” “鹤千羽和越濯功夫高深,但鹤千羽相对心思简单,只是喜欢口不择言的说话,倒也没什么,少爷你要注意越濯才行!” “知道了!”无忧觉得梧桐想太多,把他当小孩看,无忧也能觉出来他们功夫不浅,只是没有对打过,实在不知道谁上谁下,可江湖中人,有交情是朋友,出门全靠义当头,梧桐想太多了。 赶紧收拾收拾,无忧慢腾腾踩着小步子下楼去,鹤千羽和越濯早已先一步吃饭了,见无忧下来,鹤千羽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都说现今断袖之风盛行,也没见像你们这样大摇大摆的。”说鹤千羽没心肺,果真如此,正是店里人来人往的时候,他还提着嗓子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了,气的无忧上去就是一掌,被他挡下了,“哇,你敢打小爷,今天非要收拾你!” “小白鸟,我怕你!”无忧也就跟着放狠话,两人直接开战,手上功夫都收着呢,也没真的要取人性命,这下无忧可就试出他的功夫,绝对不在他之下。 吓得掌柜忙来劝和,连连作揖,“两位少侠,不要伤了和气,少侠停手吧,少侠!” “臭无忧,竟然能跟本小爷打成平手,哼,小爷不服,不行,我们再来一回!”鹤千羽开心的很,哪管得上打破店家的东西,非要拉着无忧重新战过。 无忧出了一身臭汗,两腿之间还疼着呢,要真打下去,无忧非死在这不可。摆摆手,不屑的坐下了,“小白鸟,本少爷累了,不想和你打了,我要吃饭。你要想打,自己出去找人打。” “当然累了,昨天晚上摇了一晚上,小爷我还没睡好呢。还有,别叫我小白鸟,小爷是有身份的人。” 无忧忽视鹤千羽的叫嚣,问梧桐:“梧桐,我们什么时候上路?” “臭小子!”身边鹤千羽只能气呼呼的骂无忧,一把鹤羽扇都快戳到脸上了。 “不知道几位可是要去临安,不知道在下可否同去?” “越濯少侠应当功夫了得,为何从没见阁下带任何兵器?”梧桐直接了当,将心中疑惑说出来,可越濯尴尬之色挂在脸上,微微一笑,“在下儿时体弱多病,送到深山里练功,只为强身健体,多年下来倒是有些底子,如果在下算是武功高强,倒是梧桐看走了眼!” 梧桐仔细听他的鼻息,时强时弱,莫非真的是他年少轻狂,看错了,“是梧桐多心了,越濯可不要生气?” “自然不会!”越濯依然是笑容在脸上,那股谦谦之姿总还掩盖不住眼中的邪魅,似乎感觉到无忧在看他,“无忧是喜欢越濯的眼睛吗?” 今日怎么了,无忧暗觉气氛不对,话锋怎么指向了无忧,将嘴中的饭咽下去,“越濯的眼睛像紫水晶一样好看,闪烁如明星。” “恶心死了,小爷还要吃饭呢。” “小白鸟你闭嘴。我问你一件事,武林中可有人是以步摇为兵器的?” “步摇,不是女人头上的玩意,你要找的是个女人。你不会是要找情人吧,梧桐怎么办?”鹤千羽吃惊的要为梧桐取个公道,只不过这一番问话,着实让无忧头脑发昏,手指头痒的很,就像捏起手中的碗砸向这个小混蛋。 越濯已然放下碗筷,思索江湖中可有这一户人物,“我虽然不知道以步摇为兵器之人,不过有个人肯定知道,江湖中有座百晓堂,堂中有位百晓生,名为君子卷。” “我也知道,这个君子卷眼线遍布江湖,什么消息都有,无忧要是去问,肯定能问到。但是,这个人要的条件很刁钻,什么都能开出来,不是用钱能买的,就算用钱,你个穷鬼,哪有银子。”鹤千羽显摆自己还不忘打压无忧,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小混蛋,“而且这个人善用机关,你硬闯是不可能了!” “我又不傻,怎么会硬碰硬,当然是找他好好谈价钱,快说怎么找他?” 鹤千羽哑口无言,抓耳挠腮思索良久,越濯便开口了,“只需找临安最大的一家书斋,自能找到君子卷。” “越濯果然博学,不像某个人,自称小爷,什么都不知道。” “哼!” 鹤千羽继续被无忧气的火冒三丈,鹤羽冠上的银色流珠摇摇摆摆,无一分仙鹤模样,倒像是掉毛的公鸡,整日自称小爷小爷的喊,除了娇生惯养的皮相,还真没几分小爷模样。 “我们明日就启程,千羽和越濯若是同路可一同前往。”梧桐将那些话在脑中过了一遍,看来离真相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索性,无忧一路没有危险,不然他的性命由谁来取,自我了断,好去阴曹里陪他的少爷。 “多谢!”越濯再次拱手谢过,两片薄唇桃色绯绯,唇勾眼弯,独成一色,不能以任何人可攀比。无忧在让自己陷进去之前,移开视线,看着梧桐,而梧桐只是再添一杯茶,静心喝茶! 晨起上路之时,越濯头戴一顶白色斗笠,手中牵匹棕黑色高头马,毛色正宗,马毛顺滑,连鹤千羽这个刺头,都围着它打转。无忧虽不懂马,看鹤千羽的模样也知道并非寻常之物,“哇,原来越濯是个富贵家的公子哥,早知道就拉着你多吃几顿,反正路上机会多的很,你可别不认。” “千羽既然说了,在下当然不会推脱,就怕千羽的胃口太小,吃不下。” “吃不下,多少小爷我都能吃得下,更何况,这里还有个吃神,对吧无忧?” 鹤千羽摆明了要吃定越濯,可要寻无忧帮忙,才发觉,无忧早已和梧桐上马走了,两人同乘一匹,已经将这两个累赘舍下了。 “小混蛋,竟然舍下小爷自己走了。”气的鹤千羽要把青砖路要跺穿了,然后收敛了所有的神色,“无忧是个单纯的人,小爷我不管你是什么企图,总之别伤害他。” “千羽倒还是个多情之人,只不过,在下不知道你的意思是什么,先行一步!”越濯踏马而上,紫衣飘带,斗笠白纱,看似真的不知道鹤千羽说的是什么,唯有鹤千羽握紧拳头,两眼大放恨光,比饿了整个寒冬的狼更凶狠,“但愿如此!” 第48章 打劫 城外萧萧飞鸟尽归,山色正不是好时候,红黄不接,一片颜色破烂不堪的像叫花子的衣服,看上去可没家里好看,这时候山谷里都是红枫,连绵山谷皆是红盖头,裙摆波澜翻腾,被清风掀起裙底。 身后鹤千羽正喋喋不休,揪着无忧大谈江湖趣闻,哪里是趣闻,说的都是些江湖中婆婆妈妈的吃味之事。无忧咂咂嘴,揽着梧桐的腰转头看四处,四下看尽,竟然又看向越濯,只是越濯的脸被那层薄纱遮挡了,看不清他的表情,隐约觉着他在笑,似乎无忧没有看他之时他也在笑。 无忧赶紧移回视线,也算知道为何美人关难过,古今多少英雄少年都因情不得善果,无忧虽不是英雄,可也见到美人挪不动眼。要是被梧桐再发现,无忧可能又逃不过被他狠狠地惩罚。 “驭!”正纠结呢,梧桐勒马停下,无忧歪头看过去,是一蒙面女子,桃红衣裙红纱裹面,手里拎着包袱,一手执剑正停在这几人前面,眼神戒备,随时准备开战。此人有股说不上的熟悉感,她轻笑一声,嗓音无比娇媚,“怎么各位要拦奴家的去路?” 鹤千羽和越濯是不喜欢插手这种事,无忧只是有点畏惧,初次杀人还是为了救鹤千羽,然而女人,无忧更是手软。 那女子身后已经乌泱泱跟来四五人,面露愤怒,恨不得把这个女子挫骨扬灰。本来是不想掺和,只是来人竟然是昨日无忧看见的正元镖局的人,“梧桐,别让她跑了!” “是!”梧桐应下了,提剑对着那女子,冷声警告道:“你不必逃了。” 那女子轻蔑笑笑,“哼,莫非小公子连一饭之恩也不报了,无忧?” “笑娘?”无忧嘴中暗念她的名讳,方才想起此人熟悉正是因为她是笑娘,初次相见的女子,以乐传情的知音,心中突然犹豫了,一面是父亲的故交,一面是饭菜之恩。 “你个泼妇竟然敢偷我的东西,各位少侠,帮忙捉住她。”后面追来之人,口气混账,打扮装束都很随意,两支眉毛斜插入鬓霸气十足,竟然活脱脱一个吴胡的样子,无忧再次说道:“梧桐,挡下她!” “是!”梧桐飞身过去,对着笑娘的心口直直刺去,梧桐的招数有些狠毒,但大爹爹说过,若要保护珍重之人必然要伤害伤人之人。无忧只是有些讶异,大爹爹教给他的功夫,如此这般毒辣。 “上次放你生路,已经报了你的帮助之情,今日梧桐就无礼了。” 笑娘连梧桐都打不过,更无法抵挡梧桐与吴霖的双面夹击,几个招式下来,笑娘已经顾不得手中的包袱,梧桐还是手下存了怜悯,剑锋刺透笑娘的纱裙,血肉翻张浸透了纱衣,“无耻之徒,今日你若不杀了我,来日我笑娘定要你们性命。” “那就不要留了!”岂料吴霖如此一声,将一柄薄剑刺穿笑娘的身体,剑尖红血直流,血滴直落在红裙上,妖冶怪异。 无忧吓得不得言语,原来杀人和看到人被杀的心情完全不一样,杀人还有理由安慰,尤其看到笑娘面纱掉落整张脸都露出来,眼神中的惊恐之色太像当年的无忧,不,是每一个百里庄上下之人,那张面孔太熟悉,太悲惨。 “少爷?”梧桐轻声将无忧唤回来,回神之后笑娘已经倒在地上,桃红衣裙已经变了颜色,吴霖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自然比无忧要淡然许多,拿起包袱,检查里面的东西。一方简单木盒,铜锁用剑砍掉了,隐约看到盒子里用布包着东西,小心查看过后,赶紧放起来。 “少主!”正元镖局的人已经来了,站在吴霖身后,招招手,让人把笑娘的尸首抬走了,只留下地上一滩血迹,十分刺眼! “多谢,若各位有难就到正元镖局找我吴霖就行,有事在身,先行一步!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唯有梧桐拱手告辞,无忧实在不敢相信,儿时差点当厨子的人今日竟有如此心性,果然人心叵测,“少爷,人在江湖难免会这样,只是为阻绝后患,无需太介怀!” 无忧听了也没有说什么,吴霖可是比无忧还要小上两个年头,下手利落,是无忧不能比的,自嘲抽抽嘴角,他无忧也是漏网之鱼,今日便成了后患,“走吧,我们上路吧!” “恩!驾!”马鞭重重落下,马儿吃痛疾驰如风,杀人,报仇,无忧想的简单,只没看到爹娘倒下的面孔他就可以心软,笑娘的脸,太深刻,仇也深刻。 “正元镖局家的少爷下手还真是利落,难怪小小年纪就能走镖了,这些年正元镖局声势越加壮大,都快赶上凤凰谷了。”鹤千羽吐露心声,眉目里欣赏之色丝毫不用掩饰,这鹤千羽的性格总是奇怪,连称赞也与众不同,非要将凤凰谷拉出来。 听他提到凤凰谷无忧就跟着问一句,“凤凰谷是什么地方,你总说这个地方,莫非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别之处?” “凤凰谷当然传奇,本来凤凰谷的谷主是个女人,叫凤凰,可惜很多年前就隐居将谷主位子给他的儿子,凤容。说起来这凤容特别变态,随便进一家酒楼玉器行,十有八九是他们家的,估计凤容长了三四个脑袋,变态才这样!”果真如此,鹤千羽称赞过后还不忘将凤容好好骂个过瘾,天下果然有天生之才,无忧也觉得吃惊,那人可能真的长了四个脑袋才能聪慧如此,“喂无忧,你愣什么,不争气的,小爷我还没说其它故事呢,你就这副死样子。” “那你就继续说,本少爷还没听过这么精彩的故事,别磨蹭了!” “奇怪了,小爷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让我讲我就讲,小爷才不讲。”鹤千羽摆谱,分明要无忧求他,眉飞色舞贱兮兮的样子,无忧还就真的不想理他,莫非要求他才行。 “既然千羽不想讲,那不如让我讲给你听好不好?”越濯从刚刚起就沉默不语,此刻更是为了刺激鹤千羽才开了口,语气掺杂笑语,还真是鹤千羽这个自大狂妄之人的对头。 鹤千羽真的上当,气呼呼的想勒住马和越濯比试,嘴上更是有什么说什么,“哼,就你还想和小爷我比,不要脸!” 听他这话,越濯也没生气,更是轻声笑笑,笑声干净堪比青铃,无忧心里喜欢极了越濯这样的人物,性格平淡,长得也好看,就是不知道脱了衣服是什么样子。这个念头一出,无忧发觉自己已经被梧桐带的没边了,现在竟然见人就想衣衫下的身体是个什么模样,果真不得了。 耳根微颤,觉出正有一队人马疾驰而来,稍有疑惑,踏马之声已是越来越近,鹤千羽大喊一声,“快走,从那边走!”已经率先调转马头,像另一条路上跑去,应该是和上一拨人是同伙,杀人之后,无忧三人就乘马走了,尸首还未埋起来,他们便循着痕迹追来了,一定是如此。 马鼻哼哼喘着粗气,马腿也虚弱无力慢下来,周围除了四人再无其他,身后也不再听到马蹄声,就慢慢停下来休息。鹤千羽眉头紧锁看来是极为难缠之事,嘴唇抿的很紧,然后,所有的表情都不见了,看来也不是不可解决,恐怕是这个混蛋多说话惹了人家,被人家追着打。 停下来生火休息,越濯就摘去斗笠,将俊秀的面容露出来沾沾清风,仔细问他:“千羽可是惹了什么麻烦,如此惊恐逃窜?” 越濯如此一问,正在忙着烤馍的无忧也停下来,疑惑看着鹤千羽,梧桐早就起了怀疑,现在更是收紧瞳孔,盯着鹤千羽。这下鹤千羽脑中后悔,越濯这个小人,他是逃不过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些丢人,缓缓开口,“江湖中有一个人是制毒的,人称毒蝎子帖仲。当年他娶毒后戚三娘之后,制毒功夫就更是武林中人无人能及,一年之后,戚三娘生了儿子,据说他的儿子天生百毒不侵,是个试药的好容器。毒蝎子当然把他当宝贝,特意设宴请江湖中人来热闹,可是这个孩子不争气,在席中又吵又闹,他几番哄过之后,小孩还是吵闹不止,结果这个人就直接把儿子摔倒地上,摔得脑浆都溅到身上了。不仅如此,摔完之后他才想起这个孩子是个好用的试毒材料,竟然把自己亲生儿子剖腹取脏,现在还泡在透明琉璃罐中。而小爷我刚好不巧,一出门就把他练毒的毒物给弄死了,谁让他半夜睡觉不把蛇笼盖好,跑到小爷我睡觉的屋子,然后就被小爷我一扇子弄死了。就是这样。” 对,就是这副表情,无忧不知道该说吃惊还是惊吓,天底下还有杀自己儿子还要将他用来练毒的人,无忧只觉得心中凉凉的,然后无比同情的冲鹤千羽说:“你真惨,来我烤的馍给你吃!” “谢谢!”于是这顿烤馍无忧几乎是吃了两口就再无心情,也怪鹤千羽讲的故事太仔细了,无忧每每想到那个画面都会恶心,天底下真有狠心人,连骨血至亲都可以不要。还真是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 “少爷不必太放在心上了,江湖中并不都是这样丧心病狂的人,见得多了以后就不会吓成这样了。” “是这样的,无忧,你若太过较真,会过得很辛苦!” 梧桐和越濯看不下去,安慰无忧,于是无忧就抢过两个人的烤馍,一手一个,“那就把你们的烤馍给我,我还是饿了!” “好,梧桐再去帮少爷烤几个。”梧桐拍拍无忧的肩膀,取白馍串到木条上,涂上蜂蜜放在火堆上小心烤,要透出均匀的金黄色才最好吃,这种贤良淑德还能打架晚上用来暖床的奴仆去哪里才能找到,无忧捡到一个大便宜。 “无忧有梧桐真是世上最幸运之人。”越濯歪着脑袋微微一笑,甚有调皮的味道,无忧也跟着笑,“我不介意再多一个。” 越濯正经了神色,紫眸一直盯着无忧的眼睛,像是定下一种契约,“好,无忧要说话算话,我就记下了。” 无忧傻眼了,只好傻呵呵的点头,“好,好!” 回答完就投身在吃馍的道路上,无忧胆小竟然没敢抬头看越濯的眼睛,怕太漂亮把持不住,梧桐肯定会生气的。而且,另方面,无忧以多年习武的直觉,头顶上三方视线都聚集在他的身上,只要无忧一抬头就能看到他们的眼神,干脆,什么都不做了,专心吃馍。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啦。 第49章 百晓生 说起来去临安的路途不算远,可到了临安城下,冬雪已经下过几重,这银装素裹的天地好歹变得安静些,只是天寒地冻路途吃累,越濯便开始受不住,索性一同上路,便换了马车由马拉着,速度就慢下来。春节之时,竟然难找客栈落脚,只得寻了一户人家,多给了些银两。 越濯身体不适,脸色惨白,身上只比冰雪还要冷,他说这是他儿时落下的毛病,治不好了,等天暖了,就不药而愈。只好先这样听,让农家婆给炖了鸡汤,好一顿补,汤里的鸡肉煮的没滋没味,越濯不爱吃,更别说无忧了,只好将煮老的鸡肉全给了梧桐和鹤千羽,谁让他们好欺负呢。 进城时,不消几日便是中秋节,街上已经是热闹非凡。店铺都张罗着心思红灯笼连成串挂在青瓦之下,青铜陶瓷彩绘面具,拨浪鼓小风车,炸丸子,炸馍,冰糖,糖葫芦,糖山药,蜜饯,果然皇城就是不一般。两岁时,同百里爹爹来庆贺吴霖生辰,还看了杂技,被百里容驮在脖子上,任凭无忧耍无赖什么都顺着他。 “越濯兄,既然已经到了临安,你若有事忙不如就先行一步,百晓生的事,我们自会解决。”梧桐已经开始下逐客令了,临安已到,他是没有任何理由留下了。 越濯可是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轻声咳嗽,带有几分自嘲的意味:“梧桐是怕在下给你们添麻烦吧,只是这临安城人生地不熟,相比你们要多花好多力气还未必能找到百晓生,越濯不过是想略尽绵力罢了!” “不是不是,梧桐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意思是,你有病在身,怕你太辛苦了,对吧梧桐?”无忧用胳膊顶顶梧桐,让他说话不要这么冲,“梧桐?” “是,越濯兄有病在身,不好麻烦,若越濯兄愿意指点一二,梧桐就多谢了。” “严重了,在下知道你们怕带着我这个累赘,罢了,你们就自行去寻,越濯先走一步。”越濯已然是生气了,可鹤千羽觉得热闹得很,难得唱一出好戏,越濯牵了缰绳转身离去,“唉,别走呀,我们不是嫌你是累赘,就怕你太累了,越濯你别生气,别走了。” “无忧,你果然是最心疼我之人。”越濯停下来,转头看着无忧,白纱之下,那双眼睛有了动容,停留瞬间,继续前行。 淡紫衣白斗笠,一人一马,身形萧索,无忧心里有些心疼,就像是无忧狠心将他舍下了,不管不顾,无忧舍了百里慕颜,也没去找小珠儿,但他越濯,无忧还可以拉住,匆忙跑几步,将越濯拉住,“越濯,陪我一起找百晓生吧!” 越濯没有犹豫半分,伸手拉住无忧的得手,他的手冰凉刺骨,嗓音也是冰冷的,“好!” “无忧这个臭小子还真好说话,梧桐你也不管管他。”鹤千羽添上一嘴,梧桐也不拒绝了,只是从未如此心伤的扫过无忧,“少爷既然答应了,那就一起吧!” 无忧努努嘴想解释是看越濯太可怜,但梧桐已经听不下他的解释,手里栽的白菜竟然想让别的猪拱,难道成精了不成,“那劳烦越兄带路,请!” “无忧我的手有些冷,帮我牵缰绳可好?” “奥,好!”无忧就傻呵呵的帮他牵着缰绳,站在越濯的身边,他的轻笑正好传进无忧的耳朵里,却如同月光温柔模糊,梧桐就是斩断月光的寒冰,“千羽我们走!” “好嘞!” “哎?”无忧喊一声,牵着缰绳匆匆走了几步,回头看越濯,又是尴尬的望着他,“我们走吧?” 越濯虽什么都没有说,无忧还是觉出他嘴角抿着笑容,更胜似哥哥般宠溺的笑,他手中的冰冷从无忧的掌心刺进心里,或许就是因为无忧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美貌,聪颖,窈窕君子,君子也好逑。 临安城皇城道东西贯通,东去是皇城,早市开始之前青砖路上的雪迹都被清扫干净,只有砖缝里的雪水冻结了,稍有不慎就会脚下发滑,幸好这几人的轻功了得,才不至于摔个狗啃泥。临街的民居中探头长出级枝红梅,迎雪盛放,深红如朱唇般妖艳,探头看着无忧,聆听世间热闹。 越濯的手一路都没有松开,手掌的温度被无忧暖透了,细看他的手,那只手葱白细长,不像个男人的手,可能是因为年少体弱的缘故,无忧这样想,他的手很软,像是无骨一般,很轻松被无忧握在手中。 “越兄,不知道临安城中最大的书斋在何处?” 越濯遥手一指,前面窄窄的巷子,“不,我们要去的书斋,就在前面的暗巷。”梧桐阴沉着脸,比今日阴云密布的天色还要难看,眼神扫过无忧的手,低眉冷眼,转头过去。越濯手上用力捏捏无忧的手,将无忧的视线拉回来,可无忧疑惑看他时,他却只是看着前方。 巷子不宽,巷口放着两个石像,是两个玩花球的小狮子,拉马进去,只能一人独过,巷中幽幽梅花香气,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长巷子中,小木门似不起眼,门上两个铜叩门,门内关严了,四个人愣在门前,梧桐便上前敲门,连连叩门,门内才有人应声。 木门打开一条小缝,小童问道:“找谁?” “买书!”越濯松了无忧走向前,小童还是没有开门,“都说这里的书斋有百年孤本,以备重金,请小童引路。” 听到这里,小童才幽幽的开门,是个面容清秀的小童,不过才十岁的模样,两只眼睛滴溜溜的很精神,“把马拴在外面,人进来!” 这个小童太嚣张了,无忧咂咂嘴,把缰绳递给梧桐,先一步走进书斋。 院内是简单的江南风格布局,不过看样子这个百晓生是个笨蛋,红梅种的东一棵西一棵,看上去乱七八糟,越濯在他耳边小声提醒,“跟着小童的路,不要碰其它东西,这里设了阵法,小心触发机关!” “好!”无忧这个小混蛋差点就把手伸到梅花树上去了,院角种了几棵青梅,梅色是青白色,比无忧身上的衣衫颜色要淡上许多,“那青色梅花真漂亮?” 越濯看向院角,那抹淡青花瓣,独独生姿,“是,青梅与你相衬!” “你们进去吧!”那小童往一扇梧桐木门随手一指,然后踩着步子往另一方向走了,脚步轻盈还真是目中无人。 “怎么这里的小童是这个模样,真讨打。” “算了,先办正事要紧。”梧桐推门大步走进去,屋内没有隔层是个高房,五米高的书架,陈列满满的书册,微微嗅着些书籍腐烂的味道,尽管熏了香料,味道依然无法掩盖。 “为什么百晓堂要建在皇城脚下,天子脚下不是危险吗?” “当然不止,狡兔三窟,更何况是百晓生这样的人物,皇城之下,买卖的东西更多罢了。”达官显贵买卖消息,价高者得,更何况,百晓生并非只一人,从儿时挑选聪慧之人培养,那个小童或许就是下一任百晓生,越濯才客气至此! 红色帐纱内,人影忽现,层层纱帐,看不清那人的面貌身形,只是嗓音苍老沉重内力深厚,“要询问何事?” “梧桐,你们先出去!”无忧不想在他们面前讲百里庄的惨案说出来,身后三人退出去,小心关上门,无忧才放心将话说出来,“十一年前百里庄被屠,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一支步摇做武器,我要知道谁是凶手?” “只要酬金够,自然就有答案!” “你要什么?” 帐内之人冷哼之后,缓缓开口,“流云阁中藏有一本《乐经》残本,虽有传言这本古籍在秦时被烧尽,然而并非如此,拿书来,自然会告诉你消息!” “你为何不自己去抢?” “拿书换消息!”他干脆利落的回答,丝毫不想同无忧继续交流,想来这百晓生也不是什么正面人物,就算东西抢了出现在百晓堂也没人能拿他们怎么样。无忧只好吞下这口闷气,小声提醒,“下次换衣服再去开门,不然所有人都知道百晓生君子卷是个小孩。” 开门之时听身后之人再次哼一声,“哼 那三人立在一株红梅树下,紫衣飘渺胜仙,白衣冷眉不羁,黑衣冷面忠心,梅花树下君子笑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今日的人放在同一场景里。 第50章 百晓生 “他怎么说?”梧桐匆匆走上前来,黑衣衫被腿踢起来,眉头紧蹙的模样比无忧还要伤神,显然是心急了。 无忧微微舒展开愁眉,将愁绪都顺着字句呼出,“流云阁取一本《乐经》的古籍!”然而他连流云阁是什么地方都不晓得,只隐约记得这本《乐经》是孔夫子整理出的春秋时期的乐章。 “流云阁,可是个棘手的地方,连出处都可疑得很,不过他们功夫与东苍派相似,可东苍派的弟子早就散了,流云阁里弟子众多,只怕此去不胜简单!”鹤千羽难得能说出这些江湖中事,这无疑让无忧的眉头更加收紧了,东苍派与流云阁有关系,凌玄的男人,楼嗣的东仓派,师爹爹说东苍派确实因内斗而销声匿迹,或许能顺着这个线索找到凌玄和师宣,然楼嗣已死,未亡人只能备受折磨。 “那《乐经》是流云阁的镇阁宝物,是不简单!”越濯又添上一笔,无忧便觉得身上轻飘飘的,如同瞬间脱离身体一般,看来不能好好谈谈父辈感情,只能硬抢。 “走吧,等中秋一过就出发,现在要找家客栈,吃饭休息。”一连几月的长途跋涉,人与马匹都已疲惫不堪,刚好此时正是临安最热闹的时间,他的小少爷无忧应该会喜欢,梧桐正如那一天他们离开山谷一样,将手伸出来,面容安静,“走吧,先离开这里!” 无忧是习惯的去牵他的手,就像是从小到大的依靠,自然而然的就靠近信赖的人,“梧桐,等拿到古籍,我们以后可能就不会如此轻松了。” 四人踩着来时的脚步,梧桐犹豫再三还是说道:“此次流云阁可能有危险,千羽和越兄是否要留在临安?” “怎么小瞧小爷我,小爷还没还无忧的搭救之情呢,就这样想打发小爷走呢?”越濯觉得无忧和梧桐就是想丢下他,这一路都走过来了,竟然开始想丢下他了。只是越濯没有言语,斗笠之下的面容看的不慎清晰,走到巷子外,解下红棕马的缰绳,“即是如此,那在下就先行一步,若有任何疑问可到兴源客栈找我,告辞!” 越濯手中握着缰绳,素玉关节分明,因为用力握着缰绳,绳上的痕迹留在手上。深深浅浅都烙印在他柔弱无骨的手上,稍稍用力,指头都变红了。越濯牵着马走过无忧的面前,只觉得他的声音比春风还要恬淡,“忧儿,你会去找我,对吗?” “恩,放心好了!”无忧觉得梧桐做的太残忍便不假思索的答应了,离别嘛,总要说些好的才能让心里好受些。越濯慢慢走近无忧,隔着白纱将冰凉的唇印在无忧的唇上,就好像是将冰凌直接刺进无忧的心里,可越濯不知道无忧的习惯,那一巴掌直直冲着他的脸,多年练武的手劲很大,越濯身形恍惚,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不是,我就是这个臭毛病,谁亲我都会挨打,梧桐也被打过,真的!”吓得无忧脸色大变连连摆手,身子往下一沉,越濯似乎没有在意,那双紫眸琢磨不透,隔着纱帐更是诱惑的很,“我等你!”越濯定是笑着说的,翩然转身,淡紫衣衫被脚步踢起弧度,翻打着花浪,一人一马消失在巷口。问君归去何时归,明年此日枝东回。 鹤千羽上前一步,拉着无忧要亲亲,“让小爷试试,绝对不会让你打,来呀来呀!” “滚滚滚,烦死了!”无忧将他推出去,连连退步,无忧最怕的是梧桐的眼睛,那里总会有很多情感掺杂,有忠心有忧虑有不忍和无法承担无忧的离开,像个漩涡一样要把无忧吸得牢牢地。 “你就是分人的,混蛋臭小子!”鹤千羽还在不依不饶要尝试,无忧却大踏步径直走出巷口。门口两头石狮,头顶被摸得光滑透光,不知道是谁家淘气的孩子,无忧也跟着摸摸,天寒地冻的石头都是冰冷的,至少越濯身上的温度都比他们温暖。 林林总总的小摊子,卖的都是些小玩意,梧桐给他买的泥娃娃早不知道现在去哪了。几块陈年木板钉在一起就是简易的小摊子,几只青色裂纹大瓷瓶,灌一层水,将新砍下的红梅青梅翠竹尽数放进去。花苞还未盛开,就已经有些蔫了,看来是早些时候剩的,晌午十分,暖和些了也没缓过来。 摊子的主人是个书生,裹着厚厚的棉衣窝在摊子下面看书去了,抬头看见无忧,眼皮都不带抬起来,估计知道无忧可能不会买,继续埋进去了。一根草绳,挂着些字画,字体张狂草书正的盛行,无忧可没本事评头论足,只是那副《月下赏梅》,梅花只有干枯树干和扭曲的树形,还真没赏梅的兴致。 只听得不远处一声大吼,将这条街都安静下来,“混蛋,告诉我凤容呢,别想混过去,混蛋,放手!” 那名女子,一身火红纱衣,略浅的红粉做成水纹下摆,腰上挂着一只血玉佩,金丝绣花的红色短靴,只是鞋上没有那两只小铃铛。黛眉大眼,眼尾微微往上翘,看上去有些刁,头发尽数扎在后面彩绳缠在发中,两三支彩色簪,手中持一柄长剑,剑鞘是银色,银链子挂在剑身上,想来,这就是百里慕颜的模样。 “信不信我杀了你!”天那,他的堂姐又开始发怒了,还是这个脾气,能哄着无忧吃泥巴,还能体贴无忧给他牛肉干,也是害怕被舍弃的她,无忧知道无论他的堂姐有多性格暴躁,那都能用撒娇来掩盖所有。 “堂姐。”无忧小声念叨,眼眶已经红了,原来想念可以这样强烈,原来亲人的血脉可以这样折磨人。无忧大步走上去,使劲眨眼,好不让百里慕颜看出异样,大仇未报,不是相认的时候,将慕颜跟前的人狠狠地推开,“身为男子怎么能欺负女子呢?” 百里慕颜面前站着面带银面具的男子,此时正不耐烦,无忧将他推开,反而帮了忙,收手就准备离去。被百里慕颜快速抓住,然后大为恼火的斥责无忧,“关你什么事,滚开滚开!” “我是在帮你,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滚,要不然我就打死你,走开,别碍事!”百里慕颜提起手中的长剑,两只眼睛瞪的和灯笼一样大,把无忧吓坏了,往后走两步,心里想的血缘情深完全没用,至少在他堂姐身上没用。 被她一吼,心里竟然发慌了,可能是小时候落下的毛病,百里慕颜就是百里慕颜,长大了也变不了,只是那人是谁,带着银面具都把脸挡住了,还有凤容,堂姐找凤容做什么,难不成凤容欺负他堂姐了?无忧心里越想越不对,打定主意要返回去,为他的堂姐讨个公道! 鹤千羽正好走出巷口,听到吵闹声,看过去,恍然大悟,“咦,那不是百里慕颜嘛,凤容在这呀?” “你说的什么意思?” “哼,不知道了吧,这小娘子喜欢凤容那个变态,无论看见谁,不出十米,就能看见另一个,也真难为凤容那小子,整天被她追着!”说到这时,鹤千羽这个混蛋摇摇手中的扇子,觉得有些冷,就收起来,然后发现无忧正眯着眼敛着怒气瞪着他,“瞪什么瞪,你要是喜欢那个小娘子就过去,瞪着小爷干啥,再瞪,混蛋!” 无忧眨眨发涩的眼皮,再往那看,两人都已经走了,才缓缓地不舍的说道:“不知道那个女子的家世怎么样?” “钱多自然嚣张,百里秀就两个女子,她是最大,钱当然都是她的。要是她和凤容在一起,互相折磨也蛮好玩的。”鹤千羽想着要是凤容被这个女人折磨疯了,那才是搞笑。 “她有一个妹妹?” “恩,叫长灵什么的,正元镖局家的臭小子和她订了亲,能不能成那就不知道了,你还想知道什么,让小爷全部告诉你!”鹤千羽自信挑挑眉,腰板笔挺,白衣衫上的仙鹤似乎也跟着嚎叫几声,两只白鹤翅膀落在袖子上挪动翅膀。 “百里长灵,还真是个好名字,深崖伏化迹,穹岫閟长灵。这可是神灵,看来,他还真是爱自己的小女儿!”无忧心中暗暗舒心一把,估计百里长灵小时候没少被百里慕颜欺负,他的小堂妹,能够有爹娘的宠爱是最大的奢侈了。 “临安的饭菜一定好吃,赶紧找个地方住下,晚上出来看灯怎么样,梧桐?” “好!”梧桐平静的神色愈发让无忧害怕,那层眼睛上蒙着混杂的感情,两只手紧紧握着,似乎随时能够出手,也许发觉无忧发愣看着他,“怎么了?” “梧桐,是你怎么了?”无忧强调是他,越濯吻他是个意外,但梧桐不能因此而心存芥蒂,更何况他的表情不仅仅是吃醋的感觉,而是忧虑,担心无忧会离他而去。 “梧桐什么事也没有,少爷想多了!”梧桐牵着马,转身,每个人都用这种方式惩罚爱的人,但无忧绝对不会因为这些而不去珍惜活着的人。无忧追上去,主动拉着他的手,在大庭广众之下,“我们已经结发了,梧桐,你个笨蛋!” “那你们是已经成亲了?”鹤千羽又插上一嘴,颠颠跟上来,“这天底下还真是什么事都有。”言语之中难免唏嘘,好事情都是别人的,他还想试试能不能接住无忧打那一巴掌呢! 无忧踮起脚,贴在梧桐耳边,小声说道:“刚刚我就在想,等晚上红灯笼都亮了,灯色朦胧,我要把你拉到树下,让你喊叫不得。梧桐,外界的诱惑很大,但我只有你,你知道!” 梧桐听后,微微低头,嘴角也跟着缓和,只要无忧说说好话他就能轻易的放下所有,这就是梧桐。 “小爷我也是练功夫的,别小声说话,听得到!” “闭嘴,小白鸟!” 鹤千羽翻翻白眼,听过他们半夜叫床,这种话语他还能受得住,压低嗓音说情话,到让他心里发热,觉得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 三三的电脑抽风了,本来就是果更,结果码的文消失了,已崩溃了。断了两天不好意思,天使们!爱你们呦! 第51章 流云阁 说起临安,几经风雨,金人时常来犯,连皇城之内的帝王都被掠去当然质子,皇城虽不胜繁盛,倒也不至萧条。恰逢上一个好时候,花好月圆,早早吃过晚饭无忧和梧桐就舍了鹤千羽往街上去了。 老柳枝条发一层新芽,还没从枝条上显现出来,小疙瘩一样,夜色不分明,连点绿意也看不出来了。树上挂满了红灯笼,红烛摇晃,连河水也戴上发饰,珊瑚似得坠子。河中泛舟而去,水波摇晃,红光跟随晃动,潋滟红色。心中情愫被这种氛围带动了,无忧拉着梧桐刚从街头串到街尾。 灯笼的样式极为繁多,单是竹签扎的简易灯笼,上面绘制的戏水锦鲤,锦鲤水纹,皆用几根尾毛小心画上去的。侍女图,红梅图,商贩的手上功夫也是厉害。再者就是达官显贵们为了彰显身份,早就吩咐人扎好特制的大灯,八仙过海,玄女飞天,嫦娥奔月,陈列在广场上,一层围着一层人,也就看不全了。 人潮涌动,将无忧和梧桐挤出街道,流落在一处灯光昏暗的房墙之下,“幸好不是十五,不然肯定被他们踩在脚底下。”无忧揉揉被他们推搡的后背,被女子们戴的环钗扎到肉了,“疼吗?”梧桐就要翻过衣服去,帮他看看伤口。 “没事,就是被扎了一下,刚刚没注意,现在才疼了。” “人太多了,我们绕路回去,免得再被扎到。别揉了,回去给你上药。”梧桐将无忧挠痒的手拉下来,梧桐的手很暖和,手上练功的茧子粗糙揦人,无忧到觉得有种踏实的感觉,就算出来了,梧桐也不忘练功。 “不回去吗?”梧桐拉拉他的手,无忧脚步未动,愣愣看着梧桐,这张脸太熟悉,不需要任何光影也能将他认出来。 “梧桐,这次出来我才知道爹爹们是什么意思,江湖乱人命草芥,我也害怕有一天我们之中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无忧被梧桐一把抱进怀里,长长的愁绪比护城河还要长,尽管如此还这样安慰无忧:“不会有什么事发生的,除非是少爷想,这世间的任何一人都不能伤害我们分毫!” 无忧当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也只能低声应和,这个世界怎么能由他决定。无忧起初在他怀中还安分,想起今日安慰他的话,两只手不安分的开始乱动,越过厚棉的衣衫,用上手劲按压梧桐的穴位。 “噗!少爷学了这些日子,竟然没有一点长进,不如让梧桐再来教教少爷如何?”梧桐松开无忧,一手撑在无忧身后的树上,整个身子压进无忧,一手挑起无忧的下巴,用湿润的舌尖,挑弄,用坚硬的牙齿轻轻地齿咬。 无忧眼睛微微眯下,心中暗骂,混蛋鹤千羽,竟然跳在屋头上猫着往这看。刚要发作,将梧桐推开,梧桐停下来,低声说:“嘘,别动。”嘴角笑容已经荡漾开了,看来梧桐已经发现了。 两人身形如此,但却没了动作,无忧缓缓蹲下去,从脚边捡一把石子,有梧桐挡着,想来鹤千羽也看不到,无忧站起来将,捡的石子放到梧桐手上,嘴上还不忘哼哼两声。两人相视一笑,梧桐就将手中的石子全都丢出去,到了那里,石子全都散布开来,无论鹤千羽怎么躲都躲不掉! “啊哦,啊,混蛋!”噗通!鹤千羽躲闪不及直接从屋头上掉下来,“你们下手也太惨了,疼死我了,喂,你们不好好做事,打小爷干嘛?” “哎呀,我以为谁呢,这不是鹤千羽鹤小爷嘛,你老人家不是说好好在房里休息么,穿着这儿破披风干什么呢,竟然干趴墙头的事。”无忧赶紧过去好好看看他狼狈的模样,暗色披风遮不住小腿,白衣衫都露出来了,这个笨蛋。 “我好奇不行嘛。”鹤千羽起身扑扑身上的土,头发丝盖在脸上,还真是搞笑! 无忧哈哈笑着,觉得还是气不过,踢脚往他屁股上狠狠就是一脚,“都是你,小白鸟,下次还打扰我们,我就把你的毛给拔光,然后卖进窑子里,看你还好不好奇!” “哼,卖进窑子?那以后你要是想见我,就要拿钱,不然小爷我不伺候!”他干脆把头一样,贞洁烈女的模样,要真把他卖进窑子还不便宜了他,可不能祸害人家青楼里的姑娘! 今日是做不成了,无忧招呼梧桐,“走吧,从巷子里绕回去,听说巷子里边有个卖烤鸡腿的,特别好吃,上面还铺了一层干桂花,肯定好吃!” “吃多了容易涨肚,只能吃一半!”梧桐跟在无忧身边,一高一矮,交谈之中,着实没人能插进去。 鹤千羽落寞之下,放开步子追上去,“喂,等等小爷,我也要吃鸡腿!”追上无忧,两只手环住无忧的脖子,整个人都往下坠,两人身形相当,可鹤千羽可是个结实的人,差点将无忧勒死,“喂喂,你个猪头,想勒死我呀,松开松开!” “谁让你们不等小爷!” “二皮脸当然能自己跟上来!你不是吗?”无忧两根手指捏着鹤千羽的肉脸,其实没有很多肉,使劲拽拽,还没发泄被他打断好事的怒气。鹤千羽被他捏的嗷嗷叫,“松手,无忧你这个臭小子,我要杀了你,给我松手,啊!” 好不容易等无忧松了手,鹤千羽使劲揉揉自己发肿的脸颊,歪着嘴,用舌头从里面舔舔,然后恶狠狠的说:“无忧,你死定了,敢捏小爷的脸!” “喂,谁让你先偷看的,喂,梧桐,帮忙!”无忧脚上生风先跑出去,鹤千羽也紧跟上去,挥舞两只长臂将无忧捆的牢牢地,无忧只好破音喊梧桐帮忙,“梧桐,收拾他,快呀!” 可梧桐只是从无忧身边走过去,摇摇有些头疼的脑袋,嘱咐鹤千羽:“别玩太晚,店子要关门了!”然后慢悠悠,往前走,该有人惩罚一下他。无忧惊掉了下巴,这还是说保护他的梧桐吗,混蛋! “听到没有,松开,不松开,卖鸡腿的那里就关门了!” 鹤千羽倒是无所谓,把无忧勒的更紧,“反正你比我更想吃,你就这样给小爷抱着吧,哼!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捏脸,老虎的脸摸不得!” “老虎屁股摸不得”,无忧善意提醒他,觉得好笑,然后问他,“难道你脸长下面,屁股长上面呢,难怪没长脑子!”用全力提脚踩上去,“嗷,我的脚!”无忧就趁这个间隙,腾腾跑了,“没脑子!”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我要把你废了!”鹤千羽大放狠话,在漆黑的小巷子里回荡良久,无忧放肆的大笑,拉着梧桐在巷子里疾驰,惊动了夜里昏睡的神明,一盏盏灯重新亮起来,照耀着一方天空。 巷子深处卖烤鸡腿的人早就关门,也许是老人家不能熬夜,早就收了摊子合上大门。门口常年烹溅出来的油里还有散不去的香气,今日落下的干桂花还留在门口石凳周围。百里庄里也有一棵桂树,就在梧桐的门前,种在大大的花坛里,周围用石头砌好围栏,也正是那一日,那个男人,从树上落下,玩弄手中的步摇,玩弄百里庄的性命。 “看来今天吃不上了,都怪你,臭小子!”鹤千羽提手打在无忧的肩膀上,力道一点也不重,无忧还是一个趔趄,好似什么事都没有的笑着,“怪我喽,小白鸟,你脑袋都是反着长得,没脑子!” “臭小子!”鹤千羽又来了脾气,追着无忧从巷子里跑出去,动静很大,这下连巷子里的狗都吵醒了,汪汪叫个不停。 跑了好一会,梧桐也不见人影,两人也都累了,就坐在小河旁的石头上,两手撑着看着天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小白鸟,你有没有一起长大的伙伴?” “没有!”他干脆的回答,落到河里,顺着河水越过凸起的石头,夹杂着干枯腐烂的黑叶子流走了。无忧可不会什么多愁善感,开口就是打击:“真惨!” 鹤千羽脸色黑乎乎的,反正趁着月色不明,无忧就装作看不到,晃动两只脚,像小珠儿一样,不知怎的,这些日子把故人都见了遍,反而有些想念小珠儿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喂,臭小子,当我的伙伴怎么样?”鹤千羽仰着头,转向无忧,眼神里亮光闪烁,无忧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鹤千羽什么也没说,突然用两只手将无忧的手压在身后,印上无忧的嘴巴,没有其他,就是印上去然后,离开,吓得无忧大叫,“你疯了,你亲我干嘛?” 鹤千羽傻乎乎的舔舔自己的嘴唇,然后微微一笑,“嘴上也没抹蜜,怎么他们都想亲一下呢?我就知道小爷我功夫了得,没被你打巴掌。”那个笑容很像路边穿着破烂的小孩,突然有一颗糖吃,然后幸福的颜色从眼睛里印出来,无忧心里咯噔一下,忘了要爆打这个狂徒! “呃,梧桐你点我穴道!”鹤千羽无奈翻翻白眼,早该想到梧桐该来了,无忧从鹤千羽身下抽身出来,得意的嘲笑他,奇怪的姿势,“活该,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梧桐多点几下!” “回去!”梧桐又黑了脸,拉着无忧,将鹤千羽舍在后面,稍有不慎就被别人给亲了,梧桐现在一肚子火呢,差点没忍住将鹤千羽直接打残了。 “喂,别走,喂!” “梧桐,不是我的错,是他亲我的,我真不知道。” 梧桐转头看着无忧,嘴角上扬,可眼睛里两束怒火恨不得烧光这里,咬牙说道:“那少爷下次就离他们远一点!” 无忧缩缩脑袋,不敢说话了,话说无忧还想搬出他是少爷的身份,现如今梧桐功夫比他厉害,少爷身份也没什么用,眼角看看后面还僵着的鹤千羽,已经不喊叫了。唉,怎么无忧周围的人都是这样的,时不时就知道压榨他,别人的错,梧桐全来惩罚他了,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乖的三三 第52章 流云阁 临行之日,客栈伙计将一个枣红色木盒子,盒子没有上锁,直接交到无忧的手上。鹤千羽揉揉后背,捶打僵硬的两臂,“看上去很像剑箱!” “是谁给你的?”梧桐又追问一句,那伙计也不知道是谁,两手一摊,用发黄的抹布掸掸身上的土,接着去擦拭桌子去了。 无忧将它放在桌子上,打开,是两柄细长的雌雄剑,剑套是朱红色和深蓝色,握柄之上有两颗宝石,一红一蓝没有装饰任何剑穗。无忧乐开了花,终于不再用大爹爹给的破青铜剑,将那柄红剑抽出来,剑身光亮锋利,手指头轻轻碰上去就已经拉出一条血丝,“哇,太锋利了。”无忧嘬嘬手指头,就算被划伤了也没舍得把剑放下! “或许是越濯送来的,毕竟也没有人知道我们在这,要去做什么!”梧桐反复打量两柄长剑,也只有越濯可能拿来这份礼,不收下显得矫情。 “正好今天去流云阁,有这个兵器在手中,事半功倍!”鹤千羽摸摸剑套,剑身是用寒铁所制算得上难得的兵器,剑套像是故意做的不起眼,“越濯还真是疼你这个臭小子。” “闭嘴吧,小白鸟,你怎么不送东西给我?”无忧一个白眼翻过去,他现在心情好着呢,不想和他吵,“有了这把剑,我肯定能拿到《乐经》。” “恩,少爷就如虎添翼!”梧桐微微一笑,手中没有放下那柄蓝色雄剑,“走,去流云阁!” “恩!”无忧雀跃应答,将青铜剑丢给梧桐,招呼鹤千羽,“小白鸟,走啦走啦!” “哼,一把剑就被收买了,等来日,小爷我给你点好东西你不得跟着我跑。”鹤千羽摇摇鹤羽扇,跟着无忧走出去,马匹已经拴在外面,鹤千羽也是个笨蛋,竟然要跟着无忧去流云阁偷东西,多个帮手好干活。 路上积雪还未完全消散,只有荒草从里还大坨大坨的堆积着,梅花能够开到很晚,但此刻枝叶长得成形了,成朵盛开的红梅自然就不引人遐想。无忧与梧桐同乘一匹,鹤千羽霸着无忧的马不放,无忧只能继续贴在梧桐的后背上。 流云阁,最近几年声名鹊起,流云阁里皆是些女流之辈,传言流云阁的创始人是东苍派的分支,所以招式心法皆是相同,武功上乘由不得江湖上的其它门派欺凌。流云阁中藏有许多千年之前的古籍,大多是个人传记,当然还有《乐经》这一类的孤本,古代名家书法画作。有这些名贵之物,想不被贼惦记是不可能的,如今却没有丢失任何一件宝物,确实是它的实力所在。 当天夜幕刚刚落下,三人已经来到流云阁的脚下,流云阁身处山中,中心的楼阁大约有三四层的样子,周围的屋子都睡着流云阁的弟子,可算是将阁里的宝物保护极致。山林之中,百年老树是最大的屏障,也给藏匿的盗贼有了掩饰之处。三人藏在流云阁后面的树丛里,夜色正深了,头顶上那轮冷月光辉凄清,将流云阁最高的一层照射着熠熠生辉。 身后树丛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似什么人走过来了,梧桐示意不要出声,转身做出攻击的姿势,将剑抽出来,只听黑暗里隐隐传来的问候:“好久不见!” “越濯?”无忧惊得大呼他的名字,转头看他,他一身黑衣,面容遮在黑纱之下,只有那双媚人的眼睛露在外面,闪烁紫色的宝石颜色,“你怎么来了?” “知道你笨,当然要探好路等你,剑已经收到了,还趁手吗?” “恩,好用,多谢!” 越濯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眼尾拉得很长,细细的,手中的剑套已经是黑色的,或许已经将整把剑都换掉了。 “有些人就是多事,既然你提前来了,知道那本破书放在哪吗?”鹤千羽压低嗓音,始终都讨厌越濯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可越濯不介意,轻声笑笑,“就在阁上最高层,右边的架子上,巡夜人每两刻钟巡视,现在要上去吗?” 无忧看看梧桐,月辉下,轮廓棱角分明,眼神无比坚毅,点点头,“走!” 四道黑影在白光之中一闪而过,连夜鸟也没有惊醒,一层的阁楼里有守夜的弟子,现在已经打瞌睡了,流云阁的窗户上都用红线串联了铃铛,稍有不慎就能惊动流云阁内的人。原来是守卫森严,也没有什么好偷得,怎的江湖人竟喜欢收藏破书! 四个武功高强之人找一本破书,显然大材小用,最上层的阁楼布置的最简单,四方各放置一个明珠,一方矮桌案,一只鎏金镂空香炉,香料是之前点的,整日燃着不用特意去除书籍上的蛀虫,白烟袅袅腾空消散。白色纱帐绑在柱子上,无风所以也没有吹动,用成箍的红线绑在柱子上,一定有人在这里住过,可能只是暂时的离去,这里一定住过人。 “你发什么愣,赶紧找,臭小子!”鹤千羽压低声音教训无忧的样子特别可爱,能轻易发现他是第一次偷东西,弓着背绷紧身上,两眼警惕四周,要是有根针落下来,鹤千羽也能惊叫着跳起来。 “闭嘴找你的东西吧,小白鸟,什么都没找到呢。”无忧才专心从下面的架子上慢慢往上找,书册封面都陈旧了,无忧也不敢使劲翻动。 “没有!” “没有!” “我也没找到!”梧桐和越濯先后找完那排架子,无忧刚好也找完这一层,两手一摊什么也没找到。 “奇怪,百晓生既然说了《乐经》在流云阁,怎么会找不到?”鹤千羽紧紧眉毛,竟然挪动脚想把这个书架踢到地上。 “少爷,看样子你应该想想怎么找?”梧桐眼神示意无忧,放置在一旁的琴架。无忧眼睛放光,自从爹爹们走了,无忧还没动过手指头,踮着脚步走到琴架之前。看来大家都把《乐经》想的太普通了,《乐经》之中还记录了当时及之前的乐曲,在爱琴者看来,这无疑只是本,乐谱罢了! 果不其然,《乐经》就半开着,压在古琴之下,因为古琴桌子被搬到墙边,那本书原封不动被琴身挡住了。 “在这!”无忧小心移动琴身,从下面取出那本微微落土的古册,“原来是弹完琴之后没有收起来,好了,赶紧走吧!” 一行人还未来得及将门打开,只听到外面一声叫喊,“有贼!” “坏了坏了,他们发现了。”无忧吓得大喊,瞬间乱了方寸,偷盗被发现的感觉太恐怖,心里乱的和蚂蚁一样,“怎么办,怎么办?” “嘘,别慌!”梧桐按住他晃动的肩膀,贴在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似乎没有打斗声,怎么会? “师姐,他们在楼上,偷袭!”楼下女子说了些乱起八糟的话,让无忧摸不到头脑,偷袭,四个人都站在楼阁之上,哪里有人偷袭。 “应该有别人来了,趁机逃走!” “千羽说得对,已经拿了书,趁乱走!”连梧桐也支持鹤千羽的想法,无忧下意识看看越濯,可能越濯比鹤千羽要可靠些,越濯弯下眼睛,点点头,同样认同。 于是,无忧将门开了一条小缝,小心挤过去,下面已经打得不可开交,火把通明,连无忧的脸上也明晃晃的,贴着墙壁走几步之后,才看清流云阁使用的剑法与无忧所用剑法相似,只是似乎有人将剑法的招式融合了,反而没有之前的流畅。 “师姐,楼上还有!” 被称为师姐的女子抽身往楼上看,应付不及,“师妹,不能放走任何一个盗贼!” 清一色粉色着衣的女子,从打斗中抽身出来,要上来阁楼将无忧他们擒住,无忧知道逃走也是可能的,但心里突然有些不忍,“梧桐,下去帮她们!” “知道少爷!” 两人如飞鸟一般,从阁楼上腾空下去,就落在那师姐身后,无忧看清下面来捣乱的人是谁,与那日围攻鹤千羽的人是一伙,无忧抽出那柄朱红剑,冲梧桐吩咐:“铁仲的人,注意不要伤了流云阁的人,听到了吗?” “是,少爷!”梧桐应声,眼睛仔细看着,小心伤了任何一个流云阁的人,到底同宗同系,看在两位爹爹的面子上也不该伤他们分毫! “臭小子就知道给我们添乱,偷偷走了不好吗?”鹤千羽什么时候也放不下嘟囔无忧的莽撞,多管闲事,但还是跳下来,忍不住咒骂,“都几个月了,铁仲这个毒蝎子还真小心眼!额!” “闭上你的嘴,小白鸟!”无忧没有用青铜剑,手腕受力变轻了,流云的招式一气呵成,变幻莫测,行云流水,心中窃喜越濯送了他一柄好剑,剑锋带动剑气,就算无忧想留他们一条性命,剑锋早已进入皮肉之下! 无忧杀人停不下手,似乎手中的剑有魔力一般,将他控制住,不停地杀戮。“小心!”越濯大声提醒,将无忧拖拽到打斗之外,竟然是那群人里发现打斗不过将怀中的毒粉挥洒出来,白色粉末洋洋洒洒尽数落到他们身上。 “卑鄙!” “小白鸟,小心身后!” “额!”鹤千羽一个转身踉踉跄跄,将鹤羽扇滑过那人的脖颈,鲜血肆撒,将鹤羽扇上的白色翎羽都染红了。 “忧儿,快带我走,我受伤了!”越濯倒在无忧的怀里,声音已经虚弱,无忧不知道他哪里受伤了,只知道慌乱的答应:“好,我带你走。梧桐,他受伤了,记得跟上我们!” “好!”梧桐抽不开身,刚刚的毒粉让他吸入一些,身上有些无力。 无忧一手拖着越濯,一只手挥舞手中的利剑,还要躲避流云阁不小心刺过来的剑,穿越层层叠嶂,终于出来流云阁的大门。 “越濯你能撑住吗,我担心梧桐他们有危险,能不能让我回去救他们?越濯,越濯。”无忧轻轻摇晃怀中之人,然而越濯已经陷入昏迷,无忧只觉得手上湿乎乎的对上月光才发觉是血,不舍看看里面,打斗声未停,无忧只能先行一步。 第53章 冥杀 月光铺满冻干的泥路上,幸好月辉漫天,无忧才能骑马离开,越濯坐在他的身前,不安稳的晃荡,此刻他已经听不到无忧说的话,后背上的血已经沾在无忧的前身。“越濯,你别睡过去,越濯你醒一醒,越濯?”无忧大喊他的名字试图将他唤醒,还念念不忘回头看看梧桐他们有没有脱身。越濯受伤,容不得无忧多想,要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进行包扎,但愿,梧桐和小白鸟都能安全回来。 一个时辰之后天色蒙蒙泛白,无忧只能就近找了农家,给他些好处,无疑是越濯身上随身带的银锭子,让农家人去请大夫,无忧则找了剪刀将他后背上的衣服剪开,一道深长的血口连着血肉,将衣服粘在一起,很难分开。无忧咬着牙根,轻轻的揭开,因为太疼,越濯无意识的倒吸凉气。 大夫很快来了,是个看上去有经验的老头,脸上细纹很多但很干净,此时,无忧已经将后背上的血迹清理的差不多了,接着就被老头子一把推开:“不能用沉水,要用烧开的水擦干净血迹,然后用烈酒清洗,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嗷,好!”无忧愣头愣脑的应答,手忙脚乱的跑出去让农妇点着炉子,赶紧烧水,然后刁钻的老头子还不满意,大声呵斥无忧,“还不出去买烈酒回来清洗伤口?” “不是让我烧水吗,好好,我马上去!”这个老头子眼神真是犀利,根本不像个大夫,恨不得能把无忧这个手忙脚乱的臭小子打一顿,街上早市已经开始热闹,无忧心里越想越不对,普通大夫怎么会有如此魄力,立刻转身回去,跑到门口,越濯的后背上已经缠满白布。 “两手空空的去,两手空空的回来,都不知道是救人还是瞎胡闹!”那老头子站在屋里将两只手放在清水里洗干净,正拿着一块随身带来的棉布擦去水渍。 “已经包扎好了,他没事吧,会不会有疤?” “这是药粉,这是碧血丹,一天两次,换药的时候注意看伤口有没有发炎的症状,如果有,最好去大的医馆,不然连性命都有危险。”大夫收拾起药箱,总是眼神轻蔑的看着无忧,嘟囔他:“小小年纪不学好,闯荡江湖,后背上的伤差点要了命。” “知道了,我会注意他背上的伤,不会让它发炎的,大夫我送你出去。”无忧殷勤跟在他后面,又遭老头子白眼,心里郁闷死了,果然现在江湖中人的地位都比蚂蚁还要小了。赶紧将诊金和出诊费都给了老头,将门一合,才将心中郁闷之气都抒发出去了。 越濯安静趴在床上,怕他会冷,无忧给他盖上一层被子,农家大姐已经开始煮粥了,小孩子趴在门框上好奇看着无忧,等无忧看过去,他们就会大声笑着跑开,单纯可爱的孩子们就该是这样,无忧也被他们逗笑了。 过了段时间,越濯开始醒过来,嘴中嘤嘤的抽气,“你醒了,要不要喝点粥?” “不,倒杯水!”越濯脸色泛白,嘴唇有些起皮了,双手不能将身体撑起来,无忧直接从茶壶里倒了一杯还有温度的白水,直接递到越濯的面前,慢慢扶起他,小心不碰到他的伤口,“慢点喝!” “咳咳,有梧桐和千羽的消息吗?” “没有!”无忧缓缓将他放下,转身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心中愁绪又再一次占据无忧,“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安全,有没有受伤?” “梧桐和千羽功夫不在你之下,更何况还有流云阁的人,他们应该无恙。”越濯每说一句身上就会更无力,也许是昨夜吸入了毒粉,让他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你先趴会,我去拿点吃的,让你恢复体力。” “好!”无忧把他卧着躺好,盖上薄被,幸好冬季的伤口不会发炎,但伤口愈合的太慢,无忧得找点补身体的东西,给越濯吃,才能让他好的快些,这样他就能去找梧桐,不知道他是否安全。 出门买老母鸡才发现那老头子骂的不错,无忧真的什么都没带,摸摸怀中,放在怀里的《乐经》竟然不见了,“我去,不会是那个老头子偷得吧,不至于,他一个大夫,不会连大夫都不是吧!”无忧一千万个骂词,若是找不到了,还拿什么来换信息,难道去问吴胡吴叔叔,要把他带入纠纷?何必呢,吴叔叔是爹爹的朋友,未必肯舍弃现在安逸的生活帮他。 大跨步走进去,屋内没有任何一本册子的模样,越濯已经睡过去了,在他红色锦花团簇鸳鸯戏水的花纹上,放了一张纸,无忧迟疑之后还是打开,上面写着:阆苑,云姬。 云姬,这个名字太熟,似乎听过很多遍,是的,师爹爹总是拿这个名字来刺激大爹爹,莫非这是一个人,这世间还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怎么了?”越濯听到声音,没有睁开眼,只是虚弱的问无忧。 “没什么。”无忧将那张纸捏在手中,心中闪过迟疑,太诡异,百晓生没有等他去送就将东西拿走,还将线索给他,不对,绝对不对,一定是有人在暗地里搞鬼,就是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究竟是什么? 无论那个人想让无忧知道什么,无忧现在都不能迟疑,必须按着他的想法下去才能知道自己想要的。 好在越濯身上的伤已经上了药,只要留给农家大姐点银子,无忧可以放心,应该可以放心,至少要给越濯说一声。本来以为他已经捉到了尾巴,却没想到他被引进另一个谜团。无忧小心摇摇越濯,“越濯,我要出去一趟,你一个人可以吗?” “没事,你去忙就好了,我躺两天就好!”越濯总是如此理解,甚至都不能扯出一丝微笑,只是昏昏沉沉的睡在床上,连翻身都不能够自已。 “越濯等我回来,等我把事情解决完了,一定回来找你!” 越濯的喉咙里慵懒的拉出长音,“好!”无忧替他整好被子,然后走出这里,将换药的事情以及越濯的吃食上要注意,叮嘱玩这些,无忧才放心迈出这里,牵着马,再也不迟疑,直接往临安城阆苑去。 到了临安,刚过晌午,阆苑的名气很大,根本用不着无忧询问,大大的红色招牌就挂在两层的阁楼上,莺歌燕舞纸醉金迷。 无忧下马走上去,就已经有小厮将无忧的马牵到一旁,眼神中尽是欢笑,可能没有见过风尘仆仆骑马而来的客人,还是没见过这个年纪寻花问柳的少爷。无忧才不会管这个,直直走进去,管事妈妈扶扶头上还未插稳的步摇,身上一件橘色纱裙竟然在早春就穿上了,眉眼唇脂都画的极重,没有烛光昏黄,此刻看上起有些搞笑。 “哟,小少爷,一大早就来了,可是惦记我们这哪位姑娘,是红绢还是清池,呵呵,来来来快跟妈妈说说!”管事妈妈亲切拉着无忧的手,吓得无忧不敢说话了,一大早,都这个时辰了。 “不是,这位妈妈,我不是来找人的,不,我是找人,是云姬,云姬姑娘!” “云姬?”妈妈脸色一变,抬手用橘色衣衫遮住露笑的嘴唇,“呵呵,小少爷说的是个笑话,云姬姑姑可不是姑娘,小少爷还是换个姑娘,不如妈妈把头牌叫来陪你怎么样?” “不,我只找云姬!”无忧固执下去,云姬可是个关键,这个管事妈妈还真是麻烦,“我找云姬有重要事情,麻烦妈妈能喊她出来一下吗?” “不知道这位少爷,喊云姬有何事?”楼梯上走出来一位女子,衣裙是深红色,腰上两条缨带,缀着玛瑙石簇成的花朵,胸前起伏挂着一条珠链,面容胜雪,两只眼睛毫不空洞,自始至终带着股清高劲。 “怎么,没见过女人?”云姬轻笑的调戏无忧,慢慢走下来,头上那只红色碧玺步摇跟着身体晃动,一步一摇是为步摇。 “我要找一个人,而百晓堂告诉我,我要找的人在这里,阆苑,云姬。”无忧将所知之事都说与云姬,因为有两个爹爹的原因在,无忧很轻易的将内心说与她。 “真是个单纯的孩子,这里不过是烟花之地,那里有你找的人,奴家就是云姬,你可找到要找的人了?你要是找姑娘,这里大把年轻貌美的姑娘,你要听曲,这里不乏有才气的姑娘,云姬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如果找人不如去衙门看看,妈妈送客!”云姬毫不客气的将无忧拒接了,把他当做胡闹的江湖小子什么也不知道。 “我爹爹是师乐允,云姬姐姐是不是能帮忙呢?” 直到无忧说出这句话,云姬要离去的身形停下来,狐疑的看着无忧,似乎不相信,眉梢慢慢的送下来,嘴角微微一笑,“你是养子?” “是!” “哼,没想到他们会养孩子,阿商那个混蛋怎么样了,还是跟在师先生后面说什么是什么?”云姬想起多年前的旧事已然是恍如昨日,然而岁月无情,她现在却成了姑姑,连他的孩子都这样大了。 “恩,总是被爹爹修理,大爹爹被气的炸毛,还是好好听爹爹的话,两个老顽童,死生不负生死相随。”无忧想起来也是无奈的笑了,云姬也跟着笑了,他们的糗事还能想起来一些,总是让人发笑。 接着云姬停下笑容,整理衣衫,没有一分青楼之人所有的轻浮,“等我换件衣服,带你去见一个人!” “多谢!”无忧拱拱手,更加恭敬,云姬只是云淡风轻的回应道:“不用,这份故人情分不用说谢!”云姬走上楼去,裙尾如妖艳盛开的杜鹃花,花瓣波浪起伏,这样一位风情万种的女子,能吸引所有男人的视线,但不能让有爱人的人爱上。 无忧停在一处,管事妈妈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然后叫伙计提上来一壶茶,上楼去了。清晨的打扫已经结束,桌上覆盖着橘红色桌布,桌布下面密密挂着粉色流苏,粉色纱帐珠帘也已经挂起来,靠墙的架子上摆放着当朝的青瓷白瓷,一两盆云松,盆里被盗了些茶叶,无忧吞咽了口水,种地方果然奇特。 “走了!”云姬已经换了衣服,干净利落的白色束腰衣衫,没有外衫,裙摆点缀蓝色水点,脸上的妆容全部卸下,没了脂粉掩盖,旧日的容貌再也无法隐藏,云姬便发笑,“怎么,你爹爹没告诉你,云姬是个美人吗?” 无忧笑笑,果然是个美人,还是个幽默风趣的美人。笑过之后,无忧就随着云姬走向阆苑后门,那里有个暗道! 作者有话要说: 好孩子都会乖乖吃夜宵。 第54章 冥杀 暗道安在柴房,杂乱的干草废弃物,打开之后是地洞,黑漆漆的,只要跳下去就能站着,下面有个机关,关上它,地洞上面就被盖死了。无忧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期间云姬会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无忧说些爹爹们以前的趣事,原来大爹爹的身世并不完美,他还有个家,父亲官拜丞相。他也曾去抢过花球,和玩伴喝的昏天暗地,如此放荡不羁。 地道之中潮湿阴暗,其中还有分支,如果不是跟着云姬,无忧很可能就串到另外的方向去了,地道中没有火把是最大的漏洞,可能只是无忧觉得! “到了!”云姬提醒无忧,接着云姬慢慢爬上去,一道白光射进地道之中,有些刺眼。云姬伸手要拉他上来,无忧摇摇头,一跃而上,看到她赞许的目光。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就算在他们眼中。 出了地道,果然还是一间屋子,东西放置的很整齐,似乎是某人的房间,打扫的很干净,东西摆放有序,似乎只是摆放了这些,并没有人居住。 跟着云姬走出房间,出了后门,走过几条阴暗又窄小的巷子,才从一扇小门外停下,无忧四处打量,已经不记得这里在临安的什么方向,云姬轻轻敲门,敲门声有种规律,然后门内问了一句什么话,云姬便回应:“寒鸦林乡。”门就开了,云姬回头一挑,让他跟上,然后走进去。 开门之人眼神清肃,除此一点,脸上再无其他特征,走到人群里便无处可寻。无忧大胆看他,被他冷箭般的视线逼退,快跑几步跟上云姬。 这里的设计同百晓堂相比简直不堪一击,园林设计,长廊迂回都同普通的小院无任何差别。院角种的都是竹子,还有冬青类的长青植被,因为梅花已落,桃花还未盛开,院子里冷冷清清再普通不过。暗红色长廊护栏,栏下是流动的池塘,一两条锦鲤从水下游过,水波荡漾散开,宁静安逸。 “云姬,你带人来了。” “是,主上!” 无忧方才注意,已经走到处开阔的小院,樟树下一方圆桌,被云姬称为主上的女人一身白衣,绾男髻,背对他们不知道在做什么。无忧在她身上嗅到熟悉的味道,这身装束很像师爹爹,莫非这人是喜欢师爹爹来得。 “为什么把客人带到后院来了,云姬你应该知道规矩的,堂主不是回来了,怎么不去找他?”她可口吻平静异常,甚至没有回头看看云姬,看看他,只是安静忙于手中的事情。 “主上,他说有些事情要问,他是师先生的养子。”云姬提到师爹爹,那人立刻站起来,转过身仔细打量无忧,而无忧也同样看她。尽管穿着都很靠近师爹爹,眉宇之中的高傲的性格是怎么也去不掉了,常年的杀戮让她不能表达更多的情感,兴奋欣喜也只是瞪瞪眼睛。 “你是乐允的儿子?” “是!” “你叫什么,该不会是璩商那个混蛋给你起的名字吧,哼,他能有什么好名字,你来这是不是他出事了?”此时她才皱起眉毛,就像无忧走到路上不小心踩在蚂蚁上,皱皱眉的样子,“我叫无忧,我来这里是因为十四年前百里庄全庄被杀的事情,我要知道谁是凶手!” 她听了,轻合着眼帘,斥责云姬,“没问清楚就带他过来,你难道没有对他说清楚我们是做什么的?” “云姬的过失,因为听到师先生的名字就忘记了,请主上怪罪!“云姬直接跪在她的脚下,头也不抬,让无忧心里发慌,只能乱了方寸,替她求情,”是我求她的,不关她的事,我只是想知道是什么人杀了百里庄所有的人而已,告诉我,我就走,不给你们添麻烦!““没事,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乐允可好,他的琴修好了吗,他的身体有没有好些,以前拉下的病根可不好治!“她温柔的眼神与笑容像温水一般,流淌过无忧的心口,她的手拂过无忧的肩膀,”都这么大了,你也会弹琴吗?““爹爹曾教过我,但我比不上他的琴技。而且,我来这里只是想知道谁是凶手!“无忧再次强调,不自觉的往后退一步,离开她的手。她淡淡笑着,将手放下,然后坐下继续忙,这次无忧看清了,她在缝制一个荷包,是云锦面料,用银线缝制。 “无忧,不如为我弹曲一首怎么样,这样我就告诉你,这笔交易做不做?”她低下头继续手上的事情,也没有生气,只是很平静的问无忧,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能让她愤怒了,无忧四处打量也没有找到琴,云姬很识趣的起身到屋里。 然而她又开始问:“无忧,你是怎么知道去找云姬的?” “百晓生说,只要找到《乐经》就告诉我要找的人,我找到了,他让我去找云姬。”无忧将所有的详细告知,然后仔细听她的问题,她仔细绣着一朵木兰,因为是银线所以花纹并不明显,无忧小心问道:“难道有什么问题?” “那你找到了,从何处,难不成是流云阁,还真是巧!”她自言自语,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她的语气像儿时娘亲一边忙着一边应付无忧的的问题,也是无忧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此次出来都不知道着了谁的道,被人牵着鼻子走。 “来,给我讲讲《乐经》是本什么书?” 无忧迟疑之下,慢慢将脑中的记忆组织起来,“百晓生告诉我要去流云阁拿《乐经》,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乐谱,不对,这些乐谱应该是刻在竹简上的,不是纸张!我上当了,他们骗我!不对,万一有人将它记录下来做了整理呢?”无忧将自己绕进去,如置身巨大的蜘蛛网上,身体被粘黏的很牢,动弹不得,连大脑也活动不得。 “看,你已经被下了套了,如果现在去百晓堂问问,说不定会有结果,你还要站在这里吗无忧,还是为我这个故人弹琴?”不得不说,江湖中人个顶个的都是老油子,无忧只觉得后悔没听两个爹爹的话,现在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握紧手中的朱红宝剑,拱手告辞,“多谢,改天无忧再上门拜访!” “不送!”她连头也没抬,只是听到师爹爹的时候站起过身,就算他是师爹爹的养子,点破他的迷局已经是最大宽容,除非是师乐允走到她的面前才会让她不顾一切。无忧盯着她的后背停顿片刻,青丝之中缠着银丝,纵然年华老去,情依旧。 无忧转身离去之时,云姬怀抱着一架古琴面容恬淡停在远处,不再上前,也没有转身,似乎在抱歉,无忧微微点头告别,那只脚还未抬起,就看到云姬身旁走来一人,尽管他没有穿黑色衣衫,手上也没有玩弄步摇,但那双眼睛,如同鹰隼一般的眼睛,盯着每个人的性命,无情的如地狱之主! 无忧脑海中回荡着百里容的话,温柔宠溺,全是他的错,一把抽出手中的剑,面容狰狞迎上去,“混蛋,就是你杀了我们百里一家!今天我就要让你偿命!” 无忧的剑对着他的胸口剑锋划破了他的衣服,却没有触及他的皮肉,那人狡黠笑着,躲过去忧的攻击。嘴上还不忘恶毒的讽刺无忧的招式,“是师乐允交出来的徒弟?可惜还太年轻,要想杀了我还要再练上两年。” “额,混蛋!”无忧被他激怒了,手腕挥动毫无章法只要是任何能将他一击即中的地方,无忧都要刺过去,在他最痛不欲生的地方,重重一击,可是无忧没有能力,无力将这个杀人凶手杀死,砍下他的头颅将他放到爹娘的坟前。如此,无忧才有勇气跪在他们面前,为他们插上一束香。 “你太小瞧我了!”无忧迅速冷静下来,将第十一式流云剑法完整挥舞起来,无忧也没想到对付这个男人竟然能用到十一式,无论对法出什么招式,都能变换组合招式,立刻攻击上去,那男人抵挡不住,将云姬怀里的琴一把抽过来,挡在无忧的剑锋,“看来还有几两肉,哼,你似乎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只负责杀人,你要找的应该是雇主,不要打扰主人的兴致!” “那就告诉我,雇主是谁?” “阿离,停手!”她吩咐之下,那位名为阿离的步摇男停下来,无忧的剑直接刺穿他的肩膀上,用力拔出来,无忧能感觉到冰冷的刀剑从骨头上划过的声音,没有放松,心里更加沉重,阿离吃痛咬着嘴唇,面色不改也没有哼声,无忧将剑落下来,血流从剑脊上流淌,落在脚边,滴答滴啊。 “无忧,冥杀不能出卖雇主的信息,你要找的人不在这,这一剑已经抵了你百里庄的仇恨,若你非要纠缠下去,我也不会念在乐允的面子上。阿离,你可还记得当日的任务是什么?” “找到身上有特殊烙印的人,将任何知晓此事的人全部灭口!” “这就是你杀人的原因,烙印,烙印?”无忧突然想起百里庄被屠那天,他一身黑衣站在枝头,看到无忧和梧桐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是,找到你了。无忧还以为是找到他了,他是百里庄的少爷,有人要百里庄的性命当然不能放过他这个少爷。没想到,梧桐竟然瞒了他十五年,从他来百里庄起,梧桐就已经在隐瞒了。 “是什么人雇你们的,哪怕一点点信息也不能透露给我吗?”无忧听到自己声音里的颤抖,似乎回到百里庄被屠那一日,他只剩下害怕和颤抖,深入骨髓的寒冷包围着无忧,似乎心脏都停止了。 她走到阿离身前,将他的穴道封住,好让血流停止,“无忧,你忘了我说过什么?”她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冷漠,不再平淡,下一秒,就能将无忧的剑抢过来刺进无忧的心里。 无忧已经从这里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了,冥杀,不可能告诉他,他百里无忧是个无名小辈,什么也得不到,所以任何人都可以在无忧身边欺骗他,隐瞒他。无忧什么也没有问,连手中的剑都松开了,无力的冲冥杀的主人笑笑,一步一步走出这里。 这种感觉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无人可以搭救,无忧觉得身体就是一滩烂泥,地砖上的鹅卵石就能让他遍体鳞讯。梧桐,骗了他,两个爹爹也骗了他,他们早就知道纹身的由来,他们全都骗了他。欺骗的伤害,比将剑刺进无忧的心窝还要刺痛。如果能够选择,无忧想,如果就在那一日同爹娘长埋黄土,也就不必喜欢上那个家伙了。 死生不负生死相随?结发夫妻? 梧桐从小就打定主意要了他,将他的身体占有,如此,无忧就会依赖他,什么都依赖他。无忧是个猪,只有用匕首刺进心里才能将梧桐给他的痛压过去,但他百里无忧真的喜欢梧桐,深深地喜欢上了,无法原谅,不可原谅。 第55章 金面具 天暗了亮了,临安城繁华依旧,桃花开了,折柳游船的人越来越多。春风之中淡淡甜腻的香气,能从任何缝隙里穿过,女子的头饰都换成花朵,下面缀着彩色的珠子丝线,人群穿梭拥挤,临安城好不热闹。 “滚滚滚,没钱还来喝酒!”酒馆里被小厮推搡踢打出来一个浑身恶臭的男子,头发黏在脸上,衣服破破烂烂拖沓在地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唯有手中小酒壶能与他亲近。他缩到墙角上继续往肚子里灌酒,他从未喝过这么多的酒,所以不知道这世间会有如此美味的东西,能够让他忘记所有。 一壶喝尽,他就依靠着墙,将酒壶随手丢弃,然后躺在墙根和这里的乞丐一样,依靠着,酣睡着,身边放着破了的陶瓷碗,有时会有人丢几个铜板,等他醒了,他就起来继续买酒,然后倒头大睡。 有时候城里大官会在门口放粮或者吃食来救济穷人和乞丐,但他只是看着那里,那里有位女子穿了一身水红色的流绣裙,她没有将食物倒进那只脏兮兮的碗里,而是将它捧在手中,面若桃花,“快吃吧,这里面加了牛肉粒,特别好吃,给!” 他没有接,而是看着他的面容,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娘亲,心中的苦闷都涌上来,挣扎着抓住她的裙角,“娘,娘你回来了,忧儿很想你!” 那女子被吓坏了,退后几步,脚下的裙摆被他牢牢抓着,手中紧握着一碗牛肉面。 “阿妹怎么了?”男子走过来,看到这一幕,提脚将无忧踢开,“恶心死了,竟然捉着我阿妹的脚,走开。” “哥,别打!” 无忧闷声受了,松了手,那晚牛肉面打碎落在无忧的脸前,头发上沾着宽宽长长的面条,“哈哈哈哈!”无忧放肆的大笑,倒在土堆里,他娘亲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再活过来,是他痴念了。 “你还好吗,要不要请大夫?”那女子蹲下来,小心翼翼问无忧,她身上的脂粉味道淡淡的,差点让无忧再次晕眩。她的哥哥将她拉起来,“阿妹,别闹了和乞丐有什么可说的,爹会骂你的,走了,快走。” “哥,我想救他!” 那女子将无忧掺起来,无忧已经很瘦了,被肥大的衣服遮盖着所以看不出,他的皮肉仅仅裹着骨头,“爹一定会骂你的!”那男子尽管这样说,却搭手将无忧架起来,慢慢往巷子外拖。 如同被废弃的旧物一般,无忧被他们拖着,嘴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呢喃,连他也不知道嘴中念叨的是什么,爹娘还是两个爹爹。 走到巷口,人就停下来,无忧看到面前停了一人,穿着白色的衣衫和鞋子,无忧呵呵的笑,耷拉着头,“忧儿,跟我走吧!只要你答应,让我做什么都行!” “答应什么,你是谁呀,我身上没有东西让你骗了,你想要什么,都拿走,拿走吧!”无忧借着酒疯将身上破烂的衣衫打在他身上,他也没有躲开,冰冷的手握着无忧占满污泥的手臂,将他整个人拉过去。 无忧挂在他的身上,从脏乱的发丝里看到他金色的面具,将一半的脸遮在金色的面具下,两片薄唇微微泛着血色,那双眼睛是紫色的,如同水晶镶嵌在在面具之下,闪烁着光芒将无忧印在眼睛里。无忧挣扎着,抬手去摘他的面具,他也不躲开,被无忧摘下面具,“越濯?连你也骗我,哈,我果然是天底下最好骗的人。” “忧儿,不要钻牛角尖,我们都有秘密。”越濯的话让无忧哑口不语,他从来没有问过他们的出身,他们的秘密,就如同他说的,每个人都有秘密,如此而已。 “带我走吧!”无忧依偎在他的肩头,可以闻到自己身上的恶臭,可越濯不嫌弃,将面目戴上,把无忧横抱起来,吩咐道:“弥,将今天收到的那只玉芙蓉送给这位姑娘。” “是!” 越濯怀抱着无忧,走上马车,素青色织锦的料子,马车里却妆点着明珠与宝石,翡翠串成的珠帘,小柜子有很多方格上面放了喝茶用的茶壶和茶杯,茶罐,用来把玩的玉石,无忧没有将它看全,已经昏睡在马车里,枕着越濯的腿,找最舒服的姿势,躺着。 温暖的水,温柔的包裹着无忧的身体,它们低声的呢喃,低唱,用柔软的手掌擦拭无忧的肌肤,从头发至脸颊滑过脖颈,小心翼翼并且谨慎。 “呃,我在水里?” “恩,将悲伤洗去,重新来过!”越濯一手撑着他,将他身上洗干净,冰凉的手指在无忧的身上带起一层鸡皮疙瘩。 此刻无忧的酒已经醒了,能支撑站在水里,四处打量这里,白色玉石砌成的浴池,池中心放置石柱上面摆放着几朵红色玉石雕刻出的芙蓉,绿白色玉石作成小莲叶,莲蓬上一顶小香炉,袅袅白烟。白墙红柱子,淡紫色纱帐散下来遮住窗户,只有微微的光柔和打在身上。 低头看,他光溜溜的身体未着任何衣衫,身上瘦的不成样子,突然间无忧红了脸,背过越濯,大喊:“你怎么把我衣服给扒了?”再看他,身上还罩着一层贴身纱衣,包裹着他微微隆起的紧致肌肉,胸前若隐若现,嗤嗤嘲笑无忧害羞的模样,“害羞什么,你身上的泥都是我给洗的,你的一切我都看过了,过来,我帮你洗,弥已经备下一桌吃食,等你换了衣服,我们去吃东西。” “不用,我自己洗就行!”无忧低沉着声音,他还从未让出了梧桐之外的人看过他的身体,如今低头仔细看着,这副身体有什么,略显消瘦的身体根本没有任何过人之处,倒还不如脸前的红色芙蓉,做工精细,将天然玉石的颜色用的恰到好处。 “你喜欢芙蓉?”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喜欢什么”,可能是梧桐,可能是月桂,无忧也不知道了,伸手捏着那片红色花瓣,还未用力,玉石断裂了,吓得他赶紧放回去,“这个太脆了,不是我的错。”无忧的话听上去有些委屈,这玉石经看不经用,轻轻一掰就碎了。 “呵,没关系,别碰它了,小心割到手。”越濯勾动着水纹,缓缓走到无忧身后,越过无忧,抬手将红色芙蓉玉石直接丢到地上,碎裂成一地,香炉滚了几番,洒出来。 “喂,你干嘛丢了,又看不出来,拿东西黏上不就行了!” 越濯轻轻一笑,将水摎到他的头发上,“下次洗澡会割伤身上,如果你喜欢,我还有一个,送给你好不好?” “不用,不用,你留着就好。我只觉得你是个富家子弟,却没想到你富有的程度超乎我的想象,早知道就多吃你一些,之前花的太少了。”无忧感叹花的拘谨,早知道就认准了这个有钱人。嘴上这么说,无忧伸手将他的外衣褪去,越濯眼睛闪过惊喜,没料想到无忧只是想看看他背后的伤可好了。 浅色纱衣褪下去,越濯背上的刀痕已经变浅了,长长的印子如被抽去鳞片的龙,攀沿在他的脊梁上。无忧的手指从上面抚摸的下面,两个月,才只恢复成这个样子,无忧心底的伤要多久才能愈合? 越濯反手将无忧抱在怀里,胸膛贴着胸膛,两个跳动的心脏彼此传递着生命,“忧儿,你要知道,只要你开口我能帮你做任何事,说出来如何?” “我不要任何东西,你只要陪着我,给我吃的就够了,我的要求不高,你愿意先养着我嘛?”无忧打哈哈似得让越濯养着他,他现在着实无处可去了,他不想去吴叔叔家,也不想去他的百里伯伯家,发够了酒疯,无忧着实不知道这两个月究竟在和谁置气。 “不怕,你可以待在这里,任何时候你要走,我绝不拦着,你要回来,我便架着马车去迎你。”越濯的眼睛太有魔力,将无忧的心全部搅乱了,竟然自动的迎上他发凉的双唇,伸出舌头舔舐他薄薄的唇瓣。 “忧儿,你确定吗?”越濯抽出缝隙喘息,问无忧,然而无忧已经意乱情迷,根本不记得任何,再次将越濯的双唇封上。水波之中微微发着热气,将两人萦绕在特殊的气氛里,水中倒映着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身体,如同他们的宿命也跟着纠缠到一起。 微风终于起了,将桃香顺着缝隙也带来这里,卷起风云,翻云覆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被说文章节奏慢,这是病呀! 第56章 金面具 越濯的房间装饰和规模上都是及其用心,尤其是无忧不小心在书房里打破一只青绿色花瓶时就知道所谓的富贵是什么意味。都怪无忧闲来无事跑到越濯的书房,鞋里竟然有颗石头,无忧不过是扶在书房的架子上,手一抖便将架子上的一只青花牡丹玉瓶推到地上了,碎片一地,惊得无忧都不知道作何反应。 “青花牡丹老坑古董,五千两。” 无忧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到了,猛然抬起头,门前站着一人,依靠着门框,风情万种的玩弄着手中一股青丝,正盯着无忧。 这是无忧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他,他的打扮很像越濯,连衣服也要穿越濯喜欢的模样,一副女人的相貌,魅惑的笑着,“看什么看,都不知道谷主把你带到这里来是为什么!” “当然是我让他带来的,你有任何问题可以找他,找我出什么气?”无忧愤愤不平,奇怪了,这个阴阳怪气的男人没事找他麻烦做什么,撒了一地的翡翠颜色,连半分想收拾的感觉都没有。 “这是你打碎的?”又一个来问罪的,无忧还未开口,只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那个老头,就是那个帮越濯包扎的老头。 “岑木大人不去管理谷中事务,竟然有空在这里管闲事,他打破了谷主的瓶子,就算不驱逐出谷,也要家法伺候才好吧?” “夏侯,无忧少爷是谷主请来的贵客,当然用上宾之礼,区区一只瓶子不算什么,连浴池里的玉芙蓉都能摔了,这个算什么。无忧,你可还记得老夫?”他的语气比起上次简直是和蔼,无忧那里敢有怨言,挠挠头傻呵呵笑着,“当然记得,您老人家把我骂惨了!” “谷主晚上回来,你要准备一下吗?”岑木老头下意识往无忧的下面瞄一下,意味深长,果然那日在浴池的事情传得够快。无忧尴尬嬉笑掩饰过去,和越濯的一晌贪欢果然罪过大了。 “当然要准备,好好洗干净,抬起你的屁股,好好满足谷主你就能取代我,永远留在这里了!”这位名叫夏侯的男子撇撇嘴,松了手中玩弄的青丝,拂拂衣裙决然离去! “他是?” “别在意,不过是谷主宠爱的男子”,岑木老头淡淡回应之后,盯着地上散了一地的碎片,还是心疼了,马上变了脸呵斥无忧:“还不赶紧收拾了,真当老头子是你的救星呢,扫了!” “嗷嗷,好!”这个老头子真是古怪,比六月的天还要古怪,说翻脸就翻脸了,无忧蹲下身子慢慢捡起来,将碎片放在手中,“您老人家能不能不盯着我?” “臭小子,刚帮了你,你就这个臭脸,谷里事情多,臭小子自己玩吧!早晚让夏侯那个阴阳怪整死,哼!”人老心不老,还知道阴阳怪,竟然敢这么称呼夏侯,果然是谷里的当家管事,没人敢招惹他。 无忧慢慢将碎片拾起来,出门找个花丛,不显眼的地方丢进去,谁知道无忧这几日偷偷丢在花丛多少东西了。 屋子的格局很大,不知道隐藏了多少房子,有些房子空着,外面上了锁,无忧觉得那是越濯放宝物的地方,所以趴在门缝使劲瞧瞧,什么也看不到。主屋后面是个花园,从别处移来的假山,已经多年了长得自然,下面接触泥土的地方长了些青苔,一年一年的痕迹,现在只是黑色的印子。 越过假山,便是这里最美妙的风景,桃花林开的灿烂,将整个屋子都用粉色桃林添满,流动的湖水漂落着桃花瓣,如同胭脂池,顺水流淌。 百里爹爹最爱的是桃花林,因为凤凰,娘亲也是因为这个将百里庄的桃花全部砍掉了,只留那一株。多少日子,回忆都顺着桃花飞进梦里,痛苦的回忆,甜蜜的过往,无忧越不想记起,它们则如影随形。 “这里的桃花开得漂亮吗?”越濯从背后走过来站在无忧的身边,看着绚烂的花色,然后拉起无忧的手,“跟我来!” 越濯拉着无忧轻功跃上屋顶,无忧脚上站不稳,身形晃了晃,然后被他牢牢抓在手中。无忧停止了身子,不由得心中怅然,就算以后能忘记所有美丽,也不会忘却这满山谷的桃花,清风徐来,唏唏簌簌的花音在整个山谷里交谈。连心中都开阔了,似乎向前走一步就跌进温柔粉色的花海,可以卷着人在花海中游荡。 “喜欢吗?” “恩恩!”无忧连连点头,简直不能用任何言语来形容,他平日所读的诗文搁置许久的琴技,任何都不能抒发他心中的激动,捧着越濯的脸,狠狠亲下去,“越濯你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真的,那你永远留在这里怎么样?”越濯望着无忧忘情的欢笑,心中也跟着开阔了,如果能把他留下就好了。只是没想到无忧听到这句话,竟然能不假思索的答应,“好!”也正是这一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了。 “好,忧儿,只要你陪着我,那就好!”越濯将他揽进怀里,眼窝中的浓情能将整片山谷中的美色比下去,可能无忧不知道他身上背负了越濯多重的情感,只是一时的情起,竟然越发情深。 梧桐,无忧的音还没有发出来,还是梧桐的名字,只是心中一沉,收敛了所有的笑容。一个人的印记太深,就算想忘,他还会继续纠缠。 “我有些饿了,陪我去吃饭!”越濯特别喜欢将无忧横抱着,轻功落下,只要无忧乖乖让他抱着,也就没什么,好吃好喝好用,甚至还能运动运动,越濯经验丰富当然比梧桐要好的多,每每让无忧舒服的欲罢不能。估计那位叫夏侯的男子出了不少力,没少在他身上练习,想到这里无忧下意识往越濯的裤子上看。被越濯抓了个正着,调戏道:“忧儿在看什么,莫不是我没有满足你,现在就想要了?” “别闹,你比梧桐还能折腾,我得好好休息才行!”无忧赶紧推脱了,印象中身体孱弱的富家少爷原来是扮猪吃老虎,身体好的不得了,简直能一夜七次,无忧用了不少凝香膏,照越濯的精力,无忧迟早得死在他手上。 “不,就现在,忧儿,你就是我的晚饭了!”越濯最受不了他提起梧桐,似乎是污迹一样,擦不掉。越濯将无忧拉到假山下,只有三面可挡,无忧背靠着山石,一面说服越濯停下来,“这里太不舒服了,我没试过,下次,下次好不好?” “不好,梧桐陪你做过的,我都要加倍的要回来,今日你是躲不过了!”越濯不由分说,将无忧抵在石头上,双手已经探进衣服。越濯身上有股掠夺性,只有在进行的时候才会特别明显,他的方式会让无忧不舒服,只有无忧推开他是,他才会歉意的收敛。不必说,定然是夏侯那个备受宠爱的男子养出来的毛病。 “唔,越濯,我背后有个石头!”越濯用力的时候,无忧的后背就顶在石头上,正在脊柱上,咯的生疼。 “那我们换个姿势!”越濯托着无忧的两条大腿,将无忧整个人都拉到他的身上。无忧忍不住要念叨越濯的说辞,“是谁说的体弱多病,练功是为了强身健体的,都没见过体弱的人能将我托起来。” 越濯哼哼笑着,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止,“还有力气分心数落,看来是我不能满足你,和梧桐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我怎么记得,你只有舒服的哼声呢,无忧?”越濯来气了,将无忧狠狠的按下去,疼的无忧忍不住叫喊:“哇,疼死我算了!” 因为将脸放在越濯的肩头才不会让他看到无忧脸上的落寞,梧桐这两个字是他心中的痛,无忧能原谅越濯的一切谎言,却不能原谅梧桐的任何背叛。一丝一毫,一字一句,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忧儿,我何时才能把你的心占据?” “呃,恩?什么,你什么意思!”无忧抽不出心思来想越濯话低的意思,因为无忧不想提所有任何与感情有关的东西,他愿意沉浸在糜烂的生活中,也愿意同越濯做这种事,就是为了忘记之前的所有。可是做的越多,梧桐的记忆就越加沉重,想摆脱的人就越发摆脱不掉。 灼热奔腾过后,无忧瘫软在越濯的怀中,眯着眼睛倚靠在他的臂弯里,越濯帮他整理好衣衫,掩盖不了衣裙上的湿润,“我饿了,抱我去吃饭吧!”吃睡真的就是无忧的最后追求,不管越濯身边的人有谁,和别人有什么样的过往,无忧不计较,不在乎。 “弥,晚饭做好了吗?” “是,谷主!”假山外低声应答,无忧却没有看到任何人,难不成他一直都在,无忧探头看过去,也没见到任何人,“人呢,我还没见过这个人,他在那呢?” “你想见他?”越濯抱着无忧走出假山,天色已经暗了,墨蓝色的卷云停留在天际,将桃花韵色逼退,空气中香气还没消散,唯有夜空下越濯的紫色水晶般的眼眸奕奕生光,“弥!” “在!”夜空下不知何处闪现出一人,黑衣银面,站在越濯身旁,无忧隐约觉得他眼熟的很,是那日百里慕颜纠缠不休的男子,鹤千羽说那是凤容的手下,无忧才猛然蹦出来一个名字,惊讶的问:“你是凤容?” “你终于发现了,忧儿,生我的气吗?” 生气,无忧不生气才怪,这人竟然是娘亲仇敌的儿子,是百里慕颜的爱慕之人,江湖上风头正盛富可敌国的风流人物,凤容。无忧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事情做都做了,现在也来不及了,“赶紧抱我去吃饭吧,我饿了,就算你是凤容也该履行承诺,养着我!” “当然!” 无忧淡淡开玩笑,想起他和弥脸上带的面具,“下次给我一个金面具,我也想戴!” 越濯噗嗤笑了,“好,我有很多,吃过饭去挑个喜欢的。“以后两人出入成双,他是越濯也好凤容也好,将无忧绑在身边,江湖之中就不再寂寞了。怀中无忧还在纠结自己为何没有认出来,”越濯怎么会变成凤容呢?难道你的爹姓越,那你为什么和你娘一个姓,像我就姓百里!““忧儿以后这种问题不要问了,知道吗,我们去吃饭!“他微微收敛了眼睛,两条细缝透露着凶光,这是他不能触碰的地方,任何人都不能抵达的禁区。无忧不再问,将脑袋往下扬着看着上面早就漆黑的夜空,零零散散闪烁的星星,比不上谷中的繁星连河,无忧随性自在,如果没有报仇该多好! 第57章 鉴宝节上 不过几日,便是凤凰谷每年一度的鉴宝节,先不说凤容能从里面获得多少油水,单是每年都能举办,这江湖中人也是够无聊的,没事拿着自己的宝贝跑出来炫耀一番,最后落得个死不瞑目,真没劲! 话说,越濯也就是凤容性情有时候古怪些,无忧也没有心情追究,反正吃喝都够了,等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就走。但凤容说过的话做过的承诺,果真是一言九鼎的,转眼得了空就把无忧拉进密室让他好好挑东西了。有些宝贝无忧认不得,放在锦盒里的药材也不知道是怎么用的,长得奇奇怪怪,捏起来就赶紧丢下了。 “呵呵,笨蛋,你拿的可是这武林之中为数不多的救人圣品,当初戚三娘拿来鉴宝节中途生气拂袖而走,连宝物都没拿走,就让我拿回来了。江湖中,虽然纷争多,倒也没有敢跑到我谷中来抢东西的,你若是想要就拿走吧!”凤容转过身,从无忧身后抱着他,弓着背将下巴抵在无忧的肩膀上,有种孩子般依赖的抱着他,搞得无忧后背都僵了,然后从他怀中挣脱出来,“面具呢,我要挑个最好看的,我还要一把剑,你送我的剑不小心丢了!” 凤容淡淡一笑,拉着他的手,往最里层的密室里去。凤容这个富贵少爷,无忧算是开了眼,想来百里庄也是经商之家,连这里半分都没有,各式各样的兵器,刀枪剑戟都有那么几样,其中一把银色宝石镶嵌的宝剑,无忧看着很是眼熟! 无忧拿下来,仔细看,“我记得慕颜有一柄这样的剑,难道这也是雌雄宝剑?” “恩,当初百里庄惨遭横祸,百里秀便住进百里庄打理百里家的生意,我不过是碰巧遇上百里慕颜被欺负出手救过她一次,那柄剑就随手给她了。” “你还真是出手阔绰!”无忧扁扁嘴打趣道,他百里一家死的冤枉,如果不是沾上梧桐,他们一家也不至于死不瞑目。 “如果我没记错,正元镖局和百里家关系亲密,此次鉴宝节结束之后去拜访一下如何?” “我也不知道,突然上门,吴叔叔他会不会觉得奇怪,毕竟他都以为我死了!” “正元镖局的吴胡别提对你爹有多好,你还记得上次吴霖被抢的东西是什么吗,那是一朵雪域奇莲,吴胡每年都会准备药材,你以为他会是自己用的,他是后悔而已!忧儿,不必太较真了,珍惜在的人比较重要!”凤容从架子上取下一只金面具,只有眼睛是露出来的,上面隆起的花纹,蜿蜒的花藤,宝石装点着花蕊,将无忧的脸遮的严严实实。 “这不是全脸的吗,我要半脸的,我要自己挑。”无忧推开凤容的手,越过去,挑了一只金色半面的面具,鼻梁的部分做成尖的,看上去很有气势。无忧拿起来往脸上比比,“怎么样?” “好看!”凤容点点头,将手中的面具放回去,然后从墙上取下一柄黑色长剑,“这柄剑与我的剑是一对,这是一柄女子剑,正适合你练得功夫,轻盈,剑锋锋利,来试试!” “越濯,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无忧乐呵呵的奔过去,将剑接过来放在手中试试分量,他给的东西,绝对不差,只要趁手就是件好兵器!“上次,你的剑我给丢了,这次我肯定不会丢!” 凤容只是笑而不语,伸手卷起无忧的一绺头发,放在手中把玩,无忧的头发长得快,下面的头发有些分叉了,都怪他过得太糙,都不知道好好将头发洗洗,再长两年都要和草一样了。 “忧儿,这次鉴宝节如果碰到他,你还会留下来吗?”凤容缓缓开了口,心里和青丝一般缠绕着他的手指,让他心里害怕。因为不确定无忧对他的感觉,随时离开他的感觉日渐加深。 “会,除非是你不想养着我,那我就去找千羽,再不然就去正元镖局。”无忧无所谓的口气,装腔作势,连他自己都知道心里底气弱得很,甚是不敢让凤容看到眼底的怯懦,只要梧桐出现,他就会发疯,要向他问个究竟,无忧害怕自己把持不住伤了他,或者,忘了灭门之仇不顾一切的跟他走,这两件,哪一件无忧都不想选择! 两个人慢慢走出密室,凤容一直握着无忧的手,将他心中的缝隙填上。一出门,那个名叫夏侯的男子就跪在门外,手中握着匕首抵在脖子上,眼神决绝瞪着无忧,“谷主,从谷主回来已经五天了,谷主是不是将夏侯忘了,如果谷主也厌烦了夏侯,就将夏侯和其他男宠一样赐死吧!”那副面容似乎是被凤容负心般,寻死腻活的女人模样。 “赐死?”无忧惊得张大嘴巴,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只有皇上才能做的?还有什么是像其他男宠一样赐死,凤容做了什么? “夏侯,你忘了我说过什么,弥,把他带下去!”凤容透着不耐烦,半分情分都没有挥挥手弥就将夏侯带离无忧的视线,夏侯跪下的地方竟然有血迹,凤容皱皱眉头,厌恶的吩咐,“来人,将这里的泥给我挖了丢到谷里去!” “你…你…”,无忧你说了半天愣是没有说出来半句,越濯和凤容不过是称号之差,性格差别太大,难道是之前隐藏的太好了?无忧心底凉飕飕的灌风,瞬间打定主意要住到别人家里去,他要是不小心做错了还不把命丢了! “忧儿想说什么?”凤容眯着眼睛懒洋洋的,好似刚睡醒午觉,完全是两个人,无忧吓得打个寒颤,结巴半天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口,抱进手里的面具和宝剑,腾腾腾拔腿就跑了。仗着轻功了得,还要感谢两个爹爹放蜜蜂让他练轻功,以后逃跑还是有用的。 “呼呼!”无忧喘着大气停下来,头上发一层细汗,坐在石头上休息休息。 “怎么小鬼头,被夏侯吓着了?”岑木老头神出鬼没吓了无忧一跳,然后冷哼一声,“怎么可能!” “是嘛,我怎么看着你是被他吓着了,你要是早几天来,看到的东西更多,那小子干的多了,谷主以前宠爱的男子他都伤过,就是那把匕首。要不是谷主饶他性命,他早该死了。今天耍的把戏还不是要杀你,臭小子谷主救你一命呢!”岑木老头往无忧小腿上踢一脚,让他不知好歹,拿了谷主的东西还腾腾跑了,没良心的小子。 “知道了,臭老头,老是踢我!”无忧嘟囔一句,抱着怀里的东西,扮个鬼脸又跑开了。 那老头子肯定是护着凤容的,可是凤容对他的确很好,什么都依着他,无忧只是想找个地方暂时躲避梧桐,又不是他的男宠,他做什么都与无忧无关。 走回无忧住的院子,凤容就站在他门前,发了新芽的樟树下,他手里捏着什么在看,青丝铺在背上,后面束发的紫宝石环扣坠子缠在头发里,素紫衣衫身形萧索! 无忧慢慢走过去将他头发里缠住的坠子捏出来,凤容笑着转身,将手里的东西张开给无忧看,“树下面长了一个小蘑菇!” 伞上是普通的菌菇,黑褐色,伞下的颜色呈现霉色,虽说毒性不大,倒也是毒菇的一种。山上常见,长在树根周围,吃多了容易腹泻。无忧抬手就将它打到地上,凤容眼神立刻就落下去,“忧儿?” “忧什么忧,你是不是谷主做久了连毒蘑菇都不知道,都不知道怎么管理凤凰谷的!”无忧略显嫌弃的抬脚就要走,却被凤容一把拉住,直接落进怀里,脸颊磨蹭着无忧的侧脸,“忧儿你真好!” 腻味的无忧头疼,这个果真是凤容,江湖上传闻的凤容?无忧有点不太相信了,伸手捏捏凤容的脸,他吃痛惊讶看着无忧,“捏的舒服吗?” “舒服!”无忧呵呵的笑,后悔伸手捏他的脸,还不是以为是梦么! “舒服就好,你舒服够了就让本谷主好好舒服下!”凤容突然大变脸,将无忧一把抱起,就往屋子里面走! “别!越濯,越濯,凤容,你不能说变脸就变脸,昨天晚上我还没休息过来呢,大白天的你就放我一马!凤容!”无忧大喊大叫,两腿来回直扑腾,可是凤容没有放他下来的意向,直接踢门进去,门也不关,四敞着。 “凤容,你别闹了,连门也不关,喂,别逼我出手打你呀!” 凤容直接忽略掉无忧的威胁,将他怀里的面具和兵器抽出来丢在一旁的矮桌上,然后附身压下无忧,一口咬住无忧的下巴。 “疼疼,凤容你个变态,竟然咬下巴!”无忧提腿顶到凤容的小腹上,凤容闷声松了口,口水都留在无忧的下巴上,“呃,凤容你这个恶心的家伙,口水,呃,全在我下巴上了!” 凤容没占到便宜,也不再继续,揉揉小肚子,威胁无忧道:“下次不能打那里,不然你以后都不能舒服了。你就好好休息吧,本谷主还有事,下次一定不放过你!”凤容装腔作势的附身在无忧的唇上印下,然后挑着嘴角慢慢走出去,将门关上了! “呃,变态!”无忧赶紧将下巴的口水擦干净,一边咒骂一边出神的笑着,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笑容源自内心!想起凤容临走之时竟然说本谷主,无忧想起来就搞笑,现在知道搬出谷主的身份压制他了,哼,臭小子,不就是比他大个几岁,鬼心眼真多! 无忧翻身,正巧看到铜镜之中他的笑脸,昏黄的铜镜,他闪烁光芒的眼睛。一时,那表情竟然愣在脸上,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长情的人,也没想过自己会离开梧桐有这样的笑容,谁不是这样,谁对自己好就与他亲近。毕竟百里庄是因为梧桐才会灭掉的,无忧忘记他,是对的,是对的。 第58章 鉴宝节中 鉴宝节没剩几日,凤容才带着无忧慢悠悠的上路,好在鉴宝节用的别院离凤凰谷比较近,不然无忧也不会在路上折腾着玩这玩那! 凤容出门的必定带着弥,岑木那个老家伙就留在谷中,管理谷中事物,凤容似乎说过这个老头曾经是个江湖上什么来头的,反正也是个很厉害的人物,无忧听了之后只能连连点头,那老头子没一脚将他踢废了真是手下留情了。 凤凰谷中极少有女子,此次出行也就带了两名婢女骑马跟在后面,无忧放下马车上的门帘,开口就问:“听老头说你以前有很多男宠,怎么一个都没了,凤凰谷里也很少有女子,你是不是对女子有什么特殊想法?” “忧儿,你想多了!”凤容靠在软垫子上,手里捏着一本札记野谈,另一只手里把玩着一只翡翠白菜,翠白不明,泛着光泽。谷里的小厮似乎说过他贴身的东西都宝贝的很,别人碰不得,无忧就心里痒痒的特别想做点事惹毛他! “此次出来,我虽同你一起,可外面的事情也多得很,春开事忙,当然不能面面俱到。带女子出来是怕你在外面不习惯,我可不想让别的男人伺候你,知道了?” “奥,你每次都带弥出来是因为,掩人耳目,其实他才是你最受宠的男宠!”无忧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气的凤容直接把书丢了,连手中的把玩也放在格子上,将无忧拉过去,往脑袋上狠狠地敲两下,不争气的解释:“弥不一样,我是他的恩人,我们是主仆,我若想要他,他还未必肯呢!” 只听到外面靠马车的一匹马,加快脚步,离他们远了些。无忧噤声憋笑,那个冷面弥肯定面红耳赤不好意思了,还是没憋住,“哈哈哈哈!” “忧儿,别捉弄他了!”凤容说完也跟着咧嘴笑了,微微露出牙齿,无奈的摇摇头,着无忧真是活宝来得,幸好将他留在身边才没有这么寂寞。 马车颠簸,马车上特意多铺了毯子,羊毛毯,鹅毛垫子,无忧躺在马车里哼一首曲子,是师爹爹交给他的琴曲,他能哼出来,弹得却不好,所以没能学会蛊惑人心的琴曲。 凤容看他摇头晃脑哼曲儿的自在模样,伸手摸摸他的眉心,眉目传情者一定不会有他的愁绪。“鉴宝会上,为你寻一架良琴怎么样?” “不要,我又弹得不好,要是能送给爹爹就好了!” “是你那位擅长弹琴的爹爹?” “恩,他的琴技出神入化,能以琴伤人,他说琴音本就寄托人心,我弹不出来,就会瞎弹!”无忧蜷蜷身子,用手揪着羊毛毯子上的羊毛,搭手放下的地方,都快秃了一块,只能说凤容宠他,让他揪着玩,换别人还不得直接丢出马车了。 “你只管弹就行,大不了我装的很好听就是了!” “混蛋!”无忧一手打过去,凤容也受着,然后接着把没看完的野史拿回来接着看,从格子上取下来一只罐子,放在无忧的面前,三次层夹心,将桃花瓣做成花瓣膏和面粉一层一层的铺好,最后切成菱角块,“糕点?” “恩,尝尝好不好吃?” 无忧赶紧捏了一块,放进嘴里,白皮凉凉的,桃花膏软软香香,搅弄着舌头吞咽下去,没说任何话呢,就又把手伸进去,直接塞进嘴里,“太好吃了,你从哪买的?你家厨子可没这个本事!” “你吃过厨子做的糕点?”凤容视线离开书本,笑眯眯的看着无忧,然后讥讽他,“在凤凰谷肉都吃不够,你还能分心吃糕点,看来我是没看到,是不是肚子上都长赘肉了?”话说这就探手往无忧肚子上去摸,竟然结结实实的没一点丰腴的样子。 “哼,吃惊了吧,本少爷可是有好好练功的,肚子都没长肉,紧致结实。”无忧兴致勃勃的吃着点心不忘把自己夸赞上一番,手指头上粘的点心岁末也没放过,放进嘴里嘬嘬,吃的享受。低头看凤容一副难以忍受的样子,无忧撇撇头,“不愧是富家少爷,没见过嘬手指的?” “确实没见过!”凤容撂下如此一句,继续拿着札记看,有无忧在身边,连书都看不下去,如此也胜过一人独坐马车。 无忧再也不理他,盘腿坐着将小罐子放在腿上,乐呵呵哼着曲儿,将整罐点心都吃下去,让凤容忍不住提醒他,“少吃些,等到了龙井必然有你好吃的!” 嘴里乌拉拉塞满了,还得塞上一块才来埋怨凤容,“你早说呀!”然后将手中的罐子倒过来抖抖,已经空了,碎屑跟着倒到身上,语调一沉,脸上也僵了,“吃完了!” “哈哈哈哈!” “笑毛!”无忧将罐子随手一丢,直接扑到凤容身上,两人扭打起来。凤容是让着他的,让无忧故意钻了空子,在他的腰上挠痒痒,两个人哈哈大笑扭作一团。 马车外的流缨摇摇晃晃,珠帘也跟着摆动,车轮走的颠簸,笑声也蜿蜒悠长。孤寂的偏僻山路,春鸟才安定下来,听着爽朗的笑声不禁停下来看,似乎讶异与每年的轿撵唯有今日特殊,就连跟随之人都松了口气。 晌午时分,凤容一行就到了鉴宝会的地点,无忧睡着了,抱着无忧的大腿,呢喃说着梦话,难为他如此颠簸,还能安眠,就让他睡了,将菜带到别院去。 千不该万不该无忧梦魇之中梦到了梧桐,两手抓着凤容的腿,手指头都牟足了劲,恶狠狠的发梦,一番梦中的打斗之后,无忧终于还是弱下来,比任何时候都毫无底气,更像是摇尾乞怜,“梧桐,别走!” 凤容瞬间变了脸,紫眸凶光毕露,两柄弯刀想要剥开无忧的心看看,梧桐的分量有多重,直接起身走出马车。无忧被他的腿提起来,落在一旁的小架子上,划了一个小口子,嘴里吸着凉气,“哇,哇,凤容你是疯了吗,疼死了!”大骂着,抓起宝剑,从马车上下来,直直奔进酒楼里。 凤容带着半脸金面具,黑着脸坐在二楼角落里,店家小二颤颤巍巍的正询问他吃什么,无忧几个大步走过去,指着脑袋问他,“你看你看,这是你给我弄得,破相了怎么办?” 凤容脸冷的厉害,眼神也犀利,好似不认识无忧似得,冷冰冰回答道:“你毁容了我也要,留着这副皮囊做什么,勾搭别人吗?” 无忧愣了,神情僵在脸上,连店家小二都吓得抖了一抖,不知道该不该先退下。无忧知道自己有说梦话的习惯,凤容为此都气过好几回了,想必是梦里又喊了梧桐的名字。 然后蔫了脑袋,挨着凤容坐下,把下巴放在桌子上,“我饿了,糕点好像没吃进肚子里!” “对我说做什么,我凤容是你什么人吗?”两片薄唇说的越发没边,看来他今日定要找无忧的不痛快了,无忧也就不理他,将小二哥的单子拿来看看,随便点了几个凤容爱吃的,“清蒸醋鱼,要少放醋,这里醋味都翻天了!” “是是!”店家小二连连应声,赶紧从他们身边跑出去,一头冷汗都捂出来了,赶紧拿身上的白抹布擦干净。看的无忧也是直摇头,这凤容小脾气着实很大! “怎么不去包间,你不是最烦人多吗,哎呀,你冷着脸和冰山一样冻死了!喝茶喝茶,赶紧把冰化了!”无忧殷勤给他倒一杯茶,推到他面前,好在凤容低低眼帘,将茶杯端起来,放在唇边抿抿,“嫌冷就出去!” “哈哈,好了我错了,凤容大人,无忧给您老人家赔礼了!”无忧端起茶杯,站起来,冲着凤容行鞠躬礼,小声问:“气消了没?” “哼!”他冷哼,扣扣板凳,让无忧坐到他的旁边,嘴角拉长了,隐隐泛着笑。 “就是嘛,凤容笑起来最好看,比天边的星星还要闪烁!”无忧松了气,挨着凤容坐下,嬉皮笑脸的没了刚刚的模样。桌上一盘花生,无忧小心剥了皮,将白仁放在凤容嘴里,凤容就张嘴接着,一手托腮,好不享受,“今日你都要把我伺候舒服了,不然我的气是消不掉了。” “好好好,凤容大爷,听你的。” 邻桌坐了三位中年人一位青年人,都穿青灰衣衫发冠束发,右手执佩剑,频频看向这里,总是皱着眉奇怪的看着无忧,让他后背发麻,于是低声冲凤容说,“我们换个地方,这里人好多。” “怕什么,他们敢动手,就打回去!”他说的轻松,无忧心里后悔了,这个凤容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坐在这里,估计就是为了让人找事,然后打架出气的。想到这里,无忧心口几块石头砸下来,跟着他,风险太大,不如去找千羽好了。 “想什么呢?” “没,吃饭!”无忧低下头安静吃饭,用筷子夹鱼最肥美无刺的地方给他,放在米白瓷的小碟子上,“您请用!”对于无忧这种殷勤反常的动作,凤容连任何怒气也没有了,拿起酒杯含下一口醇酒。 两根手指捏着无忧的下巴,对上他油乎乎的嘴,将嘴中的香醇度过去,舌头一收一送,将嘴中的酒都送到无忧嘴里。 “唔?”无忧没懂他的意思,将酒水拌着最终的肉糜一起咽下去,吃惊看着这个变态,还不等说什么,邻桌之人已经忍无可忍。 “凤容我只当你是年少轻狂,杀戮成性,却没想到你竟如此荒淫,竟然逼迫别人满足你的怪癖好,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凤容听了也只是挑挑眉,年少轻狂杀戮成性,哼,轻狂的口吻说道:“你那又能耐我何,整个青城派都不是我的对手。” “辱我青城,杀!” 无忧手里抱着碗,脚上一撤,退出去好远,抱着碗继续吃饭,反正他们打不过凤容,而且弥还在身边,根本用不到凤容出手。今日有些不同,弥并没有动手,凤容直接将无忧放在那得佩剑拔出来,一招将那人的心口刺穿了! “师兄!” “师叔!” 无忧抱着的碗直接摔到地上,肉块滚了几滚,把鞋子都染脏了。杀戮成性,无忧还只当是开玩笑的,这种一招致命的招式可不是闹着玩的,无忧愣神的瞬间,凤容已经将那几位年长的割断了脖子,倒在地上,鲜血肆流。 二楼上早已尖叫着逃窜无人,唯有那位年轻的人身上受了几处剑伤,还留有一条性命。“师叔师叔,凤容我要和你拼了!”他身上沾满红血,衣衫变的狰狞,如同他的面目,提剑刺过去。 凤容不屑一笑,将剑锋划过去,无忧只是心里不忍,那人的无助挣扎,如同无忧一般,大喊着,“凤容放他一马!” 凤容抽剑回来,没能挡住那人的招式,手臂上割了一个口子,暗紫色的衣衫张开大嘴,弥越过去将那人一掌劈到地上。那人恶狠狠地瞪着凤容,手边就是他师叔们的尸体,鲜红狰狞吞噬了他所有的认知。 “回去!”无忧想不通凤容的发泄是这么残暴,半点心情都没了,视人命如草芥,仅仅是吃饭的功夫,三个人就葬送了性命,就因为他想发个脾气。无忧着实想不通,恨不得现在过去将凤容打倒在地,可最终只是气的抬脚走下楼去。楼下掌柜战战兢兢不靠近无忧的身边,也不敢冲无忧要赔偿,无忧脸色就更加难看,“凤容把钱赔给人家!” “好!”楼上低声应了,无忧就直接走出去。你杀人,人杀你,江湖纷争永远不断,无忧知道这个理,知道归知道,灭门之仇还是要报的,可,那人也会找他报仇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上面写了一点肉被锁了,现在还没解锁,虐虐。收藏呗,不然我就往雷里写了。 第59章 鉴宝节下 无忧踏上马车,手边羊毛毯子上还留有无忧睡下的痕迹,点心沫子黏在羊毛上,看上去烦心的很。无忧气呼呼的将毯子踢到一边,静静等凤容回来。不知道他在楼上做了什么,许久才翻帘子走上马车,身上换了件浅色的衣服,面带金色半脸面具,平静异常。 “你的剑!”凤容将那柄杀过人的剑放在无忧的脚边,血迹都已经擦拭干净,干净如同从未出鞘,无忧知道杀人必有理由,但凤容让无忧觉得恐怖。 “不必了,凤容,我觉得在你身边待的够久了,今天我就走了。”无忧将那柄黑剑推到凤容腿边,蜷蜷腿,往马车一边靠靠。 凤容没有生气,反而面容平静,语气也平平淡淡,“你要走我不强迫你留下,我们朋友一场,我这里有一壶酒,喝完这杯,你就走吧!”凤容从身后取出一壶酒,黄陶烧制的酒壶,无忧一把夺过来,不由分说就拔去上面的红塞子,将酒水全数灌进肚子里,冰凉滑进肚子,凉透了身体,一壶饮尽,无忧便昏了头。凤容的面貌摇摇晃晃,被蒙上白纱一样朦胧看不透。 “凤容,你…” “忧儿。”无忧晕倒的时候只听到凤容低声念叨他的名字,随后便意识全无,似乎掉进无边的黑洞里,找不到身体,也捉不到任何东西可以倚靠,心中荒凉的漂泊,最终连手脚也听不得使唤,将凤容骂了千万遍,才看到眼中浮现微微的亮光。 正红纱帐将无忧罩在床上,白光晒不透纱帐,把坐在他身边的凤容蒙上红晕,凤容没有戴面具,一身华丽的紫衣金丝绣花大袍子,紫水晶发冠,丝绸发带,眼睛笑眯眯的望着无忧,“醒了?” “凤容,你做了什么,这是哪?”无忧头晕的厉害,想要起身,四肢却动弹不得,恍然清醒,“你绑着我做什么。” 手腕脚腕被他用锦带牢牢绑在床上,怎么都不能挣扎开,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凤容,“你做什么,你,快给我松开,凤容。” “嘘!”凤容细长的手指抵在嘴上,眉眼细长眼角弯弯,霸道之气不言而喻,“小声点,外面人多的很,你不想让别人知道百里庄的少爷被我绑在床上就别说话。” “你什么意思?”无忧压低嗓音,扑腾两下,烦躁的冲凤容嚷嚷,两腿往他身上拱。 凤容一言不发,整理衣衫,将金面具戴在脸上,掀开帘子走出去。无忧一头雾水,那牙咬开缎带,够了半天也没有够到,气疯了。 纱帐之外,似乎有交谈之声,无忧听得模糊,移移脑袋,才听明白是说的什么。 “凤谷主,今日为何搞这么个名堂,难不成在里面干见不得人的事?”无忧听到一人语气中足,言语戏谑的开凤容的玩笑,不由得撇撇嘴,见不得人,无忧现在是见不得人。 凤容也不生气,轻声笑笑,“奇门门主不愧被称为毒蝎子,连嘴都带着毒气,本谷主当然得设个帐子防你的毒气才行。今日鉴宝铁门主又带了什么宝物?” “宝物当然要留在后面看,不然怎么看得出我门中宝物金贵。”毒蝎子铁仲的位子在众人之上,黑白棚子大长幡,好不招摇。 想来凤容这鉴宝会来得必然也不是正道之人,三山五岳的正道之士也不会跑到这里寻烦恼,唯有些张狂之士敢到这里掂一壶酒拿油纸包一包花生,枝桠子上,窝着几个看热闹的风流人。 “好,那鉴宝便开始了,弥,你盯着,若有在会上动手的,就不必留情。” “是!” 无忧听到这一番对话,便知道自己已经躺在鉴宝会别院的正堂之上,凤容撩起帘子,无忧就将凤容看的个万箭穿心,恶狠狠说道:“好你个凤容,竟然把我绑在这里,你,真是气死我了。” 凤容才不在乎无忧说什么,提衣坐上去,坐在无忧身旁,他奸计得逞狂妄得很,“把你放在别处不放心,得把你绑牢了,放在我眼皮子地下,我凤容确实杀人如麻,但忧儿,此生就是把你绑在身边废了手脚也不让你离开了。” 无忧被他盯得心里发寒,身上鸡皮疙瘩起了一层,憋着气,怒斥他:“你说过我要走你让我走的,你说话不算话!” “哼,是嘛,我不记得了。”凤容出尔反尔,把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要了,现在竟然直接穿着袍子站上床来,直直坐在无忧身上,从袖中掏出那只金色面具为无忧戴上,“今日不想来,可听说今日有一把太古长琴,当然不能错过。可是,良宵苦短,当然得珍惜和忧儿在一起。” “可你也不能在这里呀,外面都是人,他们肯定能听到。快松了我,我都听你的,我不走了行不行?”无忧软言相求,可凤容半分也没有想停下来,竟然扯出一段宽缎子将无忧的嘴封上,“唔,喂!”无忧瓮声瓮气的哼哼,反而让凤容笑容更深了。 红帐挂在柱子之上,顶子封的严实,任由里面怎么折腾,红帐没有半分痕迹,只有风动才会涟漪翩翩。纱帐之外,人人得知凤容喜好男色,却也不知道竟到了这般地步,只好装作毫不知情,看出好戏。 毒蝎子铁仲有一子乃是原配夫人所生,名为铁云。其母是识书知礼的大家闺秀,当年不知铁仲是心狠手辣的练毒之人,生下铁云之后就入了尼姑庵当了姑子,但铁仲树敌众多早已不知死于何人之手。他的儿子铁云没有亲娘教导,跟着铁仲学了不少制毒的本事,也是横行霸道嚣张的很。 可是一日竟然没长眼,将欢合散下到凤容的头上了,凤容手下留情饶他一条性命,这毒蝎子铁仲当然也就领了他的情,凡事留几分薄面,凤容用的毒药一类多是他给的。但凤容也自然不能放心就用了,铁仲的心思不得不防,连亲生儿子都能摔死,凤容也谈不上什么交情。 “我这宝物是从一尊白玉观音,前朝的遗物,说是有武皇之韵,貌美丰腴,谁要?” “天山雪莲,千年人参。” 叫价声中,红帐缠绵二人低语嘶磨,凤容兴致正浓,由不得无忧反抗。只是凤容为了惩罚无忧竟然没有用凝香膏,疼的无忧脸色都变了,早知如此就不该投靠凤容这个变态,额头的冷汗顺着发丝流淌下来。凤容不依不饶,一定要无忧记得今日,让他不敢轻易说离去。 突然听到红帐之外低声喝道:“一柄朱红玄铁宝剑,谁要?” 无忧意乱情迷之时,恍惚听出这人不是鹤千羽那个臭小子是谁,只好瞪大眼睛哼哼,让凤容停下来,可他不听,动作也没有停止,抿抿嘴邪恶笑了,身下更是用力。 “凤容,你当真做得出这种龌龊事,难道一点脸面都不给他?”鹤千羽气的牙痒痒,将朱红剑丢到红帐之下,“哐当”一声,无忧眉头锁的更紧了。 “冥杀堂的堂主竟然有雅兴来我鉴宝会,就只是为了一把宝剑,宝剑我凤凰谷中多的是,不劳烦堂主多此一举!”凤容抽身出来,将无忧身上的衣物都系好,然后将面具褪下来,贴在无忧耳边低声说道:“忧儿的桃花也开得正旺!” 无忧听不进去任何话,只是记住冥杀堂的名号,他鹤千羽竟然是冥杀堂的堂主,玉如令的儿子,他无忧周围竟然真的无一人真心相对,就更加心中惆怅。 “冥杀堂的堂主,哼,还不是个毛头小子!”铁仲轻蔑讥讽,端着手中一碗茶,没有动作。 凤容整理好衣衫然后走出去,丝毫没有任何异样,脸皮真是厚的很。鹤千羽怒目相视,手中的鹤羽扇恨不得直接戳到凤容脸上。可凤容笑语盈盈,站在红帐一旁,身后用力将红帐拉下来。 红帐摇摇晃晃上面的珠子叮当碰撞,如同一朵嗜血的大花,吞噬着三人的心性,落在无忧的身上,只露出欢情过后苍白的脸,手脚绑在床上,被所有人看的清清楚楚。 “凤谷主又换了男宠,这个比上次那个好用?” “凤容你欺人太甚!”鹤千羽再也忍耐不住,无忧被他这样欺负,将他侮辱人一样绑着,还让他被江湖中人看去,污言秽语,手中一把鹤羽扇攻击过去! “哼!”凤容冷哼一声,抽出贴身黑剑,轻功迎上,对打的不可开交。 无忧压根不想管他们,只想从这里跑出去,他的百里之姓都要被他祸害了。身上运气,将内功之力运与手掌,“喝!”无忧挣断凤容的缎带,手腕上红色的血印刺痛了他,这凤容太欺负人。 扣好衣衫,从脚下拾起朱红宝剑,飞身上去,可身下一动都疼痛无比,根本由不得他施展身手。 “看来是风谷主的男宠有了情郎,凤凰谷和冥杀堂的好戏果然比去年好看。”铁仲身边站了一人,尖嘴猴腮,双眼躲躲闪闪猥琐之相。如此一说,铁仲也跟着笑了,也不准备出手,看的正出神。 无忧挑剑过去,挡在两人之间,“你们住手,这出戏演的还不精彩吗?” “臭小子,小爷是来救你的,凤容身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今天你就跟我走,小爷绝对比他宠你!”鹤千羽拉着无忧的手,两条眉毛挑到天边去了,恨不得现在就把冥杀堂的杀手都叫来,把凤凰谷的人全部覆灭。 “忧儿,你怎么想?冥杀堂可是百里家的对敌,你真的要跟他走,下次的惩罚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哼,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人,你们愿打就将所有人的性命就都赌上,我不奉陪了!”无忧恨不得跟所有人都没有关联,收起手中的朱红剑,忍着疼痛,身影决绝的离开别院。 “臭小子!”鹤千羽气的厉害,狠狠瞪了凤容两眼,快步跟过去,身上的白鹤欲腾空而去。凤容没有追,无忧逃不掉,转身,继续说道:“听说今日来得有一把上古长琴,拿出来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肉都不敢写过了。拉灯吧! 第60章 鉴宝节终 无忧提剑匆匆走出凤容的别院,两腿之间空荡荡的灌风,湿哒哒的,出来匆忙,身上没有一分钱。身上的衣衫,沾着白液,被凤容压在身下压得褶子去不掉。 “臭小子,你给我停下!”鹤千羽飞身跟上来,一把捉住无忧的手腕,将他拉进怀里,“臭小子,你跑什么,给我停下。” “你干什么,抓着我干嘛,不去找凤容打架了?”无忧阴阳怪气的讥讽鹤千羽,从他手中将手腕抽回来,继续往前走,“你已经知道了我姓百里,百里庄是你冥杀堂杀的,我已经刺了那人一剑,我们之间也算了了,你也不必再来找我了。” “无忧,我知道,是我骗了你,当初,我只想躲避冥杀堂,才会掩饰身份。我碰到凤容就互相认出了身份,只是,我们就彼此都闭了嘴。无忧,我鹤千羽虽然生在冥杀堂,自小都是以杀手培养起来的,我真的当你是伙伴,是真的。”鹤千羽不再自称小爷,跟在无忧屁股后面,拉着无忧的衣衫,如同被丢下的小孩,抓着大人的衣角。 无忧停下来,春雨停歇一草一木,都透着灵气。手边是新发的柳树,黄绿的嫩叶细细的草丝,河畔叮咚流淌,红韵点点接连成片,无忧挨着石墩子坐下,歇歇疼痛的双腿。 缓缓才真的开口,“梧桐呢?” “偷书那日,那群人趁我们不妨竟然撒毒,梧桐听你的话不伤流云阁之人,为了救流云阁之人受了重伤。我担心你出事,只能赶紧回冥杀,却得知你的事情。我娘为了惩罚我擅自跑出去,竟然封了我的路子,让你受苦了。那你现在去何处?”鹤千羽挨着无忧坐下,侧脸看着无忧,发冠上的白翎鹤羽耷拉着,丝毫没有精神。 无忧长叹,握紧手中朱红宝剑,那是凤容赠与他和梧桐的,现如今朱红宝剑就握在无忧手中,却只能对宝蓝剑的主人刀剑相向。 “我想回百里庄,看看爹娘,这次出来,被太多事打扰了,只想看看爹娘!”无忧用衣袖擦拭宝剑,嗤嗤笑着,“想不到我这次出来这样狼狈,被你们这群江湖人耍的团团转,本以为练成了好功夫就能为爹娘报仇,可惜一出头就被你们煞了风头,仇敌竟然还是我最亲近之人,你说我是不是该笑。” 听此一番话,鹤千羽也是沉默不言,手里的鹤羽扇被他来回打开,然后哼哼笑着说道:“小爷我生在冥杀堂,娘亲是冥杀堂的主人,可我却没有半分特殊待遇。从我还不记事起就已经被各种杀手训练了,人命是什么,不过是活动的尸体,你我有什么区别。五岁,你百里庄上下被灭,而我五岁杀了十个人,刀剑砍在骨头上,我的手腕被咯的生疼,杀人与被杀也没什么分别。生在冥杀,没得选择。” 杀人与被杀的感觉并无差异,无忧不相信,那凤容不也是杀人不眨眼,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将青城派的三人杀了。也没看出他心中有多少顾虑,无忧便开口问鹤千羽,“那你现在杀人可有任何可怜之心?” 鹤千羽摇摇头,将鹤羽扇打开,上面沾的红血早就没了踪影,连鹤千羽也不知道这些年他杀了多少人,心中早就没了半点怜悯。 “我要回家了!”无忧不在与他纠缠,站起身来,拂拂身上的黄土。如此一来,无忧在江湖中算是闯荡一年整了,只是,无忧却如同虚长了三四岁,心中累了许多。师爹爹说过的话,无忧总算明白了,世间万事根本没有个黑白,尤其是江湖,更没有礼法可言。 鹤千羽跟在他身后,此番他是偷跑出来的,知晓百里庄一事,他竟然忍不住担心无忧会承担不住,如此看来,无忧没事了。 匆匆上路,无忧本就没有盘缠,鹤千羽跟着他,吃饭下榻都是鹤千羽出钱,没有凤容在,无忧听到的江湖传闻越发离谱。甚至怀疑,自己所交之人是不是真的自己认识的。 饭桌之上,无忧黑着脸没有笑颜,抱着手中一碗干饭猛扒。鹤千羽吃的慢条斯理,话也不多,静坐在无忧身边,不像之前那样多话。 “你听说了吗,那个凤凰谷里的竟然把男宠给抬到正厅上,让其他人看着行房,哎呦,别提有多香艳了。” “你也知道了,哼,能与他一路的能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长得阴阳不分,喜欢被人压在身下罢了。” “哈哈,就是。等姓凤的玩腻了,还不是一刀杀了,这些年他杀的人还少。听说他和杀手堂的对上了,江湖又再起风云了。”那人添了一杯酒,与几人相敬而饮,刀剑就散在板凳旁,继续说着胡话。 无忧听多了就连脸色也懒得变了,更有甚者还说他无忧是脱光了爬上凤容的床,被玩腻了才像破布一样丢了。无忧已经懒得和他们生气,更可况他们不知道无忧的长相,也不会找他的麻烦。鹤千羽忍不下,出手打了一拨,可总也打不尽江湖中的谣言。 “凤容的事,你知道多少?”无忧淡淡开口,放下碗,抿一口清茶。 鹤千羽无奈收回愤恨,慢慢将这些年的事情都告诉无忧,“他十岁时就将凤凰谷的家业壮大了一倍,头脑没的说,不杀人怎么可能,不过是做的干净些,任何后患都不留。江湖之中相互抵抗之力,当然都是对付他的。所以小爷我才担心你,臭小子!” 无忧听了呵呵笑了,果然杀人如麻的人谈起人命都是如此淡然。和后厨谈论今天杀哪一条鱼一样,开膛破肚,去鳞蒸煮。 那几个江湖人不谈论无忧和凤容了,闲话过了,就拾起刀剑一身酒气的往外赶路去了。桌上酒壶东倒西歪,干果壳子落了一地,残羹剩饭都没了热气。 无忧正准备起身,只见客栈门口吵吵嚷嚷进来几个人,再仔细一看竟然是吴霖,百里慕颜和不相识的一女子,他们吵闹的厉害,吴霖牵着那女子的手,与她争辩。 “我都没见过你妹妹,当然不会娶她,你自己都潇洒江湖,你来逼我做什么。”吴霖才不管百里长灵有什么好,只因为他已经看上别人了,才不管父母之命,“当年你爹掌管百里庄,为了让我们镖局给你实惠才把你妹妹许配给我,现在百里庄的生意用不到我们镖局,也不用我娶你妹妹了。宝鸾,你已经见过了,我看上她了,你明白了?” 百里慕颜收紧眉眼,手中银色佩剑晃了晃也没拔出来,“哼,我管你喜欢什么人,反正你和我妹妹是有婚约的,就一定要娶她。” “慕颜姐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吴霖喜欢我,怎么能娶你妹妹呢,要是凤容娶别人,你也愿意。”那位名叫宝鸾的女子话音刚落,百里慕颜的剑就抵在她的脖子上,冷冷的说道:“凤容的名号也是你能说的,吴霖这个臭小子也能和他比,哼,下次我就要了你的命!” “百里慕颜你别放肆,你敢伤了她,我也能废了你!”吴霖情急之下,把狠话都说出来了,才让百里慕颜收了手。 “哈哈,废了我,你要是能废了我,我肯定先废了这个贱人,那我们看谁下手快,下手狠。”百里慕颜收了手,将银色佩剑收进剑鞘,眼睛里尽是不屑,这小小的女子她还懒得下手,她要是想折磨一个人,多得是手法。 无忧看着这三个人,心中五味杂陈不是个滋味,两个旧识,十几年间未见,都已面目全非。堂姐并非是渴求爹娘疼爱的小女子,吴霖也成了武功高强之人,可为何无忧心中竟然开始想念谷中清净的日子,只要杀了梧桐,爹娘的仇就报了。 “我听说凤容又找了个一个男宠,可怜你对他穷追不舍,哪又怎么样,人家就是不喜欢女子,你怎么办。”吴霖吊儿郎当的喝茶,丝毫不顾忌百里慕颜的颜面,将她心口的伤疤揭起来,宝鸾也笑着看她怎么说。 可这百里慕颜根本没有半分羞愧,直接大方的将茶饮尽,连眼睛都不肯看他们两个一眼,轻蔑的回答:“关你什么事,凤容也是你能提的,你连他半分都没有!” 可吴霖早就被她说习惯了,也是不吃气的回答,“那当然了,他人杀的多,难得救你一命,你当然得当宝!” 百里慕颜不再接茬,懒得说任何一句话,娴静如静放的玫瑰,娇艳刺人。既然物是人非,又何必再上前提起旧情,无忧将头发往下放了些,遮住脸颊,背着他们的视线,匆匆走出去。 “你是怕被百里慕颜一剑劈了?”鹤千羽的本性开始显露,没有之前满脸愧疚,神采奕奕的变成了小爷。 “不然呢,跳过去对他说,我是百里无忧,然后等死嘛。”无忧没好气的应答,双手抱着马鞍,踩着马镫子,跨马而上,一骑绝尘而去。 梨花开遍,千树万树压枝低,梨花带雨的面容不曾得见,唯有星星白白的花瓣随着清风飞满山路。无忧见过漫天的桃花,美如云霞锦缎,似西子之面桃腮朱唇。这些青白落在无忧的胸前手上青丝上,便有了不再报仇的想法,他心中在谷中清净惯了,没有报仇的欲望了,尤其那人还是梧桐的时候。 再过半个月,梧桐树就要开了,枝头成簇的紫精灵,摇摆着花钟,无忧还没见过成片的梧桐树,也曾说过要种满百里庄的门前,等梧桐花开,与君桐。 “千羽,这次回去百里庄,我就去找回梧桐,返回山谷,不再回来了。” “挺好!” “你…你要和我一起吗?”无忧缓缓说出心声,如果鹤千羽在杀戮之中过得太累,他愿意收手,朋友一场,为何不一同归去。 鹤千羽淡淡一笑,谦谦君子一点他的踪迹都没有,“如果真的有这一天,小爷我就去找你,赖在你身边不走了。” “好!”无忧应承下他的话,双手抖动缰绳,将马鞭狠狠地抽下去,“驾!” 从此,再也不问江湖。可江湖却一直不能停歇!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以为这是结束吗,不,这才只是开始,嘻嘻。 第61章 百里长灵 脱离凤容和梧桐,无忧竟然放松许多,或许是想通了不再想要报仇的缘故,清风拂过衣袖,缨带飘渺,一人一马,嘴里哼着歌,不再浪迹天涯。 “臭小子,若有一日小爷我累了,就陪你归隐山林怎么样?”鹤千羽意气风发,快马疾驰这才有几分快意江湖的味道,无忧超级烦他,念叨他:“一天说几遍,你不烦我都烦了。” “重要的东西多说几遍就会成真,你不知道吗,臭小子!”鹤千羽一把鹤羽扇插在后背上,长袖上的白色仙鹤也染上他的情绪,笑盈盈欲要展翅高飞。听他这种胡话无忧笑笑就算了,如果多说几遍就会成真,那无忧的仇应该早就报了。 天色渐暗,云层叠叠将暮色拉回天际,墨蓝绸子将眼前的视线都遮住,暮林寒鸦归,啼鸣多半思乡,无忧也是暮林的寒鸦,祭拜过爹娘,无忧便回去了,去看看小珠儿和他的堂哥,然后收拾好院子,等两个爹爹回来。 身后慢腾腾的马蹄声,慢慢行进,听声音不似一人,行速比无忧快,慢慢追上来。起初并没有觉得不妥,鹤千羽也只是微微皱了眉头,然后不耐烦的冲无忧讲:“我们要摊上麻烦了。” 无忧还没反应过来,人马都冲上来,天色黯淡,来人的面目看的不清晰,低声呵斥道:“这不是凤容的男宠么,这么快就和冥杀堂的勾搭上了,看来床上功夫还真是厉害,能将两个主子哄开心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铁仲身边的狗,什么名字,小爷向来记不住猫猫狗狗的。”鹤千羽连头都懒得转,这种小苍蝇用不着费心思。 可那人听了也不气,低声笑笑,“那是当然,冥杀堂的堂主怎么记得住我们这种小人物,不过,据说有人已经将凤容的男宠的消息说出去,小人特意来提个醒。哼,我们走!” 那人撩起缰绳,两腿往马肚子上一夹,从两人身旁走过,那人路过无忧身边,奇怪的盯着无忧,嘴角抿成一条缝。两只眼睛里总是透出奸诈的精光,恨不得把无忧的骨肉都拆穿,无忧被他盯得汗毛竖起,握紧手中的缰绳,连坐下的马匹都不安的跺脚。 “心计奸诈,最适合挑拨各方势力。”鹤千羽身上慢慢聚敛起杀气,无忧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如此不安的杀气,不愧是堂主,无忧不能小看这个臭小子,这江湖中能够到此为止,绝对不只有情系。 “放心好了,如果他们敢来,我百里无忧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你冥杀堂的堂主还能见死不救?”无忧松口气,安慰鹤千羽那不安定的情绪,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难道你真的不想救我?” “哼,臭小子,小爷我要是不护着你,有谁护着你。”鹤千羽松懈下来,趾高气昂的数落无忧,一手拉扯缰绳,“上路吧!”被夸奖的像个小孩子,乐呵呵的招呼无忧,如果没人说他是杀手的头头,有谁会信这样面容干净嬉笑露言的人也是杀人不眨眼呢。 “鹤小爷还真爽快。” “那当然,臭小子你记住,小爷我最放心不下你,不过,就算有小爷保护你,你也不能随便招惹那个凤容大变态,知不知道,连梧桐都比那个变态强。” 无忧听到梧桐的字眼如鲠在喉,赶紧催促鹤千羽,“好了别说了,赶在天黑前,找个地方栖身,夜里露重寒深身体受不住。” “驾!”“驾!” 两人重新策马扬鞭,夜色铺垫,将崎岖不平的泥路照出光亮,月光同样打在无忧和鹤千羽的脸上,鹤千羽那玩世不恭臭小子的面容在清冷的白光之中,轮廓分明。无忧瞥过他的脸颊,冷静的眼眸直直盯着前方,想东西出了神,无忧吞咽下口水,心里也跟着沉下来。 骑马越过一片林子,周围都静的出奇,鹤千羽觉察到不对,低声提醒无忧,“有些不对劲,注意点。” “知道。”无忧拉紧手中缰绳,慢慢停下来,手中的剑,渐渐露出寒光。 “出来吧,藏头露尾的胆小之辈,知道小爷我在这吓得不敢现身了。”鹤千羽慵懒的语调在整片林子里回荡,惊得林子之中的鸟都收了翅膀,静静的听着。无忧秉着呼吸,将朱红剑都拉出来,刀锋寒铁凶光毕现。 枝叶上停留的人也不闷声候着,从树上落下来,正如那日百里庄被灭那天,无忧周围站满来势汹汹之人,他们都是打定主意要取了无忧的性命的。当年,无忧没有能力,爹娘死于非命,今日,无忧要凭自己之力保护自己周全。 “听清楚,小爷我冥杀堂杀人不眨眼,你们识趣就退下,不然,小爷我可就大开杀戒。反正小爷被困了几个月,正想杀人呢。”月辉落在鹤千羽的身上,鹤羽扇轻轻摇动,身上白鹤真如飞动般探出头,要吸尽他们的血液来填补颜色。 “不用听他的,冥杀堂也不是好东西,连着凤容那个狗东西的男宠一起,今日就将他们全部杀了,也好为江湖除了祸害。” 其中一人大声招呼其他人,非要他们二人的性命,犹豫之下,他们一拥而上,冰凌的刀剑冲着无忧的身上招呼,连身下的马匹也跟着吃了刀片。无忧从马上跳下来,与鹤千羽背靠背,彼此相依。 “臭小子,你要是想连小爷一起杀了,就靠我近些。还有,再不下狠手,死得就是你。”鹤千羽抽身讽刺无忧,他的流云剑法动作大,贴在鹤千羽身后连他也会受到牵连。无忧来不及翻白眼,手腕婉转,进退得当,半分便宜也没有让他们占去。 鹤千羽脚下躺着几具尸体,早就不挣扎了,明天早上就已经冷了,身体僵硬,可能晚上就被野兽叼走吃了,连面容都分不清。 无忧的招式开始变得狠毒,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百里庄上下全部覆灭,今日就要他们死在剑下,他气愤凤容滥杀无辜,但唯有一点做的比无忧好,那便是绝对不会让别人任意欺负。 “臭小子,做的不错!” “要你说,速战速决。”无忧第八式流云剑法直接插进面前那位身形略宽的人的心口上,原本只能刺下心口三分,换了轻便的刀剑,剑锋直接刺穿了他的身体,瞪大的眼睛直直盯着无忧,然后身体往后倒下去。 身旁那人身形要窄小些,难以置信的发愣,随即提剑大喝:“混蛋,一丘之貉。”无忧横挥过去,将他的面纱割下来,无忧微微觉得他的面容有些眼熟,竟是那日青城派的小徒弟。无忧特意留情,见招拆招,将他周围之人都解决了。 “臭小子,这人是谁怎么手下留情,要小爷帮你解决?”鹤千羽收起鹤羽扇,擦拭黑白羽毛上的血迹,趁月色看清身上的血迹,不耐烦了,“衣服都脏了。” 无忧的剑抵在他的脖子上,没有刺下去,“上次是凤容的错,这次我留你一条性命,不要轻易将性命丢在这种事上。” “刚刚你杀了的人,你有想过对他们说这些话吗?” 无忧一时语塞,看着他脸上愤恨的面容,郑重说道:“这是我欠你的,还你的人情。” 鹤千羽听不下,心烦得很,细声冲空中吼道:“肆渠!” “在!”一人从黑暗中跳下来,半跪在鹤千羽面前,一把宽刀立在身旁,低着头不敢直视鹤千羽一丝一毫。 “看着他,别让他死了。” “是,堂主!”肆渠低头跪在地上,身体时刻都是攻击状态,随后看一眼青城派的家伙,立刻又低下头,铿锵有力的提醒鹤千羽,“堂主,主人说了要堂主三日内回冥杀,不然就撤去堂主的位子。” “好了好了,我的事你就别管了。”鹤千羽不耐烦的摆摆手,眼皮都懒得抬,摇摇鹤羽扇,“臭小子,走,你要回家了。” “堂主?” “闭嘴!”鹤千羽大吼一声,惊得那人将头压得更低了。无忧微微抿着嘴角,刚刚猛然看到肆渠的眼神,觉得甚有意思,将朱红剑从身上蹭蹭,打趣鹤千羽,“鹤小爷赶紧回去吧,不然肆渠的性命都要不保。” “关他什么事,这一趟,小爷一定要安全把你送回去。肆渠,听清楚了?”鹤千羽才不管什么,这一趟只要将无忧安全送回去,他就是不做冥杀堂的堂主又何妨。 “是!”肆渠再次应答,跪在地上,将鹤千羽的话都听进去。鹤千羽是他的主子,生死同命。 那边上演主仆情深,无忧已经越过青城派那人,径直上了马,踩着马镫,一跃而上,将鹤千羽舍在后面。 鹤千羽瞥一眼远去的无忧,脸色瞬间掉下来,两眼凶光冷的吓人,“肆渠将他看好了,要是有一点威胁到无忧的性命,就直接抹了。无忧心软,和这个江湖中人不一样,你要真的找死,杀你的人就多了。青城派还是至亲,冥杀堂杀着几个还不废力气。无忧两次救你,你也该念他的情,哼!” 那人听了脸色泛白,身上的伤口也隐隐作痛,他只是咽不下那口气。现如今被无忧救了两次,颜面不过,抓起前面的剑往脖子上抹。 “哐当!”肆渠的动作极快,身形一动不动,将他的剑打在地上。 鹤千羽满意点点头,肆渠是他一起长大的杀手,果然要听话,便放心的骑上马。追上无忧,慢慢走在一起。 水墨晕染的天空只有一轮皎月,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无忧身边不缺共婵娟之人。发丝散落在后背上,青衣与青丝不分明,马蹄哒哒,不是过客是归人了。 第62章 百里长灵 百里庄,无忧魂牵梦绕的故乡,童年的梦魇,让他割舍不掉的血缘。门前的林子被砍掉许多,视野开阔,丝毫藏不住人。百里秀是个精明的人,有了百里容这个前车之鉴,他当然要护着小命。 百里庄没有变,什么都没有变。梧桐门前的月桂树叶子长得嫩绿,细长坚硬,里面住的小厮进进出出,将陈年旧茶都倒在月桂的花坛里。爹娘的房间住的是百里秀,无忧没有靠近看,无忧没有进去自己的房间,因为里面太多的东西将他牵动。 世人感叹情缘薄,不知人心比凄凉。一年一月桃花盛,青衣寒剑独相思。 桃花早就开过了,繁盛的桃叶下面长出许多小小的桃子,青涩的果子,白色须毛长得柔软,无忧的手指头微微用力就将小桃子摘下来,粘粘的贴在手上,白色汁液流淌在手指上。 鹤千羽站在他的身旁,静静看着,沉默不言。白衣裳血迹未消,颜色更加重,点点落梅大大小小印在裙上,白鹤妖娆起来。 “你不要难过,小爷的怀抱在这!”鹤千羽眼瞅着无忧眼眶泛红,撑开双臂要将无忧揽进来。 “别闹了。”无忧打下鹤千羽的手臂,将手中的青桃丢到草丛里。桃花盛开的时候,永远都少了两个人,将无忧永远抱在怀中的人。 “是谁在那?”门廊红色支柱后面缓缓走出来一人,娇小芙蓉,粉蓝色薄衫裙,“谁在那?”她试探问着,小心翼翼的走下台阶。 无忧一时间就认出来她是百里长灵,他的堂妹。只是她与别人有些不同,双手摸索着前行,两眼似是烟雾蒙眼,灰暗不明,无忧皱了皱眉,百里长灵是看不到世间光明的人。 无忧停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抚着她的手,或许应该趁别人没有发现和鹤千羽偷偷溜走。无忧偷偷递个眼色给鹤千羽,鹤千羽点点头,两人蹑手蹑脚掀起下衣,准备跳上矮墙,可百里长灵停住脚步,立在远处,微微欠身,“长灵见过堂哥,堂哥慢走。” 听她此言,无忧也是愣了,衣裙都放下来,心疼的看着她的的面容,双颊泛红口若含丹,秋波的眼窝似水温柔,“你怎么知道是我?” “除了百里庄的旧主人,有谁会惦记这里的一草一木,我爹说庄内没有堂哥的尸身,长灵就知道堂哥会回来的。”百里长灵微微一笑,嘴角的笑涡如同梨花一样含羞待放。 “你的眼睛?”无忧走过去,牵着她的手,从头顶看到睫毛看到她烟雾蒙蒙的眼窝,浅白的黑眼珠寻不到无忧的位置,来回打转。 “天生的,梨雨江南,爹娘都说很漂亮。可惜此生见不到梨花开满江南了。”长灵捉着无忧的手,另一只手落在柱子旁的杜鹃花上,被干了的枝子刺了手,赶紧收回来,“堂哥不去见我爹娘吗?” “不去了,今天来就是想看看小时候的地方,灵儿你知道我爹娘葬在什么地方吗?” “凤凰谷!” “什么?”无忧不敢相信,爹娘怎么会葬在凤凰谷,还以为听错了,“你说的是凤凰谷。” 百里长灵点点头,头发上的宝蓝色步摇坠子摇晃着,打在无忧的脸上,很轻,很轻。鹤千羽一直没有说话,听到这,也忍不住说,“想不到,凤凰谷的凤凰如此多情,竟然把你爹娘都埋在凤凰谷了。凤容没有对你说过,看来他隐瞒了这件事。” 心里放了几十颗青涩的桃子,将肚里那点麻雀大的地方溢满酸汤。无忧不想与凤容再有纠缠,无忧想回家自然就不会沾染凤容这种麻烦人物,只是小声问鹤千羽,“你知道这江湖中有没有人能治好她的眼睛?” “不用了堂哥,我爹已经找了江湖中许多人,已经回力无天,没用了。” 鹤千羽摇摇鹤羽扇,自信的瞧着无忧,伸手将他的眉头舒展开,“不,有一人能够治好她的眼睛,恐怕你还要去一趟凤凰谷。” “凤容有这能力!”无忧惊叹,凤容还有这种能力莫非是神医? “呵!”鹤千羽不争气的叹气,一把扇子打在手掌上,“你以为凤容是万能的,会杀人还会救人。是他的管家,岑木,改了名号和身份,虽然鲜有人知,但是他确实是神医圣手。” 无忧听了悲喜交加,此次免不了还要和凤容见面,“堂哥,没关系,长灵已经瞎了十几年,习惯了,我听说凤容是个心狠的人,我们不要去找他了。等我及笄,嫁到正元镖局,也就如此了。就算重新看到这世间,还不如看不到要快乐。” 正元镖局,百里长灵还不知道,吴霖已经有了别人,正和她温香软玉,无忧的心被她的柔软刺痛了,哥哥的样子似乎就是这样,将百里长灵拉进怀里,轻声安慰道:“放心好了,堂哥一定会让你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是好是坏,要看是谁看的。” “你的眼睛不会是你那刁蛮的姐姐弄瞎的吧?” 鹤千羽不过是随口一说,百里长灵脸色悻悻的低下去,无忧就知道鹤千羽这个混蛋猜中了,轻轻拍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她:“放心好了,跟着堂哥走吧。”无忧狡诈一笑,抱起百里长灵跃上墙头。 “臭小子,有美人在怀竟然连小爷都拉下了。”鹤千羽脚步轻移,犹如两脚踏云,跟随无忧出去。 “堂哥,不给我爹说一声吗?”百里长灵怯声问无忧,身上有些害怕了,缓缓说道:“万一你不是我堂哥怎么办,我后悔了。” 无忧和鹤千羽哈哈大笑,上了贼船怎么还能下去,更何况,无忧也不是贼船,这个百里长灵堂妹也太心宽了。 “堂主!” 肆渠带着青城派的那人就候在外面,站在太阳地里,黑衣服突兀的很,鹤千羽不耐烦的数落肆渠,“不是让你看着他,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青城派的男子向前一步,趾高气昂的说道:“是我要来的,他救了我两次,我当然要回来报答他!” “报答,只怕是狼子野心,等待时机杀人报仇而已。”鹤千羽玩弄手中的一柄鹤羽扇,黑色寒铁上的血迹已经干了看不出任何痕迹,握在手中,杀气腾腾。 他抽刀割在左手的尾指上,闷声忍痛,小尾指掉在地上,小股红血流到地上,“柳乘风是真心报你的恩情,若有半句谎言如同此手。” 信誓旦旦的对无忧表达衷心,为何无忧却觉得此人不可信,连鹤千羽也无聊的摆摆手,“敢对自己下此狠手,看来也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与其在身边留个隐患,还不如现在就结果了。” 无忧听着,也没有反驳。这话说的在理,无忧不想杀人,若他真的是个满肚诡计之人,留着是个祸患,留不得。 看无忧默许了,鹤千羽准备要肆渠出手,百里长灵抓着无忧的手臂,小声说道:“堂哥,别杀他了,留着他的性命,如果他真的伤害到堂哥了,长灵就替你杀了他,怎么样?” 无忧现在觉得有个温柔的妹妹在身边,温暖许多,虽然知道她不会真的出手杀人,可也挡不住窝心。难怪古代帝王身边总有弄臣,时不时温言软语,说些好话,是开怀些。 “没事,堂哥不用你杀人。千羽,留他一条性命,这人就送给堂妹了。”无忧挺直了腰板,盯着柳乘风左手还在流淌的红血,一节小尾指,还是最无用的手指,他柳乘风也不算是英雄好汉。 “听你的,他日养虎为患,小爷我就亲手解决了他。”鹤千羽撑开扇子,摇摇扇凉,轻蔑看一眼柳乘风,“去凤凰谷?” “不,去流云阁找梧桐,我要扇他一巴掌,然后去凤凰谷找岑木治好灵儿的眼睛。” “多谢堂哥!” “切,两个傻瓜!”鹤千羽撇撇嘴,抑制不住的笑容浮上嘴角,然后慢悠悠的说道:“百里庄灭门记录里有一条,朝中选蛮荒之族,从小而教之,无用则屠。梧桐的出身即是如此,是朝中丞相,璩垣。” 璩垣,无忧似乎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梧桐与他们一家都是朝中争斗的牺牲品,诺大的朝廷,杀一人容易的很,无忧想动手,还是开口说,“璩垣,璩商,看来是因果,我不报仇了,治好灵儿的眼睛,我就回去了。谷中有一片桃花林,就在山下,跟我去赏花怎么样?” “小爷我要好好想想,你那破地方,能有什么。”鹤千羽嘴硬的很,就算无忧跪在地上求他,他鹤千羽也要想想,才符合身份。 “既然你不愿去就算了,灵儿嫁人后要常去看堂哥。” 百里长灵微微笑,歪着脑袋才有了两分古灵精怪的可爱,“灵儿知道。” 两人之行,加上百里长灵和柳乘风,无忧觉得江湖已经摆脱不掉,只是他的小江湖,唯有几人就够了。 第63章 风流 清风送走清凉,大日头毒烤着大地,身下的马匹喷喷的闷头前进,马蹄子嘎达嘎达的踩着热地,凑在阴凉地里慢悠悠的前进。 “臭小子,找到梧桐,你要对他说什么?”鹤千羽坐与高头大马之上,直立着身子,兴致高的很。 路上梧桐开了,枝头坠下来一枝子紫川精灵,从鹤千羽的脑袋旁划过去,无忧盯着看了会,意味深长的笑着,无忧想不出来,脑海里转了转,也想不通要说什么。说什么,说他已经知道一切都是大爹爹的错,无忧愿意放弃报仇,要同他回山谷。 “堂哥同梧桐姑娘是订过婚约的吗?”长灵坐在无忧身前,抓着马鞍,抵在无忧的身前,听了许久才明白他们的过往。可百里长灵问出这种问题,无忧和鹤千羽都禁不住笑了,梧桐姑娘,无忧该怎么同他解释。 “姑娘,谁说那是个姑娘。”鹤千羽心里憋着笑,“那可是龙阳之好,君子情呢!” “龙阳?”百里长灵惊得瞪大眼睛,雾气蒙蒙的眼睛探寻着看着无忧,然后娇羞笑了,低下头,“人生难得有情人,堂哥若得到心中所爱,是男是女有何区别,长灵明白。那堂哥何时成亲?”百里长灵微微笑,竟然顽皮了。 无忧淡然一笑,恍然想起那日梧桐将红盖头盖在头上,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其实我和梧桐已经结发了,那天他将红盖头遮住自己,说我是少爷不能被欺负,想起来好像才在昨天。” “你成亲了,不算不算,小爷我没给你证婚怎么能算,有小爷的才算。” “得了吧,关你什么事,又不是你和我成亲。”无忧丢白眼给他,要不是手里握着缰绳一定把他头上的鹤翎揪了,看他还嘚瑟。 “好呀,小爷娶你,就怕你不敢嫁。”鹤千羽半眯着眼睛,眼珠斜到一边,从缝里盯着无忧。无忧闭嘴不语,夹夹马肚,揽着百里长灵继续走。 “百里庄被灭门,百里少爷不报仇反而和仇敌成亲,凤容和鹤千羽都是江湖中十恶不赦的人,百里少爷可真是好人缘。”柳乘风独坐一匹,手上缠着白纱,脸色凝重跟在两人后面,眼睛里鄙夷之色不用抑制,全然都向着无忧来了。 “你不是我,凭什么说我?” “就知道是个祸患,带着麻烦。”鹤千羽已经来了脾气,打开手中的鹤羽扇对上柳乘风的脖子。 “不用动手,杀他这种人是杀不尽的。柳乘风,你为什么要杀凤容,要杀我?”无忧问他,柳乘风反而冷哼一声,不说话,无忧心里也气,忍着脾气说道:“因为青城派把你从小养到大,里面有你至亲之人。你只因为我和凤容有了牵扯,就要杀我,现在因为我不报仇就鄙夷,你又不是神,凭什么指点我的人生,凭什么鄙夷我?” 无忧缓缓心中的怒气,慢慢放慢脚步,长灵静静躺在无忧的怀中,然后无忧眼睛有些酸,“百里庄被灭的时候我才四岁,疼爱我的爹娘都死于剑下,我愿意为他们报仇。梧桐的手上有个很大的疤,是用剪子刺穿了,他的身上有很多红点点,是练轻功的时候护着我,被蜜蜂蜇的。下大雨,他就跑到山上将我爹的衣冠冢盖好。我喜欢桃花,他就骑马到我去看,冬天用冰凌将花冻在冰里。他说我是少爷,他是奴仆,练功都是下的最大的力,把他当杀人工具养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都不会让我看到。一张小床,他总是被我挤下去,第二天还黑着脸给我穿衣做饭,如果有仇,十几年,也应该够了。更何况也不仅仅是他的错,这几个月,我躲着他,其实是恨我自己根本不恨他。就像我的两个爹爹说的,如果报仇反而给我的是负累,我爹娘也不想让我报仇吧!” “堂哥,你别哭,叔叔婶婶也会欣慰堂哥没有把命用在报仇上,一个人的人生如果用在复仇上,那活着的,在意的人该有多心疼。”百里长灵的言语温柔流淌过无忧的心房,如那日梧桐将他放进水中,清凉的水流越过脖子,酥酥痒痒的。 柳乘风看着前方照的发白的泥巴路,荒草长满山坡,热烘烘的,让他晒红着脸融化了语言,不再说话。 “灵儿,堂哥真高兴有你这个妹妹。”无忧眼睛里收住泪珠,松开右手将百里长灵从前面抱着,将心中的酸楚都融化了。亲人和朋友总是不一样的,亲人很容易就能获得一个人的信任。 “臭小子,不要说这些刺挠小爷。”鹤千羽两条眉毛打着弯,眼睛都不敢看无忧,只是恶狠狠地看一眼柳乘风然后厌恶的转头,“小爷我只知道,在这世间在意的人不多,无忧是小爷心头所爱,梧桐算什么。” “千羽哥也喜欢堂哥呢。” 无忧无奈弹弹百里长灵的脑袋,埋怨念叨,“灵儿!” “她没说错,臭小子,要不然小爷舍下冥杀就保护你来了,你应该多烧几柱香,要不然怎么能碰上小爷这么好的人。”鹤千羽喜笑颜开,什么东西都呼噜呼噜都说出来了,无忧听得头疼,这个小子什么话都敢说,好在无忧不信,他鹤千羽不过是碰上了第一个江湖中的异类,当不得真。 “行,鹤小爷等到了镇上,我就多买几柱香,好好拜拜佛。”无忧依然笑着,此番江湖之上遇到鹤千羽,是千年难遇的缘分,等回到山谷,无忧一定会想念鹤千羽的。 “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你怎么给梧桐说,照实说?” “不知道,就说我要回去了。” “梧桐肯定听你的吩咐,屁颠屁颠的跟在你后面。但是你要是走了,她的眼睛怎么办,凤容怎么可能就老老实实给她治眼睛,然后让你走!” 无忧听鹤千羽说完一下就愣了,对,凤容不是越濯,凤容绝对不会就这么答应,心里冒出一丝寒意,无忧发个脾气都能让凤容将他绑在鉴宝节上,恐怕这次的代价要更厉害。 鹤千羽看无忧发愁,也不知道哪里的筋不对,竟然称赞起凤容来了,“凤容也真厉害,做事情滴水不漏,竟然将找事的人都挡在外面,他做事的确狠毒。” 无忧听得一头雾水,只怪他自己脑筋短,怎么听不懂,“挡在外面?” “凤容身边的银面具把找事的都解决了,不然你不早知道他不是越濯了。还能以越濯的身份取得你的好感,还挨你一巴掌。”说到这里鹤千羽忍不住笑了,无忧一巴掌打在凤容的脸上,那场景太爽,无忧是唯一一个敢打凤容的。 无忧恍然大悟,仔细想想,从山谷出来碰到他们两个,果然是没有碰到过太多的打打杀杀,原来是凤容将这些都挡在了外面,然后无忧开口问鹤千羽,“那现在我们能说这个,难道是你把打斗都挡在外面了?” 无忧听到的是鹤千羽自信的笑声,怀里百里长灵也掩面笑了,无忧突然觉的自己很幸运,此生有梧桐鹤千羽这两个混蛋也不枉此生。 他这一生多生活在别人的庇佑之中,儿时有爹娘梧桐保护他,而后两个爹爹教他练功写字,江湖中,有幸结识鹤千羽和凤容,有种运气都已经用光了的错觉。 “我爹曾经手把手的把我抱在怀里教我写字,这江湖中唯有义字当头才能有交心的兄弟,我找不到吴胡叔叔那样的兄弟,也没能顺应我爹的愿望和吴霖成为兄弟,但鹤千羽这生我有你这个兄弟是捞着了。” “哼,可不是!”鹤千羽听了心里飘飘扬扬,眼角都泛滥着笑容。百里长灵也跟着笑了,“我也没想过除了嫁人还能做什么,堂哥,长灵要好好谢谢堂哥。” “好了,灵儿,你要是继续这么说,堂哥就把你丢在路上,走了。” 百里长灵听无忧的威胁,吐吐舌头,听话的认错,“灵儿错了,下次不敢了。” 正午太阳晒得更厉害了,马儿吃力走的缓慢,人也要停下来休息,缰绳缠在旁边的小树上,鼻子里怦怦的喷鼻息。用马尾赶走蚊虫,低着头专心啃树下面的杂草。 柳乘风坐的比较远,心存芥蒂,不敢坐的太近。无忧也不介意,把随身带的干粮分给他一些,然后挨着百里长灵小心照顾。这种宠溺的神情让鹤千羽大为感叹,“臭小子,你若是真的有个孩子,一定宠他!” “如果能够当爹,那当然好,不过此生有梧桐在身边,当不当也没什么。”无忧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父亲,有梧桐在他身边,他也能同师爹爹大爹爹一样,死生不负生死相随。 “便宜了梧桐那小子。”鹤千羽将水壶丢给无忧,好不情愿的嘟囔,无忧能放下仇恨还能放下传宗接代的想法,这一人如何才能找到。 “千羽,谢谢你把要取我性命的人都打发了,以水当酒,敬你一杯。”无忧不用猜,混乱的江湖能让他有份安宁,鹤千羽做的太多,就算现在无忧还能感觉到肆渠窝在不远处的树桠上。 “不用,臭小子,小爷说过,你是小爷最放不下的人,这些不算什么,你要真的想谢,不如也嫁给我得了。你不是女子,礼教不束缚,如何?” “什么?”无忧还当自己听错了,树上知了撕心裂肺叫个没完,鹤千羽的话让无忧发懵,微微笑,数落他,“别闹,你娘能让你娶个男的?”想起冥杀堂冷面的玉如令,还不把无忧直接结果了。 鹤千羽也没有再问,将无忧的水壶抢过来,咕咚咕咚当成白酒喝下去,如同成亲的交杯酒,地位至上的人更难找到可陪伴的人。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伴着清风白水,将心思都沉淀下去。 无忧无意瞥见,柳乘风盯着百里长灵眼神躲闪,撞上无忧的眼神,立刻逃似的红了脸转过头,无忧咬咬牙,往百里长灵身边靠靠。 什么是情,依赖是情,心动是情,日久是情,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作者有话要说: 父亲节,无忧打定主意不做父亲,为梧桐守节。 第64章 风流 清清池塘覆满荷花的时候,百里长灵嗅到微微的花香,依偎在无忧的怀里,低声说,吴霖的诞辰到了。 无忧心里被刺了一下,心疼长灵对从未见过面的吴霖心有好感,猛然想起,长灵没有见过吴霖,但那个自恃武功高强的吴霖一定偷偷见过长灵才会毁约。无忧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抚摸着长灵的头发,发丝流淌过无忧的手指,心疼与揪心揉搓着他的心口。 “灵儿,不要想着吴霖那个臭小子,等你眼睛好了,就好好找个心爱的人,不要相信媒妁之言,听堂哥的,不要喜欢上吴霖那个臭小子。”无忧小心的提醒百里长灵,怕她知道真相之后会更伤心,可是聪颖的百里长灵已经嗅到无忧话语之下隐藏的警告。 “堂哥,吴霖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 “灵儿。”无忧窝心喊着灵儿,心中已经没有任何言语能够安慰她。踌躇之下看向鹤千羽,可他偏过头去什么都没说,然而百里长灵落寞的抬起头,银灰色的眼眸透露不出一点情感,捉着无忧的手,安慰无忧说道:“堂哥,你别怕,长灵听你的。” 无忧才松了心,皮绳握在手中慢慢浸出了汗,马鞭印在手上,细细的皮毛都粘到了手上,用力打在马屁股上,马蹄哒哒的奔出去。 小荷连连,荷叶尖尖,碧水幽幽过池塘,木舫船用粉色纱帐遮去蚊虫,船里独坐的男男女女,面容姣好目光如星,船头站立的男子气宇轩昂背手摇晃着扇子,瞧上眼了,就将手绢包着发簪都丢到穿上,若是相互看上了,就可以定下亲事。 “这是我们家灵儿没有上去,不然把那些公子哥都给迷住了,是不是灵儿,不然堂哥给你租条船,准把那些姑娘都比下去。”无忧兴致勃勃盯着船里的人看,四处瞧瞧想要挑一个正经的男人。 灵儿偷偷笑,握着无忧的手,慢慢的走在青砖路上。无忧特意看了柳乘风的眼神,果然复杂的可笑,喜欢百里长灵还不敢说出来,只能蹑手蹑脚的跟在后面仔细听着长灵说的每一句话。 鹤千羽神情恍惚,眉眼之间笼罩着浓愁,无忧关切的问他:“怎么了?” “心中不安,可能多想了。”鹤千羽摇摇头,只是心中慌乱的很,这是作为杀手组织的头没有的习惯。 青砖长街之上人来人往,无忧心疼长灵,将她架上马,一把油纸伞遮住泛白的白光,粉蓝色衣裙衬得她娇小玲珑,未施粉黛剔透白皙,真是如玉的人儿,无忧抬头看看她,心中在想,有这样一个贴心的妹子,此生有幸。 路边摊子上有序排满簪子,透白珍珠,翡翠珠子贴金箔,用布帛缠绕做成的牡丹花,珠子做成的花蕊,彩带飘飘,若是长灵带着还不得把船头上的人都迷晕了。将缰绳塞给鹤千羽,然后跑到一边的摊子上,翻看仔细了给长灵找簪子。 “你还真是疼爱小妹妹。”瞧无忧忙叨叨的神情,连鹤千羽都忍不住嘟囔,一手牵着一匹马,缓缓跟在他后面,脸色却不怎么好。 “我可就这一个妹妹,不疼她疼谁?”无忧头也懒得抬,挨着摊子一个一个看过去,怎么都觉得这些簪子仔细看着都配不上百里长灵,配不上他的堂妹。连连摇头,大踏步子走的越来越远。气的鹤千羽连连叹气,马上百里长灵还不知道被外界的声音吸引着,看不到鹤千羽愤恨的眼神,天杀的突然冒出来一个堂妹。 无忧站在摊子前面,胖嘟嘟的泥娃娃用石料调的颜色,白脸红唇,细长眉,正红的小褙子,梧桐还买了这样一个小娃娃给他当做定亲礼。 “公子你看看,陶泥娃娃送给心仪的姑娘,肯定高兴!”店家一个劲的让无忧买,心仪的姑娘没有,心仪的男人倒是有一个,无忧犹豫拿起一个小娃儿,将两个铜板丢给他,店家乐呵呵的向他作揖。 无忧放在手里,一转身就看到梧桐,可能有些人的缘分早就注定了,无论他们之间相隔千山万水总会将两人牵引到一起。梧桐的身影太熟悉,黑衣束发什么都没有改变,无忧手中捧着泥娃娃,三步并两步走上去。 梧桐身边突然走出来一位女子,芙蓉色的衣裙,手中的宝剑直接被梧桐拿过去,那女人的眼睛时刻盯在梧桐的脸上。四目相对,温柔的视线相互纠缠,那种深情的眼色梧桐怎么舍得给别人。无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两只脚不听使唤的停在原地,怎么也不肯跟上去。无忧能够将灭门之仇都忘却,却不能上前质问梧桐怎么变了心。 无忧从来没有如此难过,就算知道他是灭门的罪魁祸首也没有如此心疼,无忧用手抚摸着胸口,却丝毫感觉不到心跳,好像掉进无底的深洞,黑暗将他订起来,然后用生了锈的铁丝缝合心上的伤口。 “艹,这个臭小子敢负你!”鹤千羽站在无忧身后一下就炸毛了,马上就要上前将梧桐痛打一顿,无忧拉住他的手,眼睛里只有空洞,“别去。” 无忧抬头看着梧桐走出来的地方,药房,无忧可能是魔怔了,不知道是怎么走进那间药房,只是捉着小药童问:“刚才进来穿黑衣的男子,拿的什么药?” “养胎药。”那小童头也没抬,手里忙叨叨收拾着药材,所以他没有看到无忧神情恍惚,脚下也不稳重了,恍惚之下靠在鹤千羽的身上。 “千羽,我感觉我要死了。” “臭小子,瞎说什么!没有面对面问他,就不要瞎想。” “对!”无忧眼睛大放光芒,直立起身子,从鹤千羽身上挣脱出来,坚定地说:“我还没问,万一听错了,你看着灵儿,我去问问他。”无忧来了精神,轻功只有在这个时候犹如踏燕,跌跌撞撞跟上去,无忧随手买了一顶斗笠,黑纱网将无忧的面目都遮挡了。慢慢跟在后面,没有勇气问他,那女子小心抚摸着肚子,那柔情能把无忧融化,更何况是梧桐。 女子往梧桐身上靠着,娇羞说道:“不知道是女子还是男子?” “男女都好。”梧桐低声回答,扶扶他身边的女子,慢悠悠的走。 无忧酸了眼眶,那个人好像不是梧桐,他的梧桐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愿意守候在他身边,那人绝对不是梧桐。无忧手中的泥娃娃掉在地上,裂开了,一条缝隙从人脸上分开。他的心,也裂开了。 人不风流枉少年,风流,风流个鬼,无忧后悔没把梧桐剥皮抽筋,无忧没用了,梧桐竟然找了别的女人,什么成亲,什么结发,狗屁死生不负生死相随。 无忧摘下斗笠丢到地上,决绝转身,红着眼眶,鹤千羽站在原地,牵着两匹马,百里长灵坐在马上,两眼无神看着无忧。 一个人唯一支撑的东西都被拿走了是什么样子,他会瘫软,堕落如烂泥一样,无忧算什么呢,什么也不算了。 “臭小子?” 无忧只知道要笑,不管这个笑容有多难看,傻傻的,柳乘风一定在嘲笑他,说了那些维护梧桐的话,终于砸脚了。 “百里无忧!”是谁大声喊他的名字,无忧只是愣愣的转身,希望喊他名字的人是梧桐,回头,“啪!”脸上狠狠的挨了一巴掌,将他打了一个趔趄。 “百里慕颜!” “慕颜!”无忧脸上热辣辣的,百里慕颜火红的裙子刺痛他的眼睛。 百里长灵怯生生的喊:“阿姐!” “哼,想不到,你真的是百里无忧,你们两个真厉害,抢爹娘抢男人,你们才是一家人。”百里慕颜顺不过去,抬手就要给无忧一巴掌,抬手被鹤千羽推出去,冰冷训斥她:“他也是你能打的,连自己妹妹的眼睛都弄瞎了,你有什么资格?” 百里慕颜看看百里长灵,冷哼一声,“弄瞎,没有把她杀了就是我仁慈!” “百里慕颜!”无忧听到这里简直不忍忍受,这是他小时候跋扈但心善的堂姐吗,“这是你吗,就算小时候嘴毒,还能心疼我拿着牛肉干给我吃,这句话是你说出来的吗?” “是又怎么样,人是会变得,连你百里庄的少爷都是凤容用了丢的男宠,我为什么不能变,这天底下还有什么能束缚我百里慕颜。”百里慕颜气急败坏,银佩剑上的链子哒哒响,无忧被她气的说不出话。 “阿姐?” “闭嘴!”百里慕颜指着百里长灵,可长灵看不到,她轻蔑的笑笑,然后看着无忧的落魄,“你能做什么呢,不能保护家人,只能站在这里发善心指责我,百里无忧你还不如我。” “百里慕颜。”鹤千羽总是看不上她这样的女人,狠毒蛇蝎,竟然敢爬到无忧头上,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手里的鹤羽扇已经准备好了要打出去。 无忧有些累,说不过她,狠毒的话不想说,拉过鹤千羽的手,小声说:“千羽,我们走吧,我不想在这里呆着了。” “走!” 无忧的手冰冷,止不住的颤抖,人太可怕,太莫测,鹤千羽使劲握着他的手,给他温暖,让他没有颤抖的余地。 “臭小子你别怕,小爷会护着你,永远都护着你。”鹤千羽心疼的语气丝丝渗进无忧的心里,为无忧弥补心口的窟窿。无忧已然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两眼呆滞,被鹤千羽抱上马同他同乘。 “堂哥。”长灵歪着头听着声音,担心的小声呼喊无忧,无忧转转头,淡淡的说道:“别怕灵儿,堂哥一定会给你治好眼睛。” 百里长灵听他这么说两眼泛着泪光,心疼的了,“堂哥。” “灵儿乖,别哭,让堂哥休息一下。”无忧眼睛有些累,头疼的厉害,倒在鹤千羽的肩膀上,慢慢闭上眼睛,合上眼,梧桐的身影还停在那,伸手要拉住无忧,“少爷,梧桐在!” 一滴清泪从眼角流下来,落在青色深衣之上,自古痴情儿女多情郎,多情添作无情尝。 第65章 成亲 我恨前世未积缘,古佛青灯度流年。 无忧将这句箴言反复念叨,在客栈的后院将朱红剑耍的风起云涌,枝头上的绿叶体无完肤后翩翩落地,无忧懦弱得很,不敢听到梧桐面对面的对他说,孩子是他的。 剑锋狂妄,地上被剑气划出一道道沟壑,百里长灵站在远处担心的看着无忧发疯,柳乘风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摩擦着割掉的小手指。连鹤千羽都没有阻止他,手中的鹤羽扇都在怂恿他让他出去,可鹤千羽忍住了,手指头上的关节握的咯吱咯吱响,杀戮的念头在脑中久久回荡。 院子里无忧发疯还没有停下,一身白衣遮面,男子装扮的玉如令和鹤离从枝头落下来,无忧上次被玉如令说服了,要去找幕后的主谋,可杀人的依然是冥杀堂,依然是鹤离。 “把命还回来!”无忧嘶声怒吼,挥着朱红宝剑对上鹤离,这次玉如令没有客气,不耐烦的一掌将无忧打在地上,无忧跌倒地上,“呃,贱人!” “娘!”鹤千羽紧跑几步,挡在无忧前面,一把将无忧拉起来,语气冰冷的说道:“老堂主怎么有兴趣来管这件事,该不会是本堂主又做了什么惹您老人家生气了。” “千羽,不得无礼!”鹤离出口制止鹤千羽下一句说出更过分的事情,可鹤千羽才不管这两个人是他的生身父母,只是心疼的擦去无忧嘴角溢出的血痕。 “千羽,你还是冥杀堂的堂主吗,抛下冥杀竟然跑到这个小子身边,不过是凤容用过的男宠,你还当成香饽饽,你想要冥杀还没有男宠?” “哼!”鹤千羽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不禁冷笑,“难道师乐允不是香饽饽,那老堂主还能穿这身衣衫,我鹤千羽从您老人家身上没有学到任何有用的东西,也没有半点儿娘的情分,可只有这一点多情是你给的。” “放肆!”玉如令一巴掌打下来,鹤千羽的脸瞬间就红了。 “说中了,哼,臭小子,你看,我比你惨多了,别发疯了。”鹤千羽还抽身出来安慰无忧,百里无忧支撑着身子,对着鹤千羽的脸柔柔的吹吹,看到他复杂的眼睛,“只有在乎才会心疼,千羽。” 鹤千羽不争气的将无忧推了一下,难道无忧要顺着将玉如令骂痛快了才算和他同阵营,趁鹤千羽不备,无忧冲着他的脖子狠狠的将手刀劈下去,没有来得及出声,就晕倒在无忧的手臂里。 无忧无奈的抱着鹤千羽,从未想过身形略结实的他并没有很重,他小时候该吃了多少苦。忍痛把他丢给鹤离,无忧连玉如令的脸都不想看,“我爹常说情最难得,男女之情,父子之情,您已经得不到我师爹爹了,难道连儿子也不要了?” “你懂什么,主人是很在乎千羽的,你不懂就不要插嘴我们的事。”鹤离架着鹤千羽,为玉如令抱打不平,可无忧听了无奈的笑了,突然觉得好心疼,心疼鹤千羽这个笨蛋。 “你懂吗,那你做了什么,你们给了他血缘,却不给他亲情,那干脆就不要告诉他你们是他的爹娘不就好了,这个杀人的工具一定好用。我已经将人还给你们了,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就算你要拦你能拦得住?” “那玉堂主能揽住千羽几次。”无忧手中的朱红剑嘶鸣着要冲上去将他们两个砍上几回,嘴上的血腥没有褪去,无忧缓缓说了,“百里庄的仇我可以放弃以后绝对不找冥杀堂的麻烦,请你们身为千羽的爹娘好好对他,哪怕是一点点。” 玉如令什么都没有说,两只眼睛轻蔑的看看无忧,然后款款转身走出去,鹤离带着鹤千羽跟着走上去,走之前别有深意的看看无忧,没有任何言语。 鹤千羽身上的白鹤落在无忧眼睛里,欲要展翅高飞,飞到松树之上。无忧憋下嘴里腥腥的红血,玉如令的那一掌果然狠毒。无忧落魄走回去,百里长灵只听他们之间的动静已经泪流满面,嘴巴咬的发紫,却没有出声说任何话。无忧走过去,轻轻拍拍她的后背,“乖灵儿,不哭,堂哥没事。” “堂哥!”百里长灵扑在无忧的怀中,抽泣着,鼻涕一把泪一把,身体不停地抖动。 “乖,不哭了,把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无忧抬手招呼沉默不言的柳乘风,“灵儿乖,和柳乘风进去,堂哥出去一下好不好?” “好,堂哥!”百里长灵扶着柳乘风,担忧的神情挥之不去。柳乘风只是别有深意的看一眼无忧,连他也没有看清无忧在做的是什么。 直到柳乘风扶着百里长灵走进去,无忧捂住嘴,红血从指缝里流出来,忍了好久,终于还是让它们从身体里逃出来,落在红柱之上,青砖之上,如同散落的红花。玉如令出手太重,无忧被她一掌震出血,有些打肿脸充胖子的意味,无忧竟然能忍到现在。 “离开我,就忘记照顾自己了,忧儿。” “凤容。” 凤容搭上无忧的后背,按压在脊柱上,两只手指轻缓有力的刺激着无忧的穴位。无忧觉得腹中翻腾然后将红液一股脑的都吐出来。 “你怎么来了?”无忧靠在他身上,脑袋晕晕的,嘴上挂着没有流尽的红血,一滴一滴的滴到青砖上,凤容紫色的眼睛变得很深,不再是紫水晶的颜色,像是埋藏许久的紫玉,只有迎着光才能看出颜色。 “受了伤就跟我回凤凰谷,前些天新种了一些青梅,不知道今年冬天会不会开花。” 无忧噗嗤笑了,青梅花开的时候,梧桐的孩子也该出生了吧,天上漂浮着的白云好像梧桐的孩子,长得和梧桐一样不苟言笑,但又老谋深算。 “凤容,我堂妹灵儿眼睛不好,能不能让你家的神医老头为她诊治?” 凤容为他擦去嘴上还未干去的血痕,“好!” 他好像没有任何牵挂一般,将手搭在红柱子上,看着天上的云变了形状,然后在眼前消失,缓缓地开口:“我们成亲吧?” “好!”凤容回答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就算现在无忧要凤凰谷的全部凤容也会答应的吧! “不问我为什么,万一我要是和外面的人串通好了是要你的命呢?”无忧涣散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在意,凤容微微皱了眉头,然后舒展笑了,“好。” “哈哈,笨蛋。咳!” “别笑,今天就跟我回凤凰谷,听话。”凤容一把将无忧拉进怀里,埋怨他离开,让他等了这些日子,“我知道你会回来,为什么让我等那么久。” 无忧听了失声笑了,“还不是你把我绑在床上,全江湖的人都认为我是你的男宠,结果都找来报仇,一路上烦死我了。” 凤容往无忧嘴里塞了两颗白色的小药丸,然后听笑话似得问:“是嘛,是谁,说出来听听?” “不知道,记不住了。”无忧没有说,也确实没有记住那些人是什么身份,唯有柳乘风是故意留了他一条性命,无忧不是个狠毒的人,只能这么说。天下之大,谁能顾得上谁,无非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狠毒说不上,仁慈说不上,只是个江湖中人罢了。 门内一人贴着听了很久,无忧和凤容都感觉到了,只是装作没有人。无忧也没想过自己一个堂堂的少爷会抛弃所有的姿态,连脾气都没有了,倚靠在凤容的身上。相互传递着两个人的心跳,讯息。 “成亲的时候,我要穿正红的男子嫁衣,我绝对不会穿凤冠霞帔,我百里家的名声不能毁在我手上。我要去给我爹娘上香,正堂之上的座位要空着,那是我爹娘的高堂之座。” “好。” “我说什么你都只会这一句吗?” “有些时候是,就像你,翻来覆去都只会让我轻一点这一句一样。”凤容呵呵笑着,眼前又浮现出,无忧躺在他身下,只会一边讨饶,一边指挥他的场景。只能受着无忧挥手打过来的拳头,就算受伤,还是不同女子般的柔软。 “凤栖梧桐,好像都没有我什么事。”无忧突然调皮了一下,凤容与梧桐,该不会是他们才是命中注定。 “上古时期,凤为男,凰为女,直至后来才有凤凰与龙之配。凤凰赤之为朱雀,青之为青鸾,黄之为鹓鶵,白之为鸿鹄,紫之为鸑鷟。我非凤,乃越濯,知道吗?” 凤容的嘴巴越发油滑,无忧是刁难不住了,只能虚弱一笑。凤凰非梧桐木不栖,可梧桐木上落下的可不只有凤凰,梧桐,负了无忧。 鸑鷟雌雄双飞,恩爱比与鸳鸯。一亡,则生悲鸣三个日夜。终热血冷,血液干,相从于九泉。 作者有话要说: 相比鸳鸯,三三更爱鸑鷟,活下去需要勇气,可三三是个胆小的人,只愿同生死。 第66章 成亲 芙蓉帐暖度春宵,芙蓉帐,黄藤枕,被美人揽在怀的滋味却是不错。无忧内伤未愈,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凤容还是以这个为由将他揽进怀里,相依而眠。凤容的两臂紧紧将无忧勒住,生怕他逃走了,无忧心存侥幸没有与他做些羞羞的事情,但是,无忧绝对相信身上肯定冒了些热疙瘩。 一大早,百里长灵小心敲打着门框的时候,凤容还没醒,无忧瞪大着眼睛,想不出为什么凤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总是睡得如此安心。 床边散落着凤容深紫色的衣袍,紫线绣的图案很不明显,玉佩掉在鞋上,流苏沾到地上,无忧跨过去,将衣袍拎起来一把丢到穿上。 “醒了?”凤容懒散的嗓音有些沙哑,翻个身拉着无忧的下裤,惺忪着睡眼,傻傻发笑。 无忧最受不了他这副模样,甩甩屁股把他的手抖下去,然后将自己青布棉衣穿上去。以前还都是梧桐帮他穿衣服,以后不会了,他有了自己的儿子,不用伺候他这个小少爷。 “还在想他,不要让我吃醋知道吗,忧儿?”凤容直接起身从后面揽着无忧,袒露的上身贴在无忧身上,右手手臂越过脸颊将无忧的脸推到后面,然后低下头咬住无忧的唇。 “堂哥?”百里长灵轻轻叩响门框,她就站在门外,无忧只得挣脱凤容,警告他:“别闹了,灵儿在外面呢。” 凤容咬住无忧的耳垂,嘴巴里的气息牵引着暧昧,低声说道:“放你一马。”无忧的耳朵耸耸,连身体都抖了抖,连鸡皮疙瘩都都落下来,“快去穿衣服。” 无忧舍了凤容在里面,走出去门去,百里长灵已经掩面窃笑,睫毛忽闪忽闪的如当季的蝴蝶,煽动者彩色的翅膀。无忧抬手给百里长灵两个弹指,“笑什么笑,头发都梳歪了。”一束青丝逃脱出来,就搭在头顶上,无忧牵着百里长灵,回去梳头发。 “堂哥,梧桐和凤容,你更喜欢哪个?” 青丝流淌在桃木梳,无忧一遍一遍的梳下来,却没有回答。百里长灵小声的嘲笑着,手里捏着一支红玉花簪,“堂哥真的要和凤容成亲吗,灵儿不是反对,只是,堂哥和梧桐十几年的相处,如果因为一点误会就分开,会后悔的,为什么不去查清楚呢?” 无忧突然停下来,昨天他是不是和凤容讨论过要成亲,无忧是最大的笨蛋,一定是被玉如令打昏头了,竟然说出了这种话。 “你说得对灵儿,我要去流云阁问问梧桐,万一他真的和那个女人有了小孩,那怎么办?” “那堂哥就能安心成亲了。” “会不会太卑鄙了,为了逃避另一个人然后躲到凤容那里去。” “嗯?”百里长灵拉长嗓音,想了一会,将簪子放到妆台上,“堂哥为什么能说出成亲,难道对凤容没有一点动心?” “怎么会!”无忧大喊一声,然后沉默了,无忧以为自己只适应梧桐的,“我,是不是太滥情,难道我真的对凤容有意思,我们才上了几次,几天?” “堂哥。” “咳咳,嗯,堂哥先出去,你自己梳头。”无忧骚红了脸,现在他要出去给凤容说,他要去一趟流云阁,问清楚梧桐的事情,对,他还是不死心,除非梧桐真的不要他这个少爷了。 推开门,凤容和柳乘风都站在门外,面面相视,出乎意料柳乘风竟然没有动手,无忧从凤容似笑非笑的眼神里感知到了,他听到了。无忧反而不愿扭捏,挺挺腰板,“我,我…” “去吧,忧儿,别让我失望。”凤容从身后拿出一面金色面具,无忧将他落在鉴宝节上的大床上,看到这个,无忧就想起被他绑在床上,羞耻的跳开,“我不要了,你别给我戴。” “这是聘礼,另一件,回凤凰谷的马车停在外面,岑木能治好她的眼睛。”凤容的每一句都能捉住无忧,就像是因为达到一种交易,无忧被他戴上那面金色的面具,没有反抗,“弥会跟着你,保护你,别让我们的仪式落空知道吗?” 凤容紫色的眼眸好像迷雾般,无忧恍惚点头,他冰凉的手指玩起了游戏,滑过无忧的耳垂,下颚,勾起一层小疙瘩。 无忧警惕的看看柳乘风还有一群客栈里看热闹的小二,打落他的手,“别闹!” 凤容听话的放下手,丝毫没有生气,很宠溺,甚至有种从头至尾都是个谦谦君子的模样。杀戮成性的凤容被藏到哪里去了,难不成他还有个哥哥或者弟弟,无忧眯眼看着他,被他捏住下巴,“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走了,照顾好我的堂妹,我去去就回。”无忧逃似的大步跑出去,也没见弥的身影,随便拉过一匹马,策马驰骋,无忧何时已经坚定要知道真相,万一真相是,天,无忧不知道该怎么办。 无忧停在流云阁的山下,停了一整天,弥不肯现身,所以无忧一个人躺在蚊虫丛生的草堆里,望着被阴云笼罩的天空,扫去身上停留的蚂蝗,无忧是没有勇气上去问个清楚。 然后天上阴云堆积,墨蓝色的水墨堆积的太厚,天色渐暗,远处天际水稻田的上空一道闪电照亮世间的时候,无忧觉得应该要去流云阁了,除非他想被冰冷的雨葬身在山上。豆大的雨点打在地上,砸出来一个个小坑,落在无忧脸上打的生疼,幸好有面具,才不至于让他毁容。 雨天上山的不易,铺好的石路又抖又滑,无忧差点将下巴磕在石头上,他突然想起来,那个雨夜,梧桐冒雨上山,然后大病一场,无忧心疼死了,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无忧就越来越喜欢梧桐。还是,从梧桐进入百里庄的时候就对他产生了依赖感,无忧没有想过此后的一生没有梧桐的踪影。 见到梧桐之后,无忧只想好好地抱抱他,看看他手上的伤疤好了没有,不知道他还会做他爱吃的砂锅肉,他们还可以一起去看小珠儿,这个诺言许了太久。 “少爷,不许动!”一般说这句话的时候,梧桐的手指已经对上无忧的弱点,每次都能一击致命的弱点,然后被他弄得全身疲惫,还要殷勤的给无忧捏背。 想到这里,无忧还想起来被鹤千羽强吻的那个晚上,梧桐把他定在小河边,黑着脸拉着无忧,恨不得把无忧周围所有人都解决掉。无忧傻笑着擦去脸上的雨水,想起梧桐盖上了红盖头,还诱惑无忧当俯在他身上,可无忧一向都是懒得动的。 “混蛋梧桐!”无忧顶着雨越过流云阁的外墙,溜进一间小屋子,呛人的香料一直没有停下来,粉色的纱帐和珠帘让无忧难以忍受。 “阿嚏!”无忧身上有些冷,两手摩擦着双臂,才暖和起来,“弥,梧桐在哪?” “不知道。” “噗!”无忧真的没有忍住,弥隐身了一路,其实逗逗他还是很有趣,玩笑归玩笑,无忧停下笑容,从门缝里溜出去,或许在楼阁上,能找到梧桐。 雨天守在窗前看雨的人太多,无忧几近艰难才重新爬上流云阁,藏书的地方一点都没有变,唯有那架古琴擦干净了放在桌案之上,不沾染一丝灰尘。无忧贴在地上才能隐约听到下面交谈的声音,对于声音,无忧太熟悉。 “梧桐,这个孩子生下来,取什么名字?” “你喜欢就好。” “你是他的爹爹,还是你来取名字,好不好?” “把补药吃了吧,大夫说你的你应该多喝点补汤,对身体好,炉子上炖着砂锅乌鸡,休息后就能吃了。”梧桐无微不至的关心字字入心,无忧好久没有听到梧桐的声音,可这种关心不再是他的了。无忧将将地毯抓的变形,花朵扭曲的和他的心情一样。 “梧桐,其实就算我怀孕了,也能做的,你不用忍着,梧桐,呃!”喘息声越过隔板,被无忧听得清清楚楚,梧桐真的做了,还是和有了身孕的女人。无忧觉得身上无比寒冷,身上的雨水每一滴都是一把利刃,刺进身体里,让他痛不欲生,这次无忧连眼睛酸的感觉都丢失了,只剩下瘫软。 湿透的衣服包裹着身体,无忧缓缓失去了体温,然后身体里又像是燃起了火炉,炙烤着身体里的灵魂。无忧做了决定,他要去找凤容然后成亲,凤凰谷的林子里都被红纱罩着,红灯笼挂满凤凰谷的屋檐,无忧要让梧桐知道,他的少爷已经长大成人,不在乎他了。 死生不负,生死相随? 师爹爹,无忧没办法和大爹爹一样能舍下荣华富贵,无忧要将自己推进富贵温柔乡了,百里爹爹和娘亲的面容浮现了,握着无忧的手,“爹娘,无忧好想你。” 第67章 奇门 头疼欲裂的感觉无忧此生再也不想经历,无忧停留在浮萍之上,最终在深渊中醒来,弥银色的面具占领无忧的视线,身下的草苫咯的无忧后背疼。喉咙里燃着一只火把,将无忧的喉咙都燃烧干净。 弥用小石头架起一只小炉子,咕嘟咕嘟熬着难闻的汤药,“你终于肯现身了,弥。”无忧竟然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吃力的坐起来,弥已经将一只琉璃碗递过来,黑色的草药汁慢慢冒着热气,无忧直接接过来,捏着鼻子一口闷掉,“呃,苦死了。” 随后打量手里的琉璃碗,碧色琉璃碗颜色自然流淌从碗底到碗沿颜色自然过渡,无忧突然意识到在这个滴水的破山洞里怎么会有砂锅,更何况是这样成色极好的琉璃碗,难不成弥随身携带? “你竟然随身携带琉璃碗,看来凤容的确很奢靡。” 弥头都懒得抬,无忧头脑昏沉连嗅觉也变得迟钝,炉子上的小砂锅不是药,咕嘟咕嘟炖的是砂锅肉,无忧丢下琉璃碗,,去揭砂锅盖子,“嘭!” “呃,烫!”无忧使劲的抖抖双手,连嗓音都撕裂了,手指头烫的通红至少要在冬季的雪地里冰冻上许久才能红成这个模样,“这是你做的?” “不是。”弥递给无忧一双红杉筷子,然后搅搅砂锅里面的肉和豆腐,娴熟的动作让无忧都以为,凤容天天吃这个呢。 “你该不会是在流云阁偷的吧?”无忧压着眉毛,歪头看他的表情,额,只有银面具和看不分明的眼睛,他没有回应,无忧已经知道他默认了,两只筷子插到砂锅里,底上的肉末已经有些粘底了,“信了,你绝对不会做肉,真该和梧桐好好学学。” “弥?”无忧吃到一半,突然喊他,而弥则是停下来看着他,用他没有任何情感的眼睛,“呵呵,没事!”无忧傻呵呵的笑过之后,继续埋头吃饭,如果是梧桐他一定会这样说:“梧桐在!” “凤容在的时候你也是不说话,就傻瞪瞪的看着?” “你已经决定了和谷主成亲,就不能想着别人,下次,我就会让他成为剑下之鬼。”弥将火堆熄灭,端着手里夹出来的豆腐,然后披着他黑色的连帽披风走出去。耳边就只剩下在山洞里回荡的水滴声,还有呛人的浓烟,无忧除了会烤馒头和肉之外什么都不会,一切都是由梧桐做的。从他到百里庄的那天起,无忧的床上就有他的身影,抱着他一起入眠,在他的胸膛里找一个合适的位置。 “梧桐,你生了儿子也是我百里无忧的人。”无忧知道自己是个古怪的人,他容不得梧桐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当然只是暂时的,暂时放他一马,下次无忧碰到他一定把他打个半死,然后在他脸上印上百里无忧的印记。 无忧骑上马,没有回凤凰谷,也没有去返回流云阁,无忧重新戴上凤容的面具,拂去后背上的褶皱,将疲倦的面容丢在山洞里,“我要浪迹天涯,驾!” 弥并没有从暗处保护,如同跟随着凤容一般,策马扬鞭跟在无忧身后,长长的披风被流风吹起来。 唯一难以解决的问题便是,所有人都将百里无忧认成凤容,这个破面具还有弥这个混蛋。一天内大大小小的江湖纷争,把无忧的手腕都要折断了,“弥,你还是跑到暗处去吧,再有人把我认成凤容,我就真的会被他们打死的。”可那家伙丝毫没有认同的意思,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招摇过市。 “凤容的男宠?” 无忧坐在荒野的小客栈外,只有草棚搭起来的顶子,热气如同木桶里的浴汤将身上的每一处都炙热起来。直到后背一凉,汗毛都慢慢竖起,这个人就说了这一句话。 “你是?”无忧抿去嘴角上挂着的油汤,然后将面具带上去,连起身都不用。 “铁门主下面做事的人,户经离,介意我坐下吗?”他一面说着一面做到无忧的身边,弥迅速的将手中的宽刀压在桌子上,“哈哈,看来凤谷主有好好交代过!”户经离笑过之后就坐下来,然后招呼店家上茶水。 “凤谷主的喜帖已经发到各大江湖门派手上,铁门还会亲自上门道喜,户经离先恭喜百里少侠。” “多谢,多谢。”无忧瞥到户经离的眼睛,总是有一股寒意浮上身体,似乎有着天大的仇恨,但他一直忍耐着,直到时机成熟之后,他就能从黑暗里走出来用一把利剑刺进胸膛里。无忧对于这方面总是很有感觉,此人绝非善类。 “不过在下还是想提醒一下百里少侠,凤谷主最近行事嚣张,连八大门派都要联手了,我们门下制造新的毒药,正要送去凤凰谷,凤谷主一定需要,是不是要留下一些给百里少侠?” “不需要,多谢!”无忧赶紧摆摆手,把手中的筷子放下。 “是嘛?”户经离丝毫不介意,咽下几杯茶,“听说凤谷主最近脾气不太好,百里少侠要好好安慰凤谷主才行,好了在下有事在身,告辞!” “不送!”无忧只得起身站站,实在的没有什么好感。 “不要牵扯上他们。”弥收起宽刀,放进他宽大的袍子里,无忧还想过要是有人突袭,弥这个家伙能不能抽刀出来。弥提了提声音,“百里少爷?” “弥,你的话是不是说的太晚了,凤容和铁仲不是做了多年的交易,看在凤容的面子上也不会对我怎么样。” “你和谷主怎么能比,你绝对不是谷主。” “我当然不是,要不然他惹的祸都跑到我这里。根本没人敢去找他报仇,难怪凤容让你跟着,他身边完全没有危险。”无忧只能这样抱怨,谁让他心中不顺,梧桐还有凤容的这些破事,他连回凤凰谷祭拜爹娘的事情都搁下了,无忧究竟是个什么人。 “铁仲不可能仅仅因为凤容给了他一个人情就成了温顺的猫,绝对有什么,铁仲绝对不是个善人,凤容的人情早就用光了。”无忧绝对不信,但弥却三缄其口,什么都没有说,一定有什么交易在他们默许之下,“凤容是不是替他杀人了?” 不太可能,奇门铁仲还有他不不能做的,杀人也用不到凤容替他挡住,一定有什么交易,算了,无忧想不通就不废脑子了。 “小心!”弥低声提醒之后,无忧便觉得这江湖尤其没劲,走到任何地方,无论和谁,都会有人说一句,小心! 无忧握紧手中的朱红剑,弥已经抽刀出来,只有一人攻上来,弥有些收敛,用刀背将他打在地上,无忧直接跳下马,“堂姐?” “滚,弥你现在也对我下狠手了,混蛋,百里无忧你怎么能成亲,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百里慕颜挣扎着要起来,被弥紧紧抓着手臂,百里慕颜的面容甚至有些狰狞,好似小时候梦到的场景,和百里庄被屠一样恐怖。 “混蛋,呜呜,百里无忧,你真应该死在十三年前。” “百里慕颜!”无忧冲上前去,一巴掌打下去,这巴掌等了太久,他的堂姐怎么能是这种人,“啪!” 这巴掌打下去,无忧的手掌也在颤抖,百里慕颜眼睛里只有泪水和无法出声张大的嘴,然后只剩下流泪,“你为什么连他也抢走呢,如果你死了就好了,至少没让我白哭了,我一边讨厌你活着,一边庆幸你活着,可你为什么要抢凤容呢?” “堂姐,堂姐,你别哭了。”无忧被他哭的心疼,小心将她搀扶起来,帮她整理衣衫头发,“为什么一定是凤容呢,就算他救过你一次,但他杀戮成性,你应该找个风流倜傥的侠士,能够容忍你的一切胡闹,而不是躲着你,不理你的凤容,堂姐。” “救我一命,百里无忧你是不是不知道这对我有多重要?”百里慕颜沉痛的眼神里恨不得将那份仇恨都压抑下来,牙齿使劲咬着,无忧知道她并不想把它说出来。 无忧决定带她一同前往那个地方,牵着缰绳,“我要去个地方,堂姐敢不敢一起?” “有什么不敢!”百里慕颜抢了弥的马,踩着马镫一步跨上去,无忧心里稍有宽慰,他的堂姐或许没有改变,只是所有的改变都来得太快了。 “你不是有个贴身护卫,叫梧桐的,小时候你可是为了他打过我一巴掌,怎么他不要你了?” “堂姐?”无忧很想把凤容抬出来,可是无忧心里有些怀念毒舌的堂姐,如果她能更和善些,熟悉的人在一起总会更加柔软,“他和一个女人有了小孩,大约已经四个月了,啊,我被他丢了。” “活该!”百里慕颜脱口而出,说过之后是沉默,下意识的看看消失的无隐无踪的弥,然后往用力挥舞着马鞭,先一步奔出去。 可能真的是活该,无忧连自己小时候都不及了,连抬手的勇气都没有,那个时候无忧是怎么做的,一巴掌打在百里慕颜的脸上,然后拉着梧桐飞奔。那个小混蛋,无忧又有些后悔了。 第68章 奇门 繁星连结伴着远处小如烛光的红灯笼,无忧坐在屋顶上,手里握着一壶烈酒,灰瓦不时被踢下去几块,白月光今日没有出现,闪闪烁烁的星光才尤为可爱。 “百里家小屁孩终于学会喝酒了,接着。”百里慕颜也走上来,丢给无忧一坛花雕,然后躺在屋顶上,“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四个月前,知道梧桐是百里庄的祸根的时候,只要抱着酒坛子就学会喝酒了。无忧破衣烂衫的样子 ,倚靠着破墙没日没夜的烂醉,直到凤容出现将他救赎。 百里慕颜冷笑之后狂灌一坛烈酒,被呛得咳嗽,“你不是想知道堂姐为什么喜欢凤容吗,今天我就告诉你。” 天色越来越浓之后,无忧和慕颜已经醉倒在屋顶上,衣衫混乱,无忧只是在醉前将百里慕颜揽入怀中。 第二日清晨,百里慕颜满脸倦容从走出房门的时候,百里无忧已经蹲在墙根上逗蛐蛐,一根干草,把蛐蛐堵在墙根上,来回拨弄着蛐蛐的屁股。百里慕颜站在无忧身边,两只眼睛幼稚的看着无忧,“你是不是少过了十年,还玩这种幼稚的东西。” “堂姐,饿了吗,厨房做了早饭。”无忧丢掉干草,放走蛐蛐,蹦蹦跳跳的隐秘在草丛里,无忧有意逃开百里慕颜的眼睛,不敢看她的脸,甚至想把凤容还给他的冲动。当然,凤容并不是属于百里无忧的。 百里慕颜大声将无忧喊住,声音堪比寒冰凌冽,“如果你真的要可怜我,那你就让凤容娶了我,除了凤容,什么我都不想要。如果你不想,那百里无忧你就当从来没有回来过,你也不是百里无忧,那我就能杀了你。” 银链子打在剑套之上,叮当响,无忧知道百里慕颜准备出手了,可无忧头也没有回,“我去看看饭做好了没有。” 厨房里小火炖着鱼汤,从昨夜开始就有人从红炉旁守着,直到鱼汤变成浓白,一早挖出来的鲜笋切成片,和鲜豆腐一起滑进鱼汤里。昨夜无忧抱他的堂姐下来的时候,在厨房问过了,当季的鱼汤最养人。是的,就算百里慕颜要杀他也好打他也好,无忧始终觉得,百里慕颜需要人去关心爱护。 无忧的脖子上落了一片刀锋,微微一动,脖子上就能出现一条血缝,“你敢负谷主?” “弥,你不应该警告你自己吗?” 弥收起他的宽刀,隐身在他宽大的黑袍子里,银面具将他的面容掩盖的很好,连他稍有迟疑的眼神也看不出来。 无忧只是稍稍歪歪嘴巴,可能有点嘲笑的意思,将鱼汤分出来,“给你的,凉了就不能喝了。你要是真的在意你们家谷主,那就把把百里慕颜看紧,至少是这样。”鱼汤要趁热,放入鲜料的鱼汤走出去,微弱的热气慢慢的就不见了,看不到所以不知道。 客栈的大厅里,百里慕颜已经和人动起手来,无忧的剑没有带在身上,将鱼汤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打晕其中一个,抢了他的兵器。 “这些是什么人?”无忧退到百里慕颜身边,几招行云流水将周围困战的人逼到外面,仔细一想,这些人的招数似乎已经见识过了,“铁仲的人。” “呃!”百里慕颜用力挥舞着手中的佩剑,两眼之中的怒火已经难以平息,恨不得将所有人都要杀光才能平息怒火,“铁云你日我就要你的狗命!” 无忧某处被刺痛了,昨夜百里慕颜说的禽兽,无忧瞪大眼睛从所有人里找到那个名叫铁云的人,只有打斗之外还坐在桌旁的人,杀了他,杀了他就能为堂姐出气了。 “怎么,凤容没有满足你吗,还是你想念在我身下浪叫的日子,抓人的小猫。” “闭嘴!”“闭嘴!” 无忧从未有过的怒火中烧,利剑刺穿阻挡的人,血液喷溅到脸上,无忧连任何恶心或者心慈都没有出现,脚下卷曲的身体被刺穿的身体潺潺往外流着鲜血,散落的桌椅打碎的瓷瓶,血气弥漫,那种味道就是百里庄被灭的那天。无忧永远忘不掉那个时候,可无忧绝对不后悔,为了守候爱的人,杀戮。 无忧站在他面前,将他的嘴脸看的清清楚楚,病怏怏的面容,两只狠毒的眼睛,死人复活的样子,灰突突的,瘆人。和铁仲一样恶心的人,就是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人,欺负了他的堂姐,让她对凤容的感激做了许多疯狂的事。 “哟,原来是小浪猫有了新的姘头,就是不知道床上功夫怎么样。” 无忧的眼中只有他死去的面容,以及喷洒的血液,大喊着冲过去,“去死吧!” 铁云冷笑一声,将手中的白沫洒出来,和面粉一样的鬼东西,落在无忧脸上,无忧在流云阁已经见识过了,躲闪着,“贱人!你们果然是一个德行,小人!” “抓人的小浪猫。哈哈,哈哈。”铁云奇怪的笑声还有猥琐的表情,让无忧忍不住要将他的脸撕裂。脑海中慢慢有些混乱,铁云奸诈的笑着,无忧手中的剑也用不上力,兵不厌诈。 弥突然现身,用黑袍子将无忧挡在后面,冰冷的说道:“似乎有人在冲我们谷主的男宠下毒。” “男宠,这个就是他的男宠,看来也不怎么样嘛。”铁云的口气大得很,“除了男宠,杀无赦!” 无忧两眼的目光就是磨光的利剑,将这个猥琐恶心的家伙千刀万剐,无忧抓着弥的衣服,“不要放过他!” “杀了他,不,让我亲自杀了他。”百里慕颜被人挡在后面,钳着手臂,要挣扎着取了那个人的性命。 “杀了他,弥。”无忧用手撑住后面的桌子,脚上的棉布靴上全是他们的血渍,身体里坠落的感觉将无忧一点一点的坠到地上,手掌按在血滩里,无忧连心中挤压的对梧桐的怨气都发散掉了。 “凤容可是做了交易的,我这条命你拿不走,小浪猫。” “啪!”铁云的脸上挨了狠狠地一个耳光,百里慕颜颤抖的嗓音喊着这个名字:“凤容。” “谷主!” 无忧挣扎着要站起来,或者抬起眼皮看清楚,然而身上只有慢慢变冷打着寒颤,“忧儿,衣服都弄脏了,正好我带了你的新郎服,去试试。” “什么?”无忧没有听清楚,他的话从一片湖水之上飘荡上来,丝丝凉气,凤容就是山谷之中的山泉,无忧被他抱在怀中。 “弥,任何对本谷主有威胁的人,除掉。”凤容踩着下面死透的尸体,一步一步缓缓走上楼,看着熟睡的无忧,冷声说道:“百里慕颜,不要威胁他做任何事情。” “凤容?” 得了凤容的命令,弥自然就能下手了,铁云当然没死,不过是在他额头上留了一道可能去不掉的刀疤,还有岑木新配的毒药,良宵苦短,难再起的良药。就算以后能够派的上用场,也没什么作用,软塌塌的。 客栈中的烛光袅袅,床上的纱帐朦胧,无忧揉揉发僵的脑袋,眯着眼睛,沉沉问他,“你怎么来了?” “忧儿似乎不准备要成亲了,为夫当然要来看看,顺便来解决些事情。”凤容坐在床边,身上竟然是白色的纱衣,将胴体隐隐看的清楚。 “你什么时候换了衣服?” “刚刚,给你用手的时候。” 用手,无忧突然不记得中间发生了什么,然而凤容这个混蛋竟然又附身下来,又? “能不能让我休息休息?” “十五天,还没休息够吗,我已经忍无可忍了,忧儿。” “唔!”凤容便将无忧反抗的嘴巴堵上,素青的锦被下面无忧早就光光等着凤容任君采撷。 “忧儿,我想你了。”凤容低声的呢喃,无忧只看到他紫水晶样的眼睛,将他吸入到无尽的漩涡之中,然后沉浸在他的想念中。在一起久了,人会依赖,无忧可能依赖上凤容了。 第69章 聘礼 屋里一方原木八仙桌,端进来的点心早点撒了一桌,床上蹂躏过得痕迹还没有去除,四下散落的衣衫,只是不见了人影。巫山云雨后,人去楼空,并非如此,若是百里慕颜没有一大早提着剑跑上来,至少不是这样光景。 “百里无忧,别忘了你说过什么,你对我的承诺。”百里慕颜踢开了无忧的房门,手里提着剑提醒他,那剑锋只差一点就能刺进他的喉咙。 无忧两只眼袋更严重了,满脸倦容的耷拉着脸,小笼包噎在嘴里的蠢样,凤容还没有说任何话,百里慕颜的怒气难以平息,将桌子上的饭菜都扫到地上。无忧衣衫上全是汤汤水水,唔唔的嗓音喊着,“堂姐?” “闭嘴,你不是要补偿我嘛?你做了什么,你什么都没做还把凤容抢走了。” “我似乎说过不要利用忧儿做任何事情,你忘了?”凤容怒气不言而喻,深邃的眼窝之下的眼睛无忧也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 “凤容,你别闹了,你还要当着我的面把她杀了吗?你杀的人还不够,她可是我堂姐,凤容。” 凤容看着身上被喷溅的饭渍,眼角抽动一下,有些薄怒喊着,“出去!” “凤容?” “百里慕颜!出去!”凤容不耐烦了,直接站起来,将外面的深衣褪下来,身上红红的印子睡了一夜没有褪去。 无忧受不了百里慕颜他堂姐泪眼婆娑的样子,尤其是被凤容欺负的时候,“凤容,你能娶了我堂姐吗?” “忧儿,你在说什么?”凤容的冷语直接刺透无忧的身体,将六月的无忧冰冻在原地,什么也说不出来,凤容披上一件深紫色绣绒花的大袍子,然后说出来让三个人都后悔的一句话,“好,那成亲之前,你不能出现在我面前。” “好!”百里慕颜就这样,哭笑着,激动看着无忧,将剑收回去,彩色的小辫子就是无忧最后记得的画面。 一颗石头垒着另一颗石头,将无忧完全垒成一个石人,凤容已经走到他的面前,将他青色的衣衫慢慢解开,“凤容,我…” “换衣服,我有一份礼物送给你。但是百里无忧,若有下次,本谷主就打断你的腿,留在身边,知道吗?”凤容捏着无忧的下巴,两根手指捏的生疼。 “凤容,我只是,心疼堂姐,只有你能压制铁云,我宁愿让她嫁给你,也不愿她受别人的欺负。”无忧心疼的眼神还追随着百里慕颜,毕竟一个女子,他最担心的一个女子受了那样的欺负。 “你说呢?”凤容恶狠狠的语气想把这个不争气的无忧咬个遍,食指在无忧的额头滑到嘴角,唯有那双眼睛从怒火中慢慢平静下来,“惩罚来了。” 所谓惩罚并不是在床上被凤容折腾的不死不活,而是被他捉着领子走到大街上,带着金色面具,招摇过市。 鹤千羽曾经说过,凤容富可敌国,古董店字画廊十之七八是凤容的,无忧信了,可他没有告诉无忧,凤容还有杂货店和酒楼,万事总有意外。尤其,无忧随着他一走进去,就发现了这个掌柜,两颗金牙,明晃晃的镶嵌在嘴巴里,大金牙,无忧见过他,在百里庄。 “谷主,您来了,这是上半年的账本,听说谷主要成亲了,小的准备了贺礼,您?”金掌柜点头哈腰满头华发,让无忧心中苍凉不少,如果爹娘活着一定也白了头发,黑白相间的发丝,嘱咐无忧要成亲生子。 凤容匆匆在眼下翻过去,将它置放在一旁,“把你店里的地契房契拿过来。” “好,好!”金掌柜赶紧退下去,眼角里全是雀跃的笑容,终于这个不开眼的凤容把这个赔钱的杂货店买去了,屁颠屁颠的将房契地契拿出来。 无忧还不知道凤容要做什么,只是挨着店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看,小时候从百里爹爹手里得到的礼物,都陈列在上面,驴皮刻印的皮影,小铃铛,狐狸手套,小罐子,“凤容,我爹以前总会给我带些小玩意,如果我爹娘没有死,该有多好。” “那我就将这个送给你,怎么样,”凤容从身后递过来几张写满字的大纸,不过一会的功夫,房契地契就已经重新拟定好了,“这间杂货店归你了,忧儿。” “你说真的?” “当然,本谷主作为夫郎当然要给你聘礼,好好收着,小忧儿。么!”凤容守着金掌柜的面,亲吻无忧的侧脸,连无忧都没有想到凤容还有这样的时候,如此柔情,甜蜜。 “谷主您能买下这个小店真是太好了,这是小的给您的贺礼。”金掌柜捧着两个盒子,用锦布包着,弥顺手接过去,金掌柜傻笑着,无忧没有和他相认,总体来说,无忧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百里家的。 无忧将两张地契写上百里无忧的名号放进衣衫里,转身抱住凤容,无比柔情的说道,“凤容,多谢。” 走出杂货店,凤容牵着他,一步一步走在被日光普照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街道,就算有人认出了凤容也远远地站着,握紧了兵器,然后怒视着凤容和无忧,直到他们走远。 凤容的聘礼远不止这些,哪怕是无忧有意无意提到的事情,他都记在心里,更何况无忧身边安插了眼线,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凤容,你是不是经常去百晓堂,找君子卷那个臭小孩?”无忧略显天真的问凤容,后者站在街上,蜻蜓点水的吻印上,然后无比深情的说道:“吻了你,还需要去问百晓生,你我彼此相通。” “呃,水船,去划船,走走!”无忧赶紧从凤容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这个凤容今日有些不正常,甚至比是越濯的时候还要腻人,无忧越过他,走到河边。 还只有嫩芽的柳树,疯狂的滋长,柳叶长,河水长,长情长曲长相思。弱柳扶风的身姿,柳条摇曳相互说着不为人知的密语。碧绿的湖水之上,翩翩莲叶,耀人芙蓉色。 一只装饰及其素雅的大船,白色珠帘青白色纱帐,船上还有可打开的窗户,孤零零停在湖上,无忧来不及感叹呢,凤容就将他横抱起来,轻功落在船上。 凤容得逞的表情,“忧儿,你的聘礼。” 黄杨木雕花,船内用青色深盆装着冰块,沿着船体各放三个,红色芙蓉放在船上,掀起船上的帘子冷气积攒了整个冬季,一起涌到无忧身上,“呼,凤容,这是你做的?” “当然。”凤容走过去,走到船的里面,将船上的白纱一把拉下来,窄窄的小床,鹅绒上铺着青纱,柔软的鹅绒枕头,凤容坐到上面,“过来,忧儿。” 无忧从来都不知道羞涩为何物的少爷,竟然又一次脸红了,“你果然是用心良苦。”然后慢慢走过去,将凤容扑倒。船身摇晃几下,然后归于平静,凤容在他的耳边呵气,“不如让你来一次怎么样?” 又是这样一个问题,在结发的那一夜,梧桐说了同样的话,无忧没有做,因为那时候无忧觉得梧桐会因为这个而永远都不离开。这次,无忧说了,“好。” 凤容牵引着无忧,暧昧的语气直到无忧慢慢走上攻位,做的多了,无忧也知道怎么前戏,尽管嘴巴被凤容吸得紧紧地,无忧摸索着将他的衣服褪下来。 无忧是有些笨拙,处在主导的位置,凤容就一字一句的将无忧领上位置,“你该进来了,忧儿。慢一些。” 恐怕没有人能趴在凤容的身上,将他开发,凝香膏的味道淡淡的在周围散开,船外一曲《凤求凰》,无忧沉醉在床上,不管凤容是因为疼痛还是痛快额头冒出来一层细汗,薄汗轻衣透,无忧附身到凤容的耳边,轻轻的说:“凤容,我好想喜欢上你了。” “呵,好忧儿。”然后吃痛闷哼,半阖着那双紫色的眼眸,抚摸着无忧的皮肤。无忧也不知道发哪门子疯,进行到一半,趴在凤容的胸膛上痛哭起来。 “怎么了?” “呜呜,凤容,梧桐他和别人有了孩子,我,怎么办?”终于,终于,将这些日子的痛苦都说出来了,无忧的后背不停地抽搐,凤容的手掌轻轻划拉着他的后背。 “先出来,忧儿。” “啊哦!”无忧抽身出来,眼眶已经血红,泪水泛滥哭的样子像个小孩,凤容什么都没有说,将无忧拉进怀里,坐在他的身前,紧贴着身体,“没事了,忧儿,别哭忧儿。” “凤容,我忘不了梧桐。”无忧垂下头,擦拭着脸上滚烫的热泪,抬头看到凤容有些绝望的眼睛,似乎不曾见过无忧一样。 半晌凤容才僵硬的开口,“你还成亲吗?” 无忧不知道,所以没有说话,任何一句话都不想说。凤容似乎知晓了他的一丝,揽着无忧的肩头,“睡吧,睡醒了告诉我。” 无忧点点头,听着船外一直弹拨着的琴曲,静谧悠扬,相恋相虐,船内冰块慢慢融化,凉气久久不散,无忧往凤容身上靠靠,才发现他的身体比他还要寒冷,拉过他穿的袍子盖在身上,凤容就笑眯眯的看着无忧做的一切,在他眼睛上落下一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 甜蜜蜜了。 第70章 聘礼 睡梦恬静,儿童玩闹,无忧只是梦到了儿时和梧桐在百里庄的桃花树下,无忧攀上桃花树,一朵一朵的摘桃花。梧桐就守在树下,忠心耿耿的守护无忧不让他摔倒。那个夜里,无忧坐在糖稠的月色里,梧桐守在夜里。无忧以为梧桐只是习惯,只要无忧肯丢了他,那就行了。 无忧睁开眼睛,身边没有凤容的踪迹,床边的架子上搭着一条青色衣衫,青透绣梅花,点点的落梅,无忧穿上衣衫,抬起船上的帘子,走出去。 凤容立在船头,低着头看着手中一方玉石,玉石和黑石头密不可分,可能有发现了什么稀奇的玉石矿,无忧慢慢走过去,打量着周围的景色,一片长江芦苇荡,“这是哪?” “奥,下面说找到了一个新的玉石矿,去看看。”凤容转过身,伸手将无忧拉到船头,贴心的问:“饿了吗?” “饿了,没见船上有人,怎么吃饭,你做?”无忧吃惊的张张嘴,这凤容还能做饭不成,能吃吗。 “想什么,后面船上有厨子,还能把忧儿委屈了,本谷主做的饭,你想吃,我还不会做呢。”凤容跟着说笑,看来心情极好,无忧从他手中拿过来看,凤容有些缓慢的走到船尾,吩咐人做饭去了,无忧就手里拿着玉石,看着水里有一条鱼,发了一条神经拿着石头直接砸进去,吓得那条灰鱼匆匆游走了。 “呃?”无忧问自己,做了什么蠢事,竟然把凤容的石头丢到水里去了,趴着往后看,也看不到石头去那里了。 背后突然凉飕飕的,然后凤容幽幽的口气带着叹息,“吃饭!” “呵呵呵呵,走走走,吃饭吃饭!”无忧好歹趁着打哈哈,赶紧从凤容身边跑过去,船身被他急火火踩得摇摇晃晃,跑到船里干巴巴的等着。 好在凤容才不会因为一块小小的石头就气急败坏,可能无忧没有见过凤容只因一句话就能将全门赴死的情景,紧接着凤容就进来了,身后跟着几个人,手里捧着翡翠菜心,清蒸鲈鱼,笋尖肉片,龙井虾仁,蒜蓉虾泥,鱼头豆腐。汤白味浓,香菜飘在白汤之上。无忧盯着几道清单的菜式,早上没吃好,只能现在补上,炎炎夏日清淡的东西总是能开胃。 “哇,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无忧是有些夸张,只要能把凤容的心思引到别的地方就好,抓起桌子上的筷子往嘴里放了几块虾仁,爽口,“总算能把肚子喂饱了。” “那你下次可以试试把百里慕颜带来。”凤容一句话呛口,他说的是早上被百里慕颜一把推翻早饭的事,还有无忧那个无礼的要求,“下次,就不用吃了。” 无忧虽说眯着眼睛笑着,嘴巴里被塞得满满当当,只能装傻,继续低下头对着桌上的饭菜,大吃特吃。等了许久,凤容也没有再说出任何话,连无忧心里也开始没有底气,“那,你会真的娶慕颜堂姐对不对?” “不会!”凤容斩钉截铁的回答,笑容温柔如恬静的水波,好像没有生气也不在意,乘一碗鱼汤放在无忧的手边,浓白的鱼汤里沉着笋片和豆腐。 “那她又该发脾气了”,无忧淡淡的回复,然后又开口,“她就是想报恩,想开就好了,对不对?” “嗯!”今天凤容的话有点少,无忧听了反而心慌,至少之前这个家伙听到梧桐的名字都会进行惩罚,难不成是因为无忧说要和他成亲,这个江湖上的大魔头才变成了温顺的小绵羊。 “你不会有个哥哥弟弟的吧?”无忧真的这样开口质疑他,可凤容竟然莞尔笑了,然后突然严肃的靠近无忧,说道:“你发现了。” 无忧一口菜生生咽下去,慢慢捶着胸口,表情也就松下来,“想多了想多了。”这副样子谁能装出来,也只有凤容这个变态才能做出这种性格间的转换,算了,无忧也不较真,只是不知道百里慕颜什么时候能够想通,如果想不通,凤容又能怎么做。 吃过晚饭,又吃了几块冰镇的西瓜,坐在船头,看星星。 周围的河水哗啦啦的流动,青蛙在草地里隐身喊叫,从喉咙里咕咕的说话,微风吹动芦苇荡,天上点点的星辰,闪耀在银河之上,无忧靠在凤容的身上,发丝微微浮动。这一夜,两个人相互依靠着什么都没有做,夜色渐渐深了。 酣甜睡梦中无忧第一次梦到凤容,至少是在在平静的早上,睁开眼睛凤容就在他眼前,慵懒的翻个身,将无忧挠痒痒的手指头拍到一边。 当然这只是个梦,梦醒的时候,无忧竟然在马车上,摇摇晃晃头都晕了,等他不耐烦的睁开眼睛,凤容早就醒了,手里拿着另一块更大的翡翠。 “你醒了?”无忧睡眼朦胧提不起精神,凤容抽出一只手摸摸他的头发,没有说话,“昨天我梦到你了,梦到你睡着了,特别听话。” “真的?” “当然,哇,还是第一次呢。”连无忧都忍不住感叹,然后往凤容身上靠过去,枕在他的腿上,看着那块更加碧绿剔透的石头,“真漂亮!” “恩,刚找到的新矿,去看看。柜子上有弥拿回来的早饭,吃一些,等晌午就能吃好的了。”凤容摸摸玉石,触手生温,但是只怕没有大面积的玉石,“忧儿,换张床如何?” 无忧已经把柜子上的东西拿下来吃了,唔唔的回答,“你的床是玉的?” 凤容呢刚微敛着眉头,将石头放在一旁,低下身将无忧手上的芙蓉糕含进嘴里,“恩,是不是睡得不舒服?” “不舒服?”无忧大声惊叫,就差把马车踢掉了,不可思议的摇摇头,“凤容你真是,太奢侈了。”洗澡的时候就把一朵红莲直接丢到地上,果然,不是凤容不奢侈,是无忧没有发觉他奢侈的地方。 “你的衣服不会是绣金丝的吧?”无忧直接翻凤容的衣服,里里外外都没有发现金丝,看来并不是金线绣的。 “笨蛋忧儿,绣了金线穿着不沉吗,涓烟罗可是一两金子一两布。” “哇!”无忧感叹之余,摸摸凤容的衣服,然后看看自己的,呃,根本没有分别,“料子是一样的,凤容,一样的!” 凤容摇摇头,擦去无忧嘴边的碎屑,“那是自然,为夫当然不能亏待你。” “哈哈,太好了。”无忧就开心的满马车打滚,身上穿了几两金子,轻飘飘的走在路上,涓烟罗,如同从烟雾之中走出来的飘渺人儿,风动衣衫摇摆,翩翩男儿。 日头正高的时候,无忧跟着凤容走下马车,凤容要去买下玉矿,谈生意之类的无忧确实没有兴趣,也不想坐在那听他们说话,凤容则是派了两个人跟着无忧,等他玩够了,就自行去别院。凤容的宅子真是遍布江湖,算了,无忧就颠颠的跑去玩。 这个时候,街上人正少呢,有年头的榕树上挂着枝须,粗大的枝干在地下延伸几十米,难得一见的老榕树,据说这样有年头的榕树是有灵的,无忧跑过去摸摸,除了树皮什么也没有感觉出来。 身后跟着两个人,冷着脸也不敢和无忧讲话,开玩笑也不好玩。无忧只好找个地方吃东西,走几步,停下来问那两个人,“拿银子了吗?” “是,百里少爷!” “那就好!”无忧总算舒了一口气,话说,凤凰谷的人还真是给面子,在外都喊无忧少爷,听着舒服。 逛够了就回到凤容的别院,别院很大,但装饰的倒是简单,黑色两排竖对联,榕树芭蕉叶长得正盛,大叶子忽闪忽闪,红了荔枝,绿了芭蕉。 别院的烛光隐隐明亮,窗纸上的人影看不清楚,无忧走近了也没有看出那个人是谁,推门进去。那人盘腿坐在椅子上,手里剥开荔枝,一颗颗白肉送进嘴里,吃的正开心。 “小珠儿?” “百里无忧!”小珠儿惊吓的掉了手里的荔枝,滚远了,那个笨蛋小珠儿竟然红了眼眶,直接扑到无忧身上,捶打着无忧,“混蛋,你不是说要来找我的吗,混蛋,混蛋!” “小珠儿。”无忧只知道这样喊着她的名字,听着她在怀里哭泣,听到小珠儿的声音,比百里慕颜和百里长灵还要开心,除却亲人之外,小珠儿的性情无忧最喜欢。 “你嫁人了?” “堂哥,他在这里当县令。”小珠儿娇羞的捏着一条鞭子,摇摇身子,有了几分女子模样。 “太好了,但你怎么会在这里?” “有个人说只要我在这里等就能看到你,没想到,是真的。梧桐呢,你们不是形影不离吗?” 无忧不想说梧桐和他已经不在一起了,从小桌子上拿起荔枝,往她怀里一塞,“吃你的荔枝吧!野蛮女!” “混蛋呢!”两个人吵闹着聊起了小珠儿的堂哥,一句一句的聊着,无忧还在想另一件事,除了凤容还有谁能给他这份聘礼。此生,肯花心思的人不在少数,肯陪伴的人却是屈指可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甜蜜蜜。 第71章 十里红妆 残雨枝头,江楼望处,袅袅仙子玉下楼。 院子里的芭蕉叶被雨水打的直不起腰,走廊上的窗户都开着,燥热的气流从窗户之间来回逃窜。别院空了很久,只有管家一家在这里照料,凤容打定主意来之前就吩咐人收拾了。 今日别院落雨的喧闹,压不下人声鼎沸,小珠儿的堂哥正在堂上做客,百闻不如一见,书生气也掩盖不了猎户的性格,眼神中透露着野性。他知道在朝中为官这种性情难以维持,自然就选了偏野乡村做个小官,娶妻生子。小珠儿也得偿所愿,就是不知道,他们何时要个孩子呢。 堂哥对小珠儿关爱有加,两人斗嘴的时候,无忧就在一旁傻呵呵笑着看热闹,这个时候凤容就从桌子下面握住无忧的手,温柔的抚摸。 无忧对玉矿没有兴趣,和小珠儿尽情吃喝之后,却已经是回程的时间。小珠儿一贯保持了她性格,分别总是来得很平静,小珠儿抱着无忧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百里无忧大笨蛋,保重!” “我知道。”无忧轻轻抱着小珠儿,心中的不舍冲上脑袋,狩猎野猪的故事无忧差不多已经忘了,这个野蛮的女子会不会慢慢在无忧的记忆中消失掉。坐上马车,无忧从马车上探出头看着小珠儿依偎在她堂哥的身上,依依不舍。 “凤容,我该怎么谢谢你?”无忧沮丧的问他,从倚靠的马车上滑下来,枕在凤容的身上,捏着他身上的衣衫。 “一生一世,永不分离。你能做到吗?” 一生一世永不分离,无忧自打嘴巴,只能闭上嘴,诺言有用吗,梧桐的诺言还不是打破了。凤容现在正放下所有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于是无忧开始心虚,继续闭着嘴把凤容的衣衫来回卷起来。 “忧儿,此次回去就成亲,如何?” “好!” 两人都不再说话,似乎之前的甜蜜都化作无声,无忧下意识的往旁边的小罐子里拿点心,绿豆糕方方正正小小的,一口一个,绿豆沙弥漫在唇齿之间,心情也就慢慢清凉了。 无忧的衣领一把被凤容抓过去,倒在他的胸膛上,眼睛上落下的是凤容黑透了的脸,“我也饿了。”低下头去抢夺无忧嘴里的绿豆糕,享受的咂咂嘴。 此次回去,凤容丢下水路,一路吃喝陪着无忧好一顿玩耍。路上无忧见了不少凤凰谷下的产业,只要打着凤容的旗号就能吃喝不愁,以至于他们还碰上了一个打着百里无忧旗号招摇撞骗的骗子。 阴云层层叠加,好在微风还能送些凉爽,芙蓉开的萎靡不振,眼看就要步入秋分,无忧趁着凤容还还酣睡着,拿起朱红宝剑走出去。凉糕,小面,水晶饺,三色点心,一大早无忧就塞了这些东西在肚子里,手上也没有地方拿其他的,将朱红宝剑插在后背的腰带上,吃的尽兴。 闲逛到晌午,无忧直接跑到这里久负盛名的酒楼,靠着窗户,看着人慢慢涌进这里。烫金匾额,风雅字画,文竹盆栽,看的多了无忧也提不起兴趣。听着小二哥念叨这里好吃的饭菜,视线却被一个戴金色面具的人吸引。 那人也穿着青色衣衫,身后跟着两个黑衣随从,头发上插着一支翠色发簪,匆匆上了二楼。无忧还在犹豫呢,一旁的小二哥就已经见怪不怪的说起来,“客官你别介意,这是我们东家的男宠,嚣张着呢,唉,也不知道东家怎么看上这种货色,我仔细瞧过了,长得还没客官您好看呢!” “呵呵,谢谢!”无忧悻悻的笑着,不免往那人去的地方多看看,天底下还有冒充他的人,果真这江湖是个古怪的地方。 “那个男宠吃的东西娇气,脾气也冲,我们掌柜的也头疼的很呢。” “直接给凤凰谷递消息,免得受气。” “其它门派也市场来找他闹事,掌柜的也不想给东家谈麻烦不是,您看看要吃什么?” “就把你们的拿手菜拿上来吧,我饿了。” “知道了,客官!” 无忧看着楼上雅间,叮叮当当的打起来了,小二哥暗念一句,也跟着转身看。没响几下,那个金面具就被打下楼,重重摔在地上,吐了几口血。 “我是凤容的人,你敢打我!”那人大叫着,从地上挣扎起来,抽出身边的剑,势要和楼上的人决一生死。 无忧觉得这人实在是有趣,功夫不怎么地,唬人的功夫倒是大得很。不自觉的靠到围栏旁,看个究竟。那小子还没冲上去呢,两个黑衣人也从雅间里飞出来,砸在那小子旁边。 “活该,好好地公子不当非给人家当玩物。”“那凤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天总算有人给出口气了。” 无忧气的想打这群混蛋,怎么就是玩物了,活该打那个臭小子,无忧的名声都是被他给搞臭了。活该活该,无忧恨不得现在过去给他几拳才出气。那小子不知死活的冲上去,脚刚落地,被人一掌打下来。 楼下掌柜还心疼着呢,不知道心疼人还是被打烂的东西。只能干着急的站在一旁,摩拳擦掌,不停地冒冷汗。 那小子挣扎之下再也站不起来,又吐了几口红血,恶狠狠的瞪着上面的人,这时候无忧才看清楚那人的长相,普通,两个眼睛一张嘴一个鼻子,干净倒是干净,估计凤容也瞧不上这个人。无忧正牢骚着呢,雅间里走出一人,面色冰冷,双眼空洞,鄙夷的看一眼,走进去。 “千羽。”他换了衣衫,黑白相间的袍子,束发的鹤羽不见了,只有手中的鹤羽扇还握在手中。无忧不敢过去,打晕他把他还给玉如令的时候,无忧就打定主意,鹤千羽不会再与他交好。 楼下突然骚动起来,那掌柜的喊出口:“东家!” 不是面带金面具的凤容又是谁,涓烟罗的衣衫,走起来轻飘飘的,手里把玩着一只玉白菜,看着地上还没死透的臭小子。他一定皱眉了,无忧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天地下还有人冒充无忧,也是天下一奇闻了。 “竟然还有人冒充他,确实是好笑。”凤容慢慢走过去,低头看看那人,歪着嘴角,“他可比你好看多了。”然后递了个眼色给弥,凤容当然不会当着无忧的面杀人。 “东家楼上有空的雅间,您?” “不用。”凤容云淡风轻的回绝了,也没回头看无忧,提了提嗓音说道:“鹤千羽不出来见见朋友?” 周围人大气不敢出,门内也没有动静,无忧也不晓得凤容为什么要招惹鹤千羽,难不成他还想打一架。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只杯子,冲着凤容丢下去,“咚!”白瓷杯碎了一地,就落在凤容的脚下。 所有人都移到无忧身上,看看这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无忧慌了手脚,看着凤容发笑。 “忧儿也在,看来鹤千羽是躲着呢!” 屋内听声捏碎了一只杯子,大门敞开了,鹤千羽从屋内走出来,摇晃着鹤羽扇,冷眼看着无忧,“连凤容那个恶心人的家伙都有人冒充,这江湖还真是热闹。” 此话一出,掌柜的也是被吓得一愣,看看了凤容。 “是嘛,忧儿快下来,饭菜早就备好了,你要为夫一人吃饭吗?” “恩恩,马上。”无忧从二楼的围栏上直接跳下去,拉着凤容的袖子,“走了,走了!” “好。千羽,我们先走一步。”凤容握着无忧的手,收敛着笑容,双眼盈盈笑意,领着无忧从这里走出去。无忧走时,鹤千羽没有说话,直言半语也没有,他的气要很久才会散了。 回到凤凰谷的时候,山上的桃树早就黄了叶子,山下的菊花也开了,红白菊花,硕大的花冠勾勒的花瓣,无忧多看了几眼,然后窝在马车上,胡思乱想。宁可枝头抱香死,不曾吹落北风中。 马车停在山谷之中,无忧不解,还没说话,凤容已经撩起车帘,“成亲当然要先祭拜,你不是等了很久了。” “凤容!”无忧心中的感激已经无法表达,随着他走下马车,走向林中萧索之地,儿时被娘亲念叨的仇人,今日却与他一起祭拜,事事果真不可计较,就和百里容有心收留梧桐却致使百里庄覆灭一样。 第72章 十里红妆 矮矮的两个坟头,苍老斑驳的老柳树,柳条垂在坟头之上,干枯发黄的柳叶把坟头的黄土都掩盖了。两方石碑之上什么都没有写,无忧不懂,眼眶发酸的折枝子扫去落叶。凤容将祭拜的用品摆放在石碑之前,缓缓跪下去。 “你?”无忧对他跪下的反映有些吃惊,凤容则是拉着他一同跪在坟前,点燃香烛,“我娘也埋在这里。百里庄出事之后,我娘就把你爹娘合葬了,然后自刎在坟前,他们三个究竟有多爱,才能生死不分。” “我以为什么事都是有正误之分,谁能说得清楚,但愿下辈子他们能在一起。”无忧抚摸着冰凉的石碑,手指被僵化在冰冷里。香烛燃起的白烟熏了眼睛,泪水越过眼眶溢出来,止不住的流出来。 “别哭,忧儿。” “我爹以前总是这么说,说起来,最终也没能替他报仇,等来世不肖子再补偿爹娘。”无忧烧完黄纸,将三杯清酒洒在碑前,拉着凤容磕三个响头,十几年的恩仇就这样算了吧,梧桐也要凤容也好,都算了吧。 半晌之后,凤容牵着无忧的手,柔声说道:“回家吧,忧儿。” “嗯!”家,凤凰谷便是无忧的家了,无忧走在凤容身边,树叶之间随风沙沙作响,师爹爹交给他的琴曲里有一首《落叶》,深秋落叶静谧悄然,无忧在嘴上随意的哼唱,一步一步走上山去。这段路,走的很平静,无忧在梧桐身边总是很任性,总是这样,被梧桐宠着,是不是时间不对,所以梧桐才和女人在一起。 山路之上,百里长灵和柳乘风站在一起,大声笑着挥手,“堂哥!” “灵儿。”无忧重拾起笑脸,匆匆几步走上去,长灵的眼睛上蒙着一层白纱,“眼睛?” “岑爷爷说眼睛会好的,堂哥不用担心,等你们成亲之后,我就要会百里庄了,爹娘很担心的。”百里长灵笑着说,连柳乘风也会心一笑,两人有了默契。无忧看看凤容,拉长了嘴角,点点头,“好,堂哥送你回家。” “没事的,乘风会送我回去的。”百里长灵羞涩的低低头,不自然的咬咬嘴唇,柳乘风更是局促的眨眼。 想不到饶了他一条命竟然成就他们一桩好事,看柳乘风的品性也是个有情有义之辈,若能好好对待长灵百里庄以后还不交到他手上,总比在青城派卖命的好。 “好,只要伯伯和大娘同意,堂哥当然希望你们能在一起,乘风要好好对待灵儿,不然我可不会放过你。”无忧仗着凤容在身边一定得把后果给他说清楚了,好在他知趣,恭敬的行礼,“那是自然。” “天色晚了,回去了,忧儿。” “回去!”如同在外劳作的农夫,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牵着手边的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喂,凤容,我们这样会不会太幸福了?” “百年之后,再回答你。”凤容的眼睛像是融化的糖水,甜蜜腻人。百年之后,头发胡子一大把,银丝闪闪,凤容可能坐在藤椅之上,握着无忧的手,将答案说出来。 凤凰谷什么都没有变,说话毒的岑木老头,假山流水,房间里的陈设更没有半分改变,五彩贝壳富贵牡丹图,翡翠玉瓶,还有用白玉石砌成的池子。晚饭时辰,四个人同桌而食,柳乘风将长灵照顾的无微不至,也将长灵的习惯都知透。 无忧总算放了心,但愿这个柳乘风能为了长灵不去管凤容的杀戮,如此一生,倒也不负了。 月光明亮肃清,打在青瓦之上,洒落一地白辉,凤容身上紫衣袍微微闪着光泽,无忧痴迷于他身上的光辉,于是越走越慢,只在远处慢慢看。直到凤容停下来,慢慢转过身子,紫宝石样的眼睛微笑着,伸出手,“过来。” 很多次梧桐的手都是这样伸过来,嘴上喊着少爷,却比无忧还像个少爷,无忧走过去,拉着凤容的手,走在大理石铺满的长廊上,那条长廊似乎本来就很长,走着走着就过了一辈子。 “日子定在三天之后,明天起东西都开始准备了,去看看你的新衣合不合身。”凤容的话很柔软,见过的一定不会把江湖最恶的头衔放在他身上,无忧似乎看到两个爹爹在一起的场景,看似平淡,却相濡以沫。 屏风后面两个高高的木架子,挂着两身嫁衣,一件大肩领绣金丝凤的红色外衣,黑绸包领,血玉麒麟宽腰带。另一件则是落肩,桃花隐纹,红线绣的隐秘,一顶金链发冠放在一旁。无忧看了就有些不满,“为什么你的衣服比我的好看,上面还有金线,怎么我的没有。” “财迷,穿上沉不沉,那个头冠是给你的,全是金链子,够不够。”凤容将发冠放在无忧的头上,交错的金链子散落在头发上,和新娘冠一样,无忧总算满意了,手扶着发冠来回摇晃,链子打在头发上,喜滋滋的满意了,“你的呢,就一条红缎带,这个是我的不能抢,知道吧!” 凤容挑起无忧的下巴,轻轻一吻,鼻息都喷到无忧的脸上,“不抢!” 取下发冠,两人就缠绵在一起,颠鸾倒凤,衣袍丢的随处都是,无忧趁着清醒突然想起来,“百里慕颜怎么办?” “当然是被绑起来了。” “什么?”无忧听得浑身一震,半点兴趣都没有,冷汗直冒,凤容不是把她给结果了。 “哼,想什么呢,当然是把她送到正元镖局的吴霖那里,恶人自有恶人磨,是不是忧儿。”凤容啄一下无忧的鼻尖,看他还迷惑不解的样子,“你当吴霖不肯娶百里长灵是因为流云阁的小师妹,忧儿你太简单。” “啊?”无忧长久之后才缓过来,摸摸凤容的头然后摸摸自己的,才确定凤容说的不是假话,“难怪,难怪吴霖总是找她麻烦,哇,太恐怖了。” “好了,担心完别人的事,也该我们的事了。忧儿,为夫可就不客气了。” 无忧挑衅笑着,低声说:“放马过来。” 话音一落,纱帐之内玉床摇摇,烛光晃了几下,奔赴到窗外的月光之上。唯有清辉知情趣,一如霜,二如玉,冷也是情。 树上黄叶又落了,就散在门前,还没来得及打扫干净。青石阶上积了点水珠,无忧打开门伸伸懒腰,手里一张凤容留的字条,说是有个亲王订的玉器出了问题,留了字条就出门了。 来来往往的家丁丫鬟见了无忧都会福福身,行个礼,他们大都知道凤容是怎么宠爱无忧的。无忧醒了就饿,厨房更是轻车熟路,砸砸腰,闲散着步子往厨房去。 “喂?” “啊,你吓死我了!”无忧惊得一跳,柳乘风就站在门洞后面,等着无忧,“你干嘛,有事吗?” 柳乘风闭口一会,“我,我想给你说,我不会辜负灵儿,也不会再找凤容报仇了。你不会拆散我们?” “好好对灵儿,不然我肯定不会放过你。这个狠话够不够?你也不用对我许什么承诺,需要承诺的人是灵儿。好了。”无忧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越过去,往厨房走。真情也好假意也好,无忧现在听到了也不会相信,若他敢负灵儿,无忧一定将他斩草除根。 塞了一口点心,无忧就跑到长灵的屋子去,岑木那老头还在院子里点着小炉子熬药呢,看见无忧之后一把药渣丢过来,“臭小子还嫌我不够乱,放着一个小女子还要准备成亲的东西,你当我是老不死的。” “呵呵!”无忧打着哈哈,小跑着跑到长灵的身边,“嘘,堂哥带你上屋顶吹风。” “嗯。”长灵小声答应,无忧就一把抱起她,轻功飞到屋顶上,挨个屋顶飞过去,然后停下来,看着来时的路,系着红色的丝带,一直绵延到山下,微风徐来,红丝带被吹动了。耀眼的正红颜色,和昨夜的嫁衣一样美丽,缠绕在树枝之上。 “堂哥,你怎么了?”长灵抬着头越过白纱看无忧的表情,尽管什么都看不到,还是小声的问。 无忧只是痴了,喃喃道:“没,我看到了十里红妆。”这十里红妆的颜色是凤容给他的,不许诺,只是给他惊喜,比梧桐那个混蛋说的死生不负生死相随要好的多,混蛋,都是混蛋。 “堂哥,既然已经有更好的人,就不要再留恋过去,有了结果就往前看。”长灵的说话总是这般轻柔而进入内心,无忧吐掉一口气,“梧桐他有了喜欢的女子,还有了小孩,这下总算能安心成亲了。” “恭喜堂哥!” “小鬼头!”无忧嗤笑一下,最终还是恍惚在深秋里,两天后就要成亲了,若是用这十里红妆的心思,织起一个美梦,美轮美奂,难以忘却。 第73章 喜事 成亲那天,天色极好,日出之时金黄色的云霞在山头上洒下金光,已经发黄了的山林之中还能呼呼的冒着白气,似乎要从山体里逃脱出来,二层的小楼,打开窗就能看到周围连绵的山川。无忧披散着头发,半敞着衣衫,躺在铺了貂皮的椅子上,两只脚冻得冰冷。 凤容捉住无忧的两只脚,手比无忧的脚还要冷,手指头划过脚心,不由得缩了一下,“沐浴更衣,今日可是你的大日子,客人要来了。” “不想动。”无忧翻个身,把衣服合上,把脚从凤容的手里抽出来,卷曲着身子,“凤容,要不改天再成亲,不想穿衣服,不想见人。” 凤容鼻腔里喷出来的都是无奈的笑,伸手挠挠无忧的脚心,然后一把将无忧抱起来,“那今日为夫就辛苦些,抱你去洗澡,换嫁衣,今日一过,你可不能反悔了。”无忧闭着眼,任凭凤容抱着走去浴池,长廊上挂着红灯笼,眯着眼睛,就能看到飘扬的红绸缎,打着结挂着红色的穗子,同心结缘缘同心。 “臭小子你是个什么样子,还让谷主抱着,大婚之前不能见面不知道呀!”岑木那个臭老头竟然要捏无忧的耳朵,手劲厉害得很,没等他的手探上来无忧就从凤容的身上出溜下去,没个好脸。走几步停下来,懊恼的骂岑木老头,“我以后可是凤凰谷的当家,你还敢打我,小心我让凤容赶你出去。” 岑木老头更是不吃气,把鞋脱了一把丢过来,“臭小子,看我不拔了你的皮。”凤容也就是这样头疼的按按太阳穴,转身去另外一处浴池。廊上红绸红似火,将整个凤凰谷都染红了颜色,人来人往的丫鬟,一大早就溢满饭菜香的小院,无忧却是满脑愁绪,挣脱不开。 浴池之内,热气腾腾,彩色水晶磨平后堆积成的芙蓉花,一屏金孔雀屏风,红纱四落。无忧四下就褪下衣衫,麻利的很,跳进浴池里,微烫的水流包裹着身体,池中的莲花早就换成了真的,都不知道这种时候从何处找来活的芙蓉花。 无忧泡在水里,慢慢松了意志,闭着眼睛将手架在池子边上,小丫鬟蹑手蹑脚的把婚衣和发冠放在一旁,压着嗓子问:“公子要不要替您更衣?” “不用,你出去吧,我自己会穿衣服。”无忧让她走,门缓缓地关上了,什么声音都不剩,角落里细小的脚步声,无忧才恍然惊觉有人来了,“谁?” 那人不说话,一步一步走到无忧的身后,不等无忧转身,那人直接跳进水里,溅起巨大的水花,打在无忧的脸上,生疼。 他的白衣衫浸透在水里,仙鹤遇水成活,拨动着水纹,可鹤千羽的脸却是黑的,比锅底还要黑。 “你来了,不去前面大厅里面坐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无忧丝毫不在意一丝不挂这样袒露在鹤千羽面前,勾勾鹤千羽身上的衣带,“鹤小爷不是不认我百里无忧是朋友,大喜的日子突然出现干什么,贺礼呢?” 鹤千羽一话不说,就是瞪着眼睛等着爆发,却突然抓住无忧的头发,放肆的齿咬着他的双唇,无忧的手没有抬起来,就被鹤千羽紧紧拷牢在身后,“我就说过,只要是我亲你一定不会被打。” “无赖,亲够了就松手,今天我大喜,还得成亲呢!”无忧推了一把,鹤千羽身形一晃,整个人都躺进水里,没过他无情无欲的脸颊,如浮萍一样漂浮,无依无靠。 “臭小子,你真的要和他成亲?” “嗯!” “那你还报仇吗?” “哈,早就不报了。”无忧抬腿踢了鹤千羽一脚,那臭小子站起来,湿淋淋的水鬼模样,仙鹤活脱脱蔫了的样子,“千羽,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没什么。”鹤千羽从水中跳上去,衣衫拖着水珠,滴答滴答的走到架子旁,摸着通红的嫁衣,“无忧,我此生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江湖多难,若将来我有什么意外别让小爷我曝尸荒野就行。” “你什么意思?”无忧听不懂他怎么突然说这些丧气话,鹤千羽可是个狂妄的堂主,就这话任何人都能说出来,至少鹤千羽说不出来这样的话。无忧打着赤身,走过去,拿着棉布擦去身上变冷的水珠。 鹤千羽转过身,在无忧的肩膀上用力的咬下去,疼的无忧吸冷气,“臭小子,你做什么,疼死了。”推开鹤千羽,肩膀上牙印烙印在肉里,血流出来,顺着水珠往下越过锁骨,“鹤千羽,你是有病吧,发什么病,你不疼我还疼呢。” 鹤千羽淋漓身上的水珠,发丝滴答滴答黏在身上,沾湿的手指架起婚服,搭在无忧的身上,“我帮你穿婚服。穿完,小爷我就走了。” “好,穿。”无忧翻个白眼,这个臭小子在这个关头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上次见你,你都连理都不理,鹤小爷好大的脾气。” “怎么,小爷我堂堂冥杀堂的堂主,还不能有脾气,臭小子,你能耐我何?”鹤千羽任性的很,死活不认错。 无忧轻声笑笑,摸着他湿漉漉的衣衫,帮他褪下来,“衣服我会自己换,你去换一套衣服,免得着凉了,偌大的冥杀堂少了你鹤小爷可怎么办?” “用不着,梧桐不在之后也就没有人能为你穿衣,今日小爷我就是你的娘家人。”鹤千羽将里衣披在无忧身上,身上的水渍也粘在衣服上,三层衣服都套上去,头发都夹在衣服里,湿漉漉的,然后鹤千羽就皱着眉说:“是不是该先擦干头发?” “废话,后背都湿了。赶紧的,等下凤容来了还不打死你。” “切,小爷我怕他,一把鹤羽扇就要了他的命。”鹤千羽不屑的比划比划,好像凤容真的就站在他身边,无忧出声笑了,把头发抽出来,那棉布将水渍吸干净。拿骨梳将打结的头发梳开,梳齿之间挂着几根青丝,长长的发丝,分辨不出男女。 “千羽,你要是在不擦干真的会的风寒的,别闹了,我又不是少爷,连头发都不会梳。” “冷,能比上寒心。”鹤千羽虽然这么说,将身上一件件湿透的衣服脱下来。浴房的衣柜里放着许多凤容和无忧的衣衫,上下徘徊在青衫之上,“哪是你没穿的?” “穿过的在睡房,你随手拿一件。”无忧正奋力梳头发,才不管鹤千羽穿了什么衣衫,沾着玫瑰花露的汁子将头发梳的根根分开,油光闪闪。玫瑰的香气本就香浓,现在被他撒了一头,闻着呛人,无忧耸耸鼻子,拿棉布将头发上的玫瑰油擦去。 “你倒是可以多擦点,洞房花烛呛死凤容也行!”鹤千羽换了一件深的看不出紫色的衣袍,是凤容的衣衫。 无忧看一眼没有说别的,擦擦头发上的玫瑰油,“鹤小爷闭嘴吧,大喜之日你非要咒凤容死!” “这就心疼了,哼,小爷还没说别的,臭小子,不要脸。” “喂,鹤千羽,你才不要脸,敢骂我,看我不打你。”无忧披着头发,一巴掌打在鹤千羽的身上,另一巴掌被他躲过去,笑的贱兮兮的模样,“饶你一命,快帮我戴上发冠,等下凤容进来肯定打起来。” “过来,给你戴!”鹤千羽一副不劳指使的模样,傲娇很,无忧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总算朋友一场,乖乖地把发冠递给他,金链子缠绕在一起,鹤千羽一把抓着,差点没给揪下来。 从发顶缠起一股头发,将发冠用簪子束在头上,散落的头发上铺着金链子,无忧穿戴好,往后退了几步,红色婚服隐隐的桃花颜色,两鬓之间链子散落,肩上两撮青丝,面容刚洗过盈盈透红,眉清目秀,眼睛长得细长了,和百里容八分相似。 鹤千羽微微有些愣神,别过头去,“我走了,臭小子,若他欺负你,千万里,我鹤千羽也会替你出气。” “好!”无忧一个转身,鹤千羽已经走了,连他湿了的衣衫也拿走了,无忧这些日子过得安逸,连他走了也没有察觉出来。门外小丫鬟问:“公子,谷主问您好了没?” “好了,我这就出去,你先给他说,让他等等。” “是,公子!” 无忧对着铜镜来回照照,偏瘦的身形盖在红衣之下,无忧喃喃的说道:“爹,我越来越像你了,可是忧儿很像你和娘。您留在忧儿身边的梧桐也走了,如今,我成亲了,了结上一代的恩怨,也算是好事一桩。” 房门一开,院子里的肉糜之气扑到身上,连玫瑰露的味道都压盖住了,无忧缓缓走在石路上,路边新种的桂树开了花,黄花挂满枝头,无忧闻到了十几年前的味道,梧桐门前的桂花也一定开了。黄花金黄点点,如今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忧儿,你来了。”人群之中凤容立肩宽大的袍子,一条红缎束发,扎在脑后,青丝随意披在后背上,那双紫眸丝毫不改,有些人中龙凤的正气。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就算誓言如此无用,全凭上天安排。 第74章 喜事 香气氤氲撩人,清风浮动,君子玉面,住心头。 凤容楚楚越过宾客,将无忧拉过去,“想必铁门主已经见过忧儿,今日之后,他可就是凤凰谷的半壁江山。” 那铁仲长得阴冷,两眼黑黢黢的,看上去没有生机,却两眼精光,对着无忧眯眼笑笑,“听凤谷主说你懂音律,云儿特意找的,还望百里少侠不要和云儿有隔阂,对不对?” 无忧扫一眼站在铁仲身后的铁云,奸诈的笑着,只得微微一笑,不等说些虚话,凤容便拉下无忧,“铁门主不要吓唬忧儿了,江湖事他不懂,若有什么隔阂,铁云不如来找我解决。”凤容摆明了护犊子,一点情面也不给铁仲,这是必然,那铁云若是敢碰无忧分毫,凤容绝不轻饶。 “好,凤谷主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盟约就好,云儿若是无礼,我还是能管教的了。”铁仲的笑容生生把无忧逼出了冷汗,身后铁云身边站着的正是之前见过的户经离,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副阴狠之相。 “铁门主不如先去里面坐?”憋了半天无忧才说出这么一句,往后退一句,将路留出来。铁仲虽没说话,寒刀般的眼神盯着无忧,然后眯着眼睛笑着,笑声阴森,“恭喜,凤谷主。”拱拱手,带着奇门一群人走到大厅里去。 恶心的铁云走时对着无忧舔舔嘴唇,沾满唾液的舌头,在无忧脑海中如毒气般扩散开了,恶心之感涌上来,扶着凤容,“恶心到了,太恶心了,你说当初铁仲怎么没摔死他呢?” 凤容突然握住无忧的手,莫名说道:“好!” “啊,好什么,好什么,你不会真的做了他吧?”无忧被他吓到了,牢骚而已,虽然无忧真的很想杀了铁云为百里慕颜报仇,“你别动手,铁仲肯定会找你麻烦的。” “噗,笨蛋忧儿,杀人不见血的方式多着呢。”凤容将无忧拉进怀里,细闻着无忧头发上的玫瑰香味,冰凉的链子落在脸颊上,他轻轻的印在无忧的额头上,“说笑的,笨蛋。” 凤凰谷谷主大婚,江湖中所有反面人物来了大半,凤容这个谷主太血腥,为了凤凰谷杀的人太多,近几年行事多谨慎,也结交了些正派人士,偌大的宴厅满满当当坐满了人,宽阔的院子里摆放着圆桌,红绳交错,挂满红灯笼,烛光摆动,通红的光影流动在面孔之上,光怪陆离的异世界模样。 所谓成亲,是一种手段,宣誓此人为他所有,是霸道的。凤容说,这样也没人敢轻易的动无忧的主意。他这话说错了,有多少人就冲着他的身份,来找无忧的麻烦,可谓成亲便是风雨同舟的意思吧! 百里长灵换了一件桃红的衣衫,青丝之上插着一簇红色映山红,人比花娇,两腮芙蓉颜色,若不是那白纱蒙着眼睛,该是怎样的妙人。寻了个空子,无忧跑到柳乘风身边,让他带着长灵躲得远远地,别让铁云那个变态看见。刚才听猫猫狗狗的江湖浪子说这个铁云越发胜于蓝,被凤容下了药不行之后,竟然以匕首刺入,来取得兴奋。当初侮辱了慕颜,凤容留了他一条命,铁仲才肯帮助凤容,如今凤凰谷日渐做大,俨然成了铁仲的靠山,铁仲父子总有一日好除去。 柳乘风点点头,低声哄着长灵,“今日人多,百里担心,我们先回房,好不好?” 百里长灵点点头,慢慢走到无忧身边,抱着无忧,话语柔软,“堂哥,灵儿先恭喜你,灵儿眼睛不好用,什么贺礼也送不上,这个香囊是灵儿给堂哥的贺礼,上面的刺绣是灵儿和乘风一起绣的,堂哥不要嫌弃。”一只青色缎料白色栀子的香包,栀子花果真绣的很简陋,无忧拿起长灵的手指,红红的针尖已经结痂,葱白似得手指,该有多疼,无忧紧紧抱着长灵,“傻灵儿,你什么都不做,堂哥也很开心。笨蛋!” “那堂哥,灵儿先回去,今天你大喜,一定要开心那。” “堂哥知道,乘风,带灵儿回去吧!”无忧忍不住要哭,一点哥哥的样子都没有,将长灵的手放到柳乘风的手上,看着他们从黑暗的墙边走回去。手中握着的栀子花,只有微微的香气,不浓郁,却将无忧的心握紧了。 成亲典礼例行的拜堂大礼,对于他们两人没有任何束缚可言,凤容牵着无忧的手,站在台阶之上,举杯说道:“多谢今日各位能给凤凰谷的面子,今日礼成,我凤容此生绝不娶第二人,请!” “请!” 酒水是温的,醇厚的味道从嘴里流下去,无忧竟然还在想,如果百里慕颜在的话,她一定很开心,可是,心疼与怜悯永远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怎么了?”凤容低下头关切的问候,无忧只是摇摇头,他是男子,应该潇洒,举杯碰上凤容的杯子,“恭喜!” “同喜,忧儿。” 屋外骚动不停,刀剑碰撞,嘶吼之声难以压制。屋内之人皆放下了杯中酒,探头看个究竟,凤容收紧了眉头,“弥,让他进来。” “是!”弥守在门外,在打斗之中抽手,将那人带进来。可是那个面孔越来越近,被红光染透的脸颊,似乎要穿透无忧的心。他的衣衫被利剑划破,脸颊上喷溅的鲜血流下来。手里握着那柄青色对剑,剑尖滴答滴答落着红血,在大理石上溅成红梅。 “梧桐。”无忧感觉得到声音在发抖,心里一抽一抽,一双手托住他的心,来回的揉捏,不让他好过。 “这位是?” 梧桐的剑划在大理石上,刺耳的响声从门到台阶,双眼从绝望中找到星光,渴求着:“少爷,跟我走。” 凤容拉着无忧的手,从来都没有放开过,“忧儿,你要走吗?”无忧能感觉到凤容手上的力度,绝不松懈,就算没有看他的脸,也知道凤容眼神里的担忧甚至不容背叛。无忧下了决心,沉沉说道:“你走吧,我们已经成亲了,别来了。” “想不到凤谷主成亲还能碰上抢新娘的好事,干脆两个人都收了,来个双喜临门。”铁仲添了一嘴,手里还端着清酒,戏谑的看着三人。 梧桐不说话,只是一步一步的走近无忧,无忧听着他的脚步,心上就被刺一刀,铁云突然出手和梧桐打在一起,宾客退散。 “凤容,别让他们打了!” “什么?”凤容转过头,微笑着,和往常一样,让无忧心中燃起寒气,他不准备出手制止。可梧桐的手臂上一道剑伤让他太吃力应对,无忧想过不要这个混蛋梧桐了,但是,任何人不能欺负到他百里的头上,梧桐生死都是百里家的人。 从一旁抽出一支随身佩剑,将两人挑开,一手扶着梧桐,将铁云推出去。 “好功夫!” “多谢铁门主称赞!”无忧气的牙根痒痒,将手中的剑往地上一丢。 “少爷!”梧桐软声喊着无忧,不舍与思念都在这一句上,就算如此,他不该与别人有了孩子,不该违背他们之间的诺言,死生不负生死相随。 “你走吧,别让我再说了,若是他们再出手我也不会救你,你走吧。”无忧甩开他的手,大步走到凤容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面无表情看着梧桐。 “少爷,跟梧桐走,好不好,梧桐将所有事情都告诉少爷,毫不隐瞒。” “毫不隐瞒,灭门嘛?”凤容轻声笑着,缓缓开口,“难不成,你还要忧儿伤心欲绝,不死不休?” “凤容,你做的事,敢说给少爷听吗?”梧桐大吼着,手掌握着剑柄,咯吱咯吱的响,“少爷,结发之夜绝不忘,此生绝不负少爷。” “不负?”无忧听了想笑,自然而然的笑了,苦笑,冷笑,“难不成,本少爷要同流云阁的师姐争,本少爷可不会生娃!” “好了,弥,把他丢出去,免得忧儿看了心烦。”凤容一声令下,弥上手点了梧桐的穴道,银面具冷面无情,将梧桐拉出门去。 无忧忘不掉梧桐走时的表情,那种被背叛的表情,无忧在流云阁之时也有过,背叛,何时都只有一个表情。 “忧儿,你还好吗?” “嗯!”无忧点点头,径直坐下,倒满一杯女儿红,灌下肚。凤容压住他的手,不让他贪杯,怎么可能,“让我喝吧,不醉不归!”什么混账话,不醉不归,无忧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今日今夜,红帐红烛,迷人眼。 厅上继续热闹,什么好言好语都用尽了,无忧听得更是耳朵发麻,凤容一旁吃味,却也没阻止,也好,无忧发泄够了,自然不会问他到底做了什么,或许今夜也会忘了。 第75章 流阳 凤凰谷里灯火通明,直到后半夜也未曾消减,凤容敞开了喝酒,无忧却掂着酒跑到屋顶上。夜里风冷,月色不明,山路上明亮的红灯笼,连接到山下,彩带染红了山路,像是地狱盛开的彼岸花,如火如荼勾魂摄魄。 无忧狂灌一坛,嘴角挂着清流,红嫁衣湿了一片,头上的发冠被他一把从头上抓下来从屋顶上丢下去。头发四散,瘫在背上,喝够了就躺在屋顶上,被凄冷的风吹着脸颊,连身上也慢慢失去了温度。 “喝够了?” 凤容的声音在院子里幽幽飘散,只听到他的衣衫被风吹起,落在屋顶上,坐在无忧身边,将无忧怀里空的酒坛子丢下去,“哐!”坛子闷声碎裂了。无忧知道他在生气,可无忧没有心情,翻个身,看着山上晕开的血色。 “忧儿,你可是要气死为夫,你要是这个样子,那为夫不如结果了你再殉葬怎样?”凤容一绺一绺摩擦着无忧的头发,无忧听着却笑了,“哈哈,好,你杀了我吧!” 凤容的手指从无忧的脖颈上滑过去,指甲像锋利的暗器般刺痛了无忧的血肉,不由得缩了一下,可凤容还不肯放弃,捏着无忧的下巴,恨不得将指甲扣进肉里。无忧一把将他的手拍下去,气哼哼的借着酒气骂道:“你有病呀!” “忧儿,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凤凰谷甚至整个江湖我都能给你,若是你要离开,这种想法还是不要有,知道吗?”凤容将束发的红缎子摘下来,绑在无忧的手上,深夜里凤容紫色的眼眸无比诡异,像是嗜血的恶魔,发丝散落魔障般的飞舞,“这次怎么都不会让你走,谁都不行!” “呵,我以为丢开了梧桐,你这里会是个好地方,还不是另一个狼窝,难道你真的没有兄弟,性情奇怪得很。”无忧酒劲上来了,头脑晕晕沉沉,什么兴致都没有,也不在乎凤容说了什么,伸手揪揪另一只手上的缎带,将头歪在黑夜里,一滴清泪滑落。 “洞房花烛夜,还有一半,忧儿。”凤容不由分手将无忧抱起来,他总是喜欢这么做,将无忧抱在怀中,然后随了他的心思,折腾上一晚上。 就是如此,又是一夜风流,无忧被他折腾的骨头散了架,最终也没有想起来梧桐是否真的来过,只有在喘息中陷入沉睡。 第二日,岑木老头在清点昨日收到的贺礼,无忧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朦胧双眼,看着凤容穿上衣衫然后离开,像是在青楼寻乐子之后拍拍屁股走人的客人,但至少无忧还能留在这里,吃喝不愁完全满足无忧最初想要的。 有人进来将一架古琴放在矮桌上,然后轻轻的打开门,走出去。恐怖的寂静要把无忧拖进无边的深渊,有些人自以为可以忘记,但其实,当他出现的时候,才知道隐藏的够深,也放置的够深。 无忧有四五年没有弹琴了,从师爹爹走后,无忧就再也没有摸过琴,然而此时此刻,手指最柔软的指腹滑过琴弦,四个人的日子尽管平淡,但还有什么能让无忧觉得此生无忧。 着青衫以青簪,怀抱古琴,穿过后院长满青苔的院墙,叶子发黄的榕树下阳光根本不刺眼柔和的金沙铺垫在脚下。柳乘风抱着百里长灵立在门廊之前,低声诉说,无忧停在墙角处,没有往前打扰他们美妙的时光。 一转身,凤容就站在身后,眼眶微微泛着黑暗,将手搭在无忧的腰上,轻轻地按压,“还疼吗?” “知道疼,下次就放我一马。”无忧将古琴一把丢到他的身上,脑子被他气得发晕,“你就尽管吃醋,你要是还敢,我就一把火烧了凤凰谷。” 凤容凑到无忧面前,留下轻轻地吻,“浴火重生。” “得了吧,你发起火来恨不得能吃人,你果真没有双胞胎兄弟吗,真该把变态的那个打两巴掌。”无忧说的来气,昨夜发生的事情也知道些,抓着凤容的头发扯了两下,“铁仲他们走了?” “嗯,有事要做自然就走了。忧儿还舍不得么?”凤容拨动着古琴,琴音低沉而微弱,这种变幻莫测的性格是怎么来的,无忧尤其好奇。两根手指,捏着凤容的下颚,看他是不是易容了,结果没有。 “变态,我要去泡个澡。”无忧舍下凤容,不如说是,无忧有意的躲开凤容,大步走到榕树下,凤容突然叫住他。 “忧儿,你还是忘不下梧桐,对吗,就算我做的再多你也不喜欢是不是?” 无忧听了冷笑一声,缓缓转身,嘲笑这个笨蛋:“如果这个叫凤容的变态不吃醋,或许本少爷还能留在他身边,你要不要告诉他,笨蛋?” “小混蛋,忧儿,为夫忍不住要给你奖励了。”凤容将古琴随手丢在地上,惊得无忧大喊:“凤容,那是绿绮,笨蛋。唔!”光天化日之下,凤容就将他抵在墙上,凤凰谷他最大,自然没人上来阻止,可无忧和古琴都惨了,惨不忍睹。 新婚正浓,梧桐的事情无忧也渐渐放下,凤容也不再时不时的吃醋,正值深秋,凤凰谷难免会忙一些,凤容有时也会下山料理一些生意,带些点心糕点,无忧抚琴给长灵和柳乘风,喝茶聊天,这种日子悠然自得。 柳乘风趁着长灵不在的时候警告无忧,“凤容树敌太多你一定要多加保重。”无忧微笑着,擦拭着琴身,柳乘风眼睛里的担忧是真诚的,不枉无忧救了他,不枉长灵爱上他。 “多谢,你和灵儿什么时候回百里庄,我送你们!” “没事,这次我想带着灵儿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再也没有恩怨的江湖。堂哥现在也成亲,还是劝凤容不要再留恋江湖杀戮,你又没有其他的堂妹了。”柳乘风和无忧熟络了,连这种玩笑也能说,无忧被他逗笑了,“我是没有其它的堂妹了。” “百里无忧!” “无忧!” 在叫喊中,无忧还是颤抖了,是她,是百里慕颜来了。无忧站起来,看着身后愤怒拿着剑要劈在无忧身上的她,面容狰狞,要把无忧生吞活剥。 “堂姐!”“阿姐!” 无忧尽力的躲闪,可百里慕颜只是一个劲的要取无忧的性命,吴霖从后面冲上来,将她的兵器打落,紧紧地抱在怀里,“慕颜你别闹了,别闹了,有我还不够吗?” “不,不能原谅,百里无忧你骗了我,你和凤容都骗了我,他说会娶我的。” “慕颜别哭了。” “阿姐!” “闭嘴!”百里慕颜挣脱出来,绝望的走到无忧身边,傻傻笑着,然后用尽力气打在无忧的脸上。脸上火辣辣的,嘴角溢出血腥,“堂姐,都忘掉吧,重新开始,不要迷恋凤容,他或许没有你想象的好。”“啪!”无忧的脸上又挨了一记耳光。 “慕颜,别闹了,百里无忧在哪?”后面大步流星走过来面带刀疤的男子,鬓发微微泛白,虎虎生风的模样不是吴胡又是谁,无忧擦去嘴角的血迹,顶着发红的脸颊,恭敬说一句:“吴叔叔。” 人生很难有一句话就能让人热泪盈眶,但吴胡却红了眼,恨不得把全身的力气都用来绑住无忧,“臭小子,是叔叔不好,没能帮你报仇,没能保护好你爹,吴叔叔帮你重建百里庄好不好,正元镖局给你,无忧,吴叔叔想死你了,你这些年去哪了?” “吴叔叔,你先松开我,好不好。”无忧实在喘不上气。吴胡嗯一声,才松开手,老泪纵横的样子无忧看了心疼,“哈哈,你和百里长得太像了,还以为就是他站在这里。” 无忧窝心笑了,对守在后面的凤凰谷的侍卫摆摆手,让他们退下。这一幕却让吴胡生气了,揪着无忧的耳朵,“你怎么和凤容扯上关系了,你这个小子不知道是凤凰给你爹下的毒,要不然怎么会打不过那群臭虫,臭小子跟我走。” “吴伯伯,堂哥不知道的,而且,堂哥已经和他成亲了。” “什么?真是无忧,你个臭小子,看我不替你爹打死你。”吴胡说着就来气了,跟着百里慕颜也一起拿着剑要把无忧教训一番。 “你们别闹了,吴叔叔,慕颜,别闹了。”无忧将慕颜一掌打出去,吴胡是长辈,无忧是绝对不能打的,况且百里慕颜太过任性妄为,长灵的眼睛也是她弄瞎的。 吴霖隐忍着去扶百里慕颜,“百里无忧你别太欺负人。”尽管百里慕颜将他的手一把推开,踉跄站起来。 “无忧,长灵说的是真的?” “是,吴叔叔,她说的都是真的。”吴胡气的手掌发抖,他怎么也没想到无忧会和凤凰的儿子成亲,而且是两个男子,“吴叔叔,你不用太愧疚,我也不要正元镖局,只是这一次,就让无忧自己选择吧!” “自己选择,你个小孩能选什么,凤容的男宠,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行你跟我回去。” 无忧的手被吴胡牢牢抓着,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不容无忧挣脱,“吴叔叔,你听我一句。我爹娘是奉命成亲,我娘希望我能和慕颜成亲,灵儿自小许配给吴霖,可是现在呢,爹娘和凤凰之间,永远说不清。慕颜吴霖和灵儿,他们三个人,又是什么关系,就算听了大人的话,这些个人谁能如意,吴叔叔这些事情就让我们自己做主,好不好!” 吴胡生气起来脸上的刀疤更加恶劣,然而仔细看这里的每一位后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无忧这话说的对不对,大步转身离去,气哄哄的吼着,“看你们能做出什么主!” “忧儿,来客人了!” 第76章 流阳 凤容回来之时正好对上吴胡离开,不可避免的打斗,无忧也很少见凤容出手,大多时候都是弥在出手。无忧没有出手制止,吴胡的拳脚功夫厉害,虎虎生风,可凤容只是一味的躲避,也不出手,手上抱着一只小盒子。 “臭小子,和你娘一样狡猾。” “多谢!”凤容竟然没有生气,嘴角溢满笑意,将盒子丢给无忧,“忧儿,接着。”然后脸色大变,没有兵器双手就是锋利的刀剑,把吴胡攻击的节节败退,无忧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要离开凤容,绝对不能打赢他离开。 吴胡和凤容僵持不下,但凤容是留了心思的,吴霖也掺和进去,“爹!” “吴霖!”百里慕颜看不下去,重拾佩剑,将吴霖挡在凤容之外。无忧没有半分想阻止,这副场面太搞笑,是的,无忧却只想到了搞笑这个词,突然这一瞬间,无忧很厌倦江湖,这种打打杀杀的江湖,就算上一秒还能浓情蜜意,这一秒就能你死我活。 “堂哥,劝劝阿姐和凤容,别打了。”长灵的眼睛还没能看见,听到打斗声,心里已经乱了,只能抓着无忧。 “灵儿,没事,这一仗迟早要打的。”然后无忧坐下来,挑弄琴弦,就像无忧说的,这一仗迟早要打,不过是早晚,但无忧没有想过有一仗是他的生死之战。 琴声悠扬,如同流经山林草地的水流,碰撞敲击着山石,悄然渗入身体的乐章能控人心魄,无忧仅凭着师爹爹教的乐符让四个打斗的人捏着头停下来,“无忧你弹得什么?” 显然无忧没有师爹爹厉害,不能控制人心,至少让他们因为头疼停下来。 “时候不早了,先吃饭吧!吴叔叔,今天让无忧好好替我爹谢谢您!平心静气的好好把误会说清楚,好不好?” “无忧,你是在说服我和凤容这个臭小子坐在一起吃饭,啊,不可能!百里的仇怎么能忘,你这个不争气的小子,看我不打你。”吴胡叔叔几个快步就要上来打无忧,无忧只能跳着躲开,拳头擦着衣衫,差点就把无忧打晕了带走了。 “吴叔叔,无忧不是个无知的臭小子,如果凤容敢欺负我,我肯定会打回去,吴叔叔坐下来静静的谈谈这件事好不好。”无忧抓住吴胡的衣袖,像儿时一般,“吴叔叔,吴霖还没出生的时候你最疼爱无忧了,就这一次,好不好?” “好,就这一次。” “爹?” “闭嘴!”吴胡对于百里容的遗憾超乎无忧的想象,里面似乎掺着更多的想念,无忧知道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比想象的更深。 “我也要留下,凤容,告诉我为什么不娶我,你明明说了娶我。”百里慕颜才不会这样放弃,这人是她的神,将她从铁云的地狱中拯救出来。 凤容没有心情管她,对于无忧说出这种话他也不介意,“好,吩咐厨房,好不好,忧儿?” “凤容!” “百里慕颜!”吴霖忍了很久不想当着吴胡的面失了方寸,但他已经不能忍耐,百里慕颜这个女子怎么就如此疯狂,连任何女子的仪态都没有,就算他也不在乎,但至少,至少能在乎一下他。 无忧微微一愣,连吴胡也跟着皱了皱眉眉头,看看百里长灵和柳乘风,最后长长的叹口气,摇摇头,历史总是出奇的相似,上一辈的恩怨总是难免下一辈的纠缠。 百里慕颜不走,吴霖也不走,几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气氛凝结了一半,怎么都不肯流动。吴胡难以开口,等着酒喝足了才要数落凤容。可百里慕颜看着百里长灵白纱之下的眼睛,然后看看无忧凤容,使劲咬着嘴唇。无忧轻声咳嗽两声,想说些什么,被凤容在桌下握着手,捏在虎口上,稍微一动,那家伙就犯病了一样捏他一下。 “你有病呀,干嘛不让我说话,松手!”无忧烦了,嘴一撇,就大咧咧的把凤容给骂了,这个凤容竟然眨眨眼傻呵呵笑,和街上没脑子的二傻子一样,到把无忧给愣了。 “百里无忧你…”百里慕颜想要发火,提上力气竟然有些昏头,身子晃晃悠悠竟然倒下去。 “慕颜?” “好你个凤容竟然下毒,你…” “吴叔叔!” “爹!”连着吴胡也跟着晃悠着身子,趴在桌上,酒水饭菜全粘在身上,吴霖眼神凶狠,探探鼻息,却又松下来。 “你什么意思?”不仅吴霖没懂,连无忧也没懂,这是怎么回事,一张桌子一坛酒,七个人,就算是下毒也不可能只有吴胡和百里慕颜倒了,而且这毒是什么时候下的。无忧不解的看着凤容,可他倒是从容。 “忧儿,别说为夫总是吃醋,今日吴胡肯定会带你走的,倒不如把百里慕颜也带上,怎么样,你还怪我吗?”凤容挑弄着细长的凤眼,看似说中了无忧的心思,就算是如此吧,无忧看吴霖关切的眼神,或许凤容真的做了一件好事! “马车也备好了,不如现在就上路,如何?” “现在天都要黑了!”无忧不满的念叨,天色一暗,江湖上无良鼠辈都呼呼跑出来,吴霖一人单枪匹马还要顾及两个人,恐怕不行,可凤容又是如此决绝,只得软了语气,“我去送他们行不行?” “堂哥,还是让灵儿和乘风去送吧,正好我们也该下山回百里庄了,正好有个照应!”百里长灵缓缓站起来,如栀子花样的笑容,干净恬淡,柳乘风也点点头,靠近她站着。 他们都走了之后就只剩下他和凤容了,这,无忧身边就再也没有亲人了。只有爹娘矮矮的坟头,一培黄土,他无忧生命里就只有凤容了。 “让我送他们下山,我保证,天亮之前肯定回来。”无忧望着凤容,但凤容很轻易的就答应了,有些出乎意料,他竟然将无忧揽在怀中,小声的叮咛:“早点回来,忧儿。” “好!”无忧一口答应,干脆利落,然后小跑着搀扶吴胡,然后走出房门,心中的疙瘩总算解开了。初次见吴叔叔竟然是以这样收场,却是不尽人意,可是,吴胡对百里爹爹的愧疚已经够多了,无忧不想让他掺和这一辈的事。 两辆灰料马车,无忧和吴霖照顾昏倒的两个,坐在一辆,百里长灵和柳乘风坐在后面一辆,马车离开的时候,凤容站在门前,气定神闲的看着无忧远去,而无忧还冲他摇摇手,说:“我一定会回来的。”他真的会回来,他没有带兵器,没有带银两,他也没有将凤容带走,所以一定会回来。 马车内的布置和其它无恙,只是四个人略显拥挤了些。无忧吴霖靠马车坐着,彼此看看,然后都不做声,无忧提提嗓音,笑笑说:“你知不知道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你爹!” 无忧干干笑着,他问了什么,吴霖肯定知道,但他又幽幽的开口,“你怎么没当厨子反而做了镖头呢?” 吴霖不耐烦的眨眨眼,“连你这知道这个事,看来这江湖是藏不住事!” “那可不是江湖人说的,你抓阄的时候,是我把勺子递到你手上的,哈哈!”无忧如此一说那吴霖更是生气了,冲过来,双手揪着无忧的衣衫,狠狠地说道:“全都是你,害的我爷爷以为我不争气,连他死的时候都没合眼,你说你们百里家都是什么人,我爹为了弥补愧疚,每年都到百里庄哭一回,正元镖局常年备着灵丹妙药都是我爹觉得没有治好百里容而难过!你们倒好,死了就死了,还回来做什么,还不如死了!”吴霖的吼声都化成凌厉的刀子捅进心窝里,冰棱多冰碴,刺进心里都是钝的。 还不如死了?无忧听得心里发冷,“是我们百里家对不住你们,是我百里无忧对不起你,如果有需要就来找我。”无忧看看吴胡泛白的鬓角,可知道他吃了多少苦,“照顾好吴叔叔,照顾好慕颜堂姐,若有来世的话,我百里无忧一定会回报你。” “哼,说的好听,空口白话谁不会?” “你就信我一次,以后再相见无忧绝不会劳烦正元镖局任何一人。今日一别,便是永别了。”无忧沉沉的说完这些话,吴霖黑虎着脸也是一句话不说,无忧只能苦苦一笑,“保重!”撩起帘子,走出马车,跳到外面晕黑的草垛里。 后面马车之上,百里长灵和柳乘风细声说着什么,无忧没有听清,只是浓情蜜语的私家话,如此一别,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相见。 月色不分明,无忧站在山下抬头遥望山上隐隐的灯火,如此脆弱隐晦。两只脚一上一下,不如到山下喝个痛快,然后重新回凤凰谷,今日回去,还不得两个人臭着脸,无忧摸着怀里的香包,似乎闻到栀子花开在枝头,在极好的月色里朦胧成仙,可美妙依旧美妙,江湖依旧血腥恶臭。 第77章 试探 清秋萧索凉意,丝丝琴弦寄情,灯火昏黄的小酒馆,人头涌动饭菜飘香。地方不大,筑泥小炉温着清酒,淡淡的酒香幽幽飘散,酒香中掺着竹叶的清香,无忧多饮了几杯,肚子里开始难受,趴在桌子上一边笑着眼睛流下泪。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无忧就是哭了谁能说什么。 “呦,小公子,和哥哥喝一杯怎么样?” “对呀,今天这顿酒两个哥哥请你,快叫声哥哥来听!” 无忧半眯着眼,懒得抬头看这些不要脸的痞子流氓,喝的站都站不稳,无忧不想搭理他们,那副样子看着就恶心,低声吼道:“滚!” “哎呦,脾气还不小。打他!” 无忧正准备拿手中的杯子丢过去,那两个人已经被人收拾了,瘫在地上,连声音也发不出来。无忧努力睁开眼睛,尽管出手的那人背着光,两只眼睛发着光,抵挡不住他眼中的狡诈,“户经离?” “百里少爷好记性,连户某也记得。怎么不见凤谷主,难道我们门主要白跑一趟凤凰谷,可惜,可惜!”户经离摇摇头,擅自倒了一杯竹叶酒坐到对面去,仔细品着,然后咂咂嘴,“怎么,凤谷主还在凤凰谷?” 废话,他明知道还这样说,这户经离到底是要说什么,无忧不知道的目的是什么,至少会告诉无忧很多江湖上被刻意隐瞒的事。 “铁门主找凤容做什么,生意,难道是为了奇门的小淫男铁云?” “哼!当然不是,铁少爷虽然有疑难杂症又不是不能玩,不过是招式狠毒些,可奇门向来不缺人,江湖也不缺人。奥,难道百里少爷不知道凤谷主也爱这口,地牢里不少好东西,难不成百里少爷不知道?”户经离托着酒杯,讪笑盯着无忧,似乎看透了无忧内心的一切,见无忧稍有迟疑,他又开口说道:“看来凤谷主的很多事百里少爷都不知道。” “关你什么事,我们是一家人,你这是挑拨离间?”无忧直直身子,酒意已经醒了几分,死活硬着脸皮不肯承认凤容的确有很多无忧不知道的事情。似乎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戴上了面具,背后都隐藏着所有的身份,这世间到底还有什么是可信。 “百里少爷犹豫了,不知道是婚宴上的梧桐还是冥杀堂的鹤千羽,在下最近可是听说凤谷主的对手都被冥杀收拾的干净。可真是心狠手辣,一刀致命,鹤千羽还真是无情。” “鹤千羽杀了凤凰谷的对手?” “恩!” 鹤千羽和凤容放在一起就会炸毛,难不成凤容给冥杀堂钱了,不太可能,鹤千羽就是把钱砸在凤容脸上也不会接这单生意。 “无忧,小爷我此生最担心你!”鹤千羽曾多次说过,无忧还听不懂,这个自大的臭小子擅自做了什么,他知不知道冥杀堂本就树大招风,如此行事还不招惹更多的敌人。 “难道凤谷主什么都没有对百里少爷说,看来百里少爷要多多注意才行!” 无忧知道他不怀好意,听他说了这句话,更是咬牙切齿的回答:“哼,还真是多谢你关心我们。”这话说完无忧就知道此人绝非简单之人,他的话不可全信又不得不信,算下来三四次见面,户经离总好像故意要透露给无忧什么,又似乎在密谋什么,这些事无忧就猜不透了。 “在下听说,百里少爷善懂音律,不知道能不能弹一曲?”户经离不能喝酒,两杯下肚脸上已微醺,眼角泛红,像是红眼病一般。无忧醒醒头脑,站起来,缓缓走到门口,“我的琴曲不是任何人都能听得!” 掌柜投个眼神给无忧,然后看看还呆坐着的户经离,“劳烦户大哥结账,还有,你门前的马借用一下,你奇门也应该不缺这一匹马!” 户经离听了小声的笑着,似乎自嘲一般,没有回应无忧的话,无忧实在想不通,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幽幽的开口,“你要心中有不解之谜不如去百晓堂找百晓生。” “什么,百晓堂?” “没什么!”无忧匆匆走出去,解了户经离的马匹,一跃而上,那张阴冷的面孔因为夜色深重而隐藏起来。或许这江湖本就没有百晓堂,没有百晓生更没有一个叫君子卷的小孩,无忧猛然想起玉如令对他的提醒,因为知道梧桐是灭门根源的真相太震惊,以至于无忧没有想起来。事情发生的太巧合,一切都太巧合,无忧还没去找百晓生,那人就将消息送来了,似乎那人就是为了让他知道,一切都是梧桐的错。就算这是真相,那人的目的绝对不单纯,而那个人,是不是凤容呢? 夜里寒风凌冽,刀子一样的风口热辣辣的刮拉着无忧有些成熟的脸庞,烈马仅凭着夜里的知觉狂奔,道路颠簸,马背之上,无忧呕吐感重重袭来。他才成亲几个日子,事情赶着事情,真相那丑陋的面容就在一层层的华服之下露出来,干枯失血的面孔,古怪恶心,可那就是真相了。 无忧心里很乱,四处寂静的夜里,梧桐的话,鹤千羽的话,两个爹爹的话,百里爹娘的话,一直到无忧的脑海里回荡。梧桐说:“少爷,少爷,你回回头,少爷,你跟梧桐走吧!少爷,梧桐是少爷的奴仆,保护守候少爷。少爷,少爷!” 鹤千羽却是玩世不恭的摇晃着手中的鹤羽扇,正如初次见面,“臭小子,小爷此生最放不下你。” 两个爹爹总是劝他不要报仇,可此时百里爹娘的样貌就出现在三月桃花里的画面中,星星点点散落下来的桃红,落在娘亲的肩头上,百里爹爹就贴心的扫去她肩头上的落红,冲无忧笑着。 天边响过一阵鸟叫,清脆嘹亮,天色就被他们唤醒,墨青晕开的时候,无忧已经跑到凤凰谷的山下,一匹烈马终于在无忧手中死去了,屁股上重重的鞭子打的皮开肉绽,血肉翻出来,血淋淋的瘆人,只有鼻息还微弱尚存,眼睛一条缝的看着无忧,好像要问他,为什么? 是呀,为什么呀,无忧也是不择手段的人,心中怒气未消,连这匹马都能打成这幅样子。 “你可是回来了,天都亮了。”无忧走到凤凰谷的正厅,凤一身凤纹紫衣正襟危坐,手里端着一杯茶细细的品赏,弥不在,屋里只有他一人,空旷的很。无忧一步一步走进去,四处回荡着他的脚步声,无忧的脸上的眼耳口鼻和画上去的一样,呆呆板板,走到凤容身边,手指勾勒着凤容的脸颊,小声说道:“凤容一定很寂寞吧!” “哼,你还知道,让为夫空等一晚,看我不好好要回来。”接着凤容一把将无忧拉进怀里,手上的茶杯随手放在桌上,宽大的衣袍要将无忧包裹起来。 “凤容,昨夜是不是有人来过?” 凤容停下来,轻轻笑着,“没有,怎么会这么问?” “没有,就是碰到奇门的铁仲了,似乎从凤凰谷下来了。” “奥,是嘛,可能是从别处经过,你在意铁仲来见我,那以后凤凰谷就不与他们来往怎么样?别皱着眉,为夫看了心疼。”凤容的手指按上无忧的眉心,舒展着,从眉心到眉尾来回舒展,无忧到矢口否认了,“没有,就是有些舍不得吴叔叔和灵儿,灵儿眼睛还没好,不知道柳乘风能不能好好照顾她。” “放心,青城派的小子若对你堂妹不好,大不了让他十倍代价付出。” 无忧听了玩笑似得笑了,果真是商人,要利一分还利十分,头脑都精明的很,可这感情账却是不能这么算,若是有一天无忧讨要他一分利,凤容拿回去的不知道是几分。 “这几日金人时常来犯,边境的生意受扰,我可能要去些日子,你可愿意跟我去?”边境免不了要吃累些,无忧本就不想去,可凤容绝对不可能放他一人留在凤凰谷,“你什么时候出门?” “后天,忧儿你?” “好哇!反正我们成亲了,你去哪我当然得跟着,留在凤凰谷还不得让岑木那个老头念叨死!” 凤容将唇印在无忧的额头,似乎没有料到无忧会答应一般,“好忧儿!”无忧也跟着笑了,心中却苦成了黄连,本想好好看看凤容这里有没有地牢,此事一出恐怕事情要拖一拖。或许,户经离说的本就不是实话,凤凰谷有冥杀堂在外面解决后患,在江湖中已经无人可敌,他们是故意离间也是有可能。 无忧松一口气,他能轻易的就相信户经离说的话,在心中凤容的分量究竟有多少,只是一个避风港嘛? “在想什么?” “没有,在想成亲之前,你带我去的地方,坐的船,吃的东西,那些日子太潇洒,和假的一样。”无忧盯着上面通红的梁柱,没有蜘蛛网,连蜘蛛都不敢再凤容头上结网,他无忧的确是够幸运。 “这次回来,我们就隐居山林,种一片桃林,喝酒弹琴,如何?” “好!” 无忧的声音在偌大的房间里沉落下去,他能感受到凤容身上的起伏,他的呼吸,他的一切,却唯独觉得凤容距离他很远,或许凤容和越濯本就是两个人,只有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第78章 试探 天下烽烟四起,稳坐高堂的天子不知道是何等情绪,只是凤容越发的焦头烂额,交战地生意跟着衰败,连天子之城里竟然敢敛钱到他凤容的头上。士农工商,只会磨嘴皮的酸书生没什么用,竟然又打起商贾的主意,好死不死竟然没眼见的欺负到凤凰谷的生意。 凤容愁容难以掩盖,说着快去快回就将无忧安排给岑木老头,就驾马而去,无忧准备了一晚上的试探竟然落了空。战乱四起的年代,无忧只能坐在黄梨花木的矮榻上,一根一根的数着头发,他这个少爷在这个江湖在这个时代或许本就是如蝼蚁一般,少他不少多他不多。或许有些事情根本就是天注定的,比如百里长灵的眼睛,就算是岑木出手还是没有康复,那个笨蛋还说已经快好了,笨蛋,好了怎么会急着会百里庄,不过是怕无忧知道了伤心而已。 这个时候岑木也没有心思来数落无忧几句,说他懒得要命,说他总是给凤容添麻烦。整个凤凰谷都太安静,以至于肆渠来得时候无忧就幽幽问他:“他怎么样了?” 房间里纱窗透过来的橘黄色秋日颜色,就落在肆渠的脚下,往前一步就落在他的身上,“堂主无碍,肆渠这次来是奉堂主之命有事要告诉百里公子。” “他没事吗,明明提凤容做了不少出头的事,还自称小爷,连爷的样子都没有。”无忧眯眯眼睛迎着阳光看上去,这个时分已经有落日了,已经要入冬。 “堂主说,百里公子最重要的人在铁仲手上,若真的死生不负生死相随就去救他,晚了就只能替他收尸。” “别闹了,告诉你们堂主这种游戏不要玩了,既然我已经和凤容那个变态成亲了,就别想把我再骗出去。” “总之堂主的话肆渠已经带到”,肆渠语气压抑,看得出他有些生气,有时候挑逗一下这个人还是很有趣的,“肆渠有一事想拜托百里公子,堂主此番杀人已经被玉堂主囚禁起来,肆渠想如果百里公子真的对凤容用情坚定以后就不要见堂主,不然堂主的命迟早要断送在你的手上。” “玉如令又囚禁他了,可毕竟是亲生儿子。”无忧直坐起来,甚至有些震惊,虎毒不食子,想来玉如令应该不会严惩才对。 “冥杀堂无情,就算是堂主,也要受鞭挞之刑,每一鞭都触及白骨,由玉堂主亲自执行!”特制的皮鞭上面挂着铁刺,一鞭就能将不练武之人夺去半条性命,不要说玉如令发起疯来怎么折磨鹤千羽。无忧心里固然着急,却不得不做出决定,现在不能去找鹤千羽,就算去了也无计可施。 无忧脑中本就混乱,此时突然如同在黑夜里前行突然见到了光明,“梧桐在铁仲手上是真的?” “是,堂主没能来得及把他救出来,百里少爷你……” “走!无论如何不能让铁仲伤害梧桐,他生死都是我百里家的人。”铁仲肯定会看在凤容的脸面上好好地“招待”,只怕恨不得将梧桐折腾够了,好讨凤容的欢心。无忧再回头,肆渠已经不见了,只有地上的橘色光芒落在门外,屋内冷清冰冷。 “你回来了”,无忧第一次面对凤容出现了汗毛竖起的情况,不敢转身看他,“我听说梧桐出事了,我想去救他!” “听谁说的,铁仲没事找他麻烦做什么,又不是不知道你与他的关系。忧儿别闹了,明日我们就出发去边关,等这次回来,我们便隐居山野怎么样?”凤容从后面抱着无忧,总是这样,总是这样,用所有的美好的幻想让无忧迷失方向。 “你别闹了,梧桐会死的。” “忧儿,你这是在冲我发火吗?” “我。”无忧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有多恨梧桐骗他,就算他和女人有了孩子,可只要听到梧桐的名字就抑制不住的冲动,尤其是在铁仲的手上。 “外面下雨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忧儿,我想听你抚琴,一曲《凤求凰》怎么样?”凤容总是这样越过去,只要无忧此时顺着他,他就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一样对你好,但那种好太沉重。 窗外秋雨淋漓,新开的几朵黄菊都打的摇摇晃晃,寒气就顺着窗户跑进来,直直吹到无忧的脸上,一层薄薄的疙瘩浮起来。 只能再次开口,“凤容,没有百晓堂没有百晓生对不对,既然这是个局,不如就让我走出去,等我救出梧桐,就回来继续陪你待在局里,至死方休。” 凤容不肯回头看无忧,嘴角含笑的看着外面的雨然后呆呆的站着,然后用最和蔼的笑容看着无忧,话语里透着凉飕飕的杀意,“忧儿,我曾经说过,不允许你离开,哪怕是打断手脚也要将你留在身边,你还要离开吗?” 无忧只当他是说笑,怎么可能真的将他打断手脚放在身边,“你不会,你舍不得。” “呵呵,忧儿果然最了解我,来,我带你去看看我凤凰谷的地牢。”凤容就如此牵着无忧的手,慢慢走到床帐后面,他的手掌一如既往的冰冷似乎怎么都暖不过来,夏日里抱着他最是舒服,可是冬季里就会变得冰冷刺骨,就好像他现在的模样。 金色雕花的床后,小小的坠子,挂在床帐后面,不仔细瞧还当是金线缠着,不知道用了什么材质,凤容微微一笑,拉下去,就在地面上露出来一条地道。 “来忧儿,扶着我,别吓到。”凤容越是笑着说话,无忧越不安,就如同睡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就摔下去,死无全尸。 地道本就黑暗,而这里的尽头,无忧更是没有勇气去看,害怕看了太多,就会对凤容产生更多的怨恨,想要逃离这里,逃离他身边。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铁仲对我百依百顺,不仅仅是因为凤凰谷给他钱财,奇门的暗器是我设计的。”凤容的话在无忧心里溅开了水圈,也就是说,凤容不仅仅是杀人如麻,可是单单这一项就已经是十恶不赦,无忧因为想要依靠他才将这些规避,可是,这些毕竟是事实。 然而眼前的这些无忧根本见都没见过的器具,甚至不想睁开眼睛看这个地牢,仅有一条细缝将微弱的光照进来,最绝望的莫过在黑暗中看着光明却不能伸手触碰。凤容点燃烛火,无忧已经无法避开,将这里看的清清楚楚。 放满刀片的皮鞭,从小到大排列的开槽刀,细小的铁管就算插进头顶也不会有任何察觉,锋利中空,只要往里放点东西根本就无所察觉的死亡。炮烙铜柱,上面竟然裹上一层铜刺,两处牢门,打扫的再干净,上面沾的血迹,毛发,无语难以想象这里的人承受过什么样的折磨。 “忧儿觉得怎么样?” “哗!”无忧一口吐出来,捂着肚子,将吃的东西全部吐出来,这股恶臭甚至不能压制住地牢里的血气。凤容见状担忧的走过来,扶着无忧,被无忧躲过去,丝毫的碰触都不想有。 “不看了,去洗个澡换身衣裳,来,我抱你出去。” “别碰我!”无忧惊叫着将凤容从身边推出去,难以置信的盯着凤容,他怎么会能残忍至此,似乎无忧从来就没有读懂过他的内心,也不曾走进过他的世界。凤容很是受伤,眼睛里的颜色黯淡下去,似乎不懂为何无忧会是这样的表现,“忧儿?” “凤容,你让我走吧,梧桐一定会死的。”无忧吐得软弱无力,随便用袖子擦擦嘴角,直直盯着凤容。 “忧儿,你真的想我打断你的腿脚留在这里吗?” “哈,就算我的功夫不如你,你未必能留得住我,凤容,我这么说只因为我真的喜欢你了,只要救了梧桐,我肯定会回来找你的。” 凤容微微挑起嘴角,“我不信!” “凤容?” 他缓缓走到墙边手中捏着一段缠铁丝的麻布,手一抖,将麻布展开,上面密密麻麻铺满了刀片,墙上打开一道门,门外大雨瓢泼,泥点子都溅起来,微弱的光将刀片都照耀的闪闪发光。 “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要走吗,从这里爬出去,凤凰谷里任何一人都不拦你,你若留在我身边,梧桐绝对不会出事,只要你留下来。”凤容退了几步,他紫色的眼眸一如黑暗,那双让无忧着迷的眼睛,那具亲近无忧的身体,愈发陌生。 无忧的心比任何时候都要痛,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咬着嘴唇不再看凤容任何一眼,直直走到那个位置,距离并不远,只要爬过去就够了就够了。横心跪下去,“啊!”膝盖上被刀片刺进去,密集的扎进肉里,无忧身子一晃,用手撑住,两只手掌按进刀片上,“啊!”万剑穿心的感觉会不会就是这样,无忧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只要走出去,就够了。慢慢的移动,膝盖上,手掌上已经布满血迹。 “忧儿,梧桐不值得,留下来,我是你的夫君,你难道宁愿受这个苦也要去救他,他真的比我重要?” “呵,凤…容…,你真的,呃,这些,不是你要我做的吗?”无忧吞咽着口水,手脚颤抖着,撑不住了,整个身子都趴在刀尖上,“啊!”无忧从来没有做这样大声吼出过疼痛,除了身体上的疼痛还有绝望,他万般没有想到凤容会这么对他。 “忧儿?” 无忧的衣衫被血染成了黑色,很像梧桐的衣衫,或许无忧应该坚信梧桐是他的唯一,就算是灭门之仇也不该动摇,这样无忧就不会走进凤容,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作的孽,还有凤容这个人此生,无忧不愿再想起他。 作者有话要说: 开虐了,天使们做好准备。 第79章 情起情绝 粗糙发黄的麻布,无忧走过之后就染上了胭脂,血肉成就的颜色。还有最后一步,无忧颤抖着身子,手脚没了知觉,脸色泛白斗大的汗珠流在伤口上,“嘶!”只能倒吸凉气。无忧的前身都已经沾满鲜血,布满刀口,侧着身子将最后一步走过去,刀口不是刺进去的,而是从肋骨到腰腹划下来一道口子。血盆大口张着,呼呼的往外流血。 无忧爬过去,抵在门上已经无力喘息,两只眼睛盯着艰难爬过来的刀山,对凤容的最后一丝情愫灭了。 “忧儿,梧桐当真比我重要,你肯做到如此也要离开我,难道一丝留恋也没有?” 无忧看凤容失落的表情,不由得笑起来,笑的身上的伤口都在撕裂,“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凤容大声的吼叫,他容不得容不得无忧离开,容不得无忧心里有任何人的分量比他重。 “凤容,你是真的无知还是蠢?”无忧缓缓地吐出来,连着心中的绝望,慢慢站起来,背靠的柱子上血迹痕痕,“但凡你肯在我走完最后一步之前说一句软话,将我拉起来,我都不可能心如死灰,凤容,你我从此断了吧!”无忧轻轻一扯就将身下的衣裙撕开了,布满血迹刀口的衣衫丢在地上,扶着墙边踉跄的离开,一步一跪。 “百里无忧,难道我凤容对你还不够好?” “你对我好,你能杀尽江湖人,你肯屈尊被我百里无忧上,可是凤容,你的好,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他是,夏侯也是,谁能让他有半分退让,无忧已经不想知道了。秋色黯淡,大雨瓢泼,寒气涌到无忧身上,千万个伤口都在冲他嘶吼,“呃!”无忧咬牙站立着,最后回头看看凤容,那双他曾经迷恋的眼睛,在黑暗的地牢里一样熠熠生辉。 再见。此一句终是没有说出来,无忧将推迈进雨里,虚晃一下,倒在雨水里,刀口的疼能将他撕裂,可心口上的疼,比任何时候都要厉害。 “百里公子!” “肆渠,带我走!”无忧呢喃着,任雨水冲刷身上千疮百孔的身体,唯有一瞬,无忧看到凤容拿着无忧扯下的布满血迹的青衣,立在地牢出处,连表情都看不见了。 秋雨总是冰冷,就算再冷,也抵不过人心凉薄,凤容说只要无忧留下来他就能保证梧桐绝对不会出事,可这江湖就算大,他怎么会不知道梧桐出了事,不过是此一时彼一时。 无忧醒来之时身上缠满白布,喉咙肿痛,张嘴只能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肆渠?” “百里公子,你醒了,别动,大夫说了刀口虽然不深但入肉三分,刀口密集,现在又是深秋可能好的不利索。”肆渠倒一杯水,小心扶着无忧,慢慢将水送到嘴中缓缓地咽下,喉咙每次吞咽都痛几分。 “梧桐那里有没有消息,他没出事吧?” “嗯,似乎凤容去了,但是奇门要举办一个大会,不知道是不是和梧桐有关。或许凤容能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他一马,百里公子还是好好养养身体,大会还有些时日。” 无忧听了只能先点点头,就算现在他要去救人,也没有能耐,身上的刀口要很久才能痊愈,只求凤容真的能够手下留情留梧桐一条性命。 “肆渠,你会不会怪我让千羽受鞭刑?” “不会,违反堂规是堂主的选择,做了当然要受刑罚,肆渠不敢说怪罪。” “难道肆渠不在乎你们家堂主,那个臭小子一定有过人之处才会让你誓死追随,并不仅仅是因为在冥杀堂而已吧?”无忧侧着头看他,阴暗的小客栈里,肆渠带着面纱,什么都看不见,那双冰冷的眼眸里灌满极北之地的池水,终于有了波动。 “堂主是肆渠的恩人,没有人知道他为了让玉堂主承认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堂主是有情之人,百里公子是堂主的心上人,肆渠无论如何也不敢怪罪,只要是堂主的吩咐肆渠都会照办。”肆渠的衷心让无忧觉得窝心,也不免问他:“如果那臭小子处在危难,不想让你救,但是你救他,他就能活,你听不听命令?” “百里公子休息吧,肆渠去下面看看。”肆渠并没有思索,提剑直接开门出去。透过门缝,似乎看到草堆上结下的白霜。 无忧收敛了所有的笑容,忠与情,向来都是最折磨人的,好似梧桐对他,在这两者之中徘徊不定。百里庄因为梧桐而灭,动手的是冥杀堂鹤千羽的亲爹鹤离,可梧桐是吴胡带进百里庄的,梧桐之所以饱受痛楚,却是大爹爹的父亲,无忧怎么报仇,冲谁报仇呢,真的能杀尽天下人,还是像师爹爹说的,人生在世不如一人的平淡。 休养了不过十日,身上的伤口稍稍结了痂,身上痒得很,半夜里总是忍不住去挠,一道一道的指甲印子,加上疤拉,无忧褪去衣衫的时候已经受不住自己这副模样。这具身体能够将梧桐救出来,就够了,于是匆匆的驾马上路。 虽说几日之前听说了战乱四起,却也不知道官兵军队是个什么紧张劲,四处都能看到巡逻的士兵,肆渠也将面纱改成斗笠。天色阴沉下来,似乎正酝酿着一场大雪,不过才刚入冬,今年的雪来得比往年要早。若是赶上暴风雪,无忧和肆渠少不得吃苦,必须要赶紧赶到城里。 不过还有两个月才是新年,赶着战乱,今年的江湖也没有安生。无忧和肆渠停在奇门之外,黑色的匾额,黑色门柱,黑色大门铁色的叩门。无忧才不过停下来一会,那大门就已经打开了,户经离从里面走出来,冲无忧笑笑,“等候多时了,里面请!” 无忧忍不住皱皱眉,大步流星从他身边经过,同肆渠一起走进去。还当是这个江湖有多八卦,这个场面比他们成亲之时还要热闹,果然都是看凤容笑话的。另一位正主就坐在高堂之上,锦衣华服,金面具,慵懒的坐在铁仲身边,似笑非笑的看着无忧,似乎真的不认识一般。 等到无忧走进去,站在中间空旷的圆形的斗场上,无一人敢说话,只有铁仲撇头看着凤容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凤容把玩着手中的玉石,轻轻笑着,“既然来了就是客,这位少侠还是去下面坐着,好戏当然要在下面看,不是吗?” 无忧咬紧了嘴唇,将颤抖的手藏在衣袖之下,刚刚走了一步,脚下两柄佩剑从堂上丢下来,一柄黑色短剑,一柄朱红佩剑,“凤凰谷送出去的东西绝不会再收回来。” “好!”无忧也冰冷了眼神,将朱红剑收起来,另一把黑色短剑重新丢到凤容身边,“多谢凤谷主美意,多谢凤谷主保留故人所赠之剑,另一把就劳烦谷主扔了吧!” “好!”凤容就这样看似宠溺的笑着,只有嘴角在笑,那双眼睛死死盯着无忧,那股炙热如果出现在那天的任何时候,无忧都不会死心,铁仲走上前来,微微挺着身子,清清嗓子,“既然大家都来了,当然要奉上我奇门的宝贝,早就有史料记载,西域边陲有异族,身体特异头脑聪慧,当朝丞相用来训练死士,此人便是唯一一人。来人,开机关。” 机关开启,石板厚重的摩擦之声让无忧愈发的害怕,脸上被打落上冰凉,下雪了,凤凰谷新中的青梅今年就会开,无人赏就是了。无忧握紧了手中的宝剑,直到场上缓缓升上来铁质的牢笼,他的心再一次被利刃穿透。 “梧桐!”无忧纵身飞上去,站在铁笼外面,看着梧桐。他竟然没有穿一件衣衫,溃烂的皮肉外翻着张了些白虫。两只大铁钩从后背上穿透了,不知道何种虐待人的兵器能在他身上留些这些痕迹,箭头留在肉里,拉出来就会爆开,不拿出来就只能受每日皮开之痛。 “梧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百里无忧呀?”无忧压抑不住声音颤抖,眼睛里放开了流淌,“梧桐?” “少…爷…”梧桐无力抬起头看着无忧,嘴角说一句就流出血水。 “别说了,是我不好,这次我来带你走,别动,我一定能带你走。”无忧站起来要把门锁劈开。 “此门焊住了,没有锁。” “什么?”无忧不信,凤容能将他逼迫至此,抽剑生生劈上去,剑锋被弹开了,铁牢笼上陷下去几分,“梧桐,你忍忍,就忍这一下,我就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少…爷…,梧桐…对不…起,师傅…少爷。少爷,下辈子…守…护少爷。” “闭嘴,什么下辈子,这辈子你欠我的这辈子我就要讨回来,别想糊弄我,我可是少爷,你一个护卫我没说死,你就必须给我活着。啊!”无忧大吼一声,将牢笼砍断了一条铁条。 “百里公子,让肆渠来。”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雪化了就会渗进梧桐的伤口上,无忧不能再次丢下他,提手挥剑砍下去。 “百里无忧,你想救人未免想的太天真,若是谁能将百里无忧拿下,出了这个异族之人,我铁仲还给他一万两黄金。” “哇!” 人群涌动起来,一面忌惮看看凤容一面看看百里无忧,最终抵挡不过黄金的诱惑,纷纷跳上斗场,此一战已是生死之战,“梧桐,我一定会带你走。” “啊,杀!”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少爷会好好护着梧桐。 第80章 情起情绝 杀戮,只要杀戮,无忧不知道凤容安排这场杀戮只是为了让无忧知难而退还是要惩罚他,无论是任何出发点,无忧这次绝对不会放弃,这一次百里少爷要保护好梧桐。 肆渠将那些人挡在外,无忧抽出手用力劈到铁柱上,一整条铁柱掉下来,“梧桐,你等等,马上,我就带你走。” “额。”梧桐沉沉的应答,喉咙里压抑着冲动和兴奋只等着无忧到来。 “死生不负,生死相随。”无忧将剑锋刺透任何想要阻挡他的身体,纷纷落下的雪片已经能将一动不动的尸体覆盖起来,或许黄金的诱惑实在太大,无忧永远杀不光这些人,可梧桐的露在外面的身体受不住这样的寒冷和雪水。 被剑锋砍断的手臂飞散的血珠,将无忧的衣衫再一次染红了,刀口也跟着裂开了,无忧将手腕狠狠地挥下去,将面前那人的头颅一剑砍下,从脚下滚开,大吼一声:“越濯,你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尽管无忧和肆渠功夫了得,依然挡不住他们的人海战术,如果凤容还有半分的在乎就手下留情放他一马。可凤容迟迟没有说话,也看不到他面具之下的表情,良久之后,在刀剑碰撞之中听到一句:“住手!” 可是此时所有人已经杀红了眼,没有人听到凤容的命令,无忧只觉得身后一股气场将他推开,将死死纠缠的人都一掌打散,凤容就站在他身后,“这是越濯与你的情分,以后不会了。”梧桐被困的牢笼被他一掌震开,无忧知道如此他们之间就没有任何的牵扯了。 无忧越过凤容,将梧桐缓缓地扶起来,杂乱的头发之下赤红的眼眸眯成一条缝正对着无忧,不知道为什么梧桐的眼睛会变成这个模样,或许是他的身体原因,“梧桐,好了,少爷来带你走。” 后背上的两只钩子插进肉里,无忧不敢去碰,肆渠拉开百里无忧,“让我来。”无忧知道此时此刻肆渠是最好的选择,无忧负担不起梧桐的体重,身上的伤口已经撕裂开,一个不小心从雪上摔倒,梧桐就会承受更大的痛楚。 肆渠将梧桐抗在肩上,将后背上的钩子避开,肆渠穿越过手中持剑还不死心的那群人中间,无忧紧跟着上去,走出奇门的时候,无忧微微停下身,看着那个面带面具的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唯有那双眼睛蒙上一层无忧读不懂的东西。 “百里公子,他伤成这样,恐怕?” “没有恐怕,梧桐不能死。”无忧绝不相信这个要守候他的人会离开,绝对不会。 梧桐坐在肆渠身后,此时雪色更加重了,道上无人,无忧也是万般没有头绪,可是一个人,或许有一个人能够救他。 “戚三娘,她一定肯救。”无忧来得时候就想过了,只有这个人能够将梧桐身上的毒解了,而且戚三娘和铁仲相爱相杀,戚三娘就在奇门的不远处,只要那个人肯救。 戚三娘的药炉就在山后,雪积了两层,无忧和肆渠就停在戚三娘的门外,刺鼻的味道让无忧难以忍受,脚下颜色妖艳硕大的花朵被落了雪,依然不能给他们添上纯洁。 “戚三娘在嘛,在下有事相求,戚前辈?”无忧将药炉的门推开,一步没有迈出去,肆渠将他拉住了,无忧低声说道:“没事!如果连这点毒气都受不了,怎么救他。” 小小的茅庐关紧着,一股浓浓的恶臭从门缝中透出来,除非里面放置的是已经死了几十年的尸体,才会有的这股腐烂的味道。无忧微微闭了鼻息,将门推开。心中呕吐感生生压制住,戚三娘正站在已经变色的尸体旁,手中捏着小虫子。灰青色的尸体,没有穿着任何衣物,上下已经冷掉的小孔,直接外张着。 “谁?”她连头也没回,淡淡的问。 “戚前辈请您救救我的朋友。”无忧冲她拱拱手,可是戚三娘背对着,只有她散下来的头发和黑色的衣衫,好似黑夜里走出来的人。 “不救!” “难道戚前辈不想救这个从铁仲手上抢过来的人,不想看看他用的是什么毒吗?” “奥,真的,让我看看。”听到铁仲,她就很夸张的将罐子随手放,小跑着走过无忧身边直接到梧桐身边,翻看着伤口和暗器,“哈哈,好身体,好,好,好!” 她的声音太过兴奋,很病态,就算如此,无忧还是问她:“那戚前辈肯救他?” “不过是有兴趣看看没死透的尸体,若想让我救他,还有个条件。”戚三娘招呼着肆渠将梧桐放到一张空着的床上,趴在床上,直接将后面钩子拔掉。 “啊!”梧桐承受着剧痛,大声吼出来之后又昏睡过去,可背上两只伤口都往外冒着。戚三娘将一瓶白色的粉末全部倒进伤口上,用银针将裂开的皮肉都缝上。身上的暗器没有拆除直接被她拔出来,那里的血肉也被带出来,无忧心中也跟着流血,最终受不住跑到门外。 “百里公子?”肆渠担心的问,若是无忧有差池,他的主子,鹤千羽肯定又会放下一切不顾冥杀堂的堂规。 “没事,没事。” 百里无忧摆摆手,这种时候就受不住了,以后的路更加艰难,无忧还得走下去。平息过心情,无忧重新走进去,问戚三娘:“你要什么?” “蛊,噬心蛊。这小子受了伤不能养活噬心蛊,你的身体最适合作器皿!” “好!”无忧没有任何犹豫,甚至不知道蛊是什么,也不知道它有什么用,“但是你要先将梧桐救治好,我才肯答应你的条件。” “哼,你有讨价还价的立场?”戚三娘吻着手上的血腥味,痴迷的笑着,发黑的嘴唇,和更黑暗的眼睛奸诈的笑着看着无忧。 “百里公子,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别告诉鹤千羽,别告诉任何人,烂在肚子里。”无忧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件事无忧能做,能救梧桐,就够了。 戚三娘满意的将无忧的手拉过去,肆渠问道:“噬心蛊能让他活多久?” “不知道!” “噬心蛊有何后果?” “啊,后果?不知道,那要看蛊的心情。” “百里公子?” 无忧没有应答,就算这噬心蛊让他明日就死,他也愿意。戚三娘从他的左臂上划开一条细缝,然后从死透的尸体的心口上取出来一条丝线一样的虫子,放在手臂的血口上,小虫子嗅到血味就快速的钻进去。身体中,似乎被它任意的逃窜,无忧捂着手臂,“完了?” “噬心蛊会进到你的心里,等那个快死的的小子痊愈之前,你不能离开半步,我要知道噬心蛊是怎么在活人体内活动的。”戚三娘摆弄着身后的药材和毒物,丝毫不在乎无忧还捂着手臂立在后面。 “肆渠,你回去给臭小子说,没事的。如果能让他找不到我,那就更好了。” “是!”肆渠屈膝在无忧身后深深地跪拜,然后慢慢的退出去,门缝溜进来一股冷风,只听到一声马鸣,屋外又陷入沉寂,只有雪花啪嗒啪嗒的落在树枝上,屋内没有燃炉子,清冷的很。无忧松开手臂,将床上一床小被子盖在梧桐身上。 “他什么时候能好?” “不知道。”戚三娘不耐烦的回答,手中捏着一只没精神的蜈蚣,随便丢到小罐子里用石杵捣烂了,又放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药材捣烂了,将被子掀开,把糊状的东西涂到伤口上,然后用白布包上。随手将被子盖在他身体上,然后继续拿着她的毒物捣鼓。 “不想他饿死,就去弄点吃的。”戚三娘脾气古怪无忧也不愿和她多说话,只求梧桐能够快点好,忍着身上刀口的刺痛,转身去小厨房,这里除了跑出来的虫子,再也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难怪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戚三娘也不是什么正面人物,只要能将梧桐救活,无忧就愿意忍受,哪怕是噬心蛊。 周围山上早就是白茫茫一片,白雾腾起,无忧身上有些冷,趁着天色未减,无忧赶紧骑上马,往镇上去,梧桐受伤,要吃些清淡的,他的衣衫,无忧愿意照顾他,如同小时候梧桐愿意守护他一样。等他醒了,就回到流云阁,和华鸢一起养育儿子,只要能将无忧记在心里就够了。 雪花打在脸上,在伤口上划开,无忧强忍着冰冷刺痛,梧桐那个笨蛋总是少爷少爷喊着,时不时停下来转身伸出手让他握着手,时光太快,情思太短。 雪域神香梦魂断,佳人难寻,难再寻。 无论是鹤千羽还是凤容,无忧知道这两个人都是有能耐的人,能将整个江湖颠覆的人,无忧依赖梧桐,也曾对凤容动过心,这下都两清了,只有鹤千羽这个臭小子,自大狂,无忧该用什么来偿还他的一往情深。 作者有话要说: 三三开始虐了,你们受得住吗 第81章 烽烟起 没人能想想看着自己儿子被自己丈夫摔死的人有什么怪癖,无论什么怪癖,无忧都可以忍受,只要她能够救活梧桐。然而此时,雪下了几重,身上罩了几见棉衣,梧桐还是没有醒来。小炭火盆在墙角点燃,柴火都是无忧从山上找了干柴来点的,有时候也会有呛人的烟冒出来。 戚三娘将两只毒虫送进梧桐的身体,不久之后,虫子自己就跑出来,蠕动两下就死了。无忧凑过去用手捏,“想死就捏!”吓得无忧缩缩手,还没等谢谢戚三娘,她又说了一句:“噬心蛊不能碰这些东西。” “啧!”无忧撇撇嘴,清洗了白棉布小心擦拭梧桐的身子,绕开伤口,仔细的将他的身子小心的按按。 戚三娘摸着无忧腕上的命脉,随后松了,“你姓百里?” “是!难道戚前辈有什么指教?”无忧打起精神听她嘴中说出来什么,可她什么也不说,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继续黑着脸捣鼓她的毒物。 无忧将参汤慢慢送进梧桐的嘴里,用参汤提着梧桐的身体,换药的时候梧桐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估计是正直严冬身上的伤口没有恶化,可是梧桐没有醒来。 “戚前辈,梧桐身上的毒何时能解?”无忧追在戚三娘身后,想知道梧桐何时才能解毒才能醒来,唤他少爷。 “从明天开始,照着这个单子熬成药汤,另一张单子做成药浴。”戚三娘捉着无忧的手臂看噬心蛊进入到何处,手臂之上没有任何痕迹,只是锁骨之下的胸口上一条红色细线盘旋着颜色慢慢变深了。 “我什么时候死?” “想死还不容易,等噬心蛊走进心里,你不就死了。”戚三娘将无忧的衣衫合上,将无忧直接推到门外,药炉毒物不少,救人的药材倒是少得很。无忧拍拍这匹老马,抚摸着鼻梁,天色冷了,连牲畜也跟着受苦。 天寒地冻,战事搁置,山下的药房里少有的几味药逛遍了城里才将后面的一味药找到,纵马回到戚三娘的地方去,天色已经黑了,可药炉没有一丝光亮,无忧暗念一句:“不好!”直接飞奔下马,轻功过去。 不知道哪里来的人,打打杀杀将药炉打烂了,戚三娘死在门榄上,身上挨了几刀,早就已经气绝,周围躺着的杀手脸色已经变黑,身上的刀口也已经不往外流血。无忧大步走进去,梧桐披着外衣坐在床上,两只血红的眼睛盯着无忧。 “少爷,你回来了。” “梧桐,你醒了!”无忧大步跑过去,梧桐却没有了话语,直直栽倒无忧的怀里,无论无忧怎么摇晃,梧桐却没有再醒来。 这里已经不能够再逗留,可是天色已晚今日已经不能赶路,况且,戚三娘虽不是善类,还在他身上放了噬心蛊,无忧还是将戚三娘埋在屋后,将那些死了的人隔着她几丈远的地方也跟着埋了。 这一夜不怎么平静,无忧立一把椅子在门口,一手执剑,所有闯上来的杀手和江湖剑客都被无忧用剑抵挡住。无忧并没有在江湖上树敌,唯一的敌人就是凤容,但他不可能下此狠手。无忧留了心眼,捉住还没死绝的一人问:“你们究竟是谁派来的,从实招来,不然这把剑就捅进你的胸口。” “呸!你们在江湖上滥杀无辜,还要问我,你应该去问问你那双红眼睛的异族!”那人恶狠狠地盯着无忧,那双眼睛里满满的恨意,恨不得将无忧剥皮拆骨。 “他已经昏迷半个月了,怎么可能杀人。” “要杀要剐废话少说。”那人将脖子撞上无忧的剑锋自杀而亡,那双眼睛渐渐没了亮光,可无忧还没有反应过来,如果这人不这么冲动,或许能让他知道人不是梧桐所杀。但是谁,究竟是谁打着梧桐的幌子,梧桐的赤瞳只有奇门的人知道,可是何人能打着梧桐的旗号杀人。 无忧还没有想通,下一波刺客就到了,这些人的尸首无忧没有收起来,就算再厉害的身手也挡不住潮水一样的刺客,无忧转动着手腕,骨头已经发酸了,周围的尸体越来越多,血腥气越来越重,戚三娘的毒物闻着味道蠢蠢欲动,连无忧心口都跟着隐隐泛痛。 天色慢慢变白的时候,远处山林上才飞起几只冬鸟,前几日的积雪都没有化去,大有“孤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诗意,只可惜隐藏的杀意就在不远处,埋伏了很久都没有人攻进来。 无忧一身衣衫被血染红了,脸上被红血涂上了朱丹,手上缠着白布将朱红剑牢牢的绑在手上,打杀一夜,无忧终究是累了。 “树上的朋友如果你们不下来,我就走了,梧桐身中重伤不可能在江湖上滥杀无辜,若是找仇人还是找对人再下手。”无忧慢慢解开手上的白布,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走到梧桐身边,给他套上一件厚厚的棉衣,吃力抗在肩上,“混蛋梧桐,这些日子瘦了不少,等回到你情人身边肯定能补回来。” 梧桐还在昏迷,当然什么反应都没有,无忧无奈笑笑,将他放到马上,启程。 下了山,无忧换了马车,马车上铺了三层棉被,将梧桐平躺在马车里,将汤婆子放在他身边。经过药房,包了几包汤药,可惜仓促上路不能给他准备药浴,戚三娘一死,无忧身上的噬心蛊也不能解了。 回流云阁的路上,趁着月黑风高动手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功夫层次不齐,有人一两招就能解决,有人功夫在无忧之上,将无忧逼到角落想要取他性命。 “杀人的不是我们,梧桐现在昏迷不醒,怎么可能在江湖上肆意杀人,你们弄错了。” “你这话当真?”那人的剑锋就抵在无忧的脖子上,深一分就能取无忧的性命,有意往马车上看,马车之上的人没有出来,“那你为什么不出来辩白?” “辩白?我有机会吗,江湖人之多,不等我解释,所有人都剑拔弩张要取我性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怎么解释。梧桐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哪里有时间解释。”无忧推开那人的寒剑,慢慢走到马车旁,掀起帘子,梧桐就躺在里面。 那人收了佩剑,在怀中掏出一只荷包,放到马车上,“是我不明就里,还莽撞的要提江湖人伸张正义,这些银两算做赔偿,告辞!” “等一下!”无忧垫着荷包,那人已经趁他不备走了,“这种人多一些就好了。”那无忧就不缺钱花了,梧桐的药材真是贵的吓死人。无忧重新坐上马车,“驾!梧桐真是少爷欠你的,等回到流云阁看你怎么补偿。” 一连几个艳阳天,雪化了路上泥泞的很,马车时常打滑,沾着泥巴,连无忧风尘仆仆也没有少爷的模样。勒住马,流云阁的大门就在头顶上,华鸢也在里面,还有梧桐的儿子,这下可真的热闹了。 不等敲门,流云阁的朱红门打开了,里面站着一个小师妹,狐疑的看着无忧,然后两眼大放光芒,冲里面喊着:“师姐师姐,他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这是怎么,里面呼呼涌出来一群人,“无忧!”“无忧!”“梧桐!” “吴叔叔,千羽,你们怎么在这?” “臭小子,你受伤了没有,凤容有没有伤你?”鹤千羽不改性格,上来就四处翻无忧的衣衫,“总有一日定要凤容灭门。” “少说废话,无忧,快进去,叔叔担心死你了。” “梧桐还在马车上。”回头看,华鸢已经冲上马车,让人将梧桐抬下来,或许无忧确实是很多余。 “吴叔叔,千羽你们怎么来流云阁的,是不是因为江湖上出的事?” “快进来,你吴叔叔仔细给你讲。”吴胡拉着无忧,同鹤千羽一起走进去,无忧摸摸他的后背,吓得鹤千羽一跳,“臭小子,摸我干什么?” “没事,你身上的伤好了吗?”无忧怯怯的问他,肆渠说他是堂主,刑罚肯定加重,鹤千羽现在又跑出来,玉如令怎么会让他好过。 可鹤千羽将鹤羽扇在手中和两下,“臭小子,小爷有什么事,只要你没事,小爷能有什么。” “没事就好。”无忧知道鹤千羽要隐瞒,他是冥杀堂出身守秘密自然不在话下,只要他能活生生站在无忧面前就够了。 “梧桐,梧桐?”身后华鸢还小声叫着梧桐的名字,焦急之情溢于言表,最不怕的就是情,最怕的是有情无人。无忧从怀里拿出那份药单,放到华鸢手上,“一份药汤,一份药浴,以后就由你照顾梧桐,麻烦。” 华鸢将两份药单收过去,尽管脸上不情愿,还是客气的说道:“不必客气,梧桐是我的夫君,华鸢当然会上心。” 无忧的心口感觉到噬心蛊又往心口进了几分,鹤千羽这几日也是看不过华鸢,恨不得将华鸢一剑斩杀然后凑成无忧和梧桐,可是那个孩子,襁褓之中的孩子,少不得这个爹娘。 “江湖上怎么会有人借梧桐之名杀人呢?” 吴胡叹息之后,看了一眼无忧,恨铁不成钢。 第82章 烽烟起 梧桐被华鸢带去单独的房间,流云阁的小师妹们都退出去帮忙了,厅里只有吴胡和鹤千羽坐在高堂上,对无忧狠狠地教训。 “无忧小子,当初你是怎么说的,说无论如何都不离开凤容,现在好了,这可都是他做的!那个臭小子上次就该把他打断腿,竟然还下药。”吴胡气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茶碗被震歪了,茶水都流到地上。 鹤千羽也黑着脸不说话,无忧浅浅一笑,“鹤小爷也不说点什么?” “说什么?”鹤千羽用手指玩着鹤羽扇上的鹤羽,眼睛中的杀意慢慢汇聚起来,嘴上不承认的说:“臭小子,幸好你没事,幸好。” “真是凤容干的?” “姓凤的臭小子,从哪里找了个赤瞳的小子,四处找人麻烦,还留下血字,百里。百里秀那里也受了不少骚乱,江湖已经烽烟再起。” 吴胡说的严重,连他都觉得江湖风云再起,那无忧确实知道事情已经严重了。 “那怎么办?” 吴胡不安的站起来,对着打开的窗户看着落白的山色,“江湖上反对凤凰谷和铁仲的人不少,可是这次被他找来的赤瞳人杀的各门派都元气大伤,恐怕一时间难以对付。况且,多数人又不知道是凤容耍的阴招,估计都想杀了你和那小子报仇呢。” “这样啊!”无忧缓缓吐着气息,面色只能平静些,噬心蛊今日不安分,心口针扎一样的疼,猛的起身跑出去,“我先去看看梧桐。” 站在荒凉的废苑,无忧恨不得用匕首将那条臭虫揪出来,免得他兴风作浪,“臭小子你怎么样?” “心疼呗,看着梧桐和凤容,不心疼吗?”无忧佯装在胸口上揉两下,好似还真是那么一回事,“你呢,没让你娘打死?” “哼,她就算是下狠手,小爷命硬,日子还长。臭小子,你好像长大了。” 无忧一巴掌拍在鹤千羽的肩膀上,无奈的笑一笑,想起那日爬过刀口的心碎,“长大,我百里无忧混沌十余年,也该长大了,空有一身功夫,被江湖上的人来回的蒙骗,也该长大了。我似乎有些明白师爹爹说的话了,估计他想让我一辈子都长不大才会开心,才会不让我走进江湖,为父报仇。” “长大好,长大也不好,全凭臭小子怎么看,你觉得赤瞳之人究竟是谁冒充?” 鹤千羽胸有成竹的样子,无忧看着着实好笑,手指捏一搓白雪,慢慢用体温融化,“除了弥还有谁,只有弥忠心耿耿肯替他做这件事,可是梧桐的赤瞳是不能轻易冒充,除非他是梧桐的兄长,可能弥真的是梧桐的兄长。” “弥是梧桐的兄长,这一点可是真的?” “梧桐的确是有位兄长,若是没错,他定然是梧桐的兄长,同为异族,赤瞳之眸,我想了许久,弥早就知道梧桐的身份还能下此狠手,看来兄弟之情已经不能顾忌,怎么才能让江湖人知道人不是梧桐所杀,重归平静才是正道。”无忧轻声笑笑,将化了的雪水丢到鹤千羽脸上,“愣了吧,我是不是长大了。” “臭小子,小爷可不希望你长大,不然就不好玩了。”鹤千羽用鹤羽扇挑起一扇白雪,用力抛到天上好似盛雪重新从天上飘扬下来,看来长大的不止无忧一人,这个臭小子鹤千羽也更加成熟。 流云阁的小徒弟慌慌张张的跑到后面来,冲着无忧和鹤千羽大声的招呼:“两位公子,前面发生了些事!” “走!”无忧最听不得这些话,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事,凤容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惩罚无忧,难道刀山火海还不够。 来到前面流云阁的大门,围了一群人,掩面低谈,吴胡就站在门口看到无忧过来,慌了神色,“无忧小子,你别过来。” 可偏偏,别人不让做的事总会硬着脖子往前冲,无忧拨开人群,绕开那些惊恐的眼神,将吴胡盖在下面的白布掀开。无忧只觉得脑袋里似乎有什么炸开了,将他所有的一切炸成碎片,在用石杵将碎片也磨成粉不得好下场。 “灵儿,乘风,灵儿 ?”无忧几乎瘫软在这两具尸体面前,如果那天没有放任他们走,就不会是这种下场,“啊,铁云,我要杀了你,啊!”无忧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理性,冲出门外,要找铁云报仇。 “无忧小子?” “臭小子,你别冲动。” “放开我,放开。”无忧被鹤千羽牢牢地锁住,“鹤千羽,你别以为你能锁得住我,鹤千羽。”无忧从鹤千羽的手臂中抽身出来,一记手刀打在鹤千羽的身上,将他推出去。 “百里无忧,你清醒一下。” “清醒,还怎么清醒,铁云就是为了将我激怒,我要杀了他为灵儿报仇!”无忧急红了脸,恨不得能冲上天问问诸位神佛,为什么要伤害灵儿。她有什么错,自幼瞎了眼睛还要受这种苦。 铁云变态,自己无能竟然用恶劣的手法将灵儿的皮肉用匕首割开,才获得男人的快感,女子最特殊的地方,被他用刀割开,血肉已经发硬,可怜柳乘风被他切去了子孙根,周身被虐待致死。大大小小的伤口,青紫色的掐痕,这尸体已经是多日之前,无忧的行踪早就暴露在别人的眼中。 “无忧,你要杀了他,我陪你,你别冲动。”鹤千羽撩开了架势,将鹤羽扇对着无忧,可此时,无忧什么都听不进去,杀了铁云,一定要杀了铁云。此世间无忧再无心疼之人,连灵儿都离开这人世,可怀里的栀子花还没有消散,物是人非,花颜难再笑。 “千羽,灵儿是我最想保护的家人,她太纯洁,太让人心疼,所有伤害她的人都应该不得好死。”无忧的眼睛里除了怒火再无其他,两只眼睛就是利剑将铁云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然后把尸体丢到山上,永生永世不能投胎。 “你知道铁云在哪,别慌,先把堂妹和那小子埋了,你难道要把他们留在这,无忧,你真的舍得?” “不舍得。”无忧舍不得百里长灵和柳乘风在荒野无人收拾,可灵儿再也回不来了,只能躺在冰冷的黄土之下,游荡的山野之中,不知道何时才能转世为人。 “那日一别怎么就成了永别。”吴胡一把年纪也受不来白发人送黑发人,“从凤凰谷中迷香,醒来之时已经不见了任何人的踪影,霖儿和慕颜江湖流窜,我还以为长灵已经回到了百里庄,没想到,他们年纪轻轻就糟了毒手。” “吴叔叔,别说了,先把他们两个入土为安。”无忧没有了任何的支撑,用纯白的白布将长灵裹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无忧余生的男儿泪也只有这几次了,“灵儿,别怕,堂哥带你回家,回家就不怕了,堂哥在。” 无忧将百里长灵抱进流云阁,冲着流云阁的师姐华鸢说道:“麻烦华鸢师姐为灵儿准备一件纯白的衣衫,一定要新的,我不想灵儿就这样上路。” “好!”华鸢应了声,将复杂的眼神都收起来,吩咐小师妹取一套衣衫和首饰。无忧感谢她,灵儿你会喜欢她的衣衫,在路上有柳乘风陪你应该不会寂寞吧!等灵儿长埋地下,无忧就拿着剑冲到铁云面前,将他千刀万剐,永远都不出现在灵儿的面前,好不好。 百里长灵的脸上涂满了白色的脂粉和桃色的胭脂,青白色的栀子花别在发间,绢花的容貌哪能比得过灵儿的花容月貌。灵儿一身白衣,来时清净,走时当然要清白,唯有一点朱砂唇一直将无忧的心刺痛。 柳乘风躺在百里长灵的身边,从此长相依长相伴,天上地下永不分离。 “今日天色已经晚了,你要为灵儿报仇也该是明日查明了才动手。” “吴叔叔,你别劝了,今日我就要将铁云亲手解决。”无忧跪在长灵的坟前,三柱香,一道黄纸,“灵儿等堂哥回来。” 持剑起身,无忧眼神中竟然有了凤容眼中的狠毒和绝决,之所以无忧不是凤容只是因为,事事人之所经不同,无忧不听吴胡叔叔的劝告,翻身直接上马。 “臭小子,陪你!” 两匹马奔腾而去,夜色渐渐暗下去,此一去,江湖才是翻江倒海。 第83章 一念佛魔 漆黑色的夜里,没有一点月光,黑压压的的城镇,屋瓦下面挂着的红灯笼好似引人的地狱之火,今日无忧就是勾人魂魄的无常鬼,今日索的命就是铁云。 找到他的人,无忧却把刀剑都丢在地上,每一拳都带着满腔怒火,将他每一寸骨头都打断,看着铁云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吐出血水,“哈哈,哈哈,百里无忧你收到礼物了,还开心吗,哈哈,怎么样,你不知道她的身体有多娇弱,刀口刺进她的身体娇喘连连,你知道我有多爽?尤其她的眼睛,还喊着堂哥,哈哈!” “闭嘴闭嘴,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你难道不想知道,百里慕颜那个女人,我为什么会碰上她,你以为我会看上那个母老虎?” 无忧看着她缩到墙根上,咬牙切齿,将剑锋抵在他的脖子上,“你说什么?” “咳咳!”铁云眯着眼睛,刻薄狡诈的眼神刺进无忧的心里,“虐待百里慕颜是凤容指使,你没想到吧,虐待她的每一个招式,都是凤容的,你信不信?绑住双手,捆在铁笼里,一半浸在水里,潮潮湿湿,寒冰皮鞭,要多痛有多痛。不愧是姐妹,身体还是一样软。” “淫贼,我要将你千刀万剐为灵儿报仇,连带慕颜的那份一起,把你的肉一片一片的刮下来,千刀万刀没有刮完就不能死,用药汤吊着,只剩下骨头,丢到山上被野狗咬断骨头,生不得好生死不得好死,永世不得翻身。” “啊!”无忧一剑划下来,将铁云肩膀上的一块血肉砍下来,肩膀上的白骨露出来,铁云的手不敢碰,眼神里竟然有兴奋之感,“你继续,如果你不想知道你爹是怎么中毒,百里庄是怎么灭门的。” 无忧恨透了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压着怒气,“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呃,爽,再来一刀。” “你说不说,既然你已经没有能力,不如就将它砍了,好不好?”无忧起手,用剑锋将他软趴趴的东西露出来,“既然已经没用了,就让你眼睁睁的看着它断在你面前,怎么样。” 铁云的脸抽动一下,歪着嘴角的笑僵在脸上,“折磨我,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安生。给你爹下毒的就是凤容,为了让百里庄从江湖上消失,将赤瞳人消息给官府的也是他,你恨了一辈子的仇人,就是躺在你身边每夜在你身上驰骋之人,恨吗?就连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凤容设计的,赤瞳那小子如何落到我们手上,都是他的指使,如何?” “胡说八道!”无忧怒了,一刀砍下铁云的东西,血喷涌而出,就洒在无忧白色的麻服上,铁云闷声哼哼几下就死过去了,一动不动。没有千刀万剐,无忧信了,因为知道凤容绝对能做得出这种事,无忧不傻,从前随水而流不过是觉得有所依靠,但从未想过一个人可以坏到这个程度。 院门大开,屋内的灯火将院子照的辉煌,门外是铁云的手下,都已经被鹤千羽解决了,血气浓重的令人反胃,问着这丝血气无忧竟然兴奋了,寒气凌冽的宝剑落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响声。 “有客来了?”无忧冷哼一声,提剑在空中打出一只剑花,“千羽,有客人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奥,忘了,这种血气凤谷主应该更喜欢不是吗?” “当然了。”鹤千羽也跟着冷冷笑着,一把鹤羽扇展开了放在胸前,眼神无比清冷。 屋檐之上人影黯淡,只有那张金面具,无忧太熟悉,就算是忘了他的容貌,无忧也永远记得这张面具,那日厮杀,就是这张面具冷冰冰的看着无忧挥剑死里逃生。也是那张脸,让无忧从他的刀片上爬过去,无忧记得太深。 “忧儿生气了?” “生气,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凤谷主还是你厉害,年纪轻轻就知道下毒杀人,将几十口的人命嫁祸给别人,还能将百里无忧这个笨蛋玩弄于股掌之中,怎么样,这具身体凤谷主觉得好用吗?”无忧身上的噬心蛊依然在痛,只能是噬心蛊,无忧与他不共戴天,要用手中的这柄剑将凤容的头颅放在爹娘面前,如果没有他,所有人都不会死。 凤容从屋檐上飞身下来,昏黄的烛光落在他青衣衫上,那副面具也是无忧的,他要做什么,无忧咬的牙根疼,似乎咬碎了牙齿。 “下毒是我做的,杀人是我指使的,就连百里慕颜悲惨的人生也是,梧桐的孩子,杀人嫁祸,忧儿你要报哪一件?” 无忧听不下去,直接挥剑攻上去,“凤容,你不知道什么是羞耻,你连人性都没有。” 凤容撤步躲过去,笑语盈盈的说道:“忧儿过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无忧冷着脸站在一边,手中的剑不停地颤抖,“为什么?” 凤容那双眼睛里只有越濯才有的温柔,背身后面拿出绿绮,放在无忧面前,“你忘了把它带走。” “呵!”无忧从喉咙里喷出来的冷笑,凤容已经疯了,他怎么能说的云淡风轻,无忧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计策,“凤容,你滚吧,你滚行不行?” “好!忧儿,接下来,你能不能承受得住,下一个该对谁下手呢?” “混蛋!”无忧一剑捅过去,将凤容的身体穿透,凤容还是微微的笑着,似乎没有受伤一样,可是无忧手中的噬心蛊更加刺痛。 “臭小子。”鹤千羽将无忧拉出凤容的身边,“不要和他纠缠,有心的人只有你,他是不会痛的。” “对呀,凤谷主是凤凰自然没有人心。”无忧挖苦过后,将剑收起来,先一步走出去,“凤谷主,江湖再见!” “忧儿,等你!” 凤容说,他不是凤凰,是越濯,鸑鷟此生最痴情,同生同死直至地下九泉。无忧竟然信了,还对他说喜欢,还心中感激他将爹娘安葬在桃林之中,或许无忧现在应该想爹娘有没有在凤容手中受苦。 “千羽,刚才为什么不让我继续动手?” “凤容可恨,但不能由你杀了他,杀了他你会因为报仇而心宽吗,臭小子,是不是有情是能看出来的。”鹤千羽静静走在无忧身边,静如清风,在无忧身边缓缓地吹过。 “有情,得了吧,凤容有情吗,鹤小爷你不要说大话,连肆渠守在你身边你都不知道,还讲什么情爱。” 鹤千羽听了只能继续笑,跟在无忧身边,人和人是不同的,爱与恨自然也不同,在凤容看来这种杀戮与霸道就是爱,只不过这种爱太变态,若是能一手遮天,自然安好,破败了,就是鱼死网破。 “鹤千羽,你为什么帮凤容杀人?”无忧想起户经离说的话,自凤容与无忧成亲之后,鹤千羽竟然违反冥杀堂的规矩替凤容杀人,欠他的情越来越多。 岂料鹤千羽歪歪嘴,幽幽的说道:“梧桐负了你,可你又决绝与凤容成亲,作为朋友送你的贺礼自然是铲除后患,不过是举手之劳,谁知道凤容不知道珍惜。” “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幸好,肆渠没有将凤凰谷之事告诉鹤千羽,恐怕刚刚那一剑刺进去的人就不是无忧,而是鹤千羽,“千羽,我百里无忧此生有你这个朋友已经无憾。” “那是当然,天上地下,小爷我都是独一无二的。” “哈,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无忧禁不住笑了,笑的很难看,只有趁着夜色才勉强掩盖,口是心非的难受。 “臭小子,如果不除掉凤容,他会做出更丧心病狂的事,你可知冥杀堂收到多少刺杀他的命令,若交易人是你,冥杀堂就会接下。” “千羽,不是所有的事你都能帮我去做,这件事就交给我自己来做吧!”无忧很想了结这件事,而不是倚靠任何人,不是爹爹们,不是梧桐,也不是鹤千羽,之前是这一件,无忧要自己解决。 “也好,臭小子原来真的长大了。”鹤千羽如此感叹,无忧也心中惆怅,长大是踩着尸体和心痛走过来的,若是如此,无忧很想做个幼稚的人,在爹娘跟前,娶个姑娘,承欢膝下。 “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下辈子做个普通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妻生子承欢膝下。你呢?” “鬼知道我这个占满鲜血的人有没有下辈子。”鹤千羽说的洒脱,可无忧明白他心里的苦楚,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 “笨蛋,当然是骗你的,没听说过祸害遗千年,这辈子小爷还没玩够,下辈子就投胎做你的女儿,让你担惊受怕,把这辈子的利息讨回来。” “白添了一个女儿,干脆现在叫声爹来听听?”无忧越发的胡闹,竟然真的停下来要听鹤千羽喊爹,可这小爷自然是有身份的,把嘴封的严严实实,大步走开。落在后面的无忧笑容落唆,隐隐听到一曲《凤求凰》。 第84章 一念佛魔 凤容还真的是说到做到,无忧回流云阁的路上,不过是一上午,凤容的动作已经快速到将青城派灭了,不知道是不是柳乘风的缘故,凤容没有动手,此刻反正已经撕破了脸他下手倒是快得很。 无忧听了消息到没有义愤填膺,别人的人命似乎没有那么重要了,就算再碰到柳乘风这样的人物无忧也不知道会不会救他,鹤千羽说他是嘴硬心软,若是见了也肯定耐不住性子。或许吧,无忧知道,他保护亲人已经无力,怎么多出来的心。 流云阁的门无忧丝毫不想进,第一次进就是设了圈套进去偷书,第二次进知道梧桐和华鸢的龌龊,第三次进灵儿和乘风的尸体就放在门外,第四次,无忧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他心痛的。 无忧下了马,将缰绳直接丢给鹤千羽,推开流云阁的大门,沉重而冰凉,夜里结下的白霜,融化了湿嗒嗒的挂在门上。 手掌好似没有了知觉,就算是这种冬寒,也不会和小时候一样跳着躲开。想起几年前,那朵被冰冻在冰凌里的红花,像极了海棠,柔软的花瓣,或红或粉的颜色,就定格在那段年华。 “怎么,臭小子不敢进去?” 无忧瞧着鹤千羽讨打的面容,几根鹤翎在橙黄下闪闪发光,不由得笑笑说道:“鹤小爷越发的贫嘴了,不知道要让玉堂主打上几鞭才能罢手。” “切!”鹤千羽翻白眼不屑的合起扇子,一把将门推开,闷长的磨合之音,揉杂在心尖上。 迈进去,流云阁之内僵持着,披头散发手持寒剑,一身素白贴身棉衣,周围流云阁的弟子负伤站着,背对着无忧,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来,一双赤色猩红的眼睛,眼睛里尽然都是狠毒。 “无忧小子,小心,他不认人了!” “什么?”无忧没听懂,可梧桐已经杀死腾腾的冲到无忧面前,速度之快,连鹤千羽都没有挡住。 无忧脸色大变,手中的剑都没有抽出来,可梧桐掉了佩剑,红宝石的眼睛闪过一丝亮光,喃喃说:“少爷,你回来了。” “梧桐!”梧桐在面前倒下去,无忧只能吃力抓着,“愣着干嘛,快帮我架着他!” “这梧桐竟然沉了,不是被铁仲收拾的半死不活,怎么还沉了。“鹤千羽咧咧嘴,下一刻无忧就冷眼看着他,才让他闭了嘴。梧桐的身体确实沉了,无忧还是心疼的厉害,这个傻瓜莽莽撞撞跑到凤凰谷要带他走,反而被凤容将了一军,被铁仲折磨到半死。 “百里公子,将夫君交给我就好了。“华鸢大着肚子,一身素白色的棉衣华服看上去十分臃肿,头发扎的也随意,几只素簪子拢起来。无忧也没有开始的愤愤不平,此刻便小心将梧桐交到她的手上,华鸢比他细心,药浴和汤药一定比他做得更上心,看梧桐这几日的气色越发好起来就是不知这赤瞳何时能消散。 将梧桐交于华鸢,鹤千羽可是好一顿笑话,“臭小子,你真的把梧桐交到他的手上了,等梧桐醒了肯定会怨恨你这个少爷丢了他。““那又如何,我是少爷,这一次,少爷也该发发威。“无忧嘴上说笑,可笑容里总是透着苦哈哈的苦丁味道,鹤千羽也就没有再挖苦他,这一年走来,或许这些个人都成长了。 “无忧小子,你们这趟出去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吴胡快走几步,焦急已在脸上难以掩饰,无忧只是微微笑笑,说道:”吴叔叔,忧儿已经不是小孩,这几日我怕凤容会找慕颜和吴霖的麻烦,不如吴叔叔先去看看他们,他们两个孤身在外,肯定会出麻烦,我身边再不济也还有小白鸟呢。““臭小子,怎么说话。“ “这?“吴胡心中已经烦绪众多,现在想起那两个愁人的孩子,此刻更是烦透了,”吴霖这个不争气的小子,你们真是没一个让我省心的。““吴叔叔,对于百里庄,你不必太过歉疚,命如此,这些年吴霖也吃了不少苦,吴叔叔应该多想想他。“吴霖早些年学武是为了能够担当大任,正元镖局的当家是他,另一点不过是为了让吴胡能够从百里容的歉疚中看他一眼,吴胡也知道这些年太过冷落了吴霖,他的亲儿子,此刻听了无忧的话更是心中内疚起来。 “无忧小子等叔叔找到霖儿,回来帮你,这期间千万不要莽撞,更不要招惹凤容,知道吗?”吴胡临走还不放心,嘟囔嘟囔无忧,隐隐的似乎觉得什么事要发生,“听到了吗?” “放心好了吴叔叔,无忧也不是小孩,不要再让吴霖成为遗憾,吴叔叔一路平安。”无忧此刻有些焦急,只盼望他能走的快一些,凤容能下手的人也只有这几人,“慢走!” 这样听来是有些不近人情的撵人,吴胡倒也知道无忧心思,本就没有在流云阁有什么东西牵挂,什么都不带,一匹马,快速疾驰的奔下山去。 流云阁又安静下来,细小的白点从天上落下来,悄无声息的打落在肩膀上,融化了,晕湿身上的衣衫,“又下雪了。” “恩。”鹤千羽沉沉的应了,拿手中的鹤羽扇打开去接星星点点的白雪,白色的鹤翎上落了雪更是看不出来,一层一层的叠上,“喂,再不进去真的埋在这里了。” “哈哈。”无忧敞开了笑,有意瞥看梧桐的房间,早就关上门,什么也看不见了,“你说他的孩子是男是女?” “你还有心情想这个,臭小子,冥杀堂现在不听话,也只有小爷能在你身边,你可要赶紧的,若不下狠心把凤容除掉,只怕时日不多,不知道还能帮你多久。” 无忧感叹鹤千羽的想法,“鹤小爷被冥杀堂丢了?” “什么丢了,是小爷离家出走,知道吗?”鹤千羽一把扇子砸到无忧的头上,竟有几分哥哥般的宠溺。 “鹤小爷疯够了就回冥杀堂,总之是你的爹娘,不要闹得太难看。作为杀手组织擅自杀害江湖中人,千羽,你不能一意孤行把冥杀堂丢了。冥杀堂的基业不能在你手上毁掉,除非你想把玉堂主气死。” “呵!”鹤千羽冷笑一声,身上的白羽衣上已经存了薄雪,“臭小子你是不是傻,小爷豁出性命陪你走江湖,竟然还想赶走,天底下没见过比你傻的蠢货。” 无忧听着他的教训,慢慢往屋内走,天寒地冻加上累了一天一夜,此刻已经浑身无力,无声笑笑:“天底下蠢货多了,你还要一个个去分身拯救?” “唉,谁让小爷就碰上你这个蠢到家的少爷,啧啧!”鹤千羽也跟着走过去,踩着无忧走过的脚印,一步一步印进去,“臭小子?” “嗯?” 无忧停下来,转过头莫名其妙的看着微微笑着的鹤千羽,头上的鹤羽上也落了白雪,松松散散的粘在发丝上,莫名的沧桑感涌上无忧的心头,明明不过二十余岁的年纪,然后抬手拍拍鹤千羽的肩膀,“你不说就算了,累得慌,去睡一会。眼看就要过年,不知道凤容又会搞什么幺蛾子。” 无忧愁容满面将鹤千羽挡在门外,微微一笑将两扇门合起来,鹤千羽被挡在门外,听着慢慢走开的脚步声,无忧咬着后牙根,将身上的衣衫扒掉,心口上一块红色的小点,越来越大了,不知道噬心蛊能将他折腾成什么样子。 那只红色的蛊虫在心口上折腾,这几天活动的更频繁,都说十指连心,那痛楚就好似用竹签子刺进手指缝里,一点一点的捅进去。无忧忍着,头上冷汗都要化作冰凌挂在脑门上,此刻无忧歪倒在床上,双手捂着胸口,将下嘴唇都咬破了。钻心之痛,不言而喻,“反正都要死了,这次凤容看你还怎么惩罚我。” 过不了一个月又是新年,大雪纷纷扬扬盖住流云阁,只有金色的阁楼顶还能在阳光下发光,好像隐藏在雪国的光明圣顶。梧桐从那次之后再也没有醒过来,就算是到了年下,华鸢的肚子再也忍不住,生下男童的时候,梧桐也没有醒来。 生下来的小男娃,身上红斑未去,小小的身子包在棉被里,眉眼立体和梧桐相似,嚎哭之后在无忧的怀里睡着了。 “这孩子长得挺不错,要是你的孩子就好了。” “别闹了,谁生?”无忧愤声反驳,手里笨拙的晃晃这小子,“不知道这小子取什么名字,华鸢和梧桐都意识模糊,都不知道这孩子要叫什么。” “随便叫,小猫小狗什么不行,又不是你的。”无忧撇嘴看着鹤千羽,手指头试探着点点小孩的脸,小孩子不情愿的皱皱眉继续睡。 “还是爹娘来取名字吧,不然华鸢该瞪眼睛打人。”随手将孩子递给流云阁的小师妹们,哄哄闹闹把屋子里又热闹起来,华鸢气若游丝,喝下去参汤,还睡着不醒。无忧走之前看了一眼,抬脚踢踢鹤千羽,“出去啦,我去看看梧桐。” “恩,看就看呗,踢小爷干什么?” 咋咋呼呼的样子,鹤千羽哪里有小爷的样子,无忧听着脚下咯吱咯吱的压雪,走到梧桐的屋子,“鹤小爷你就别进来了,说个悄悄话还不行。” “切!”鹤千羽不屑的嗤笑一声,脚步停在门外,加厚的白色棉衣上面的仙鹤有些萎靡不振,无忧淡淡的一笑,将门关上,走进好似远去的梧桐。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放假回家越发犯懒了,快结局了,三三会乖乖的写完。爱你们呦,小天使。不知道凤谷主会怎么惩罚我们的百里少爷,不是滴蜡吧? 第85章 年礼 他的面容在无忧的记忆中渐渐变得模糊了,跟在无忧身后要保护他的梧桐呀,不是说好的死生不负生死相随,无忧坐在他身边,伸手探探他的鼻息,微弱的鼻息痒痒的落在手指头上。 “梧桐你这个混蛋,不是说要保护本少爷的吗,你躺在这里要什么时候,现在连孩子都生出来了,梧桐你这头白眼狼还不醒,少爷我可生气了。”无忧长长的指甲在梧桐的脸颊上留下一道印子,可梧桐丝毫没有任何醒来的痕迹,“过完年,我们回家好不好,两个爹爹不在,蔷薇花也没人打理。回去之后,我们种一棵梧桐一棵桃树,赏完桃花然后看梧桐,多好。” 不知道梧桐有没有听进去,无忧也不在乎了,如此已经足够了,此番年后的对决,是无忧和凤容的,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梧桐你可要好好的养伤,唉,不知道戚三娘是不是骗我的,你怎么就醒了一次。算了算了,白眼狼你就好好睡着吧!” 无忧把他身上的棉被提一提,将他的身子都盖起来,百鸟朝凤的红色被,还真是大喜,“有儿有妻,你这辈子也不必担忧,我走了,快些醒来吧。”屋内又是宁静的吓人,只有一个人的喘息之声。门缝窗缝里溜进来的风,透着丝丝寒意,无忧打开门,鹤千羽站在门口,倚着门框,青丝之上落了白雪,白色的毛绒围脖搭在肩上。 “出来了。” “不然呢,还能做什么,难不成还能来个临别床上亲热亲热?”无忧苦涩笑了,“下雪还站在雪里,听墙根还真敬业。”手掌拍落他肩头的落雪,狐毛都已经湿了,百里家从来不缺貂皮狐毛,无忧摸着软软的皮毛,把手一摊,大步走开。 “臭小子。”鹤千羽暗暗嘟囔,脚上也跟上去,身上的落雪千层一步一落,全部被遗忘在身后。 雨雪千万重,又是一夜明。月下寻声处,不愿为凡人。无忧夜里循声出去,银光闪闪的流云阁,萧瑟冬风里阁楼上的铜铃微微作响,夜里黑影突然闪过,无忧站在门口什么都没有发现,身上被刀子一样的寒风刮拉着。左顾右盼什么都没有看到,四下无人,只有流云阁当夜的屋里还亮着微弱的光,月色清冷铺在白雪之上,一个激灵之后无忧返回屋里,合上门,继续躺倒床上。 这几日小孩总是不安生,时不时啼哭不停,华鸢也落不得安生,一整日里抱着孩子,不带松手,梧桐的煎药和药浴也都放在心上,无忧都看在眼里,或许这就是梧桐最好的出路,手里擦拭着朱红宝剑,然后找鹤千羽一起对打。 过了年,江湖上也没有出现什么大事,似乎,凤容也忙着过年去了,无忧笑笑自己的想法,然后将流云剑法挥着行云流水。 剑法本身就同流云阁的套路如出一辙,可偏偏缺失了第十二式,无忧怎么都琢磨不下,或许此生与完整剑法无缘,无忧不再奢求,只能让鹤千羽跟着一起练。 “你这剑法比流云阁的剑法还要变幻莫测,只怕与之颇有渊源,不知道流云阁的师父究竟是何人,若要是在,你这功夫肯定能更上一层。”鹤千羽手中的鹤羽扇里伤人暗器也亮出来,正对着无忧,几番回合,鹤翎被无忧割下几段。 “就算是旧相识又有什么用,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旧相识,灵儿慕颜和吴霖,旧相识都被连累,现在我还真怕旧相识。”无忧抬手挽一个剑花,这些日子也听不到吴叔叔的任何消息,只怕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这么说小爷也算是旧相识了,难不成你连小爷也不想见!”鹤千羽哪里突然冒出来的臭情绪,无忧才不管他的臭脾气,提提剑往他身上攻过去,“得了吧,还是先把拉下的功夫拾起来再说吧!” “好!”应了一声,鹤千羽就上了心,步步紧逼丝毫没有缝隙给无忧,不愧是冥杀堂出来的人物,逼得无忧节节败退无力还击,照鹤千羽的意思,无忧能够抵挡住他的进攻已经是功夫强劲。若是无忧真的能练成第十二式,可抱在凤容剑下无性命之忧。 流云阁的墙上红红的对子还鲜艳着,华鸢的面貌也越发的慈爱,那小孩始终没有取名,只怕是等着梧桐醒来呢,可他注定要在归于平静之前沉睡不醒。 紧紧合死的木门外似乎有什么动静,无忧十分在意,停下手,示意鹤千羽过去看看。两人慢慢悠悠,提着兵器走到门前,门外不知道放了什么,拉门开来,方才看到小山一般的的礼盒。大大小小的盒子都用金丝红锦布包着,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最上方的长盒子,不用猜,是琴盒,那这份礼无忧便知道是谁送的了。 “哼,想不通凤容做的什么混账事,送这些干嘛。”无忧抱着琴盒探头看鹤千羽手中的小方盒,一层一层厚厚的纸张,陈旧的牛皮纸,红印泥已经烙印在上面,年岁已久看着有些陈旧。 “地契?”无忧见过这个,上次凤容送给他的礼物就是百里家的杂货铺地契,可是这厚厚的一沓,那个变态是把全部的地契都拿过来了吧。 “怎么无忧少爷还不开心,那人可是把他全部的身家都给你了,不过打了人再给这些东西,还真是他能做出来的。”鹤千羽把手里的盒子往无忧手上一放,然后耷拉着脸,把凤容骂一遍,“这种人就算杀了也不可惜。” 无忧听了也不在意,将小盒子合上,抱着琴盒和地契,重新走进去。 “各位师姐师妹,你们都分了吧。”无忧走进去,看着里面停留的流云阁师姐妹,一声令下,这些娇娇盈盈都越过无忧将那些锦盒拆开了。鹤千羽掩面皱眉跟到无忧身后,“气死凤容还不错。” “哼!”无忧冷笑一声,气死他就好了,身上的千百个刀口都在咆哮着要吞噬掉凤容的生命,一口一口的将凤容吃下去。无忧侧着脸看凤容放在流云阁门口的年礼,珍珠翡翠玉石金面具,恐怕他把无忧碰过的东西都拿过来了,这才是丝毫不留恋。 “这是什么,嫁衣,男子的婚服?” “怎么还有点心,云片糕,栗子酥,这是什么?” “紫宝石,好像眼睛呀!” 这一句一句渗进心里,无忧的情绪也被挑起来,为什么所有人都是这样伤人之后才会巴巴的后悔。 “那可是你的嫁衣,还有点心,啧啧,小少爷还不快去把那衣裳抢过来,那件嫁衣还是小爷我亲自给你穿到身上的,没曾想,才过了半年,你还是落在小爷手里了。”鹤千羽在无忧心口上添一把柴,火热的炙烤着心口。 “想要你去拿,他的东西我不要。” “切,那你还抱着手里的琴盒,还有地契,怎么不放回去。” “闭嘴!”无忧被他说得心烦,把两只盒子都推到鹤千羽的身上,冷着眼睛提着剑往后山上去,将愁绪都丢在身后的鹤千羽身上。 流云阁的的后山上有一处废苑,荒草丛生埋在雪下,乌青檐瓦白墙黄木,流云阁的人没有人进来,不成文的成了禁院,无忧越过墙头走进去。脚下的荒草都是虚长的,踩下去,就落空了,好在无忧的轻功是两个爹爹玩命教的,脚上利索的很。院子不大,毫无人气,很久都没有人住过了,无忧走了几步,慢慢勾起了嘴角。 “来了为什么不出现,还有你给的那些东西是什么意思?你要是给我补偿,就算你把天下给我,也不够!”无忧冷声对着空旷如野的废苑,他的声音好似荒野中的孤魂野鬼,唯有他的声音,“你为什么不说话,来了放下东西就走了?” “不怕我杀了你?” 凤容的声音悠悠散散,轻缓柔软,怎么能把嗜血狠心放到他的身上,无忧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有些人注定了就算彼此折磨再见也是心中刺痛,“好呀,反正已经过了年,红红火火的新年,看看谁先见血。”无忧挥剑冲着凤容的声音劈过去,那双紫色的眼眸闪过刀锋,苍白的无血的面容快要被冰雪掩盖。 “他没醒,你没想过是为什么,戚三娘的能耐能比岑木厉害,忧儿,你不想要解药?” “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时候给梧桐下的药?” “奇门。” 原来在哪里凤容就已经做好了打算,难怪,梧桐已经几个月不醒,日常用参汤雪莲吊着精神,可始终没有再醒来。无忧气的不说话,盯着他那张脸,那些个日夜就躺在无忧身边,现在,无忧却觉得他陌生得很,还有那双眼睛,无忧着迷的眼睛。 “没什么对我说的?” “不必了!”无忧心灰意冷,冷着脸从凤容身边经过,“凤谷主的礼太重,我百里无忧承受不起,既然已经割袍断义凤谷主也不要狗皮膏药一样跟着我这个小人物,无忧福薄!” 无忧愤愤走到废苑的墙下,可凤容依旧不依不饶,还真是打断腿也不让无忧违背他半分,可是无忧已经不是较弱的少爷,少爷不过是因为有人宠着而已。 “铁仲已经死了,江湖中也没有人可以与我抗衡。三月三凤凰谷之约,你若不来,百里庄便从江湖上消失。” “你!”无忧握紧佩剑转身,凤容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乎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世间的人真的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人就会动心了,不知道为什么人心就散了。 流云阁的师姐妹们得了无忧的东西都欢心的很,对待无忧更加上心,似乎忘了无忧是他们大师姐的情敌。无忧琢磨不透的何止是他们,还有鹤千羽那个臭小子,为他做的越多无忧越加窝心。床上整齐叠好的嫁衣和发冠,金丝珠子散在衣衫上,琴盒和放着地契的小盒子,东西都在,唯独不见了鹤千羽。 第86章 年礼 江湖人还真是言出必行,凤容这个不要脸的变态,竟然能做出这种事。凤容发的请帖就放在华鸢的尸体上,旧黄色的信笺,放着凤容对他下的战书,未满月的孩子就躺在华鸢身边睡得安安静静。 凤容倒是下手利索,一把匕首抹过华鸢的脖子,下手之前没有半分的挣扎,就死在睡梦中。刀口深,切断了喉管,华鸢是流血身亡。白衣衫和火红花簇被子染成了一个颜色,和嫁衣一个颜色,无忧背后发凉,突然觉得他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凤容。 “师姐,师姐!”哭声一片,无忧被涌进来的师姐妹们挤出来,手中握着凤容的战书,退出房间。 “那孩子?” “流云阁没人会亏待他,那混蛋这么一做把你逼上绝路了,流云阁不能待。”鹤千羽挑着眉头,拉着无忧离开这些人的视线,“收拾东西,走!” 走,一定要走,无忧原本还对凤容存了一点情分,三月三的凤凰谷不去也罢,可他为什么偏偏要做出这种事逼迫无忧,孩子就睡在华鸢身边,他还能放留他一命。 “臭小子?” 无忧被鹤千羽的高声从恍惚中拉回来,一手将挑战信捏在手心里,揉碎了,“不用说了,一把剑,一条命。”什么都不再带,什么也不在乎,那件血红的嫁衣,鹤千羽巴巴帮他叠在床上,有什么用,百里无忧应该半点心思也不能放在凤容身上了。 提剑走出屋子,流云阁的师姐妹们那红棉被包着华鸢,那孩子还没有醒来,一双双眼睛冷漠盯着无忧和鹤千羽,若手中握着剑此刻一定瞄准了无忧的心脏。 “各位流云阁的师姐妹,是我百里无忧欠你们流云阁的,请你们照顾好梧桐和他的孩子,华鸢师姐的仇,我一定会报,大恩大德永世难忘。”无忧抬手深深的弓下身,将所有的愧疚都放在这一个鞠躬礼,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说,一道道目光穿透他的心,无忧不是立牌坊的的贞洁烈女也不是什么白莲花品格的男子,无忧不会同情心泛滥,也不会放任自己的错误。千不该万不该,凤容不能逼迫他到这种程度。 鹤千羽拉着他的手臂,低声的说道:“走吧臭小子,报完仇你再回来。” “恩!”无忧低低头被鹤千羽拉着,快步从流云阁里走出去,跨过大门的时候,小师妹怀里的孩子哭了,清脆的哭叫声,反而让无忧心里更加难受。一时间竟然不舍了,搭着眼帘,回头看看那个在襁褓中张牙舞爪的孩子,还有梧桐紧紧关闭的门框,或许同吴霖说的一样,无忧不该活下来,不该踏入这个江湖。 百里无忧倒是有些不明白了,痴痴的喃喃道:“千羽,你说我当初死在百里庄的屠杀里会不会对任何人都是好事?” 鹤千羽却突然将无忧拉进怀里,低声的应答:“臭小子,瞎说什么,今生有幸能遇到你!就算再次选择,我还是会逃出冥杀,遇到你。” “别闹了,千羽,你连冥杀堂都回不去,因为我死的人太多了。要是我真的死了,凤容再残暴也不可能牵扯到百里家,长灵也不可能死,慕颜堂姐也不会受铁云的侮辱,梧桐不会沉睡不醒,华鸢不会死。我可是顶天立地的百里少爷,呵,可我连自己的天地都没有。”无忧推开鹤千羽,纵然他对无忧有千般好,现在也是害怕极了,如果连鹤千羽也因为他从消失,无忧不敢想,如果连鹤千羽这个小混蛋也收到伤害。 “这一世已经来不及,下辈子臭小子再补偿我。”鹤千羽的话充满了落寞,嬉笑的面容也已经消失不见,“无忧,你个臭小子,下辈子别认不出我就行。” “好!”下辈子不知道有没有,可无忧是打着下辈子的想法,被鹤千羽逗笑了,“只要你不嫌弃,下辈子,我肯定补偿你鹤小爷。”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无忧还不知道能不能有缘碰到他们。 “接下来去哪?”鹤千羽骑上马,扬起马鞭,冲着无忧温声的询问。这一次无忧打定了心思,脸色平静而低沉,“凤容送了一份大礼,我当然要送给他一份。” 鹤千羽暗暗抿了嘴角,勒紧缰绳,快马一鞭随着无忧从山上下去。山上多日的积雪未散,料峭晨风灌进衣衫里,蚀骨寒风不觉冷,犹胜心寒。心口的噬心蛊的红印越来越大,无忧知道自己已经剩下不多时日,本想着若是死了,梧桐还能和华鸢一起养育后代,千羽也能重回冥杀堂,只是无忧低估了凤容,想不到他真的如此心狠。 此次下山,无忧和鹤千羽身份明显,一人一只斗笠盖着面容。年前当朝天子与金人签署契约,金人总算安分下来,被吞的城池也归了他们,终于才安定了。人算不如天算,凤容搅得江湖不安静,人人也得不到好日子。 路上碰到其他门派,也是匆匆的前行,丝毫没有任何的交流,饭点在客栈,听到只言片语。 “三月三你们门派去不去?”一群青黑色衣衫的男子对着另一桌土灰色衣衫的男子,低声询问过后,那群土色衣衫男子扣下筷子,面如土色应答道:“他不是下了毒,让我们必须去 ,那老头子的毒药无人可解,除非听他的话把百里无忧杀了!” “是呀!”一声叹息,无忧握紧筷子,稍用力就把筷子折断了。 “臭小子,这次凶多吉少,先去冥杀堂,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单枪匹马的赴会。” “白搭上他们的性命,你能叫来的也不过只有肆渠而已,前几日我递了消息给小珠儿,他的堂哥和恒亲王亲近,调了一支人,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藏,还能死在他手上不成。”无忧拿筷子扒拉扒拉脸前的一碟兔肉,肉块放凉了被一筷子从盘子上扒拉下去。 “官兵,信得过吗?” “我信得过小珠儿,幸好,凤容没有对小珠儿下手,若是小珠儿也,灵儿不要怨恨我才好。”无忧心中堵了一口气,郁结于心,死于他乡葬于他处,连落叶归根都是奢望。 “长灵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你帮他们报了仇,他们不会怪你,你若是丢了性命,我才会怪你,臭小子。” “放心好了,我不会丢了性命。你最近可知道慕颜和吴叔叔他们的消息?” “回正元镖局了,临安城内,天子脚下,江湖人行事都比较谨慎,更何况,正元镖局同官场中有关系来往,加上被凤容杀掉的高手,就算有人想动他们也要掂量掂量。”鹤千羽盛一碗乌鸡蘑菇汤,放在无忧手边,“你要是连饭都不吃,还没杀过去,就饿死了,臭小子!” “切,我还能饿死!不过鹤小爷还真是体贴,竟然给我盛汤,还是冥杀堂出来的人吗?”无忧低声笑笑,压着嗓子贴近鹤千羽的方向。可鹤小爷翻翻白眼,把脸撇过去,就算是带着斗笠,无忧也看得出他的表情动作。 旁边两桌人吃完了之后就匆匆结伴走了,走时皱着眉看了一眼无忧和鹤千羽,只因戴着斗笠才云淡风轻的过去了。 “此次经过临安城,还记得那夜我们去看花灯,你躲在墙头偷看,结果被梧桐用石子打下来了,还有还有,那个老婆婆的鸭腿,都没吃上,不如我们去吃一次怎么样?” “好呀!上次被梧桐点在河边,正好,让小爷试试还能不能被你打!”鹤千羽带着笑意,放下了筷子,“臭小子,你可不要后悔。” “当然不会,就怕你不敢,你现在不是冥杀堂的堂主,小心我瞧不上你。”无忧呵呵一笑,将浓汤一下灌进肚子里。 “不过才过了一年,物是人非,鹤小爷,我百里无忧庆幸能认识你,也庆幸你还活着。” “少废话,婆婆妈妈,小爷还用你担心。” 得了鹤千羽总是这样,嘴上毒的很,可什么是都顺着无忧来,此生得一知己足以。 临安城内灯火通明,两人易容换装,在街道上游荡,花灯节已过,不怎么热闹。可是长街青瓦,甚至叫卖之声都还是熟悉的存在无忧的脑子里。慢慢走过长街,曾经的四人行,越濯与梧桐,不提也罢。 “给,你不是喜欢吃这个么?”鹤千羽腾手从街上花三个铜板买来的糖汁红果,眨巴着眼睛塞到无忧手中,那神情要讨无忧的赏赐,不过是一句称赞的话。 “算鹤小爷体贴,那我可就吃了。”无忧接过一串糖汁红果,直接放进嘴里,嘴里甜的腻人,心里吃了黄连苦不堪言,一步一步走到河边。 买鸭腿的老婆婆年前驾鹤西去,无忧没吃上正宗的鸭腿,因为婆婆的子孙没人再卖了。小河流淌,浅浅的溪流,干巴巴的柳条,只有那块河边的石头丝毫没有挪动,磐石不转移。这一回,鹤千羽还没有将无忧的手臂牢牢锁住,无忧就迎上去,对着他的唇迎上去,说他滥情也好,怎么都好。 “鹤小爷,今生不能报答你,这个吻是印记,下辈子,你的情意,我一定会补偿给你!” “臭小子,瞎说什么!”鹤千羽听不懂,还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无忧笑而不语,月光下无忧的眼睛闪闪发光,好似珍珠一样的温和闪亮。 “闭嘴吧臭小子,让小爷好好补偿一下。”鹤千羽再一次附身上来,亲吻无忧,这一次,无忧没有反抗,一根手指抵在腰上。 “对不起,千羽!”一声呢喃随风消失了,鹤千羽还没有听清,就缓缓地失去意识,瘫软在无忧的怀里,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肆渠,把你们堂主带回去,告诉玉堂主,百里无忧谢谢她的关心,这次绝对不会牵扯到冥杀堂。三月三之前不要让千羽醒,等三月三一过,什么事都过去了。”无忧拿衣袖擦去嘴唇上的迷粉,然后把鹤千羽推到肆渠的身上,“照顾好他!” “肆渠知道!”肆渠架着鹤千羽,一身黑纱隐藏在黑夜里,无忧不舍的看看沉睡的鹤千羽,转身离开,这一次,无忧一个人面对,千羽,下辈子再补偿你。 第87章 三月三日 心口的噬心蛊越发的厉害,两三天才发作的噬心蛊,变成了一日一次钻心入骨的噬心之痛,午夜梦回之时,无忧痛的难以入眠,从床上痛到床下。捂着胸口卷曲抽搐在地上,冷汗一直冒,打湿了衣衫,深夜将他的温度全部吞噬,只剩下冰冷与黑暗将无忧一点一点拉进无边的地狱。无忧挣扎着,想把朱红佩剑抽出来,刺进心里,将那条红色的噬心蛊挖出来。 天色渐渐泛白,客栈里慢慢明亮起来,无忧好像洗过澡一般,贴身的衣衫全部湿透了,胸前红了一点,慢慢晕开,隔着汗衫也能看透。噬心蛊越来越厉害,无忧已经活不过几天了。 客栈下面的歌女已经开始唱了,唱的是前朝白居易的《长恨歌》,声音婉转凄苦,“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无忧听着歌女的调子,褪去身上的衣衫,铜镜中的那具身体,慢慢消瘦下去,那张面容憔悴无神。手指头蹭过胸上的那块血红,那只噬心蛊在他的心里逃窜,心里装了的也不仅仅是人。喃喃的念叨:“三月三日凤凰谷,桃染乘风飞天舞。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哼,此恨无绝期。” 无语凝噎的琵琶声,低声诉说一个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悲惨,无忧重新换了衣衫,素青衫子,没有任何花纹,普通的粗布棉衣,一条束发带将所有的烦恼丝都扎起来。院里的公鸡拉着嗓子几声打鸣,无忧握着剑从二楼客栈上走下来,老木的台阶吱吱嘎嘎,每一步都摇摇晃晃。 或许是知道活不久了,无忧越发的怀念以前的日子,昨夜痛苦难熬无忧才发现他最难忘的是儿时被百里容抱在怀里,想起那一日雪地里的温馨,凤凰谷,爹娘都埋葬在那里,若是无忧魂归凤凰谷也是相聚了。 “客官,您慢走,下次再来!”晨起洒洗的店家小二,看见无忧出来了,连忙将手中的铜盆收起来,盆里的水洒了一些,“ 客官要不要吃点东西再走?” “不用了,你的赏钱。”无忧从荷包里拿出些散碎的银子,栀子花的味道还没有散去,无忧戴着它才觉得灵儿还在他身边。 “谢谢客官,你慢走。”店家小二把马绳递到无忧手中,拉长了嗓音将无忧送到门外,天色尚早,只有寥寥的准备早市的商贩,无忧独自一人走在青砖长巷之上,每一条巷子都像是百晓堂的那条巷子,无忧扫过这些熟悉的街道,将所有的心思都沉淀下来,慢慢的远去。 只要玉如令想做的事,没人能够违背,凤容在江湖上兴风作浪,偏偏没有动冥杀堂的人,江湖人把条子递到冥杀堂,堂主也不理睬,算是独善其身。怎么都好,只要玉如令能够保证鹤千羽的性命,捆住他也好,迷魂他也好,不过是几天的时间,等日子一过,他发够了脾气,一切都会过去的。 三月三日,天色蒙蒙灰暗,灰色的纱帐始终笼罩在无忧头上,之前飘了零零星星的雨丝,把无忧的衣衫都打湿了。脸上戴的假皮有些闷,无忧也不敢摘下来,路上也没看到那群同凤容同流合污的江湖人。无忧牵着马从凤凰谷的山下,手牵着马,一步一步走上山去。 凤凰谷的桃花林夭夭一片,甜腻芬芳,今日天色黯淡,桃林里挂满了红色的灯笼,挂在几十年的桃树枝上,好似十里红妆的成亲日。凤容究竟要做什么,无忧想不通,既然能把他无忧逼到绝路上,做这些干什么。 走上去,凤凰谷的大门四敞着,红色的绸缎装点着庭院,院子里空旷毫无人迹。桃香漫天,无忧随手将马匹丢在一处,信步走在院内,一步一步走到后院。什么人都没有碰到,只有挂满的的红绸,寂静的如同一座死城,那些耀人的红色都是迷幻阵,将无忧都吸引过去。 “你来了。” 无忧警惕的抽出佩剑,转过头,就看到凤容一身红衣紫眸手拿酒坛坐在屋顶上,披头散发,邪恶之至。无忧说不出话,看到他这副模样更是迷惑,努努嘴,最终干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只有手中的剑,慢慢的抽出来。 “你的人呢?” “什么人?”凤容微微一愣,身子摇晃几下,慢慢从屋顶上站起来,“上来,陪我和几杯。” “不必了,既然你都把人杀干净了,也不差我一个,动手吧,等我死了你就把我埋在爹娘身边就行了。”无忧丝毫不留情,自从那次走出这里的时候情分就丝毫不胜,更何况凤容后面做的那些破事,无忧已经毫无任何朋友之情。 凤容不说话,散的头发被寒风吹动,细长的发丝飘飘扬扬,随风而来的酒气跑进无忧的身边。心中的愁绪慢慢的从身体各处都涌上心头,在他最受伤的地方折腾,痛不欲生。 “桃花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花落家童未扫,莺啼山客无眠。来,上来,陪为夫喝一杯。” “你疯了。” “哈哈,疯了,为夫怎么会疯,上来,上来陪为夫喝一杯,你的生辰我还没庆贺。这可是上等的女儿红,是成亲的时候埋在树下的,今日酒香四溢没有忍住,没等你就喝了。” 无忧左右看看,弥不在,岑木那个老头也不在,无忧偏偏头,望着后院开的盛开的桃花,朵朵深情片片甜蜜,说是断情,可情丝怎么能说斩断就能后挥剑斩的利索。 “忧儿,你愣什么,快上来。”凤容的每动一步身上的衣衫也跟着飘摇,脚上不利索,从屋顶上滑下来。 “小心!”无忧快步飞奔过去,可凤容还是落在地上,酒坛打在地上碎了,嫁衣被酒水沾湿,颜色变得深红的吓人。无忧伸手去扶他,可凤容把他烦人的脸凑到无忧跟前,呵着酒气,说道:“我想你。” “闭嘴,凤容你要是真的有心,有何必杀那些人来逼迫我。”无忧撒开手,凤容被一把推在墙上,半眯着眼睛,傻呵呵的笑着,好像什么都与他无关一般。 “我想你了。” “哼,凤谷主一句话就能让我跪在你面前谢谢你的厚爱,就和你的男宠夏侯一样,跪在你面前,还是逃不过一死。凤容,你想的太天真了,把你组织的那些人都叫出来,弥和那老头呢,叫出来。” “这里只有我一人,其他人都被我支出去了,忧儿,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想过我?” “想。”无忧抿抿嘴,淡淡的说:“想你死算吗?” 凤容踉踉跄跄站起来,整个人扑到无忧的后背上,有气无力的说道:“算,忧儿,你总算能想着我。” 无忧皱皱眉头,却没有将他抖下去,“你什么意思,把绿绮和地契都给我,凤凰谷也不打算要了,江湖中的人也被你威胁来杀我,你究竟想要做什么,逼我杀了你?” “你说什么?” “现在犯什么糊涂,凤谷主什么时候不是精于算计,我百里无忧能有幸让您费心,是不是还要说一声感谢!”无忧冷笑,然后前进一步将凤容落到地上,身体直直的砸到地上,头发黏在脸上,泥巴粘在衣服和头发上,甚是狼狈。无忧心里触动了,他是凤容,就因为他是凤容呀。 “凤谷主怎么躺在地上,这是,百里无忧?” 无忧脸上带了假脸,现在凤容就躺在他的脚下,不用多想,无忧的身份不言而喻。 干脆无忧也不掩饰,直接把脸上糊的一层假脸扯下来,易容胶扯得脸皮生疼。凤容起身站起来,立在无忧身旁,冷眼扫视这些人,“你们敢进我凤凰谷的门,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凤谷主,不是您让人下毒让我们来杀掉百里无忧的吗?” “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凤容将无忧拉到身后,身上慢慢聚敛出一股杀意,将那群人唬住了,“滚出去,谁让你们来的去找他们,不要让我发火。” “这?” “凤容,只要你把解药拿出来,我们绝对不会纠缠。” “解药?我没有,你们愿死就去死好了。”凤容冷笑之下,理理糟乱的头发,“滚!” 那领头人似乎也不再害怕,反正是一死,干脆撕破了脸,“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只有两个人不信我们杀不死你。” “江湖上的人全部都来了,你能打得过我们所有人?” “全江湖?好哇,看看有谁能从我凤容的手上逃脱。”凤容一向欺人霸市,整个江湖他都不在意,只是从无忧头上取下一段红绳将头发扎起来,“等为夫为桃林添点颜色再陪你喝酒。” “不必,我又不是任人宰割的角色,更何况,我来也是为了取你的性命,凤容你不要想太多。”无忧才不会领情,越过凤容,站到他的对立面,取出佩剑冷冷的看着凤容。 “忧儿?” “闭嘴吧,连你的男宠都不站在你身边了,看你一个人怎么对付我们。” “凤谷主好呀,看来我们来晚了。”人群之后,从正门里走进来一群人,却是无忧见过的那两拨人,无忧不禁皱了眉头,这下来的人可就多了,无忧知道凤容这个老狐狸也被人暗算了。只是慢慢的抽出佩剑,撤步退到凤容身边,“你的命有什么好,这些人抢着要。” “忧儿不是也想要吗?”凤容痴念的笑着,那么一瞬,无忧觉得越濯浮现,不自觉的冷笑两声。 “是,你的命还得让我来取。”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结局了呢,突然地不想写完。 第88章 三月三日 凤容站在无忧身边,从未有过的宽心,无忧的剑锋对着慢慢聚集起来的江湖人。慢慢浮上来的谜样笑容,“凤谷主不会害怕吧?” “怕?此生最怕的就是忧儿离开,现在毫无畏惧。”凤容的话让无忧再次笑起来,笑容里不仅仅只有厌恶和仇恨。 “行了,不知道你们卖的什么关子,不要在这里腻腻歪歪,打就打!” “杀了凤容和他的男宠,找到解药。” “杀了他,找到解药!”几十号武林高手士气高涨,瞪大了眼睛将兵刃都举起来,两只眼睛搜寻着凤容和无忧身上的弱点,找到,刺杀! “哼!”凤容冷笑一声,附耳在无忧耳朵上低声说道:“打完了,去爹娘坟前!” 无忧听进去,来不及回复答应,那群人攻上来,无忧行云挥剑将周围的人都击退下去,辛辛苦苦练了许久的流云剑法,今日为了救凤容而战。 “凤容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杀华鸢,就算你不杀,三月三,我依然会来,你为什么让我恨你!”无忧从打斗中抽身问凤容,原本是不用多想的问题,今日无忧却想问问凤容究竟是不是他。 “华鸢是谁?” 无忧无奈的苦笑,将长剑捅进刚刚大言不惭说他是男宠之人的身体里,从一侧砍过去,一半的腹部都裂开了。无忧感觉得到那些人眼中的变化,说什么都好,这一年,无忧才知道任何人任何话的存在只是为了让你不好过,别人眼中的的一句好人,你要承受的是更多。 “那弥去哪了,为什么宅子里只有你一个人。”无忧背对着凤容,身上沾满了鲜血,想来凤容穿婚衣还真是方便,就算沾的再多就看不出血色,然而无忧身上已经黑了整个下衣。手臂上也被不小心划开了口子,“烦!”凤容心上一急,也不管了,一掌一人,直接将那人推到十米之外,吐血而亡。 无忧的招式不毒辣,就算下了狠心杀人,人死之时身上也是只有一道剑口,凤容的暴戾就在于他的招式,不生生把那人撕开四肢不全绝不罢休。先前嚣张的那群江湖人心里已经开始发怵,可无忧身上也冒出一股细细的薄汗。 “凤谷主和百里少爷真是好功夫,这些人没有将两位杀死还真是功夫过人。”远处走来一人,仔细看才发觉是户经离,“不知道弥有没有找到解除噬心蛊的办法。” “是你!”凤容将面前的人一掌打飞,脸上浮现出愤怒,“人是你杀的?” “哈哈,凤谷主说什么呢,在下听不懂,在下这次来是帮忙。百里少爷的故交,珠儿小姐可是很担心您的安危,特意将一千人马交给在下。凤谷主你能抵挡得住吗?”户经离还是奸笑着,看似恭敬的表情之下,两只眼睛里都是阴险狡诈。 他的身后缓缓进来一人,身后便是他说的千军,手里是长枪和贴身佩剑,眼睛里皆是部队里训练出来的杀戮之气。无忧无故抖了抖,心里燃起一阵寒意,靠着凤容说道:“怎么办?” “忧儿,你爱过我吗?”凤容突然没头脑的问,无忧愣了,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握紧手中的长剑,冷声的呵斥他,“瞎说什么,把这些人都杀了之后我还要取你的性命,你让弥冒充梧桐杀了江湖八大门派的人,还之时铁云欺负慕颜,凤容,你的命一定要让我来取。” “好,这条命,一定留给你。”凤容再混蛋无忧总会想起越濯的日子,不禁心里更加难过,噬心蛊在他的心口上来回齿咬,凤容的命谁也不能要,它是无忧的。 只要杀掉这些人就够了,一千人,训练有素的军队,一千人的军队,说着要把命留给无忧,可是凤容却突然觉得今日有些失策了。 “杀!”将军的一声令下,所有人如同同事被唤醒了心中的最恶,如同恶魔一般在无边地狱里挣扎上来,这种恐惧感比十多年前鹤离出现的时候还要恐怖。 “小心!”凤容夺了别人的兵器,将攻到无忧面前的人一剑挡开。无忧点点头,继续挥舞手中的剑。身上被划开的伤口在挣扎中慢慢撕裂,无忧忍不住咬牙,面对潮水般涌上来的士兵。户经离还在死死缠着凤容,这种人海战术,无忧已经慢慢觉得吃力,户经离被凤容打的节节败退,退到人群之外。 脚下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多,“想不到,你比看上去厉害。”领头人越过层层的人障,来到凤容面前,他们欺人太甚。无忧看得到凤容浸湿的衣衫,看得出他动作的迟缓,尽管无忧的功夫不如他,可这个变态的家伙却要多此一举抽身替他挡去别人的攻击。 “呃!”无忧后背来不及地方被人砍了一道血口,吃痛的喊出来,转身将那人毙命。 户经离和那领头将军还真是无赖,竟然轮番上前对付凤容,明明那一剑就能将他们毙命,谁知,户经离竟拉过身旁的一个士兵挡住了剑锋,才得以幸免。 “啊呀!户经离,你究竟为什么要把我们逼上绝路?”无忧实在是想不通,难道是对铁仲一门主仆情深,换做任何一人,无忧都会相信,但绝不是这种阴险狡诈之人。 “哼,百里少爷终于要问了吗?”户经离停在打斗之外,发冷的笑容在杀戮与血腥中越发恐怖,“在下有一娘子,善弹琵琶,在下受伤之时,她悉心照料,只可惜为了救我的性命被人杀死了。说起来,百里少爷应该见过她才对,怎么,才短短一年就已经把笑娘忘了吗?” “啊?”笑娘,无忧稍有停顿,敌人的刀锋就刺进他的身体里,“额!”无忧将身体里冰冷的铁片抽出来,将那人一剑斩杀,然后忍着伤口继续斩杀其他人。 “在下卧病在床,需要一味药,可是药没有到手,笑娘却被你们杀了,说起来,还真是有缘分。在下身上的毒,是凤谷主下的呢!” “哼!”凤容那里也开始支撑不住,可这些人似乎是毫不畏惧一般,倒下了然后又涌上来,“凤容,你不是有毒药吗,全洒出来。” “今日做好打算将命给你,除了这间衣衫,再无任何。” “你!”无忧有些不争气,这个混蛋凤容为什么变笨了,如今糟了别人的暗算,只怕真的无力回天了。心口上噬心蛊放肆撕咬无忧的心,好像身上所有的伤口都跟着一起撕裂,似乎很久之前的伤口都跟着放肆。 “百里少爷不说,在下都忘了,毒是好东西,能生不如死能痛不欲生。凤谷主,百里少爷好好享用。” “王爷似乎没有说可以用毒吧?” “奥?将军难道希望你的兵都死在这吗,已经折损了一半,看来将军要拿头去领罪!” “你!” 户经离才不管什么命令只要能够为笑娘报仇就够了,怀中一把毒药洒出来,近身的官兵也跟着受了牵连身体瘫软。无忧虽屏住呼吸,却也不能丝毫不入,身体已经有些撑不住。 “若有空隙,你就出去,不要回头,知道吗忧儿。” “闭嘴,你的命是我的,你生我生,你死我死。”说什么混账话,什么叫无忧先走,“凤容,这次你别想让我放过你。” 凤容听了也只是闭口不言,背对着无忧的表情又是怎样的心疼和无奈,可无忧却知道,凤容是个骄傲的人,也是个精于算计的人,却怎么都没有想过会是这样死去。 无忧闷声受了一剑,却不敢出声,只看到周围的房檐上攀上去许多人,手中无疑是箭弩。 怎么办,都是近身刀剑已经让人吃力,更何况是箭弩! “臭小子,你没事吧!”远处屋顶上,一黑衣人从那里呼喊着落到这处,将无忧周身的人全部杀死。 “你来了。”无忧踉跄一下,扶着鹤千羽,鼻息里闻到除其他的味道。 “放!”箭弩强劲快速的从空中射出来,那恐怖的声音似乎是一把利剑猛地将身体刺穿,如雨点落下的箭弩,怎么都避之不及。无忧躲闪不及身上中了一箭,连凤容的左肩之上被插上一支。 “鹤千羽,把他带走!”凤容的脸色已经泛白,就算拼了命,也不过是葬送三人。 “凤容你说什么胡话!” “臭小子,走!”鹤千羽一柄鹤羽扇,从背后杀出血路,从天而降的箭弩被凤容全然挡住。无忧挥着剑,砍杀着挡在面前的所有人,心绪被身后的那个人牵动着,无忧以为自己真的能够下手,其实有多恨就有多在意。 “别让他跑了,追!” 无忧被鹤千羽拉着跳上屋顶,“救他,千羽!”无忧还不想让凤容死,情愿死的是自己,可鹤千羽根本丝毫都不为所动,身后追兵浩荡。妖艳如火的红绸在桃花林里被风卷起,无忧匆匆穿过桃花林。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无忧听刀剑中浅浅的吟唱,那是凤容的《凤求凰》,可无忧却要独自芳菲,“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啊,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断断续续,哭声惨淡,这首曲词无忧为他唱完。 凤容终究是越濯,终是在那日相遇,白衣紫瞳,走到无忧身后,恭谦有礼。也是坐在屋顶之上,红衣乘风,手握酒坛,那个不容背叛的凤容。 第89章 凤求凰 试问天下何曾又一人能走进你的心中,将你的世界天翻地覆,然后又自以为是的退出你的世界。 无忧和凤容究竟是什么孽缘,此生要让他如此折磨,最终要看着他死于别人之手,却没有救他。 鹤千羽带着无忧从凤凰谷下来,躲开官兵的追杀,藏身镇上冥杀堂的产业里。不起眼的小酒坊,鹤千羽放下无忧,然后去取治疗的伤药。无忧抱着浑身都痛的身体,从窗户上探头去看凤凰谷,满山桃红与妖娆,却听不得任何他的声音。 “呃!”噬心蛊在身上更加厉害,此刻似乎就要把无忧吞噬一般,眼睛里那抹水红色还没有褪去,就已经要等不及添上血色了吗?无忧捂着胸口,只要噬心蛊发作,身上的伤就不会再痛。 无忧卷曲在地上,鹤千羽一进门就奔过来将无忧抱在怀中,低声询问:“臭小子你怎么样?” “啊,没事,可能是心疼了。哼,连心也被他占了。”无忧自说自话,口腔里尽然全是血腥味,不知道是不是打定主意要追随凤容去了,反正已经没有可能活下去,“你说,如果我们没走,凤容会不会被我们救下?” “不会!”鹤千羽的果断冷漠让无忧心里难受,真的不能将凤容救下吗,明明凤容最骄傲的人。鹤千羽慢条斯理的将无忧的衣衫褪下,胸口上那点红色暴露出来,眼神稍作停留然后拿棉布沾着寒酒擦拭伤口,“嘶!”伤口碰上酒水的时候,无忧忍不住吸冷气。 “朝廷下令招安江湖人士,江湖中人要么不抵抗要么是一死,冥杀堂的杀手也逃不过,如今凤容死了,还能让你心痛,也算值了。” “值吗?好死不如赖活着,要是能活,何必要死呢。”无忧是在找别扭,是的,他心里不好受,明明是要手刃凤容的,凤容那么坏,给爹爹下毒,指使铁云侮辱百里慕颜,还让梧桐背叛了无忧,可是,那个人在他心上停留的太久了。 鹤千羽此次却哑口无言,小心将无忧的伤口都清理好,将药粉都洒在伤口上,那棉布一点一点的包起来。抬头看着窗外的凤凰谷,一缕青烟从桃林里燃出来,“着了!”无忧从地上爬起来,挨着窗台,看着大火把凤凰谷疯狂的吞噬,明明才下过雨的,怎么会像条吐信子的毒蛇一样迅速将凤凰谷吞噬。 无忧身子在哆嗦,这下连他的尸骨也找不到了吗,眼睛被鹤千羽的手掌盖上,低声在耳边劝说,“臭小子,别看了!” “好,我不看,好!”无忧忍不住泪水从眼睛里流淌出来,只知道心特别的疼,特别疼,“他不是凤凰吗,浴火重生,他… …”无忧也想不出任何安慰自己的话,身体慢慢变得冰冷僵硬,他该想得到,凤容这个骄傲的人怎么会任由别人欺负。 “臭小子。” “他还能回来吗?”无忧脑袋嗡嗡响,呵着语气,身体抑制不住的靠在鹤千羽身上,身体里来回回荡着凤容的《凤求凰》,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别怕臭小子,我还在呢,别怕!” 远处巨大的热浪顺着风燃着无忧的身体,如同在火中同凤容一起被炙烤,只有干巴巴的肉挂在骨头上,黑黢黢的。那双耀眼的眼睛如同宝石一样的的眼睛,永远都不会出现在无忧身后,小心的喊他:“忧儿!”如同梧桐一样,永远的离开了。 “千羽,你不会离开我吧?”无忧喃喃的抓住鹤千羽,竟然忘了他身上的噬心蛊,他也不久于人世,还不如陪着凤容一起葬身火海,至少黄泉路上携手相伴。然后推开鹤千羽的手,看着远处燃烧的山头,人头耸动,喊声连天,凤容绝对不会让那些人逃出来,“千羽,你下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吧,我饿了。” “好,臭小子,等着我。”鹤千羽有些不放心无忧一个人留在这,可有什么不放心的,无忧真想就陪着凤容葬身在火海中,那山上的火焰好像一只凤凰乘风而去,下凡的修炼结束,要赶到天上去,若是如此那也好。心口的噬心蛊不停地齿咬,未着衣衫能看到被无忧养肥的蛊虫的律动,什么时候死呢? 客栈下来来往往的官兵,都是为了响应朝廷不停地奔走,无忧不明白为什么能对金人妥协却不能容忍江湖人,无忧淡淡喝下一口粥,靠在床头上,问鹤千羽,“凤凰谷的火熄了,有没有他的消息?” “没有。”此刻的鹤千羽无比沉静,眉头里的忧虑越来越重。无忧仅仅喝了两口,就把碗推开了,往被窝里缩缩身子,“冥杀堂怎么样,你娘她没事吧?” 鹤千羽微微一笑,转身把碗拿开,说道:“恩,两只老狐狸,怎么可能出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在临安,我把你丢了你不会怪我吧?” “料到了,只不过没想到你下手是在那个时候。”鹤千羽低声笑笑,放下碗筷,不自然的抖抖肩。无忧只当他是累了,略微心疼,他这一生何德何能能得鹤千羽这一世的照料,得了凤容这一世的孽缘。 “千羽,其实人没有多少日子的,玉堂主总归是你的娘亲,江湖纷乱朝廷又欺压,你该在她身边。” “恩,知道。”他只是默默的应答了,然后又转过身,端着一碗药,味道十分腥臭,“喝了这碗药,明日回流云阁。” “好!”无忧接下来,将这碗苦水倒进肚子里,他没有说,他已经没有时日回流云阁了,腥臭的药汤要把无忧的五脏六腑都麻痹,顺着嗓子直接落进肚里,深深地呕吐感,硬生生的憋回去。 “为什么你这个话唠突然就静了,陪我说说话,心里好受些。”以后就听不到他说话了,无忧把嘴里的苦都咽下去,人不会有任何的危机感除了濒临死去,才知道什么人是舍不得,什么事多想了,也一定要等到人死去了才知道心里有多在意。 “休息下,不要说话。” “你都不像你了,你不是嚷嚷着冥杀堂的鹤小爷么,怎么你和肆渠换了脑子,一句话都不多说。” “百里无忧?”无忧歪着脑袋看着他,他却只是悲伤地侧着脸,“下辈子你谁也别记得,就只遇到我就够了,至少要许给我一辈子。” 无忧淡淡一笑,“好!”再见千羽,下一辈,一定补偿给你,这一世让你辛苦了,以后不会了,百里无忧不会拖累你了。无忧缓缓闭上眼睛,如此慢慢睡去。 本以为无忧就这样过去他这一生,可偏偏有一人将他生生从地狱拉回来。无忧该想到的,鹤千羽给他喝的那碗药有问题,噬心蛊不安生,从心口上来回折腾。 “千羽,你干什么?”眼睛模糊看的清是鹤千羽的模样,烛火太暗了。 “别说话,臭小子,就别说话就行了。” 无忧不懂他要做什么,身体发软,只看到鹤千羽脱光上衣,身上是还没结痂的鞭痕和刀口,一道道疤痕。 “你要干什么?”无忧抬手扒拉他,可身上实在没有力气,让他很容易的钳住双手。 他略带苦涩的对着无忧说道:“臭小子,你以为你的命令肆渠会瞒我吗,该死的戚三娘该死的户经离,为什么要折磨你呢,小爷有多不舍的。” “千羽?”无忧哆嗦着呼喊他的名字,却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天底下傻蛋多了,偏偏让小爷碰上你这个,又棘手又难搞,还招惹上凤容,真是麻烦。下一辈子,就简单点,深山老林,就我们两个,谁也抢不走。不用会武功,不用会弹琴,什么身份都不要,只要饿不死就够了。”无忧从未见过鹤千羽哭,这次,无忧可能没有看错,鹤千羽探身贴着无忧的嘴唇,“臭小子,下辈子匀给我。” 无忧吞吞苦涩,点点头,“好!” 然后就看他灿烂一笑,从一旁取过一把匕首,小心的嘱咐无忧,“别怕,可能有点疼,就一下。”无忧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看着他抿紧嘴唇,那匕首将心口上的肉都切开。 “鹤千羽,你疯了!”无忧伸手去抢,可这鹤千羽滑头的很,两根手指戳在无忧的死穴上,乐呵呵的说道:“别想唬弄小爷,小爷早就知道你的死穴是什么。” “千羽?” “噬心蛊没有解,除非有更好的器皿,看来小爷的身体还真是独一无二,就你的破身子,小虫子才不喜欢。”苦涩说着,那匕首刺进无忧的心上,“别怕,我的刀法很好,别怕。” “额!”无忧无力的闷声,只感觉鹤千羽将他的心贴在无忧的心上,身体贴着身体,那只噬心蛊似乎真的受到召唤,从无忧的心上跑出去,心如刀绞。迷迷糊糊听到鹤千羽一直在他耳边说话,“臭小子,好好地活下去,不要白瞎了小爷这条命。” “噗,千羽,你真的要这么对我,让我再次伤心吗?” “啊,这辈子你不服气,下辈子就来找我就行了,我等着你,你一定要来找我。” “千羽?” “我们,说好了,下辈子,就我们两个。” “好!” “睡吧!” 鹤千羽那炙热的温度和苦涩的声音,在耳里脑里,久久不散,无忧不想醒来,因为太真实,太真实,难怪鹤千羽变得沉默,肆渠却已经将所有都告诉他了。可为什么,无忧觉得太假,因为人命太脆弱,所以要一命换一命。可睁开眼睛,两条眼皮抬起来,就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你醒了!”无忧听得熟悉,无力转头,看到的却是同梧桐一样的面容,一只眼睛深红,一只眼睛空洞,他瞎了一只眼睛,“喝点水。” “弥?凤容他?” “你要吃什么,我下去拿。” “鹤千羽呢?” 弥扶着无忧,小心灌下去小半碗水,吞咽一口,心口变回疼痛,低低头却真的看到了一道很小的口子,胸上的红印慢慢的褪去了。无忧心里一沉,缓缓开口,“鹤千羽呢?” 他放下无忧,然后站起身来,走出几步,然后指着旁边案台上放着的两只黑色小罐子,“都在那了。” 两只罐子,看不出什么分别,那里却装着无忧人生里最舍不下的两个混蛋,现在却连哭的力气都没了,只有一口一口的吸气,“噬心蛊怎么会发作的这么快,你怎么没让我再看一眼,一眼都不给看。” “噬心蛊无解,除非身体里已经成为器皿,在身体里养着噬心蛊才能将你身体里的那只换一个器皿。他身体里的噬心蛊太多,如果不烧,噬心蛊就跑出来了。” “呵,你知道的倒是清楚,那凤容呢,你也舍得烧了他,凤凰谷的那把火是你烧的?” “谷主知道你命不久矣,三月三,找到解药更好,找不到谷主便与你长眠凤凰谷的桃林。可惜我晚了一步,没能救下谷主,谷主不想让你见到他的样子,吩咐说让我烧了他,偷偷的埋了。可我想,你应该更需要。” 就一步么,如果他没走,而是撑到弥回来,或许凤容也不会死了。无忧痴念一句,这情还真伤人,说是情还不如说是无忧多余,或许那日死在百里庄,他就不用承受这些离别。 弥走到门前,无忧喃喃的说了一句,“如果你没忘了梧桐,就去看看他,人这辈子太短了。”他没有说话,然后走出去,无忧知道他不会再进来了。 有那样一个念头,无忧躺在睡塌之上,想着,不如就这样随着他们两个也一起去了,眼睛里越发的空洞,却最终挣扎着,苟且的活下去。 无忧的身体更加病怏怏的,乘在马上,身体像透风一般,冰凉。身上一只黑色的包袱,两面裹着几层棉花,还有凤容和鹤千羽的念想。一日一日挨到流云阁,无忧行尸走肉般丝毫没了念头,可这具身体是鹤千羽的,那个狂妄的笨蛋。 流云阁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山下的梧桐树开花了,还是那样神秘的紫色,一串串的挂在枝头,笑语盈盈的好似凤容的眼睛。上山的时候,无忧将他们抱在胸前,牵着马,慢慢走上去。 走到门前,那里站起一个人,无忧心中一刺,怀里的娃娃突然哭了,没有预感的嚎嚎大哭,他却是轻轻地摇晃两下,然后,立在原地,两只眼睛弯弯的笑着,轻声说道:“少爷,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想着要不要出个凤容的番外,纠结呢。撒花撒花。后面小剧场奉上。 第90章 甜甜小剧场 山谷里一如平常的下了点薄薄的细雨,师爹爹中的蔷薇前几日开完了,现在只剩下骨朵和花梗,落了一地的红泥,平添给小田上了肥。小白菜长得越发的好了,水灵灵碧油油的讨人喜欢,不像屋里那几个,一把年纪的讨人嫌。 “少爷,早上想吃什么?”梧桐从屋里走出来,从后面抱住无忧,下巴抵在无忧的头顶上,“昨天从山上打的野兔还没吃,中午做砂锅好不好?” 无忧兴奋的应答:“好!” “喂,是小爷打的兔子,你小子想邀功呀?”无忧嗤嗤发笑,回头看他,一声素白常服,头发也是随意扎的,从不离手的鹤羽扇倒是不见了。 “你的扇子呢?” 鹤千羽没好气的眯眯眼睛,拿下巴指指梧桐,“问他!” 无忧不解,抬头看见梧桐满脸的笑意,“前些天他不是闹着要生火做饭,结果把扇风的竹扇给烧了,他那把扇子被我拿来扇风了。” “哈哈,真的,顶顶有名的兵器拿来扇风,梧桐真有你的。” “少爷要试试吗,还不错。” “好呀好呀!” “喂,你们,气死小爷了,小爷要回冥杀,气死了。”鹤千羽最近小脾气厉害的很,无忧都习惯了,可能是脱离了冥杀堂,他也就无需再操心。 还没等转身,凤容从屋里走出来,一脸凝重,将手中的一团丢到鹤千羽手上,“把他带走。” 那团东西里小人动了动,冲着鹤千羽咯咯笑,无忧抿嘴笑了,这小家伙偏偏喜欢黏着凤容,难怪凤容一天到晚黑着脸。 “忧儿,过来给为夫捶捶腰。”凤容一抬手,无忧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干脆往梧桐身后一躲。 “凤容,别耍赖,说好的一人一晚,你别想开小灶!” “开又如何,忧儿是我明媒正娶,你以为用两个泥人就能成亲了?”眼神一转就落在梧桐身上,无忧干干一笑,忘了,怎么把这个给说出去了。还不赶紧,定定气,然后脚上开溜。 “少爷,你想去哪?” “呵呵,小珠儿家打了野猪,我去拿点猪肉。”无忧快跑几步,眼前落了一个人,挡住他的去路,抬头看见凤容笑满的眼睛,“放我一马!” “好哇,那忧儿陪为夫开个小灶如何?” “凤容!” “凤容!” 身后两道不可思议的吼声,然后无忧就被无辜的拉到一边,怀里抱着被鹤千羽硬塞过来的小娃娃。 三个人又家常便饭的开打,没意思,反正凤容不是他们两个人的对手,要是今日下山的弥回来了就不好说了,明明是梧桐的兄长却处处帮着凤容,不可思议。 小娃娃瞪着眼睛咯咯地笑,无忧逗逗他,“嗷嗷,乖宝宝,爹带你去吃奶。小珠儿家的小子肯定抢不过你,以后你就把他娶过来,夜夜承欢,哎呀,你还太小,以后爹再给你说。先去吃奶奶!唉,今天吃不上饭了,你说你爹我该吃什么?” 唉,不容易,无忧抱着孩子慢慢的下山去,让他们打吧,今个就在小珠儿家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样甜蜜蜜的多好,后妈心泛滥。 ╔☆→—————————←☆╗ ┊小说下载尽在 书本网 ┊ ┊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    ┊ ┊    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             ┊ ┊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